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揭开迷雾明真相 始识冰
屠凤霍然一省,说道:“怎么,褚云峰没有和你们一起进来么?我倒是一时忘了招呼他了。快快请他进来。”
原来屠凤本是早就想问褚云峰的来历的,只因在褚云峰和柳
天
手之后,褚云峰退了下来,按着就是李思南和孟明霞相继出场,李、孟二人和对方连场恶斗,屠凤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二人身上,一直未有功夫与褚云峰说话。
待到淳于周败走,大局已定之后,众人都围拢来向新盟主道贺,屠凤也忙着招呼孟明霞的父亲,未曾留意褚云峰。她以为褚云峰走是在这一群人当中,直到李思南问起,这才发觉褚云峰已经不见。
几个小头目奉了屠凤之命出去找寻褚云峰,过了一会,都回来报道,没有找着!
此时庆功宴已经摆好,席位也都有了安排了。褚云峰的座位是安排在李思南旁边,同孟少刚父女以及屠凤同一席的,不见他来,只好虚位以待。
李思南叹道:“这位褚兄真是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但庆功宴上没有他,却是美中不足了。”屠凤道:“料想他还不会下山吧?咱们明天慢慢地找。
孟少刚道:“你们说的这位褚云峰是谁?”孟明霞道:“爹,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没有看见。这姓褚的一连斗了两场,第一场打败了崔镇山,第二场和柳
天打成平手,只因他用的是把宝剑,双方兵刃都有缺口,他自认功力稍逊,这才自愿作负的。其实他若是没有和崔镇山先拼了一场掌力的话,柳
天恐怕也未必是他对手。”
孟少刚稍感诧异,说道:“真的吗?崔镇山的金刚掌和柳
天的八仙剑在江湖上也都算得是出类拔萃的了,这位姓褚的少年能够打败崔镇山、打和柳
天,后辈中竟有如此能人,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外!”心中可在暗暗奇怪:“后辈中有如此能人,怎的我却不知道呢?”要知孟少刚
游广阔,对后辈中的杰出人物,尤其是一向注意的。
孟明霞道:“是呀,我们都在奇怪,屠姐姐的山寨中有这样一个人物,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以他的本领而论,山寨中人胜得过他的,只怕只有咱们的新寨主了,女儿也自愧不如。”李思南谦虚道:“孟姑娘,你客气了。我也未必比得上他。”
孟少刚哈哈笑退:“霞儿,你一向不肯服人的,听你这么说,这位褚少侠的本领那是当真不错了。但你们不知他的来历,难道从他的剑法中也看不出他的门派么?”
孟明霞道:“他的剑法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看不出他是什么家数。”孟少刚道:“哦,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神情如有所思。
李思南道:“孟大侠见多识了,可想得到这人的来历?”孟少刚道:“这人约莫有多大年纪?”
李思南道:“大约也不过二十来岁。”孟少刚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猜不着了。”孟明霞问道:“他的来历和年纪有何关系?”
孟少刚道:“他的剑法与各派都不相同,要达到这样的造诣,必须融会各家各派武学的
华才行。据我所知,先一辈的武林隐逸之中倒有一两个这样的人物,但他们的弟子也都是中年以上的人了。而且这位褚英雄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即使有名师指点,也似乎不应就有如此造诣。”
屠凤笑道:“他今天既然
了这么一手,想来不至于就躲起来不见我们的。既然猜不透他的来历,那就算了。反正将来会知道的。咱们还是先喝酒吧。”
庆功宴上喜气洋洋,各家寨主,相继向新盟主道贺、敬酒,孟明霞笑靥如花,也是频频向李思南劝酒。
李思南有了几分酒意,只觉眼的人影摇晃,向他劝酒的孟明霞好像突然变成了杨婉,李思南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却见孟明霞也似乎有点诧异,把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说道:“南哥,你在想什么?”李思南道:“没什么,我大约是喝酒喝得多了。”心里却在想道:“我不能再想杨婉了。她已经另有所属,我再想她,只是自寻烦恼。”
孟少刚道:“你今天也够累了,那就少喝点酒,早些安歇吧。”
席散之后,石璞道:“思南兄,我送你回房。”李思南笑道:“你怕我当真喝醉了么?”但见石璞一番好意,他当然也是不便拒绝。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走出了大门,石璞道:“思南兄,你精神如何,想不想现在就睡?”李思南道:“累是有点累的,但也不至于疲倦不堪。”
石璞道:“今晚月
很好,我倒是还不想睡。”李思南道:“好,那咱们就联
夜话,山寨中的事情,我新来乍到,也想向你请教。”
石璞微笑道:“
间我见后山的梅花已经盛开,咱们不如月夜赏梅如何?”李思南笑道:“难得石兄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奉陪。”忽地心中一动,想道:“石璞何以无端邀我赏梅?莫非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嫌在寨中说话不便?”
