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侥幸!这一定是侥幸!”
程含⽟觉得自己的主意天⾐无
,他与呑银若有心要蒙骗人,没有一回不成功,只有在咬金眼前才会露馅,从来没有人会如此迅速就找出他,曲无漪怎么可能做到,他一定是瞎猜,然后不小心被他猜中!
对,侥幸!
“当然不是侥幸,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坚持与程含⽟共乘一匹马的曲无漪,沿途不断听见程含⽟碎碎嘀咕,无法接受他认出他的事实。
“怎么可能,我明明就和呑银一模一样!就连和你对上眼神时,我还装出呑银那种蠢样,你凭什么认出我来!”程含⽟输得不甘不愿。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和程呑银相似,你就是你,坐在三个人当中仍是醒目显眼。”所以在他眼中,
本就没有所谓错认的机会。
“事实上你
本是蒙对罢了,别说什么大道理了。”把自己吹捧得仿佛多厉害似的,够了没呀!
“无论你再试几次,我都不会出错。”曲无漪自信极了。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个『侥幸』!”哼!
“我不介意你再玩这种游戏,只要你付出的代价合我心意,几次我都奉陪。”他笑。
“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所谓的『代价』有多无聇,说不定直接叫我脫了⾐服上榻!”无聇之人净想些无聇之事,他程含⽟才不会呆到拿自己当筹码,不值得!
“你不是说我猜对仅是侥幸?你又何需担心我提的要求过分,说不定…我会猜错?”这么了解他,连他会提出什么代价都摸得一清二楚,聪明的男孩。
“万一你猜对怎么办?”他程含⽟不打没把握的仗。
“老话一句,愿赌服输。”
程含⽟眯眼瞪他“你诚实回答我,如果再来一次猜人游戏,你是不是真会要求我陪你睡!”暗暗扳指,只要曲无漪胆敢点头,就把他揍下马去!
“我会要求你陪我饮酒赏月。”然后,灌醉他。
“算你还有点天良。”程含⽟没看到背后曲无漪笑得深意的老谋深算,还出口夸奖他的小小良知“告诉你,我只答应上你家做客,别想对我动歪脑筋!别以为我长得像姑娘,
子就真会像娘儿们温驯,再怎么说,我都是个男人,男人心里想些什么、爱耍什么劣
手段,我一清二楚,让你占不到便宜的。”先撂话让曲无漪知难而退。
凉凉夜风将怀前程含⽟一头轻束的长发拂
,露出他
直而⽩晰的颈,他被曲无漪匆匆带走,⾝上仍是那袭单薄的素⽩袍子,曲无漪拉开自己的⾐袍,将他包裹在其间,程含⽟回首睨他,对于他的善意不置可否,因为夜里的风确实有些寒意,他不想逞什么英雄。
“含⽟,你強人所难了。”
“我強人所难?”
“我不可能对你毫无企图。”像现在,他多想不顾两人是在马背上,狠狠将他
进
口,放肆啃咬那节展露在⾐外的纤细颈肤。
程含⽟冷笑“那你也要有命才能。”当他是十来岁的青涩小姑娘,遇到恶人就吓得腿软吗!
“可爱的男孩,别急着对我张牙舞爪,我实话实说而已。”他的笑声贴在程含⽟耳边,热息噴吐在他耳后,故意撩弄他。
“老男人,这种对着耳边吹气的老招我以前用过了,我不吃这套,你就算在我耳边**浪叫也没用。”虽然耳朵有点庠,也觉得涨起了热红,可是程含⽟只当那是正常反应。
“喔?你对谁用过?你有心仪的姑娘了?”曲无漪挑⾼了深沉的嗓,几乎是不悦地拢纠眉心。
“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
“你喜
怎生的姑娘?”曲无漪不掩饰嫉妒的情绪,像个妒夫
问。
“只要不是你那种长相的姑娘我都喜
。”这个要求不会太过分吧,要找到一个像曲无漪的女人…啧啧,他会先替那姑娘默哀片刻。
“含⽟,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要生气了。”曲无漪那张恶人脸又板起来了。
“我有必要为了怕你生气而唯唯诺诺吗?”程含⽟反问他。曲无漪以为他会在乎他生不生气或发不发怒?会为了讨好他而毫不保留全盘托出?
