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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良友相逢徒怅怅 夫妻离散
  李思南未曾回答,杨婉已先说道:“咱们都是给大汗办事的,理应彼此帮忙。将军,你说这样的话,那是太见外了。”

 李思南其实已是急着要去救援孟明霞的了,只是怕杨婉多心而已,听了杨婉这么说,马上顺水推舟地说道:“是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须说到酬劳二字?你叫我们去分享功劳,我们倒不好意思去了。”

 蒙古武土哈哈笑道:“难得两位如此高兴,我倒是说错话了。好,这就去吧。”

 且说屠凤、孟明霞二人正在吃紧,忽见新来的这队敌人之中,竟有李思南和杨婉在内,都是大为惊诧。尤其是孟明霞,她以为是见不到李思南的了,想不到李思南突如其来,孟明霞不由得惴惴不安,暗自寻思:“难道李思南当真已经变节,他说给龙刚听的那些话,只是想哄骗我们的么?与他同来的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凤姐说的那个杨婉了,且看他们怎样?”

 此时,这一队人已经纷纷跳下坐骑,跑上山坡,准备活捉屠、孟二女。那红衣喇嘛亦已看见了李恩南了。

 这红衣喇嘛正是和荣彩及那西夏汉子一同去搜索磨房的那个喇嘛。昨晚那一位他的两个同伴都给杀死,他自己也给李思南刺伤,侥幸逃了出来,后来才碰上淳于膑的。

 红衣喇嘛一眼瞥见李思南,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连忙叫道:“你们中间有细,有细!”

 那蒙古武士了莫名其妙,叫道:“什么?你说谁是——”他还不怎么相信,正要查问“细”二字尚未说出口来,陡然只觉后心一凉,李思南已是到了他的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剑从他后心刺入,前心穿出!与此同时,杨婉也飞快地动手,她的剑法比李思南更狠更准,唰唰两剑,刺伤了两个西夏武士的关节要害,那两个汉子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

 李思南出宝剑,喝道:“我是大汉男儿,岂能力虎作怅?说给你听,也好叫你死得明白!”那蒙古武士双眼翻白,大叫一声,气绝而亡。

 这一队人之中,以那蒙古武士本领最强,其次就是那两个西夏武士,这三个人一死两伤,另外四个人慌不迭地逃跑。

 杨婉叫道:“屠姐姐不要着慌,我来帮你!”原来她是有心让李思南去助孟明霞,故而自己抢先来加入屠凤这边。

 淳于膑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反手一剑,开杨婉的剑招。屠凤腾出手来,倒纵三步,喝一声:“打!”三支毒龙镖,闪电般出。

 三支飞镖打出,变化各个不同。

 使青铜的那个汉子,气力颇大,跳跃的功夫却是不甚灵活。他把青铜一挡,没有挡着。待要转身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只觉胁下一麻,部已是着了飞镖,晃了两晃,登时就倒下去了。”

 使月牙弯刀的那个汉子,刀法使得泼风也似,霍地一个“凤点头”长刀一举,一招“举火燎天”“呜”的一声,把飞镖打落。但虽然打落,只因劲力较弱,那支飞镖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那汉子闻得一股淡淡的腥味,骇然叫道:“毒龙膘!”

 屠凤笑道:“不错,你倒识货!”第三支镖早已出手,直取淳于膑的咽喉。淳于膑好生了得,左手钩一拉,右手钩一铛,这支飞镖登时改了方向,向杨婉飞去。

 杨婉运剑一挑,飞镖方向再转,使月牙弯刀的那个汉子惊魂未定,飞镖又到了他的面门,这次他可闪躲不开了“卜”的一声,飞镖到了他的肩头“毒龙镖”见血封喉,这汉子喉头咯咯作响,还未叫得出声,已是七窍血,倒地而亡。

 淳于膑双钩飞舞,护着全身,叫道:“着她,不能让她放暗器!”淳于膑这边还有六七个人,从帐篷里都跳出来,袖箭、飞蝗石、铁盔桑…各种暗器纷飞,冰雹般的向屠凤去,屠凤挥剑遮拦,偷空发出毒龙镖还击。

