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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玩具(22)
 第二十二章

 ——生命不过是一堆偶然聚拢的化学元素,

 是上帝无聊时搭盖的七巧板!

 没多久就听到警笛的声音,由远至近,惊扰了附近的居民。

 阿重重地捏了捏我的手说:“一定要冷静!”

 门开着,刘局长进来,身后跟着五、六名警察,问了些话,然后叫我指认位置先下壑涧找人。

 门外拥挤着数十名附近的住户。十几名警察还有三四部警车,把看客统统挡在石台的两旁。我羞愧难当,偶然抬眼就瞥见鹏孝忠,他也拥挤在人群里,还故意朝我喊:“书记大人,要不要我帮忙?”瞧他脸满得意的笑,我真想过去挥他一拳。听刘局长说就是他打电话向公安局报案的。阿紧紧地拽住我的手要我冷静!

 小型吊车的喇叭声扯开拥挤的观众让开一条通道。救援人员下去了,我和阿都要求下壑涧,刘局长不赞成也不阻止。

 找到尚英,我立刻意识到任何宽恕都洗不了我的罪孽。她显然是摔在石壁上而后才滚进沟涧,因为石壁上有模糊的溅血。看到她被摔得扭曲的身躯被警察抬起来,我当场晕倒,失足跌进涧池。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救护车里,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仰着头在打盹,边上有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尸体和我并排安放。我知道那便是尚英,作为夫,现在我们以生死两界的身份躺在一起,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悔恨。

 尚英被抬进太平间,我被抬上特护病房。

 不一会阿来了,接着林瑶和他的老公也来了。林瑶着大大的肚子,快要临产了。她老公小心的陪在边上。我忽然想起张总,如果他还活着该多好?什么事由他去处理,现在这一切都要阿一个人忙乎。

 我的豪情早跑得无影无踪,麻木的内心只有惊慌和羞愧。

 老部下、老同事一个也没来,连黄市长也不见影子。这时候才想起朋友的可贵,但荣华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想过多朋友,尽图着自己快乐?来的多是阿的朋友和她手下的员工。

 刘局长进来对阿说尚方晕倒了。

 尚方离休从省长的位置刚退下来,最近两个月老说心情不好,一直住在军分区医院疗养,不知从哪里听到噩耗,刚刚打电话询问刘局长,刘不敢吭声,接着就听见那头医生的呼叫声。

 阿说要马上赶回省城,说走就走,像一阵风。

 她够辛苦了,我心知,但茫然失措。

 第二天,事件成为新闻,穆洋溪大报纸不失时机长篇累牍地报道。那些靠桃绯闻生存的报刊更是捕风捉影,细腻的描写从我的思想深处一路捕捉进档。没有一篇文章同情我,铺天盖地的讨伐声音使我如丧家之犬,也使得那些与我有关系的人都蒙受羞辱。而以前我从来没意识过自己干了那么多值得羞辱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

 意想不到的是涂区长竟敢带头向我开炮,这个我一直认为软弱的家伙落井下石狠狠地打了我一耙。他极力鼓动地委人大几个敢于犯颜的代表弹劾我,人大代表会议上他们以微弱的优势通过了罢免案。月前他才跟我一同去“怡红俱乐部”醉生梦死过,只不过他现在没生事而已。

 区人大会议罢免去我人大代表的职务,但我还是委书记,这地位他们没有权利罢免。不过很快省委就做出了让我停职接受审查的决定,紧接实行“双规”即要求行政官员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代罪行。可想而知,这比先前的处罚上了个大台阶。

 城建局的蔡局长、交通局的茑局长、民政局的杨局长和水利局的庄局长来看望我且最为勤奋,原因是我从前两者和后两者手中各挪用了一千万和五百万,总计三千万的资金。本想提供给诗青搞地皮买空卖空做生意用,可事发后她就不见了人影。刘局长亲自出马追款,从大陆追到香港,才打听到她已经去了洪都拉斯,一个跟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未曾建的国家。调查人员回来汇报,我终于明白了她是蓄意已久。在我暗恨她的日子,具有讽刺意思的是收到她从香港寄来的定期发送邮件:

 阿聊:

 如果将人生定义做游戏,那你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你所吃得苦太少,一帆风顺使你变得自以为是。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原话应当如下:“你的绝情无义让我厌恶,我发誓一定要对你报复!不要忘记这话!我要灭了你,让你成为飞灰,然后再到你的上帝面前说你坏话!诅咒你!”

