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雾霓最讨厌应酬了,到了酒楼不久,酒尚不过三巡,她就藉口内急,偷偷“
遁”回到萧府,此刻正在阁楼中换装呢!
“小姐今天回来得真早。”连侍女小惠都觉得惊讶。
雾霓点头答道:
“是啊!本来我是想要一直玩到深夜的,可是突然发生了紧急事件,还好我机灵应变得快,否则…”
否则就会像舞扬一样,被困在锦福楼陪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吃饭了,她忍住没有说出来。
“噢!”小惠恍然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大事,不晓得事情解决了没有?”她拿起梳子替雾霓梳顺一头锦缎般柔亮的长发。
“大事?嗯…”她仔细想了一下“是可以这么说啦!不过…要是被发现我回来了,待会儿可能就不好受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
小惠听不懂,但是…不管雾霓做什么,她都会认为是好事,没什么好顾虑的。
在她心目中的雾霓是完美的,就算今天萧雾霓不小心踩了坨狗屎,也是狗屎不好,自己飞起来黏上雾霓的鞋底。
“不会有人敢找小姐麻烦的。”她笑笑,替雾霓梳了辫子“这样会轻便些。”她知道晚上雾霓要和谨锐一起赏月。
“怎么没有!我今年是流年不利,倒楣事总是一看见我就黏住了,甩都甩不掉。”她皱皱可爱的鼻子。
小惠当然知道雾霓指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未来的姑爷孙谨锐吗?
“小姐,小王爷不但文采风
,而且为人和气,又长得那么俊
,你为什么不喜爱他呢?”小惠替雾霓选了一套
白色锦衣罗裙,替她着装。
雾霓的脸微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爱他。”她倒是
诚实地承认自己喜爱孙谨锐,她站起来让小惠将袖子套进她手里。
“那就好了,你们根本就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一双。”她拉平雾霓身上衣服的皱褶“像小姐这样的好人,就是应该大富大贵,当小王爷的王妃最适合不过。”
“可是…嫁了他之后就不自由了。”雾霓迟疑地说道:“我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了?那种贵族生活我一定过不来的。”
小惠大惊道:
“小姐,你该不是还想继续扮彩霓姑娘吧?当了王妃之后,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再这样了。”
“你看吧!”她一副“我早就说过”的表情。
“小姐啊!”她叹口气“你爱玩什么都好,怎么就偏爱玩这种呢?”
“这种有什么不好?你不就是我在玩耍时救回来的吗?”她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姑娘,就是在我们游玩的时候获得安置呢!”
小惠知道。她来到萧家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已经认识了很多和她同病相怜的人,都是雾霓她们出于同情所帮助的人。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萧家是开设
院的东主,但是获益最多的不是客人,是那些无依且没有生存能力的女子,雾霓让那些愿意的人留在里头,不愿意的人就安排她们做些别的工作。
而徐嬷嬷就是她们俩的“顾问”她虽然表面上不支持她们的做法,但总替她们掩饰行踪,雾霓姊妹从小就仰慕她,认徐嬷嬷为风尘打滚的女中豪杰,以她为崇拜的偶像,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样。
如果进了镇南王府,这个愿望就永远达不成了,以后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不就没有靠山了吗?
“奴婢明白小姐是为别人着想,但是…王府是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的。”
“你不用把我说的太好,其实我也不全是为别人,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好玩,不过…”她垂下头“你说的很对,王府是不可能容忍有这种媳妇存在的。”她的心情开始阴暗起来。
“没关系,你只要以后…”她看她一眼。
“怎样?”
“呃…洗心革面就好,以后改过自新…”
“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不?”雾霓嘟起嘴巴“喂,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小惠立即慌乱跪下道: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起来。”雾霓微微皱着眉“你干嘛脚软?就算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关系,害怕什么嘛!没必要!我又打不赢你。”她比比瘦弱的臂膀。
“婢女不敢!”