 双方以暗器锋,屠凤身法轻灵,剑法妙,冰雹般的暗器连她的衣角都沾不着,对方又给她的毒龙镖杀了两个。可是余下的五个人毕竟是攻到了她的身旁,一到近身搏斗,屠凤的暗器已是不能再发。

 杨婉替屠凤解围之际,李思南亦已到了孟明霞这边。围攻孟明霞的共是三人:红衣喇嘛、一个使大所刀的汉子、和一个使长矛的蒙古武士,前者是淳于膑邀来的黑道人物,后者是木华黎手下“神翼营”的头目,武功都很不弱。

 李思南来得正是及时,唰的一剑,拨开了那武士的长矛,迅即剑锋一转,攻得那使大刀的汉子连忙救招。孟明霞所受的压力大大减轻,精神陡振,运剑如风,敌住了红衣喇嘛的九环锡杖。

 李思南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和那使大刀的汉子过了一招,已知他的下盘功夫甚为坚固,必须用“以巧降力”的打法方能胜他。当了不容他再抢攻势,立即斜身上步,右手举剑先开蒙古武士的长矛,左掌从剑底穿出,向那使大刀的汉子腕下一,使刀的汉子怒道:“小子胆敢欺我。”长刀斜劈下来。李思南身躯一矮,说时迟,那时快,剑柄已是撞开他的长刀,那汉子胁一麻,给李思南点中了道。

 使长矛的蒙古武士正自向李思南刺来,李思南轻轻一闪,闪到了使大刀的汉子背后。这汉子给李思南点着了道,浑身麻木,不能动弹,但却还未曾倒下。就似着了定身法似的,恰恰给李思南拿来当作盾牌。

 蒙古武土不知他已着了道儿,待到长矛刺出,见他动也不动,方始发觉有异。他们二人的招数本来是互相配合的。蒙古武士正面刺扎,这汉子就该侧身斜劈,与他配合,来攻敌人的。

 蒙古武士大吃一惊,缩手不及,长矛一挑,登时把自己的同伴像稻草人似的挑上了半空。蒙古武士目瞪口呆,又惊又怒,迫切间还未曾骂得出声,李思南已是唰的一剑,刺入了他的小腹。李恩南喝道:“你们到黄泉路上作伴去吧!”出剑来,这个蒙古武士也就应声倒地了。

 红衣喇嘛见李思南来到,胆气已怯,此时他的两个助手又已给李思南所杀,红衣喇嘛更是心慌,这刹那间不由得杖法大。孟明霞乘势疾攻,剑气如虹,一招“玉女投梭”剑光闪处,血光飞溅,红衣喇嘛的右肩已是给她划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

 红衣喇嘛一声怒吼,回身便逃。李思南喝道:“往哪里跑?”红衣喇嘛一抖九环锡枚,枚上的九个铜环都飞了起来,向李、孟二人打去。原来他的铜环不但可以扰人心神,危急之时,还可以当作暗器的。

 李、孟二人双剑合壁,剑光四展,合成了一道圆弧。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九个铜环尽都打落,有的还给劈成两半!发出异常的音响。

 孟明霞道:“扫残敌要紧,请你去助屠凤!”口中说着,身形已是朝着杨婉奔去,原来孟明霞想和杨婉结,因此要趁这个机会与杨婉并肩御敌。

 那五个围攻屠凤的汉子见大势已去,无心恋战,不待李思南杀来,便即一哄而散,屠凤不理他们,却向那红衣喇嘛追去!李思南恐她有失,跟上去给她阵。

 屠凤问道:“这喇嘛可是昨晚和那荣彩一道,要来捉拿我的二师哥的?”李思南道:“不错。他已经着了孟女侠一剑了。”屠凤银牙一咬,说道:“不能放过了他!”

 此时那红衣喇嘛刚刚抢了一匹坐骑,跨上马背。屠凤把手一扬,发出了连环毒镖。红衣喇嘛一臂受伤,挥杖不灵,只打落了一支毒龙镖,第二支毒龙镖着了他的后心,毒龙镖见血封喉,红衣喇嘛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发出了一声裂心肺的呼叫,就倒在血泊之中不会动了。

 杨婉独战淳于膑正感不支,孟明霞来到,一照面便下杀手!