曲无漪当然知道他不会。因为现在是他喜
程含⽟多些,爱得多的那方,总也会多些担待、多些迁就、多些忧心,他也不认为程含⽟会明了他此时听见或许有个女孩占在他的心上,那种忙着想要探知、想要预防的焦急。
“你好声好气些,我就讲啦,我这人吃软不吃硬的,别跟我硬碰硬,你讨不到好处,你倔,我比你更倔,你软,我就跟你一块软了。”程含⽟也不是想同他吵嘴,只是不喜
他方才的口气,酸不溜丢的,像在
问他多大的罪责似的…⼲嘛呀,丈夫
问
子有没有红杏出墙吗!
曲无漪苦笑,竟然被一个比他还小的男人教训,这也是他头一回遇到完全不害怕他
鸷恶颜的人,这么娇小的⾝躯,勇气十⾜。
他采取的方式似乎错了,程含⽟不是女人,以对待女人的手段对他只是自讨苦吃,他不吃威胁、不怕恫吓,他模样虽美,
子却強。
“那我重新问一次。含⽟,你对谁这么做过了?”他放软了语调,娓娓淡淡的,话里仍是急于知道的仓卒,却少掉酸醋味,他从不曾对人低声下气。
很受教嘛!所以程含⽟赏给他答案“咬金。”
“程咬金?她不是你姊姊吗?”原来是姊弟情深,他误会了。曲无漪脸上绷紧的线条明显放松。
“怎么?你可以喜
男人,我不可以喜
咬金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只有没长大的孩子才会
着哥哥姊姊不放。”曲无漪以为程含⽟说的是⾎缘间纯粹亲情。
“我可从没当她是姊姊。”
“你真的喜
程咬金?”
“何止喜
,我只爱她一个女人。”
曲无漪听出程含⽟话里的认真,那不是弟弟对于姊姊的敬爱,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
恋。
“为什么爱她!”…口气太凶了,补救“你看着她,不是等于看着一面镜,你爱上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何意义?”感觉仿佛自恋癖,不是吗?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有多倾国倾城,你有什么意见?”程含⽟对自己的⽪囊満意得不得了。生为男人,文雅致秀;生为女人,钟灵毓秀,挑不出缺点。
曲无漪当然没有意见,因为他同意。
“那程呑银呢?你也爱他?”也是同样一张漂亮的脸孔。
“他那么蠢,谁爱他了!你要是喜
他,尽管上门提亲,我会努力在呑银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程含⽟嗤之以鼻,仿佛曲无漪问了多令人不屑的问题。反正只要能把程呑银弄出程府,让他得以完全独占程咬金就好了。
“他也和你有相似的外貌。”就他看来,他反而分辨不出程咬金和程呑银的差别,因为独特的,只有程含⽟。
“外貌当然不是取决条件,否则我这辈子只要抱着镜子就知⾜了,不是吗?”程含⽟边说边打呵欠,因为一路从金雁城离开,他在马背上已经颠簸好几个时辰,就算骑马不累,看着在眼前呼啸闪过却又大同小异的暗夜景⾊也会闷到想打盹。
“那你是爱程咬金哪点?”曲无漪还想追问更多。
程含⽟
眼,歪着颈,脑袋正好可以枕在曲无漪执缰绳的手臂上。这个势姿很舒服,加上曲无漪的⾐袍暖暖的,带些浅浅的熏香,在鼻尖徘徊着,那味道…让人心安。
应该问问曲无漪是用哪种香料熏⾐…
他的意识开始飘浮,无法专注去听曲无漪放软放轻仿佛在哄着娃儿⼊睡的沉音。他闭上眼,懒得再睁开,直到曲无漪重复一回问句,他才应答——
“我喜
她待我的方式,还有她每次叫我含⽟的时候。”
更喜
咬金每一次都不会把他和程呑银认错。
他无法选择和程咬金、程呑银拥有相同的⽪相,但是他望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在他⾝上,不存在着其他人,他讨厌有人拍着他的肩,却叫出不是他的名字,那种感觉…真可悲。
“她怎么对你,我也可以。”曲无漪难忍嫉妒,原先轻搁在他
际的大掌狠抡成拳,隐约可见浮现的青筋,他在思索着现在策马掉头回金雁城去杀掉程咬金要费多少功夫!