石璞在前带路,到了梅林,正想停下来与李思南说话,忽见有两骑马跑上山来。
石璞觉得奇怪,心里想道:“这么晚了,怎的还有人骑马上山?跑得这样快,难道是山下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心有所疑,只好把要与李思南所说的话,暂且搁下,出去一看。
只见是一个在山下主持酒店的小头目。这酒店是山寨开设的,一来用作山寨的耳目,二来也担负给山寨接引客人上山的任务。另一个
豪汉子,石璞却不认得。
那小头目见到副寨主,连忙在马背上施礼,说道:“这位大哥是从飞龙山赶来的,说是有要事要见咱们的寨主。寨中的庆功宴不知可散了么?”
石璞起初以为是山下发现敌情,此时听说是友寨的人前来求见屠凤,方始放下了心。这人既然讲明了飞龙山的“要事”是要向屠凤当面陈述的,石璞自是不便多问。当下说道:“庆功宴刚散,寨主也许就要睡了,你们快快去吧。”
这两人走过之后,梅林中重归寂静。李思南笑道:“石大哥,你怎的忽然有此雅兴?”
石璞笑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为了赏梅来的。我只是一个
汉,哪里懂得什么赏花玩月?”
李思南心中一动,已知自己猜得不错,于是说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石璞略一沉
,说道:“李兄,记得咱们那次在蒙古相遇之时,你曾向我打听过杨姑娘的消息。”
李思南面色一沉,说道:“现在我已不想知道她的消息。”
石璞道:“当时我不知道她的消息,但现在我却知道。你当真不要听么?”
李思南心中阵阵酸痛,想说不要再听,但却始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唉,伤心之事,还提它干嘛?”
石璞道:“你知道什么?”
李思南道:“我知道她还活在人间,但我已不要再见她了。”
石璞道:“为什么?”
李思南道:“石大哥,你不要
我说出来好不好?”心想:“佳人已属沙咤利,义士今无古押衙。屠龙是抢了婉妹的‘沙咤利’,你石璞却不能做我的‘古押衙’。我说给你听,又有何用?”
心念未已,只听得石璞已在笑道:“李兄,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在想些什么。李兄,你想得完全错了!”
李思南不觉一怔,说道:“你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石璞道:“你是不是以为佳人已属沙咤利?错了!错了,大大的错了!”
石璞此言一出,李思南不觉跳了起来,失声嚷道:“石大哥,你、你知道了一些什么?”
石璞道:“我知道你受了屠龙的骗,上了他的当了!”
李思南呆了一阵,说道:“你的意思是杨姑娘嫁给屠龙之事,乃是假的?”
石璞笑道:“屠龙虽然是我的大师哥,但我还是要说,他想要杨姑娘呀,那比癞蛤蟆想吃天鹅
还难!”
李思南惊疑不定,说道:“此话当真?”
石璞叹了口气,不答李思南的话,李思南道:“石大哥,你怎么了?”
石璞道:“我是为杨婉叹息。李兄,你与她相处已非一
,怎的这样不相信她!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屠龙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
而已,你还不肯相信!若给杨姑娘知道,她一定要叹识错你这个人了。”
李思南又惊又喜,说道:“但他们之事,我却是亲自见到的,并非只凭屠龙一面之词。”
石璞道:“你见到了他们同在一起?”李思南想起那
所见,不觉又是心痛如绞,低低的“嗯”了一声。
石璞道:“你当真在那小客店的房中见到了场姑娘?我看,恐怕你只是见到了屠龙吧。”
李思南不觉又跳了起来,说道:“那
之事,怎的你也知道了么?”
石璞说道:“不错。我才是不但见到了屠龙,而且也见到了杨婉。我是比你早一天到那小镇的,可惜咱们错过了见面的机会。否则你对杨姑娘也不会起这样深的误会了!”