 淳于膑反手一钩,钩尖对着孟明霞的虎口。这一招攻敌之所必救,本来是反守为攻的上乘招数,可惜淳于膑要对付的不单是一个孟明霞,在他前面还有一个杨婉也没闲着。杨婉趁这机会,唰的一剑指到了他的背心。淳于膑背腹受敌,难于兼顾,只好先解杨婉这一招足以取他性命的剑招。孟明霞何等矫捷,剑锋一转,倏的一个“斜切藕”的招式斜削下来,登时在淳于膑的左臂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要不是他倒纵得快,这条臂膊险些就要给孟明霞硬生生的切断。

 屠凤喝道:“把性命留下来!”她恨极了淳于膑,一扬手竟是三支毒镖连环发出,淳于膑委实了得,一臂受伤,只是单钩一拨,只听得铛铛声响,两支飞镖给他打了回来,和第三支飞镖一撞,三支青龙镖都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淳于膑早已跨上了马背,绝尘而去。他这匹坐骑乃是千中选一的国外良驹,不在明慧公主送给李思南的那匹名马之下。

 屠凤叹了一声“可惜”把毒龙镖拾回暗器囊中,上前待与他们招呼,只见孟明霞已经湘杨婉搭话了。

 孟明霞落落大方地笑道:“这位想必是杨姐姐了?屠姐姐回来和我说起,我正在遗憾恐怕见不到杨姐姐,谁知你们就来了。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们啦。”

 杨婉说道:“这是应该的,孟女侠于南哥有救命之恩,我们得知消息,岂能不来报答?说真个的,我也很想见孟姐姐呢。”杨婉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她是李思南的未婚的身份,但在言语之间,已是隐隐约约地透出来。一句亲亲热热的“南哥”就足以表明了她和李思南的关系是与众不同了。

 李思南倒是有点感到尴尬,但好在孟明霞落落大方,李思南受了她的影响,神态这才恢复自然。当下李思南上前与孟明霞重新见过礼,谢过了她当相救之恩。

 孟明霞问了他在蒙古的遭遇,李思南据实回答,最后说道:“家父不幸遭人陷害,多亏婉妹救护,我们父子才能见上一面。”孟明霞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了然,情知他们的关系决不只是止于“兄妹”

 孟明霞心内微酸,却也暗暗地为他们欢喜,想道:“这们位姑娘出自名门,又是才貌双全。她和思南相配,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

 屠凤心直口快,笑道:“李公子,我今请你你不来,我还只当你没有良心呢。如今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李思南、杨婉与孟明霞都不面上一红。孟明霞嗔道:“屠姐姐,你怎么胡乱说话,也不怕客人见怪。”

 杨婉不想局面尴尬,笑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客人。孟姐姐,我和你虽然初次见面,但南哥和你却是早已相识的了,所以,我对姐姐也有一见如故之感呢。”这几句话说得很得体,但话中的醋味,却也隐隐嗅得出来。孟明霞听了,不觉暗暗皱眉,心里想道:“这位杨姑娘样样都好,可惜却是有点小心眼儿。”

 忽听得草丛中有呻之声,原来有个西夏武士受了剑伤,人还未死,正在那里挣扎。屠凤心中一动,说道:“我正要找个活口审问。好,你们谈吧,我去料理这厮。”

 屠凤把这武士拖了出来,给他敷上了金创药,说道:“有件事情我要问你,你说实话!”这武士得她敷上了金创药,疼痛减了许多,以为可以活命,大喜过望,说道:“姑娘请问,但有所知,定当奉告。”

 屠凤说道:“这红衣喇嘛昨晚和一个汉人名叫荣彩的同在一起,你知道吗?”那西夏武土一道:“知道。”屠凤道:“这个荣彩的师父名叫天雷,你知道吗?”西夏武土道:“天雷是金国的大内高手,我们虽然僻处西夏,也是久闻其名的了。”