“…”“你不信我?”曲无漪对程含⽟的沉默感到焦躁,他不曾对何人何事感到无法掌控的无力,明明自己权大势大,却无法让程含⽟回应他,这让他想怈愤地对全天下迁怒。
“…”“含⽟——”曲无漪低下头,却望进一张已然睡
的容颜。
程含⽟靠在他手臂上,随着马驰骋的跃动而难免轻晃着脑袋,有时搁在他
前、有时仰在他颈肩、有时又远远前倾离开他,曲无漪放慢马奔速度,让程含⽟因为马儿抬起前脚而自动挨回他怀前,透过月光,程含⽟微仰的脸孔映⼊眼帘,如⽟一般,精雕细琢。
曲无漪虎口撑着程含⽟润圆漂亮的下颚,他没想到一个男人的脸可以如此小巧,几乎能让他的指掌完全包裹住,他挪动拇指,探索着温⽟般的肌肤,最终停留在程含⽟微张的
上,耝糙的指腹滑行描绘着缓缓吐息的细腻**。
这张睡颜,轻易抚平他的焦躁及妒忌的愤怒,在他的臂弯里,毫无防备。
“程咬金如何对你,我也可以,而且会远远胜过她,然后,我要从这张嘴里,听到你同样如此坚定地说爱我。”
曲无漪将这句低喃的立誓,喂⼊程含⽟的
间——
睡醒吃、吃
睡、睡
再吃、吃
再睡,吃吃睡睡、睡睡吃吃,这是做客的两件大事。
程含⽟已经觉得腻了,开始跟在曲无漪⾝后打转,瞧瞧做大事业的土皇帝成天都忙着什么事,杀人放火还是奷婬掳掠?但很可惜,几天下来,他没机会看到哪个人被曲无漪打断手脚或殴出几缸⾎来,再不然依曲无漪的恶名昭彰,至少也来几名刺客仇敌让他开开眼界嘛,唉,失望。
“你还要留我多久?我觉得无聊透顶——而且我想咬金。”程含⽟没耐心地托着腮帮子,每回曲无漪开始看帐,他就得叨念一次“留咬金和呑银在一块,我很不放心,咬金是我一个人的,呑银一定会趁我不在府上时,时时刻刻赖在咬金⾝旁,我多吃亏呀!你还有什么要招待我的安排,一次全上齐了,看是要吃苏菜、皖菜、湘菜、京菜,炻、醉、扣、涮、糟、煎、炒、炸都行,顺便聘来杂耍团、舞刀舞剑、踩⾼跷、蹴鞠、呑火敲砖,戏班子唱戏儿都好,别浪费我的时间了。”一边上演⽪影戏、一边来段悲曲,另一边再来
口碎大石的表演算了,这样省了他的功夫,让他能快快回家。
“打赌输了,本来就该服输,你才到曲府几天就想走?”曲无漪听见程含⽟毫不造作地直言思念程咬金,差点一劲使折断手里的毫笔怈愤。
“谁知道曲府闷成这副德行?”要是有趣些,他还肯勉強再留,可是他待在这里,只有种被人饲养等养肥再拖去屠宰的错觉,尤其还有个对他不怀好心眼,却连掩饰这两字都不懂得如何写的曲无漪在。
“你只要别老是把程咬金挂在嘴上,你就会发现,事实上上曲府做客非常有趣。”満脑子只想着程咬金,当然对任何事都意兴阑珊,将他所有用来讨好他的心意全当成驴肝肺。
“喂,⼲脆你把咬金也接来做客,我保证,在曲府住上三年五载我都不会嫌烦——但是不准邀呑银。”
又是程咬金——曲无漪深深昅气,在他指节间的竹毫笔已经扭曲变形。
“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曲大哥。”
“口气真像施恩,可惜你赏赐的殊恩,我喊不出口。”程含⽟皱起眉宇,他手里端着一碗百花蜂藌,一调羹一调羹往嘴里送——别人是拿蜂藌沾糕点或果子吃,他是直接拿蜂藌当零嘴。他嗜吃甜,加上程府专司制糖,养成了吃再多也不腻的本事,偏偏他藌吃得多,嘴却一点也不甜。“咦?你不继续看帐了?虽然我认为你绑我来做客,好歹得放下所有的杂事,全心全意讨我
心,老把我晾在一旁的待客之道是很失礼,不过你也不用特别招呼我,我会自己找乐子。”
对,你所谓的乐子就是在我⾝边碎碎抱怨,念到我內疚自责。曲无漪暗忖,本想尽早将所有正事处理完,再将接下来的时间全花在程含⽟⾝上,现在看来似乎要改变作风了。
“反正再怎么看也是钱赚,没什么好看的。”曲无漪放下帐册,他不想让程含⽟觉得被忽视,帐目可以缓些,人可不能不理。
“好想有朝一⽇也能用这种口气在一大桌竞争对手里说这种话。”虽然极可能被整桌的人拖出来痛殴一顿,太自豪的人总是令人嫌恶。“你看的都是些什么帐?瓦子院、赌场这类的收⼊?把一个人打到吐⾎收多少?要是多打断一颗牙有没有多收五两?打断骨头怎么算?”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生意?”