“好了,别说了,一讲到这个就心烦,所以我就干脆不嫁给他,所有的事不就全没了?事情做都做了,还能改吗?就算真如你所说的…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他
被他们发现,还不是写一纸休书赶我回家。”
小惠没有说话,雾霓说的是实话,正常人的家庭是会这么做没错,更何况王府是何等的人家,规矩应该比寻常人家更严才对。
场面因此而寂静下来,好像有重物
在她
口,让她呼吸不顺,雾霓走到窗前推开窗往外看…
“看来酒宴已经结束了…”孙谨锐从扶疏的花丛草径中行来。“一定是来找我的,小惠,你让他进来吧!”想躲也躲不掉,只是不知道孙谨锐想找的人是“他”还是“她”
“是,小姐。”她立刻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收好,离开房间。
“有没有看见你弟弟呢?雾霓。”谨锐进来劈头第一个问题。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因为不算是说谎,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弟弟。
“是吗?”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就位于雾霓的身边。
“怎么回事?”她想要知道他的想法,虽然有点不光明正大,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做这种事,但是…
还好她不是男的,只是偶尔冒充的不算,所以没有限制。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谨锐说道。
她本来就不担心,不过有人关心她的感情,那种受人呵护的感觉很好,而谨锐无形中
的温柔更是深深地撼动了她。
“你吃
了吗?”她明知故问地说“我倒杯茶让你喝。”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杯冷茶。
“我刚才在锦福楼吃过了。”他没接过雾霓给他的茶,反而抓稳她的手,以口就着茶杯啜饮,亲昵地看着她。
“谢谢。”喝完了还不放开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上的茶杯放回茶盘里。“我刚才在酒楼饮的美酒都没这杯冷茶好喝。”
大方如雾霓,听见这句话也不
面泛红
。
“怎么可能,那你好好的不在家里吃,跑去锦福楼干嘛?”她用埋怨的语气小声说道。
“你想念我吗?”他笑咪咪地看着她“我要是知道你有意陪我吃饭,我就不会自找麻烦去锦福楼了。”
雾霓
出疑惑的表情。
“我请了一些有名的商人吃饭,想要介绍给你弟弟认识,原本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萧雾就跑了,舞扬见到他逃走,也一溜烟地跑得不见踪影。”
舞扬也跑了?雾霓抿
忍住笑意。
“原本还好好的,虽然他们不是很乐意,但还能够忍受,后来张老板带了一个他的远亲朱老板,他们好像看他很不顺眼,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他们就不能忍受,马上就偷跑走了。”
雾霓对那个猪哥还印象深刻,看到女人就一直
口水,那个张老板还一直叫大家喊他“朱公”就可以了。
“都已经长得够像猪了,还要别人叫他猪公!”她嘀咕着。
“你怎么知道?”
雾霓吓了一跳,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她责备着自己。
“你告诉我的呀。”
谨锐狐疑地看着她,他不记得有告诉她这部分。
雾霓迅速地转移话题问:
“后来你们讨论了什么?”
谨锐摇摇头,暂时丢开心里的疑惑,耸耸肩答道:
“没什么,原本我就只是想要让他们见见世面而已,希望他们能够了解世上不是只有好人,还有很多他们看不顺眼的类型,要做生意就要能面面俱到,要能隐藏真正的感觉。既然他们跑了,我就假意推?,顶多下回再请一次罢了。”
“你这是为了什么?”她的声音有如叹息。
谨锐目光炯炯地回问她:
“你难道不知道吗?”
雾霓的心一紧,他似水温柔的话语穿透她的决心,这些日子两人的情感已大有进展,虽然她有时并不赞同他的方法,但是谨锐的用心和关爱都令雾霓铭感五内。
“你…这是何苦?”她的语音如心情般剧烈震动。
谨锐的心跳加速,轻柔地将雾霓抱进他怀中,她没有挣扎,仿佛他怀中是她一世的归宿,他身上微弱的麝香气味令她昏眩。
“我们成亲吧!”他极度宠爱地看着怀中美人。
这句话像桶冷水冲醒雾霓,她机伶地打了个寒噤,不住地摇着头,什么话也没说,却明确地表达她拒绝之意。
“看着我,我要看着你的眼睛。”谨锐用手执起她小巧的下巴“当你对我说谎的时候,请你看着我。”他的声音充满感情。
雾霓显得窘迫,看着谨锐的美目狼狈地垂下。
“我没有对你说谎,我不能嫁你,你也不能娶我!”