 屠凤道:“我要问你的就正是这件事情。蒙古与金国正在战,天雷既然是金国的大内高手,何以他的弟子却和蒙古的喇嘛一同办案。”

 西夏武土低声说道:“姑娘,幸亏你问着了我,这是一个外人绝不知道的机密!”屠凤又给他敷上一把金创药,笑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西夏武土道:“姑娘待我这样好,我岂敢隐瞒。天雷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如今蒙古势大,天雷早已和哲别暗中有了往来,准备待到蒙古兵临城下之时,他就要在金京作内应的了。”

 屠凤道:“原来如此。但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你是不是也准备在西夏作蒙古的内应呢?”

 西夏武士满面通红,讷讷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我在西夏出不了头,这、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李思南心中一动,说道:“蒙古的大军听说要移帅向西,先打贵国,这是真的吧?”西夏武土吃了一惊,说道:“李公子你也知道了?”

 其实李思南是因为蒙古屯兵龙沙堆,根据军情判断的,并非知道蒙古的军事计划。他这么一套口风,果然从这西夏武土口中得到了证实。

 屠凤冷笑道:“原来你也是卖国求荣,与天雷正是一丘之貉!”西夏武士大惊道:“姑娘,你说过饶我一命的。”屠凤道:“我只是要你说实话,几曾答应过饶你性命?别的可饶,卖国之辈绝不可饶!”唰的一剑,登时把西夏武士钉在地上。

 杨婉给她吓了一跳,心里想道:“这样英貌的姑娘,想不到竟是杀人不眨眼。不过,她的手段虽然狠辣,如也令人深感痛快。”

 要知杨婉的出身和屠凤、孟明霞都不同,气质也自然两样。因此尽管她给她们那种巾帼须眉的气质所吸引,内心不由得不对她们佩服,但也总感到自己和她们不是同一类的,即使不至于格格不入,也绝不能水融。相形之下,李思南可就和她们融洽多了。杨婉忽地有个异样的感觉,觉得自己站在李思南和孟明霞之间,就似一个“外人”一样。虽然李思南和她说的话比和孟明霞说的还多。

 不知不觉已是东方大白,李思南说道:“蒙古若是移师西向,西夏就要成为战场,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们也是赶快回去的好。”

 孟明霞道:“我们要等宋铁轮夫妇从蒙古来与我们会合,你们先回去吧。”杨婉道:“我们也不差在几天,大家同行有个伴,南哥,你的意思怎样?”

 李思南未曾回答,孟明霞已先说道:“我们可能还要会合一些黑道上人物,你们不是道中人,恐怕多少有点避忌。而且蒙右鞑子也正在追捕思南,你们实在犯不着为我们耽搁。我看还是你们先回去的好。”原来孟明霞恐怕杨婉多疑,是以不愿意和他们同行。

 孟明霞既然这样说,杨婉自是不便坚持,于是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但愿回到中原,咱们可以重见。”

 李思南和杨婉出了蝴蝶谷,免不了要谈起孟明霞,李思南笑道:“婉妹,你可以放心了吧?孟明霞对待你我都是一样。你看她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没存着男女之见,更不要说什么私情。”

 杨婉嗔道:“我几时有过不放心的?你的心倘若不是向着我,找把你缚在裙边也没有。不错,孟明霞的确是落蒋大方,是巾帼须眉,是女中豪杰,怪不得你要称赞她。可你也不该把我看成了多疑善妒、气量狭窄的女人呀!”

 李思南苦笑道:“我不过随便说一句话,你却想到哪里去了?好,但得你放心就好,咱们不必冉谈她啦。”

 杨婉心里想道:“你怕和我谈她,可见你实在还是忘她不了。”杨婉不愿意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保持下去,因此听了李思南的话,果然也就不再提孟明霞了。但虽然不提,孟明霞投在她心上的阴影却仍还不能消除。

 两人各怀心事,策马前行,他们的马快,只走了两大,已接近金国和西夏的边境。

 这一正行走间,忽见尘头大起,一大群难民,扶老携幼,像水一样从前面退来。

 李思南大吃一惊,忙截着一个难民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难民道:“快走,快走!蒙古鞑子已经打进来啦!”