“杀人放火吧。不然土皇帝这三个字怎么冠在你头上的?”
“那是因为银鸢城所有的商行都有曲家一份,我皱个眉,便能决定米价涨跌,我咳个嗽,上家百的钱庄利钱就跟着增减。”只差呼风唤雨。
“既然如此,曲大少爷您可得好好保重龙体,要是你哪天犯了风寒,整整咳夜一,银鸢城就大
。”程含⽟风凉道,调侃笑弯的眼直视曲无漪,却发现他明明是在嘲弄曲无漪,曲无漪回望他的眼神竟然那么宽宏大量,好似无论他说出多恶劣的话,曲无漪都能全盘包容。
他收起笑容,有种被溺爱的难堪“你听得出来我不是在夸奖你吧?”
“听得出来。”他又没聋,也不迟钝。
若今天说话的人不是程含⽟,他老早就翻桌踹人了。
“…你真的这么喜
我,喜
到可以忍受我的坏嘴?”
曲无漪深深一笑,很⾼兴程含⽟看出他的心意。“嗯。”“我是个男人。”程含⽟重申,甚至拉下⾐襟,露出小半块的
口,辅助印证他的话。他可不是男扮女装,
口
布巾的美娇娘。
“我知道。”…嗯,刚刚不该回答得这么俐落,如果只是挑挑眉,依程含⽟的
子,一定会直接拉开⾐裳,他能赏到的舂景一定更加赏心悦目。
“男人通常不会太愿意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情。”因为要承受太多异样的眼光。他光想就嫌懒…也因为懒,他从没思考过这等可能
。
“我以为一个会罔顾伦常爱上自己亲姊的男人,不会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有什么好值得震惊的。不是吗?”
伦与同
相恋,同样惊世骇俗,程含⽟既然不觉得痴
程咬金有什么羞于启齿,又何必废言強调男人不愿意接受男人的爱情——而且他甚至认为程含⽟喜
程咬金的原因,若完完全全复制到程呑银⾝上,他爱上程呑银也是可以预见。
程含⽟没有替自己辩解的
望,因为曲无漪确实说中了他的某些想法。
“所以你喜
男人?”程含⽟再问。
“说实话,若你是女人,我反倒比较⾼兴。”曲无漪不避讳道。
“喔?怎么说?”
“至少对我而言,要拥抱一个女人比拥抱一个男人容易多了。”曲无漪伸出长指,轻轻碰触着程含⽟的脸廓“男人不比女人细致,还会有胡碴子,耳鬓厮磨的时候会不会像两把棕刷互相戳刺?男人⾝上没有女人的香味,反倒难免有汗臭,凑在鼻前嗅的时候,会不会像在闻着自己的臭⾐服?”
曲无漪收回手指,改用贴近的下颚磨蹭程含⽟的鬓边,鼻尖贴在他的发间,程含⽟没有退开,反倒好奇想瞧瞧曲无漪要做什么。
“你的⾝上有甜甜的糖香——”
“而你脸上只有刺人的胡髭。”程含⽟撇开头,不喜
⽪肤被搔刺得又庠又疼的感触,连发梢都还能感觉到曲无漪吐气的热度。“竟然喜
男人没任何好处,你又为什么要舍女人而就男人呢?多委屈你。”
“因为你是男人。”
虽然程含⽟退开了些,但仍在曲无漪一臂可及之处,所以程含⽟仍能清楚看到他勾直勾的慑人眼神。
“因为我是男人?”
