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短信很好玩
一
王有⽔眯着眼睛盯着机手,边看边笑,嗤嗤地笑出声来,这与他一向说笑时一丝不苟的表面很不相符。那时,即使把别人笑翻了,他自己也很少露出笑容。骆小羽
面走了过来,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他仍然在笑着,并辅以⾝体的动扭。骆小羽⽩了他几眼,说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了,你老婆在家给你烧什么好吃的了吧。
不是。王有⽔头也没有抬起来,也不知道是早已知道了骆小羽的到来,还是对骆小羽到了⾝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眼睛还是盯在机手屏幕上,笑嘻嘻地说,是我一个中学同学发过来的信息,特别搞笑。
那肯定是女同学。骆小羽面无表情地说,不然也不会把你⾼兴成这个样子。
是的是的。这回王有⽔没有否认。他说,也没有什么,就是好笑,你看看,你看看。
骆小羽把头伸向马路,朝公
车来的方向瞅。这路车是环向行驶的,在城市里绕圈子,大都是上班上学的乘座。奇怪的是,它们偏偏在上下班或上学放学的⾼峰时段,趟数好像减少了一样,你越是等得着急,它往往越是老半天不见影子。像往常一样骆小羽望穿了秋⽔她那一双秋⽔一样的大眼,也没有望来这一路车,只好又甩了一下长发,把头收了回来。这时候王有⽔已经把机手杵到她的眼前,她抬眼看,花里胡哨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她有点不死心,说我看你机手
信短不合适吧,假如你女同学在里面蔵有暗语,我岂不是偷得了天机,坏了你们的好事?
没事,只是一般的笑话,要不,我把它转发发到你机手上。王有⽔说。
呵呵,那好啊,你发过来吧。说着,骆小羽打开了挎包,翻着找出机手,捏在手上,作势要看的样子。
我还不知道你的号码哩,我怎么发?
也是。骆小羽应了一下,把挎包往肩上送了送,说,你说你的号码吧,我打你机手,你不就有了吗。
好。王有⽔这次很痛快,马上报上一串数字,然后手⾼举着自己的机手,两眼盯着骆小羽动作。骆小羽跟着王有⽔咕噜了一遍那些数字,仿佛很用劲地在机手上摁着,摁完了,把机手举了起来,捂在耳朵上,不大一会儿,她奋兴地说,通了,通了。她说着的时候,周杰伦在王有⽔的机手里含混不清地喊着,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骆小羽放下了手臂,合上机手翻盖,调过头来看王有⽔。周杰伦不唱了,王有⽔正在低着头紧张地
作,嘴里也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什么。骆小羽盯着他的头看,他的头上覆盖浓密的黑发,正散发着蓬
的朝气,像所有的中年男人一样,自信自得自命不凡,丝毫没有沧桑啊挫折什么的痕迹。没容骆小羽再深⼊地多想,她这边的机手又响了,还是周杰伦,这回的歌词清晰了,花菊残満地伤/你的笑容已泛⻩/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
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骆小羽按掉声音,点开未读短消息:“收此信息你就是喜
我了,删除你就是暗恋我了,回信息你就是想娶我了,不回则是答应娶我了,修改了你就到死都是我的人,储存下了你则下辈子都归我!你就看着办吧。”骆小羽也笑了,笑得花枝
颤,说真有你的,这还叫一般笑话。你拿给你老婆看看,看你老婆能否“一般”地看待?
玩笑,玩笑。王有⽔仍然是波澜不兴,说你只能把它当作玩笑,但你千万不要发给别的男人,否则,人家不一定像我这样能拿得起,放得下,经得住这样玩笑的。
呵呵。骆小羽还没有“呵”完,公
车却突然到了跟前,车门“哗”的打开,王有⽔的女儿婷婷小鸟一样飞了下来,飞到王有⽔的怀里。王有⽔推了她一把,说,看看,看看,都 这么大了,还是这样,你们同学看到,你也不怕不好意思。婷婷把嘴一噘,说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就要这样,让他们看看我老爸能亲自来接我,叫他们眼谗死。
骆小羽的儿子龙龙也跟着下来了,很安静地走到妈妈的跟前。骆小羽像是多长时间没有见到似的,上前一把搂着,说怎么搞这么迟,是放学迟了,还是堵车了。龙龙把⾝子一扭,挣脫了骆小羽的搂抱,说,什么都没有,天天不都是这个点!