 李思南是早已知道蒙古军移师西向的,但这支奇兵从西夏的后门打进来,来得如此迅速,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杨婉道:“怎么办?咱们的马快,要是找得一条路,可以避过蒙古的大军…”李思南道:“情况这样混乱,很难探明虚实,前行危险太大,只好退回去!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转眼间路上已挤满难民,他们骑着马杂在人堆之中,比人行也快不了多少。李思南一看不是办法,只好叫杨婉离开大路,向荒山奔逃,还未曾挤出人堆,西夏的溃军又已似水一般涌来。

 这些溃军只顾逃命,可不理会百姓的死活,骑着马的就向人堆冲过去,无数妇孺在铁蹄之下给践踏得遍体鳞伤,哭声震天;失了坐骑的也仗着刀冲散人群,夺路而逃,逃避不及的老百姓,死在兵刀之下的也很不少。

 李思南又是愤怒,又是感慨,心道:“这样的士兵,畏敌如虎,望风而逃;对待自己的百姓却又是残暴如狼,肆意蹂躏,这还能打什么仗?怪不得蒙古兵能够以少胜多,长驱直入了。”

 心念未已,一小队溃兵已经向他们冲来,纷纷呼喊:“我要坐骑”“男的可以作夫子”“你要坐骑,那女的就留给我吧!”未曾到手,已在议定分赃了。

 李思南、杨婉大怒,双剑挥舞,杀了几个人,溃军方知厉害,一哄而散。但前队的溃军散了,后面大队的溃军又赶来了。

 李思南怒道:“你们不敢打蒙古鞑子,却来欺侮百姓。好,你们来吧,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话犹未了,忽见溃军四散奔逃,有的从他们旁边逃过,却也没有招惹他们。李思南起初莫名其妙,抬眼一望,这才看到,原来是一队蒙古骑兵已经杀到。

 李思南道:“婉妹,你跟着我!”夺过两支长矛,左挑右刺,在军中冲开了一条路,到了荒野,溃兵已经少了,李思南叫了一声“婉妹”不见答应,回头一看,却已不见了杨婉!李思南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道杨婉是一直跟在他的背后,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给军冲散了。

 李思南叫声,”苦也!”待回去寻找,只见尘沙滚滚,万马奔腾,蒙古的大军已经杀到,主力沿着官道进,两翼则在旷野展开,分出无数小队骑兵,搜索残敌。

 其中一个小队追逐西夏溃军,追到了李思南的所在,李思南挽起成吉思汗所赐的那张铁胎弓,嗖、嗖、嗖,连珠箭发,三枝箭翻了三个蒙古骑兵,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骑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李思南大喝一声,轻舒猿臂,抓着一支向他刺来的长矛,将那蒙古兵连人带矛猛的拽了过来,一个旋风急舞,便抛出去,恰好把另一个蒙古兵也撞翻了。

 忽听得有人喝道:“好箭法!”李思南抬头望去,只见一面大旗风招展,大旗下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跨着战马,停在路边,正向着他们这边望来。这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神箭手哲别。原来这一路大军就是他统率的。

 李思南满身泥污,距离又在百步开外,哲别本来不知道他是谁,但因见他箭法高强,不觉技,笑道:“难得有个对手,咱们较量较量!”弓如霹需,箭似流星,也是连珠箭发,一发三箭。

 哲别的箭法比李思南高明,李思南提起铁胎弓一拨,拔落了第一枝,一个“蹬里藏身”躲过了第二枝,第三枝箭着了他的坐骑,李思南回头一箭,也向着哲别去。

 哲别一听利箭劈空之声,不由得心头一凛,心道:“这是一张头号的铁胎弓。”把手一招,把那枝箭接到手中。成吉思汗的弓箭是特制的,哲别一看,立即就知道是李思南了。

 哲别喝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唉,儿郎们,不要让他跑了!”那小队骑兵给李思南杀了五人,还有四个,听得主将下令,顾不得追杀西夏溃军,齐都向李思南追去。