他握住她娇弱的肩正
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能嫁我,我不能娶你?我要你解释清楚。”
雾霓不说话,眼中有隐藏不住的忧郁及不悦。
“如果你是担心家里的事,就免了吧!萧雾不是作生意的材料,你也不是。你应该很清楚,不会有人把开赌场和
院当做慈善事业的。”
雾霓抬头正视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会。”
“正是。”
雾霓沉默不语,探究内心的感觉,奇特地发现自己并不生气,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不是生意人,她全凭喜好做事,永远学不会将利字摆中间,这几年来替父亲打理生意赚钱是她们运气好。
“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嫁到镇南王府,所有的事情我都自有安排,岳父可以将所有的生意结束,我会安顿他的住处,若是他愿意搬来也成,至于你的兄弟姊妹也是,我会在镇南王府的封邑之中,找一个地方安顿他们,绝不逊
你们在昆明的住处。”
雾霓为他体贴的建议红了双眼,她忽视眼中灼热感觉对他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有点惭愧,这种情绪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他苍白着脸色“你将是我的
子,我爱上的女子,我孩子的母亲,我终身的爱恋…”他首次以言语吐
爱意。
雾霓的嘴开合了数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晶莹的泪珠在她不注意时,悄悄滑落脸颊,心狂
地在
口鼓动着。
“是为了我吗?”他伸出优雅修长的食指接住水珠。
她眨动扇子般的眼睫,眨去泪水,
润的黑眸无辜地瞅着他。“我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
“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他宠爱地
她的头发“你是我最珍视的宝贝。”他拥着她的手臂收紧。
这种甜蜜的酸楚是她没有经历过的,雾霓也想回应他的爱意,但是刚才和小惠谈的内容犹在耳畔回响,她犹豫着要不要对他吐实,爱娇地蜷在他
前磨蹭。
“给我答案。”他扶起她,用手爱抚着她柔
的脸颊“让我成为最快乐的男人,我们的婚期该订在什么时候?”
她全身僵住不动。
谨锐有不祥的预感,她的情绪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快,他尽力想抓回原先那种感觉,觉得无形中有一种力量将雾霓拉离他身边,他痛苦地紧搂住她,心急地想要确定他们俩之间的连系。
起先只是简单的一个亲吻,但他以着可以
碎她骨节的力道拥紧她“天啊!我是这么这么地爱你。”
她为他动人心魄的爱语失去镇静,试着回吻着谨锐,谨锐在她笨拙的回应下疯狂,热情的风暴在他眼中聚集,不停地翻滚,但他漠视自身的期待,缓缓地向后退缩,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替她整理凌乱的服饰,避免碰到她的肌肤,生怕他高贵的动机在一刹那之间崩溃。
平
伶牙利齿的雾霓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她的机智,她除了拚命地
气之外,其他什么也不能做,脑袋里全是谨锐,眼中映着的也是面前的小王爷孙谨锐。
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那么深刻的爱意,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是那次在花园中,他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吗?是他害她掉进水池那天吗?还是…
在她第一天签名在他的扇子上时就深深地爱上他了!
“给我一个答案。”
她抬眼看他,谨锐仍用着令人心碎的柔情看着她,她想要给他预期的答案,可是…
她深信她不是谨锐预期的人选,他要的是活泼的萧雾霓,养在深闺未有人识的萧大小姐,那根本不是她;谨锐不会要那个在外头惹事频仍,每天在赌场内出入,动不动就出言不逊的萧雾;更不会想要寻芳阁中挂牌接客的清倌彩霓姑娘。
而那些他不想要的部分就是她最真实的面目,今天她若答应了谨锐的求婚就是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不!”泪珠滑下“对不起…”
“为什么?”他的脸色铁青“你明明爱我,你对我一定有感情。”
她睁大眼睛,试着让泪水不滴下来,可惜失败了“我们不能像这样相处吗?就好比一对非常好的朋友?你今天原本不是要和我一起去赏花?”她
噎地问道。
他气自己没有能力说服她,也气她不诚实面对两人之间的爱情,谨锐紧抿着
,看起来一副惊人的冷酷。
“赏花?我现在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他极为失望“我和你除了情人之外,绝不会有其他温
的关系,只做朋友更不可能。”他的声音缺乏暖意。
雾霓闻言剧震。
“我想不通,”谨锐的眼中充满酸楚的痛苦“你明明要我…你眼中的那种神情谁也装不出,就连
…”他及时住口不语,心念一动地静下来。
最近老是在他心中一闪而逝的意念逐渐在谨锐的心中成形,可能吗?可能吗?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但是,这么多奇特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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