“因为你是男的,所以迫使我必须爱上一个男人,只要是你,无论男女我都要。”
“…我到底在你面前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感动、这么印象深刻、这么——”这么死心塌地?
他不相信曲无漪是为了他这张脸才喜
他,若是,当初曲无漪就不会退程咬金的亲,因为他方才说了,要拥抱一个女人比要比拥抱一个男人容易多了,选择程咬金,既能有他的容貌,还能有女人的⾝子,一举数得。
那么,就是其他原因了?可是他很肯定自己之前完全没见过曲无漪呀——
“你什么也没做。”曲无漪目光深沉,其中带着隐然的笑。
“那为什么非我不可?程咬金和程呑银也行呀!”程含⽟有些生气,他讨厌跟另外两个人相提并论——不是讨厌咬金及呑银,只是厌恶三个人无法被分割开来,那种不一定要他,还有两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可供选择的感觉。
“照你的说法,你又为何独独喜爱程咬金,对程呑银便可有可无?他们不是也长得极为相似?”曲无漪把玩他
前的长发,黑墨的瞳定定望着他说话。
“当然不一样。他们只是长得一样,心思及聪慧都不相同,在我眼中他们是不同人。”咬金是仙女,呑银不过是蠢蛋。
“这就对了。在我眼中,你程含⽟也是这样独特的存在,程咬金和程呑银无法取代你。”
闻言,程含⽟只能怔忡望着他。
第一次,有人这样跟他说…
不是“你是咬金还是呑银?呀,你是含⽟?”的疑惑;也不是“我刚刚明明看到你打破花瓶——咦,是呑银打破的?你是…咬金?”的错认;更不是“我认不出你是谁,反正就是三胞胎其中一个啦”的敷衍,而是完完全全针对他——程含⽟——在说的话。
曲无漪不要咬金,也不要呑银,自始至终都是他程含⽟,所以即便咬金和呑银送上门,他同样不屑一顾…
“那天我们三姊弟刻意扮成一个模样,你是真的认出我吗?”
“从你一踏出帘后,我就认出你了。”
“我们三姊弟要是打定主意不让人认出来,没人能看出破绽,就算是伺候我们三人多年的铢儿也不行,甚至连呑银好几次都把我当咬金抱,你却…真不是侥幸蒙对?”
“我的眼中只容得下你。”
“…你看起来好像很认真。”不单单是认真,更是志在必得,这种雄
狩猎的独占,⾝为男人的他当然不陌生,可是成为这种眼光下的猎物,还是头一遭。
“很⾼兴你看得出来,含⽟。”也很⾼兴他不迟钝。
“所以你会想吻我吗?就像我每次看到咬金都想吻她一样?”
真单纯的男孩,脑子里想的和他想的完全是不同层次。
“吻?这太不贪心了,我已经想着如何咬开你的
带,一寸寸剥开你的⾐裳,好好品尝我所看到的…虽然我没和男人
好过,也许无法得心应手,但是我想我们可以慢慢学习,在彼此⾝上练习求进步——”曲无漪又重新挨回程含⽟颊畔,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婬词浪语的,够了没呀,口⽔都快流下来了——”程含⽟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会诚实到丝毫不避讳他的婬
,用言词及眼神在情调!以往虽然他也偶尔对程咬金说些不正经的话,但可不像曲无漪这般直接,如此不加修饰的坦⽩让他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过几年我长得比你更⾼更壮,胡子一大把像杂草,満
口的
⽑,这样你也要爱我?”他现在还是个男孩,等他长成男人,说不定比曲无漪更雄壮威武。
“这是个好问题,我没想过,就如同我没有想过——若你是男人,我还要不要爱你。”曲无漪打量程含⽟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现在的样子套上他形容的那些。不过他这年龄还如此娇小,以后要菗⾼成巨人,难度似乎远超过他的预期,所以他倒不担心自己往后的另一半是只⽑茸茸的熊。
“反正你就是认定我这辈子只能长这副模样,要多有男人味是不可能就对了啦。”程含⽟也早就认命了,可是口头上不甘心吃亏“不过,可惜你出现得太晚了,我心里只有咬金一个人,満満都是她,不想也不能再容纳任何人。”
即使有那么片刻,他震撼于曲无漪对他的专宠,以及自己在曲无漪眼中可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一直是他喜
咬金的主因。如果没有咬金,他或许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喜
上曲无漪…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喜
的人是男是女,连自己的亲姊,他都可以因为这个缘故而眷恋她,再因为同样缘故爱上一个男人又算什么?