 李思南的坐骑负痛狂奔,跑出了数里之地,力不能支,四蹄屈地,倒了下去。李思南施展“燕青十八翻”的功夫,在地上一个盘旋,长剑挥舞,人未起立,已斩断了八条马腿,把四个追兵跌下马来。

 哲别快马追来,人未到,箭先发,李思南抓起一个士兵作盾牌连挡三箭,忽觉胁下一麻。原来是哲别的一枝神箭穿过了那兵土的身体,伤了李思南。不过也幸亏有这个“盾牌”到了李思南的身上之时,这枝箭的劲道已经大减,伤得不算很重。可是伤得虽然不重,但李思南失了坐骑,形势亦是十分危险了!

 李思南正在奋战夺路之际,忽听得呼呼风响,黄沙四起。这是西北黄土荒原上罕见的“龙卷风”无巧不巧,恰好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给李思南遇上了,这一阵狂风,不啻做了他的救星。

 狂风刮地而来,吹动了松散的黄土层,巷起了黄的沙雾,像数十百重厚厚的黄幕,蔽地遮天,沙雾中只见人影幢幢,难分敌友,旷野中风力特别强劲,双方都急于找寻避风之处,顾不得再打下去。

 风声呼呼之中忽听得一片金铁鸣之声,这是从大路上传来的。蒙古的骑兵正在路上行进,碰上这阵狂风,不能不歇下马来,队形散。有一队俘虏趁此时机逃跑,有的夺了兵士的武器,还夺了兵士的马匹,冒着狂风,冲杀出去。

 哲别此时已离开大队,却不知军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道是有敌军乘矾偷袭。他是一军主帅,必须回去查明真相,应付意外,镇定军心。当下想道:“这小子受了箭伤,谅他跑不出西夏国境。风过之后,我叫人多绘他的图形,分发边境的各营驻军,叫他们多加留意就是。”于是拨转马头,赶回军中。

 李思南咬实牙,在狂风中奔走,黄沙扑面,气都几乎透不过来,好几次险些倒了下去,但李思南仗着顽强的意志而没有停下脚步。

 这一阵风吹了一顿饭的功夫,方才停止。狂风过后,李思南定睛一瞧,只见自己已经到了山脚,后面并无追兵。

 李思南只觉‮腿双‬酸麻,百骸散,伤口疼痛裂,摸了一摸,漉漉的,也不知是血是汗,他身上满是泥沙,下的汗也变成黄的了。

 李思南随身带有干粮和金创药,幸好未曾失落。当下将底衫撕破,抹去血污,敷上了全创药,将伤口包扎起来,心里想道;“现在还不能说是离险境,入山越深越好。”于是忍着渴,吃了两个硬馍馍,强振精神,爬上山去。

 直到黄昏之后,李思南方始爬到山上,幸好找着一条山溪,李思南喝过了水,洗了个澡,精神渐渐恢复。

 李思南宁神打坐,默运玄动,行气活血,也不知坐了多少时候,自觉气达四梢,小腹发热,知道自己伤不碍事了,这才站起来,睁眼一看,只见月在天心,风吹草动,林中一片静寂,远处胡前之声,尚自隐隐可闻,两军追逐,却不知到了何处了。李思南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想起失去的杨婉,不觉心痛神伤。

 李思南想起杨婉对他的种种好处,如今剩下自己影只形单,杨婉死生未卜,不悲从中来,难以断绝。“杨婉本领不弱于我,但愿她也能够像我一样逃出生天。天涯海角,终我一生,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找到。”李思南对着明月发了誓,心里才好过一些。

 一阵风吹过,草丛中好像有悉悉的声响。李思南在一场剧战之后,只吃了点干粮,此时精神恢复,肚子里饿得难受,听得草丛中的声响,以为藏着什么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心想:“正好给我充饥。”于是随手拾起两颗石子,向草丛中打去,他准备施用“连珠镖”的打法,第一颗石子把野兽吓跑出来,第二颗石子就要把它打着。