李思南
过了一口气,连忙抓着石璞的手,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石大哥,你快说给我听!”
石璞哈哈笑道:“好,我刚才要说你却不要听,现在你可是要听了吧?”李思南道:“石大哥,求求你别卖关子了。我这厢向你赔礼啦!”
石璞不忍见李思南太过着急,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了出来。从那晚怎样揭破屠龙的
谋,怎么打碎他用来骗杨婉所饮的药酒酒杯等等,一一的说了出来,跟着又把杨婉告诉他的,屠龙如何冒充好人,哄骗杨婉与他同行,但杨婉始终没有上他的当,等等事情,也都对李思南说了。
李思南听了之后,不觉又是痛恨,又是羞惭。痛恨屠龙手段的卑鄙,惭愧自己的糊涂,石璞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李思南满面通红,说道:“石大哥,我这样糊涂,我自己也不能饶恕自己。现在我只求你告诉我,杨姑娘在哪儿?我要去向她负荆请罪,才得心安!”
石璞沉
半晌,说道:“不错,我是见到了杨姑娘,但她此际人在何处,我却不知。何况你现在新任盟主,又怎能抛开大事不理,前去找她?”
李思南道:“我并非要离开山寨,抛下这里的事情不管,只是要知道她的下落,才好设法找她。她与我一样有着国仇家恨,找了她来,不正是可以为义军增加一份力量吗?石大哥,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的,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石璞笑道:“你要向杨姑娘负荆请罪,也不必急在一时。只要你当真是心里有她,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心事,自己来找你的。”
李思南呆了一呆,说道:“这是不是杨婉的意思?”石璞道:“你不必管是不是她的意思,你照我的话做,一定不会错。”话中之意已是默认。
李思南还想再问,忽见一个小丫鬟向他们走来,说道:“石统领,原来你和盟主在这儿,可找得我好苦。”这小丫鬟正是屠凤的贴身侍女
兰。
石璞道:“有什么事吗?”
兰道:“小姐请你去见一见她。”石璞猜想可能是与飞龙山的来人有关,于是说道:“李兄,你也够累了,今晚先抛开心事,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因为屠凤并没请李思南,石璞自是不便邀他同往。
李思南道:“你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他不想给这小丫鬟窥破他的心事,是以用赏梅来作掩饰。
兰“噗嗤”一笑,说道:“原来李盟主也是这样欢喜梅花。这几树梅花,还是那年孟姑娘来的时候,亲手栽的呢。”
石璞与那小丫鬟走后,李思南独自徘徊,思如
涌,蓦地心中一动,想道:“婉妹不知是否误会我已移情别恋,所以她才不肯出来与我相见呢?”
跟着他又想起了屠龙
间和他所说的话,听屠龙的口气,似乎是疑心杨婉已在山寨之中。是以出言试探,试探他是不是已经和杨婉见了面。
李思南心里想道:“屠龙这厮说的话当然不能相信,但他何以无端端的会怀疑婉妹在这山寨之中,想来或许不至于是空
来风吧?”再想:“屠龙中了毒龙镖,已敷上解药,他如赖在这里不肯走。山寨中的头耳都是敌视他的,他何以甘愿忍受这份难堪?莫非这是一个籍口,他要留在这里侦察婉妹?”
正在思疑不定,忽然花枝颤动,有个少女突然从花树丛中钻出,悄没声地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思南心头“卜通”一跳,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少女,笑盈盈的站在他的面前。李思南大失所望,不觉“啊呀”一声,说道:“明霞,原来是你!”
孟明霞有点诧异,笑道:“你以为是谁。”李思南面上一红,说道:“我以为是石璞回来了。”
孟明霞道:“他和屠凤见了面,恐怕还有许多体己的话儿要说呢。”接着道:“我听得石璞说你在这儿,不知你走了没有,姑且过来看看,谁知你还在这儿。怎的你恶斗了一整天,居然还有如此雅兴?”
李思南道:“石璞不想早睡,我陪他出来聊聊,怎的你也还没有睡?”