 然而,一旦与你重逢,那念头居然会自动打消,只想着跟你修好。可是你的轻薄和自私使你变得非常丑陋,为了自己的****,你随意让人封了我的迪吧。可你是否知道?那里包含着我十年血汗和屈辱赚来的钱啊!

 我原想用那些钱恢复我们曾经拥有的梦,你却用权利轻易地扼杀它。当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并非爱我,只是想继续奴役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多么丑!所以,我下决心要灭了你,哪怕我也死掉,来生我还会找你麻烦。

 现在,我成功了。那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做你的鬼去,过两年如果我活得不耐烦了,再去地狱找你麻烦!

 最爱你的人:诗青2005。5。3

 读着,我的心阵阵茫然,毁灭也叫爱么?她们俩一个毁灭自己、一个毁灭我,却都宣称那是爱!那么,爱岂不是毫无方向的非矢量啦!我将信件袋里,躺在上发呆。忽悠又想起那年跟诗青在雪地里追逐的情景,雪那么纯洁,我们爱它,是因为我们自己不够纯洁的缘故;而我们不够纯洁,是因为我们有许多做人的贪和痴…这一路想下去亦非不是毫无方向的非矢量?于是,又去想她这阵子会在非洲的哪个沙漠?那里气候炎热、土尘飞扬、全是黑人,能有好日子过么?

 阿来了,跟我的养父吴中有和阿姨一起来的。在我当领导的这么多年里,因先前婚姻的事跟老爸做人的原则冲突产生隔阂,我就极少回家去看望他们。没想到今会在这里相见。他们苍老了许多,我因羞愧而无法跟他们多谈,接受了他们送来的东西,劝他们早回家。这屋子已经监视,他们也不可以留连。

 阿说:“尚英火化,尚方一定会来,你要好自为之,他够痛恨你的!”

 我的心哆嗦起来,历来就害怕他,害怕他那哆嗦的嘴。所以听从了阿的劝告,用一整晚尽管想起尚英生前对我的种种好处,而后便是痛哭,哭得第二天起来眼圈红肿似核桃,在太平间里又抚尸痛哭,全是真情实意,把那尚方看的心服口服。他没有骂我,却也没拿正眼瞧我,只嗫嚅着薄而感的嘴,让泪水无声地下咽。阿搀扶着他,顶天立地不乏母的悲凉。

 一缕清烟上了殡仪场的烟囱,一个完整的人进去了,出炉的是一堆含钙的无机物,原来构成人的实质成分就这么少?我诧异之余又痛哭起来。原本想将骨灰盒拿回家好好忏悔几天,可是尚方不肯;一出炉清点完天灵盖、肱骨、股骨、脚指头…之类碎片以后,这些碎片便被装进了一个绛蓝色的陶瓷罐里去了——这就是我老婆,亲亲的法定老婆,现在只剩下了这么一丁点。我的眼泪又出来了,伸手去抱罐子,却被尚方夺走。我茫然地望着,竟然再也得不到老婆了!孩子冲冲过来用皮靴尖踢我一脚,恶狠狠地瞪一眼,然后回到他的外公身边,阿回头同情地望我一眼,搀扶着尚方上了黑色轿车…

 城建局的蔡局长、交通局的茑局长、民政局的杨局长和水利局的庄局长来追讨挪用款更勤奋了,甚至哭着哀求。而我又有什么办法?想找阿帮忙,但至从我被“双规”以后,阿的集团也被列入了审查范围。在财务上她已经无能为力。

 在这些灰色的日子里,我能做的仅仅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命运的转机。可是,命运正如墨菲法则,在你倒霉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是更大的倒霉蛋。

 穆洋地区新人事任命方案已经出来。蹦上跳下的涂区长并没有实现他的期望,新任的地委书记是我的死对头鹏自强。听说他那个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堂伯已经升为省政法委副书记,他是挟着雄风重回故地的,到穆洋溪市的第一天就来拜访我,带着鄙视的目光和讥嘲的嘴角,接着是把刘局长从市公安局调去民政局,然后成立地区专案组,重新对正荣集团走私和焚火案进行调查,代号4。29专案组。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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