二
“鱼说:我时刻睁开眼睛,是为了让你永远在我眼中。⽔说:我时刻流淌不息,是为了能永远把你拥抱。锅说:都快
了,还这么贫。”王有⽔的信短隔三岔五地发过来,骆小羽基本上看过了就删掉。对于大家都觉得很好笑的东西,她看上去都认为是很无聊的。是啊,语言啊,思想啊什么的,能够怎么样呢,它们能对现实的生活起到多大的影响作用?她想象不到。她在舞台上的时候,她不仅要说,要唱,还要有动作,动作也是语言是舞蹈语言,还有她的装扮。她在台上转上两圈,台下声动如嘲,她自己也
动,甚至流下了泪⽔。后来她想到了一个词,叫“情境”据说过去的人一到皇帝的金銮殿,走在台阶上腿就开始发软,再仰望⾼⾼在上的皇上时,自然而然地就跪下了。像人们得不到实质的生活时,就在思想、语言中慰自一样,在这条马路上,在人来人往的车站,甚至在工作的单位、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也只能用语言这东西来挡住实真的感觉。
这个车站处在城市的闹市区,车站前的马路也是这个城市最繁忙的道路之一。马路两边都是⾼档住宅小区,王有⽔和骆小羽同住在对面的圣⺟花园。小区的大门对着车站,但它们之间却没有斑马线。这条路也画了斑马线,最近的一组离这里也有将近一千米。没有人会专门走那么远去穿越马路的,这条路上行走的机动车驾驶者也明⽩,所以路上的车速大都很低。但这并不能就杜绝了
通事故,相反,碰碰撞撞的事情时有发生,造成死伤的也有。谁走到马路上都胆战心惊的,但谁也不想因此多走一点路。这路循环行驶的公
车,经过了几所学校,其中婷婷和龙龙上学的实验小学也在这条线上。公
公司允许生学办月票,一个月30元。如果不办月票,一天四趟车,一趟五角钱,就是去掉双休⽇,也得四十多块吧。这个账家长们算得十分清楚,孩子们也都乘上了这趟车。上小学了,也算是半大的孩子了,自己的全安也应该能注意了,家长们还是不太放心,临从家里出来时,家家都千叮咛万嘱咐的,过马路要小心,看好了没有车子才能走。更有谨慎者,像王有⽔和骆小羽他们,⼲脆在放学的当口,亲自来到车站,等孩子回来后接着一起回家。
这样做当然要有必须的条件,就是这个时候不要上班。因为上班的人下班与孩子放学大致差不多,甚至还要晚一些。学校一般十一点放学,机关上班一般十二点下班,这个时间差就把孩子先打发回家了。王有⽔年龄正在中年,但他是老机关了,他的孩子来的比较晚,上学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过了不惑。到了他这个年龄,一般都混个一官半职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还原地不动地当⼲事。当着⼲事的他,也不想多⼲事,单位里也没有人管他,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们那儿已经进⼊谐和社会了。想当官的想方设法往上爬,想事业的任劳任怨地出成绩,像他这样看破红尘的也能安分守己地过⽇子,谁都不问谁,什么矛盾都没有。上班可以迟上个几十分钟,把孩子全安地学校;下班了也可以早走个半个钟头,早早地到车站等着这一趟车。骆小羽也有工作,只不过她不要坐班,后来⼲脆就不要上班了,单位照常给她报考勤,到了月底了做上工资,直接打到行银的卡上。好几年了,单位的导领调整了,同事一拨一拨地换,她依然我行我素,以至于单位的人只知道她的名字,大都不认识她的人。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单位搞一些福利,发点米啊面,后来又改成购物卷、商场会员卡的时候,人家把电话打到家里,她⾼兴了就去拿一下。没有心情的时候,还是不去。即使这样,人家也不会少她什么,单位的会计有时直接送到家里来,有时就送给她老公了。她的老公是市里的一个局长,分管着她的单位。她的单位是一个文艺事业单位,一边吃财政一边也搞创收。她原来也是搞文艺的,搞着搞着,就搞上了这个局长,当上了他的老婆。正式当上局长的老婆,局长就常常想到当时他俩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想着想着,觉得那个单位是一个充満是非的地方,就不想她再去沾染是非了,就让她在家呆,几乎和全职的家庭妇女一个样。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宝贝儿子上学了,要穿过这条充満危险的马路时,骆小羽当然也要亲自进行接送。
M.M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