孟明霞道:“我也是陪爹爹说话。爹爹今天见了你十分高兴,连连对我夸赞你呢。说你不但武功好,人品也好。更难得的是少年老成,堪当重任。”
李思南笑道:“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你爹爹恰好今
赶到,淳于周早已做了盟主了,我想要担当重任,亦是不能。对啦,屠凤找石大哥,不知可是为了飞龙山之事?”他不愿意孟明霞老是谈他,是以说了几句,便即扭转话题。
孟明霞道:“不错,飞龙山的窦寨主窦安平是有紧要的事来向屠凤求援。不过,屠凤找石璞商量,却不仅仅是为了飞龙山之事,而是为了她的哥哥。对啦,我正想问你,屠龙是否和你有仇?你今天和他
手之时,好像是非常恨他。当时我和屠凤都有点提心吊胆呢。”这个疑问,孟明霞是早已想问李思南的了。只因不便在人前提起,直到此刻,两人相对,才有机会发问。
李思南笑道:“不错,我对他的确是十分痛恨的,但现在已没有那么恨了。”
盂明霞诧道:“这又是为了什么?”本来她应接着说飞龙山之事的,但因好奇心起,却是非得打破这个闷葫芦不可。
李思南道:“其实我与屠龙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他为人不端,我和他
手之时,自是难免对他僧恶。也许因此形之辞
,给你看出来了。但他现在愿意留在家里养伤,或许他已有了一点悔过之心。所以我也就不那么痛恨他了。”
李思南并非是想瞒着杨婉的事情,不过孟明霞问他何以痛恨屠龙,他却是不便说出他曾怀疑屠龙勾搭上他的未婚
,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复她。
孟明霞却以为李思南说的“行为不端”乃是指屠龙勾结淳于周父子,意
投靠蒙古这些事情。于是说道:“不错,屠龙
上匪人,走上
路,的确是令人憎恨。但你以为他会悔过,恐怕还是想得太好了。”
李思南怔了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屠龙藉口在家养病,可能有什么图谋?但山寨里的大小头目,都是屠凤的人了,他即使不怀好意,恐怕也不能为所
为吧?明霞,但你以为他在图谋什么呢?”
孟明霞道:“你说得不错,要在这山寨里兴风作
,他大约是做不到的。不过,他诡计多湍,若是要在暗中破坏什么,也未必不能做到,故此,屠凤和我,虽然不知他是图谋什么,但总觉得是要提防的好。而且屠龙好歹是屠凤的哥哥,他一定要赖在家里不走,也令屠凤十分难处。屠凤就是因此,才要找石璞商量的。”
屠龙找个藉口,有所图谋,这一层李思南早已想到。不过他想到的还不是屠龙破坏义军抗蒙之事,而是担心他要留在山上侦察杨婉。听了孟明霞的话之后,李思南多了一层警惕。李思南道:“飞龙山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可以让我知道?”
孟明霞笑道:“你是盟主,这件事情本来是应该禀报你的。但屠凤不知你还未睡,恐怕妨碍了你的睡眠,所以不敢找你,你别多心。”
李思南笑道:“我的气量不会这样狭窄的。我今天才做盟主,飞龙山的人,当然也还未曾知道。”
孟明霞道:“飞龙山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了么?”
李思南道:“是不是在河南北部,与陕西
界的地方?”
孟明霞道:“不错。这个地方,正是蒙古鞑子进侵中原所必经的要道。”
李思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可是已经发现敌踪?”
孟明霞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次屠凤撒下绿林帖,邀请各家寨主到会,飞龙山没派人来,起初我们以为是路远的关系,现在才知道,他们正是在全力准备抵御鞑子的入侵!”
李恩南算了一算路程,说道:“我离开西夏之时,蒙古的大军还驻在龙沙堆,这样快就到了飞龙山么?”
孟明霞道:“这人离开飞龙山的时候,鞑子尚未来到,不过,恐怕也快了。他们打听到了确实的军情,鞑子的前锋已经过了宝
,正在沿着汉水东进。蒙古的骑兵行动迅捷,天下知名,说不定现在已经踏进了飞龙山了。”
李思南道:“那么,飞龙山是来请救兵的了?他们的寨主是谁,他敢以一个山寨之力来抗御鞑子,也算得是个豪杰了。”
孟明霞道:“飞龙山的寒主名唤窦安平,以绵掌功夫驰誉绿林,听说还是屠百城生前,有一次和他比试掌力,屠百城也用绵掌功夫,击石如粉,这才将他收伏的。当时屠百城已是做了多年的绿林盟主了,他仍然非得和盟主比过掌力,才肯服从,可见他是如何倔强,据说他平素的行径,乃是黑白两道都不卖帐的。因此虽然不是胡作非为,却也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不过,他这次甘冒以卵击石之险,誓抗鞑子,倒是颇出人意外,令人不能不佩服他了。”
李思南道:“是呀,评价人物,应该从大处着眼,小节有些地方错了,那也不必深究。不过,飞龙山距此处甚远,只怕咱们所发的救兵赶不及吧?”
