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濡
春日,一个好天气,微风悠悠。
最著名的朱雀大道上,星风酒楼。一个白衣的中年书生满意地呷了一口清茶。新到的龙井分外芳香,入口虽苦,却是润喉润舌的好东西。“小二,添水。”他喊道。
小二没有来,书生却感到身后有人站着。他猛地回头,只见青衫的公子正手持折扇,微微扇动。一张英
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只那眼神,还是淡雅如菊。他脸色苍白,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这可怕的江湖人物了:“舒…舒大侠!”
“计公子近来可好?”舒十七掸掸袍子坐下,含笑问道。
“好…好…”
“忽忽又是三年,人生一如
水。”舒十七笑,略带风霜。
“小生,”计明康忽然发现自己久已不用这个称呼了,急忙改口道“在下去年依父命娶了绸缎庄的三小姐,已经有了孩儿,目前生活还如意。”
“喔?已经有了麟儿?”舒十七淡淡说道“恭喜公子了。”
计明康忽然觉得不妥,急忙拧转话题道:“大侠近来可好?”
“托福,一切平安。”舒十七道“不知那桩事情后来了结得如何?”
计明康心里颇为不满他又提起旧事,急忙接口道:“往事如烟,年轻的时候荒唐,现在都快忘记了。”其实他对于翠翠确实已经记忆不深,可是对于后来遇见的那个白衣女子,却依然念念不忘。他现在的
子虽然出生在富贵之家,读书却很少,容貌也只是中等。他不时怀念起当年那个白衣女子,想起那一朝的
娱。他深恨自己不能挽留住那女子,眼下也好享尽齐人之福。毕竟那女子的美貌温存。和自己正
的富贵都是他不愿抛弃的。
“忘记了?”舒十七翻起了眼睛。
“呵呵,”计明康脸色苍白,敷衍道“年轻的时候荒唐,为了一点点女
不顾王法,想来真是滑稽。现在小生安分守法,再也不敢做为非作歹的勾当了。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舒十七摇头轻笑。忽然,他的脸色变了,变得异常暴戾而残忍。计明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舒十七狞笑着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了墙壁上,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得他说不出话来。
“忘记?”舒十七冷笑“原来计公子都忘记了…那个傻瓜!”
酒楼上的客人恐惧地看着青衣公子把白衣书生掐得几乎要晕过去。最后,舒十七松开了计明康:“你还欠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呢,算十分利,每年还我一百五十两!否则,”他凑近计明康的耳边道“我随时都能掐死你!”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青衣公子摇着折扇下楼去了。门口,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拦住了舒十七,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一丝快意:“十七,好久不见了。”
“苏老?”舒十七诧异地看着面前须发雪白的老人,苏无骄已经老了。
“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家伙。”
“这两年洗手不做黑道,去长白山贩了点药材赚钱,对您是缺了礼数。”舒十七拱手歉然道。
苏无骄摇头:“唉,哪能老拉你和我老头子下棋?见到你也就欣慰了。”
“星风楼现在客人怎么少了?以前一直是满座的。”
“唉,子孙不争气,把好好的家业弄得一团糟。”苏无骄叹气“早知道不如招你作了女婿,我也算老有所托了。都是当年愚昧啊。”
“苏老不必如此。”舒十七摇头“当时当事,总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天下人都是如此。三十岁说二十岁的不是,四十岁说三十岁的不是。当年我和您下棋,还不是大言不惭地说道上的规矩吗,那才是真的愚昧呢。”
“十七,你长大了,”苏无骄道“今后还在开封住么?时常来跟我聊天喝茶吧,我有点上好的碧螺
。”
“我已在西城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以后还要常讨苏老的茶喝。”
“那就好,就好。”苏无骄
着气笑开了。
旁边的伙计把一个睡着的小女孩抱给了舒十七,不过五六岁大小,粉
得和一个小面人一样。
“你的?”苏无骄问道。
“我的。”舒十七抱着女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笑了。
门外一声惊雷,雨刷刷地洗刷着朱雀古道。
“竟下雨了?”舒十七道“可惜没带伞。”
“这里有把老伞,我还常用,
不错的,”苏无骄示意伙计把一把紫竹伞给了舒十七“就是上面给画了朵紫鹃花,有点女人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留下的了。”
“是么?”舒十七撑开伞,四十八骨的紫竹伞,蒙着青纸,是江南苏州造的样式。
“多谢,有空下一局。”
“不过一百两银子一局可是赌不起了。”苏无骄摇头道。
舒十七笑着出了门去,还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孩儿。小女骇也顽皮,被舒十七抱在怀里,
眼睛醒了,立时就拿两只小手去扯舒十七的脸。舒十七笑笑,任她扯得高兴,将一把四十八骨的紫竹伞遮在了她头顶。
舒十七青衫一卷,在雨中缓缓行去。小女骇扯了他一会,却又有点困,趴在他肩头倦倦地想要睡觉。舒十七低头看看她桃瓣一样吹弹可破的脸蛋,又抬头看无数的雨丝沙沙地摩抚着紫竹伞,连绘的那朵紫鹃花都在雨意中朦胧成了一团空幻。
“舒叔叔,我们回家吃粽子吧。”小女骇把两只小手环着舒十七的脖子,噘着小嘴说。愣在雨里的舒十七醒过神来,急忙笑道:“好啊,回家吃粽子去。蓉蓉喜爱吃红枣的么?”
“不干,我要吃豆沙的。”
“好好好,豆沙的,让赵
帮你做…”
朱雀大道还是旧时的格局,西边的星风楼,东边的梳香苑。没有带伞的行人们纷纷在梳香苑宽大的屋檐下避雨。梳香苑上的姑娘还在唱:“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
舒十七拍了拍小女骇的背:“蓉蓉,舒叔叔这个名字太拗口了,以后你叫我爸爸好不好?”
“唔。”小女骇倦倦地答应着。
一片蒙蒙的细雨,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雨丝中朦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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