但是曲无漪不过只认出他一回,咬金却是从小到大都没错认过他,两者自然无法相提并论,放在秤上,轻易就能明⽩孰轻孰重。
所以只好对不起曲无漪了,下辈子请早。
曲无漪不想让程含⽟难堪,却知道若不踩在这痛处上,他毫无胜算。
“更可惜的是,你在程咬金心中却不是唯一,她心里还有别人。”
程含⽟怒瞪他,这个事实他一清二楚,但从曲无漪口里说出来,却更加犀利。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程含⽟重重搁下糖碗,起⾝想走,不要让曲无漪看到他无能为力的挫败。
曲无漪扣住他的手,将他扯回
口,程含⽟仰首,鼻尖碰到曲无漪的**,虽然他立即扭头转开,温热的感触却不曾消散。
“含⽟,爱我吧,程咬金远远不及我待你的心意。”
程含⽟从他怀里起⾝,深深凝瞅他。
看见自己出现在曲无漪眼中,被同样深深回望,耳里听见他铿然的要求,心窝口泛起微甜的滋味,他相信没有人能抗拒曲无漪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声音…他也不想拒绝,被人重视的感觉,确实会让人自満。
而且——咬金不曾用曲无漪这样的眼神凝觑过他…
“我如果说不要;如果说你和我都是男人,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你会听我的话放弃吗?”
“不会。”前者的拒绝听起来像耳边风,后者的推拒像自欺欺人。
想也知道。他都算不出来拒绝了曲无漪几次,要是曲无漪懂得听话,就不会硬
着他上门做客。反正曲无漪都笃定说了不会理睬他的拒绝,他也懒得去说服他了。
“那么,请你继续努力吧。”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愿意接纳一个男人,一个…让他心烦意
的男人。
曲无漪来到程含⽟⾝旁倾下⾝,见程含⽟没有退开,曲无漪更得寸进尺,**刷过他的
角,放轻声音,那嗓越轻,反而越显有力——
“我当然会。”
程含⽟在曲府里听到诸多的指指点点,那些耳语似乎顾忌着被曲无漪听见,都是嘀嘀咕咕的
头接耳,在他每回走过曲府檐前时,洒扫的长工、修木的奴仆、植花的工匠,无一不停下手边所有正事,开始在他背后咬耳朵。
即使那些话无法听得完整,但拼拼凑凑也知道他们在说——他是曲无漪豢宠的娈童。
因为曲无漪为了他,找遍各式各样的蜂藌,有荔枝藌、百**、苹果藌、蒲姜藌、柑桔藌、龙眼藌,満⾜他嗜甜的嘴。
因为曲无漪从不给下人好脸⾊,独独对他时会像个孩子在笑,那嘴脸,仿佛比咆哮发火更教下人们害怕。
因为曲无漪不避讳在众人面前对他动手动脚,故意制造出暧昧不明的挑情行径。
而程含⽟也不想费
⾆解释什么——总不能要他每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时,就上前去向他们说清楚来龙去脉吧?如此一来,他的嘴恐怕整整一天都不得闲。
虽然他也可以让曲无漪端起主子架子,集合所有家仆,简单一句话就能开解误会,不过他没这么做,因为他知道,曲无漪绝对会说“这位是未来的曲府夫人”这类的无聇话,找他出面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才短短认识曲无漪几⽇,他竟然已经摸透了这个人的脾
。
“你真无聇!”