孟明霞道:“窦寨主担心的也正是恐怕大队人马行动难免比较迟缓,在路上又容易出事,因此他一面请求咱们发兵,一面请求咱们先派几个得力的高手立即赶去帮忙他们,人选最好是懂得兵法和在武林中有威望的。
“因为倘若有这样的几个人到他们的山寨,不但可以帮忙他们策划军事,而且可以号召附近一些零星散股的义军,这些义军大都是绿林兄弟,占据了一些较小的山头,再加入一部分不甘弃家逃难的老百姓组成。因此飞龙山的窦寨主希望最好是屠凤也能够亲自出马,她是前任绿林盟主的女儿,以她的身份当不难号召零星的义军。”
李思南道:“屠凤恐怕不便离开山寨吧?”
孟明霞道:“正是如此。屠凤倒不是怕寨中无人主持,而是怕她走了之后,屠龙说不定就会捣乱。而且还有一层,她这一去,山寨的弟兄当然也要抽调至少一半以上随后去的。寨中力量减弱了一半,淳于周倘若乘机前来并
这个山寨,又有屠龙与他里应外合,这可也是相当危险的啊!”
李思南笑道:“我既然侥幸当上了盟主,这件事我自是义不容辞。”
孟明霞笑道:“不瞒你说,我和屠凤也是早已想到,倘若你去,那是最好不过。不过,屠凤却怕委屈了你的盟主之尊,不便向你启口。”
李思南道:“哎,这可是你们的不是了。咱们许身为国,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做盟主又不是当皇帝,有什么不能动的?皇帝也有御驾亲征的时候啊!好,我这就向屠凤讨令去。”
孟明霞笑道:“你是盟主,你喜爱派谁去就是谁去,说什么讨令呢?飞龙山不过还未知道你是盟主,所以才向屠凤请求的。说起来,我倒是要向你讨令呢!”
李思南道:“讨什么令?”孟明霞道:“到飞龙山去呀。”李思南怔了一怔道:“你也要去?”孟明霞笑道:“怎么,你嫌我做不了你的助手么?”李思南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不过——”
孟明霞有点着恼,道:“不过什么?”李思南沉
半晌,说道:“不过,我看你还是留在山上协助屠凤更好。我想我和宋铁轮夫妇先行赶去,石璞率领援军随后而来,有这么多人去,也就够了。”
孟明霞柳眉微蹙,心里想道:“他好像是要避开我,莫非他是怕人闲话,要避男女之嫌?其实江湖儿女根本就不会讲究这套。他来的时候他不是和我一路同行的么,怎的现在忽然又要避起嫌疑来了?”想至此处,孟明霞心里自是不免有点不大痛快。不过,她虽然是个性格
朗的中帼英雄,却也不好意思向李思南盘
问底,当下只好说道:“我是怕你没有得力的帮手,宋铁轮夫妇虽然不弱,但若碰到像淳于周那样的强敌,他们恐怕就帮不上你的忙了。这样吧,我请爹爹和你一道去,你说好么?”
李思南道:“孟老前辈若去,自是最好不过。不过,留守山寨也很重要,有你爹爹在此,淳于周就不敢妄动了。”又道:“可惜褚云峰未曾找着,要不然他做我的副手,倒是最适合的人选。咱们还是找屠凤商量商量吧。”孟明霞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屠凤,她正在和石璞说话,此刻或许还未散呢。”
孟明霞猜得不错,李思南不愿和她同去,的确是为了避嫌。不过,李思南并不是怕别人的闹话,而是怕给杨婉误会。
但李思南却不知道,杨婉此际,正是在这梅林之中。
原来杨婉的哨岗,就在附近。此时刚好不是她当值的时候。她看见李思南与石璞进入梅林之时,想偷听石璞和他说什么,便也悄悄地进入梅林。但她只听到他们下半段的说话,屠凤那个丫鬟便来把石璞叫去。李思南向石璞吐
对她的相思之情,她可没有听见。只知道李思南已经怀疑她是在这山上,而石璞则守着信约,并没有
她的行藏。
石璞走后,她踌躇再三,尚未拿定主意是否要出来与李思南相见,跟着孟明霞也就来了。
杨婉从花树丛中走出,看着李思南与孟明霞的背影双双而去,心中又是不
一阵难过。
杨婉想道:“孟明霞与南哥今
朕手抗御强敌,如今又要和他同去飞龙山,她对南哥倾心,看来已是毫无疑问了。听她的口气,孟大侠也似乎颇有看中南哥做女婿之意。可是南哥为什么不应允与她同去呢?是不是为了我的缘故呢?”