 不料草丛中蓦地窜出一个人来,第二颗石子未曾打出,他已经扑到了李思南的眼前了。

 月光下看得分明,只见面前的这个汉子浑身尘土,衣裳血渍斑斑,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哪一国人?但穿的却是蒙古人的服饰。

 李思南只道是哲别派来搜索他的人,无暇思索,连忙拔出剑来,唰的一剑,便刺他的道。李思南是准备将他点了道之后,再仔细盘问他的。

 这一招刺剑法是李思南的看家本领,满以为一个普通的蒙古鞑子,决不能逃过他这一剑。不料这汉子的身手竟是十分矫捷,大大出乎李思南的意料之外。

 只见青光一闪“铛”的一声,这汉子拔剑出鞘、解招、还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不但化解了李思南这一招妙的刺剑法,而且反手一指,碧莹莹的剑光闪电般地便指到了李思南的面门。

 李思南霍地一个“凤点头”青钢剑一抬,一招“举火镣天”将那人的长剑拔开。那人一个盘龙绕步,绕到李思南侧面,唰地又是一剑刺向李思南胁下的“愈气

 李思南一个“大弯,斜柳”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一招,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这厮也会刺,倒是不可小觑了!”

 心念未已,说时迟,那时快,这人又已扑到,运剑如风,一口气连攻了十七八招。

 李思南的本领,其实并不在这汉子之下,但因气力不济,腹中饥饿,挡了十数招之后,已是力不从心,只能招架。好在这汉子也好像有点后劲不继的模样,一口气攻了十六八招,剑法亦已渐渐缓慢下来。

 李思南心中一动:“这人的剑法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刚要喝止,那人已是猛地跳出圈子,喝道:“你是谁?”

 李思南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大汉男儿李思南。你是谁?”

 那人哈哈笑道:“你是大汉男儿,我也是大汉男儿,这场架不必再打了吧。李兄,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是少林派的。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李思南道:“家师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他老人家姓谷名平。”

 那人道:“哦,原来李兄是谷平谷大侠的高足,怪不得使得这么好的达摩剑法。”

 李思南道:“我还没有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呢,可以见告吗?”

 那人道:“小弟姓石,单名一个璞字。”

 李思南道:“哦,原来是石兄,怪不得我看你的剑法似曾相识。”

 石噗诧道:“李兄何以识得我的本门剑法?”

 李思南道:“尊师是屠大侠屠百城吧?令师妹屠凤昨天还是和我在一起的。”

 石璞惊喜集,连忙问道“屠师妹在什么地方?我还有个二师哥名唤龙刚,不知李兄可也见过。”

 李思南道:“屠姑娘和一位孟姑娘在蝴蝶谷,等待宋铁轮夫妇与他们会合。龙师兄则、则已不幸死了。”

 石璞大惊道:“怎么死的?”

 李思南把先后碰见龙刚、屠凤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石璞,石璞听得双目垂泪,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当下拔剑砍石,发下誓道:“这都是淳于膑这贼子害了龙师兄的。我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李思南待他怒气稍平之后,说道:“石兄,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何以穿的这身服饰?”

 石璞道:“说来惭愧,昨我碰上蒙古大军,众寡不敌,不幸被俘。今间经过寥儿沟时,蒙古骑兵正在追击西夏溃军,无巧不巧,刮起了一场罕见的龙卷风,风沙蔽目,俘虏乘机逃亡,小弟侥幸逃了出来。”

 李思南笑道:“这可真巧极了,我也是在那场风暴中逃出来的。你一定很饿了吧,我这里还有点干粮。”

 石璞道:“我刚才抓了一只野兔,你身上带有火石吗?”

 石璞从草丛中把野兔取出,李思南烧起了一堆火,两人分食烤兔干粮,精神大振。

 李思南想起杨婉,问道:“你在风暴之中,可曾见过一个如此这般的少女?”心知希望甚是渺茫,不过姑且一问而已。

 不料石璞听了李思南详述杨婉的服饰相貌之后,说道:“见过。唉,这位姑娘的遭遇其惨!…”说至此处猛然如有所觉,连忙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李兄的什么人?”正是:

 世鸳鸯遭折翼,生离死别总心伤。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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