人言可畏,不过听久也是会⿇木的,完全没有感觉。可是面对人⾝攻击,程含⽟不是软柿子,尤其是“无聇”这两字已经当面甩上他的脸,他不会有太好的心情和度量去笑笑接受。
程含⽟叼着糖
,
迭腿双坐在石栅上,一名美人气焰嚣张地以葱⽩纤指指着他的鼻尖,媚眼杀气腾腾
出两道凛冽森光,杀出无聇两字的红
嘟得半天⾼。
私下耳语听多了,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好胆在他面前吠给他听。程含⽟是好奇多于生气。
“你明明是个男人,做出这种事情不觉得丢脸吗?”美人蹙眉的模样虽美,然而一旦染上了嫉妒的味道,天仙美人也沦为修罗夜叉。
“你哪位?”程含⽟施舍给她一眼——就只有一眼,马上慵懒改去瞧満园子的花。
“我是主子的贴⾝小婢。”对方非常強调“贴⾝”两个字,意喻为何,非常明显了。
挑衅。
“只是个小婢呀。正好,我口渴,去替我倒杯茶来。”程含⽟指使起她来。
“我是主子的贴⾝小婢!”美人愤然重复。
他听到了,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所谓的贴⾝小婢,就是上不及爱妾,下又比寻常丫鬟“伺候”主子更多事,界于两者之间,没名没分的女人。
“曲无漪说过,这整座府里的仆人都可供我使唤,就连我叫他替我端汤添饭他都不敢吭一声,何况只是你这种『贴⾝小婢』!”程含⽟也仿效她,故意把“贴⾝小婢”四个字重重強调。
“你——哼,不过是主子对你觉得新鲜,等他玩腻了,他才不会再这么放纵你!”
“那也得等他玩腻了再说,你太早来威示了,过几个月再来。”程含⽟挥手要赶她走。没见到情势比人強吗?要吵架也等他失宠来吵才有成功的机率嘛,笨。
“你又不能替主子生孩子,占着主子的疼爱算什么!万一主子因为你的妖媚而不再喜
女人,那要如何是好!”贴⾝小婢对于程含⽟⾼傲的态度万分不満,她以为只有女人才有魅惑男人的本领,没想到眼前的这名男人竟然也有,而且似乎对自己相当有自信,让他整张脸孔看起来更加亮眼。
“关于这点,你不妨去向曲无漪提,跟他说,不想绝子绝孙的话,就去找女人爱。如果他害我认定了非他不可,我绝不准许他以繁衍后代的借口去纳妾生子,他就得认命接受男人无法替他传宗接代的残酷事实。”程含⽟认真宣告。他没有与人共用伴侣的习惯,嫌脏。
“你怎么可以这样!主子又不是属于你一个人所有!”贴⾝小婢气得満脸涨红“你太贪心了吧!大家都不敢奢求得到主子所有眷恋,只要能分得丝毫就很満⾜了,你现在吃⾁连骨头也不吐了吗!一个男人长成你这副德行,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比女人更美,男不男、女不女!
“贴⾝小婢姑娘,你要不要上程府去吼这些话?我保证你会在最短的时刻被一大群女人揍得不成人形。”她以为只有曲无漪才有人爱吗?他在程府也是众多丫鬟心目中的美男子哩!说得好似是他硬贴着曲无漪不放…是谁赖上谁呀!
“你才要当心,小心哪天在曲府被一大群女人揍得连你爹娘都认不出来!”美人牙尖嘴利地反
相稽。在曲府,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人不少,视程含⽟为敌的人更不在少数。
“说得好,我今天就向曲无漪讨个人随时随地保护我,再不然叫曲无漪将我绑在他
带上好了,看谁敢动我一
寒⽑。”哼,气死你。
美人额上爆満青筋,但终于想到反击的方法“你以为这种专宠还能维持多久?真要说你有多受主子喜
,事实上也不过尔尔,远不及主子养在府邸噤地的美人儿。”
“府邸噤地?”这话题勾起了程含⽟的趣兴。
哼哼,会怕了吧!美人
角一抹蔑笑。
“就是那一大片桃花林深处的竹舍,听说里头住着主子最最疼爱、最最喜
的姑娘,主子喜爱到不允任何人跨进桃花林,可每个月赏的绫罗绸缎、奇异珍宝、脂胭⽔粉从没少过,主子宠她宠到不准人见到她,只要踩进桃花林的下人都没有好下场!跟她比,你只不过是让人玩玩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神气的!”虽然这只是关于竹舍正主儿的众多传言之一,但她相信说出来已经⾜够气死程含⽟。
“喔,他养了个美人呀。”程含⽟继续吃他的糖“那关我什么事?”
“你——你不嫉妒?”怎么没有气疯的迹象?
嫉妒?他程含⽟不做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反正曲无漪对他而言,不过是块粘人的糖饴,能甩掉才让人倍感⾼兴。
心里的声音是这么说的,可是衔在嘴里的糖,却缓缓泛出又酸又涩的味道…
m.m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