想至此处,杨婉心中方始感到一丝甜意,脸上绽出一丝笑容。但这丝笑容却像天边的明月一样,忽地被一片乌云遮盖,杨婉接着想道:“即使南哥尚未将我忘怀,但他心上毕竟也是有了一个孟姑娘了,孟姑娘和他
情相投,比我和他适合多了。我是个怜丁孤苦的姑娘,只能拖累南哥。孟姑娘的父亲却是当世大侠,南哥倘若和她结合,那就当真是有了泰山之靠了。”杨婉自己觉得本身的条件样样不及人家,不
为之黯然气馁。
杨婉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她有一个心爱的玉杯,有一天失手掉在地上,缺了一角,从此她就不再要这个玉杯。她哥哥说可以请巧手匠人镶补,不是仔细瞧的话,决计看不出裂痕的。她说纵然看不出也总是有了一道裂痕,有了裂痕的东西,即使是奇珍异宝,她也宁可送给别人,自己决不会再要。
她的性格自幼就是习惯于追求“完美”的东西,此际,她的心境也正是这样。
她知道只要自己
面,李思南一定不会负她,孟明霞再好,也是抢不过她的。可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因为她觉得李思南和她的感情已是像那玉杯一样,有了裂痕。
杨婉缓缓走出梅林,只见月亮已过中天,不
又再想道:“此际南哥和屠凤想必已是商量好了,明天他就要到飞龙山去了,不管他和孟明霞去也好,和孟大侠去也好,他们的关系总是又亲近了一层,我又何必
足在他们之间呢?”
不过,她虽然是好像下了决心,心中仍是
不下对李思南的牵挂,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自己去思想有关李思南的事情。她想起了李思南明
就要去飞龙山,一阵冷风吹来,她蓦地猛然一省,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飞龙山是因为发现敌踪已过宝
,来向屠凤求援的。孟明霞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思南之时,李思南曾经怀疑过敌骑何以来得如此之快,但因蒙古骑兵的行动迅速天下皆知,李思南虽然稍梢怀疑,随即信为事实。
杨婉隐隐觉得不对就是这件事情。她霍然一惊之后,连忙约束自己纷
的情绪,跟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越想越发现了其中大有破绽。
成吉思汗在六盘山下病逝,拖雷受命‘监国’,蒙古大军全部撤回和林。成吉思汗的四个王子,和蒙古的重要将领,以及各盟的王公,将要在和林举行“库里尔泰大会”推走继任的大汗。
这些事情,李思南还未知道,杨婉当时和明慧公主在一起,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杨婉心里想道:“窝阔台与察合台都想继承大汗之位,拖雷与镇国王子则各助一方,他们彼此勾心斗角,在大汗之位未曾确定之前,蒙古是决计不会出兵的。大汗须由库里尔泰大会推举,库里尔泰大会又必须各位部落的王公都来参加,明慧公主估计,这个大会开成至少也得在半年之后,再加上往来和林的时间,蒙古再次发兵总得在八九个月之后了。我与明慧公主分手至今不过三个多月,他们的库里尔泰大会恐怕才发出通知,蒙占的骑兵如何能够在汉水之东出现?”
杨婉根据所知的事实和行军的时间判断,完全可以断定飞龙山的窦寨主必是谎报军清!他为什么要谎报军情呢?我虽然不知其故,但想必其中一定是有个大阴谋了!南哥到飞龙山去,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杨婉发现了这个危险,暗自思忖:“俗语说明
易躲,暗箭难防,我既然识破了飞龙山的阴谋,应该阻止南哥前往,但我又不想与南哥见面,怎么好呢?嗯,有了,我给他来个留书示警,他未曾见过我的字迹,我把字写得潦草些,让他看不出是女子的书法,他就未必猜得着是我所为了。”
杨婉在哨岗之所,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于是杨婉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匆地写了一封信,就悄悄的溜入内寨。李思南所住的地方,她是早就知道了的。
此时已是更过后,除了职司守夜的逻兵之外,大家在喝过庆功酒之后都睡去了。杨婉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李思南的住所,正想进去,忽见一条人影,突然在屋顶出现。
杨婉吃了一惊,连忙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月
朦胧之下,依稀认得这个人就是
间大出风头的褚云峰!
杨婉好生奇怪:“他不参加庆功宴,却跑来南哥的房间干什么?”心念未已,蓦地又见一条黑影从一棵大树之后窜出,前面那条黑影追来,这个人却是屠龙。
杨婉见了屠龙,不由得心中大怒,想道:“原来他果然是假装养伤,图谋不轨!哼,不问可知,他跑来南哥的房间,一定是想要暗算南哥的了!”
两个守夜的逻兵好像听到什么声息,连忙过来察看,一个说道:“是不是有人经过?”另外一个说道:“恐怕是飞鸟经过吧?盟主还未回来,哪里会有人呢?”先头那个道:“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也好放心一些。”
杨婉见这两个逻兵已经进入李思南的房间,她当然是不便再去投书了。当下,她从大石后面出来,只见屠龙的影子正在钻进梅林。
杨婉暗自想道:“且看看他们有什么勾搭。”心念一动,便即施展轻功,跟他前往,从另一面进入梅林。杨婉在暗,他们在明,杨婉有心躲开他们,果然没有给他们发现。
只听得轻轻的三下掌声,跟着又是三下掌击,屠龙说道:“并
六合”褚云峰说道:“纵横九州”两个人同声哈哈口笑,两条黑影同时各自从一棵梅树后面出来。
屠龙道:“原来褚兄果然是自己人,幸亏小弟没有鲁莽。”褚云峰笑道:“小弟更想不到屠兄也是这条线上的朋友!”
杨婉躲在暗处,听了此言,心中震骇之极!她做梦也料想不到,
间立了大功的褚云峰,竟然是屠龙的“自己人”
“他既然是和屠龙一路的,
间何以又帮助南哥?若说他是为了取得南哥的信任,何以后来又匿不
面,连庆功宴也不参加?”杨婉暗自思量,百思不得其解。
心念未已,只听得屠龙已把这两个问题提了出来,说道:“褚兄深藏不
,小弟佩服之至。但小弟却有一事不明,褚兄是否预先知道孟少刚这老匹夫今
定然来到?”
褚云峰笑道:“小弟并无神算本领,焉能先知?”
屠龙道:“既然如此,那么按照当时的形势,淳于老前辈取得盟主的希望极大,褚兄何以反而出头与我们作对?出头之后,又何以避开,不与李思南这小子见面?”
褚云峰冷冷说道:“想必你还未知道我的来历吧?”
屠龙道:“正要请教。”
褚云峰道:“红花绿叶,虽然是同出一源,但道上同源,也还须各为其主。屠兄可明此意。”
屠龙道:“如此说来,锗兄的背后当家和淳于寨主一样,都是应了蒙古大汗之聘的了,却不知这位当家的是谁。”
杨婉仔细一想,方始明白,心道:“原来褚云峰乃是怀有私心,他不愿意淳于周夺得盟主,是为了他的当家打算。他不能让淳于周在蒙古大汗跟前的地位高过他的当家。”
褚云峰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屠龙道:“既是道上同源,想来老兄说也无妨。”褚云峰道:“好,你既然想要知道,我也可以说与你听。但只怕你知道之后,反而于你不便。”
屠龙大为惊愕,讷讷说道:“倘若不便,那、那就不说也罢。”
话犹未了,只见褚云峰单掌划了一道圆弧,轻轻地拍在一棵梅树之上。转眼之间,梅花纷落如雨,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
杨婉曾见过他
间以掌力折服崔镇山,此时虽然觉得他这一掌之力,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比
间所见,更其强劲,但这只是稍强稍弱之分而已,因此也并不怎么诧异。
但屠龙就不同了。尽管
间褚云峰以掌力折服崔镇山之时,他也在场,此时却仍是不
大惊失
,呆了半晌,这才说得出话来:“你、你可是
天雷的弟子?”声音也都
不住颤抖了。
褚云峰冷冷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嘿,嘿,你的眼力倒是很不错呀,看得出我这一掌用的乃是天雷神功。”虽然尚未承认自己就是
天雷的弟子,口风之中已是透出至少也是与
天雷大有渊源。
此时杨婉方始大大吃惊。原来
天雷不是别人,正是杀害屠百城的凶手。当
屠凤和她的大师兄龙刚等人往蒙古访查,已得确证。这事杨婉是知道的。
杨婉心里想道:“且看屠龙怎样对付他的杀父仇人的弟子?”心念未已,只听得屠龙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不方便让我知道。”褚云峰冷冷说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迟。你要与我翻脸也好,与我携手也好,都由得你!”
屠龙又呆了半晌,说道:“我不管你是否
天雷的弟子,但我的杀父仇人只是
天雷而不是你。今
咱们利害相同,自当彼此携手。但我的杀父之仇还是要报的,你若是维护师门,咱们就只有拼个死活了。但我决不先向你动手。”后面这一段话,分明只是想顾住体面的说话了。
杨婉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怒骂:“屠龙这厮简直是没有半点血
。真想不到屠百城英雄盖世,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褚云峰哈哈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屠兄有此决断,小弟十分佩服。好,你找不找
天雷报仇,那是你的事。在这山寨之中,我一定帮你的忙就是。”
杨婉心思极细,听见褚云峰直呼
天雷之名,不觉有点诧异,心想:“褚云峰若是
天雷的弟子,似乎不该直呼师父之名。”
屠龙问道:“褚兄,你在今天出风头之后,忽然匿不
面,是不是怕我妹妹识破你的来历?”
褚云峰道:“这倒不是。你妹妹虽然精明,见识尚不如你,我又未曾
出天雷神功,她焉能知道我的来历。”
屠龙道:“然则又是为何?”
褚云峰道:“因为我知道飞龙山有个人今
会来,他是知道我的来历。”
屠龙笑道:“褚兄,这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褚云峰淡淡说道:“哦,那我倒要向屠兄请教了,我所不知道的这‘其二’又是什么?”
屠龙笑道:“飞龙山也是咱们的人,窦寨主遣人谎报军情,这是早就和我商议好的。”
褚云峰道:“何以要谎报军情?”
屠龙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呀,褚兄,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会不知道?”
褚云峰道:“哦,原来是你和窦安平合谋设下的陷附,
你妹妹上当的。”
屠龙道:“是呀,屠凤这丫头带领她的人马一离开山寨,我在这里就可以为所
为了。”
褚云峰冷冷说道:“你倒下得辣手,不惜与外人串通谋害亲妹子。佩服,佩服!”
屠龙笑道:“俗语说得好,无毒不丈夫,谁叫她抢了我的寨主之位,还不把我当作哥哥看待。不过,我也不是谋害她,我倒是好心好意要替她找个好丈夫的。不瞒你说,淳于周的儿子淳于膑就在飞龙山那边等着她。”
杨婉听到这里,又惊又喜,心里想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飞龙山是他们的人,屠龙这厮设计把妹妹往火坑里推,真是该死!”
褚云峰道:“但据我所知,你的妹妹大约是不会到飞龙山去了,八成是李思南这小子自己去。”
屠龙道:“那就更好了。搬走了这块大石头,咱们在这里就更方便行事了。褚兄,我准备李思南一走就发难,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大忙。”
褚云峰道:“你不怕孟少刚?”
屠龙道:“孟少刚有意把女儿许配给李思南,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李思南若是前往飞龙山,孟少刚父女一定会跟着他去。到时只要你帮忙我制服屠凤和石璞二人,我就可以夺回这座山寨。”
褚云峰道:“这个忙我当然是一定要帮你的。”
杨婉想要知道的秘密现已知道,心想:“不知他们还有什么秘密要说,但我知道了这么多也已够了。不如回去设法告诉石璞,也免得给他们发现。”
杨婉却不知道,就在她动这念头之际,屠龙已经发现了她。原来杨婉听到惊心动魄之处,不知不觉忘记了要放轻呼吸,给屠龙听出了她的声息。
屠龙听出了附近有人,神色仍是丝毫不
,突然间就朝着杨婉躲之处扑去,杨婉却还在踌躇未决是否要再听下去。正是:
秘密岂能传六耳,
谋一破杀机萌。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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