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于自己的容貌,江青云一向是很实际的;她绝对不是天仙绝
那一
的人物,心知肚明自己只是“清秀”而已。清秀的定义是:在台中街头随便看一个女人,都可以称之为清秀,只要不是歪嘴斜眼的女人,一律是清秀的范围!
便宜得一斤一
钱都没人买。
所以,当有人站在她面前叫她一声“美人”时,她心中第一个反应是看看身后的人群中几时会出现一个大美人;因为她向来欣赏美男子与美女。如果发现身后根本没有所谓的美人,才会肯定那人是在叫自己。那么第二个反应绝对不是轻飘飘的乐坏头,而是认为对方的视力有问题。
此刻,她正双手
叉横
,不悦的瞪视着眼前这位棕发蓝眼的外国男子。
这个男人不知道跟踪她多久了,而他手上那架相机看来非常昂贵,但看在她眼中却非常刺眼,有股想将之砸烂的冲动。当她发现这个外国人在跟踪她时,正好看到他对着她按下快门。她厌恶拍照,尤其痛恨有人未经她允许而偷拍她。
原以为狠狠瞪他一眼后,他必然会急忙逃开。但是,她却估计错了他脸皮的厚度,也许外国人的脸皮厚度是要加倍计算的。在她进入速食店不久后,那个外国男人竟然明目张胆的找到她的桌位,然后坐到她对面,并且
出俊美的笑容,以一种
稔的笑脸对着她看。
这个跟踪她大半天的外国男人,打一照面说的话,是这样的“你是我见过的台湾女人中,最美丽的一个。你真是一个大美人!”很纯正的中文,虽然还带了点外国腔。
对于这种上门搭讪的人,江青云没有吼回去叫他滚蛋就代表她心情还不错。这个厚脸皮的外国男子一脸的笑意与俊美已吸引住众多注目的眼光,他非旦没有被她的冷眼吓退,还夸张的展现他的笑容;他那笑容也代表了她若不开口说句话他绝不走的无赖。
“你确定你的视力没问题?”她穷凶恶极的瞪他。
“我叫乔治·柏特,你好风趣。”外国人双目炯炯,如耀目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动。
“客气。”她撇撇嘴。
若不是这个老外太会做戏,就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江青云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除了一张俊美得可以比美阿德尼斯的脸外,他也是个衣架子,随便一件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出色得不得了。他是个模特儿吗?一个带点神经质的模特儿?
至于江青云为什么还不赶走他的原因大概在于他的笑容天真无
,一点也不像大家想像中的
狼。长相俊美的男人通常就这一点吃香。
“你做什么跟踪我?”见他一迳傻笑,江青云冷淡的开口问。
而他…乔治·柏特,笑得更灿烂。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却有着十七、八岁少年的纯真笑容,那是很眩人的。他回答:“因为我们算是认识很久了,江青云。”
一颗手榴弹抛到她手中也不比这句话让她震惊!她张大眼也张大嘴,
口叫…
“我居然这么有名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大名竟然可以远播海外,连随便一个老外都可以轻易叫出名字的地步!”
她当然不是高兴,事实上她是气昏了,她不喜爱这种感觉!成何体统!这个陌生人…而且还是老外,竟然叫得出她的名字,又好像对她的一切了若掌!这这简直太离谱了!
“青云…”乔治又要开口,而且已亲昵的省去姓氏了。
“是那一家征信社给你我的资料的?我要去把它的招牌给拆了!”她打断他的话,推理的第一个结果是这老外向征信社取得她的一切资料。真是太不道德了!
张口
言的乔治却没机会开口,一个又尖又高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是个女高音。
“乔治!你又
跑了!我们在孔庙那边找得要死,你却一个人晃到这边悠哉,也不与我们打一声招呼!”一个美丽
火、身材圆润的女人,穿着一身火红紧身洋装,款摆生姿的走了过来;表情虽是嗔怒,却仍十分美丽。她的一双玉手正勾在身边一个英
的男子臂弯中,那个男人很高…雷拓!江青云双眼半眯了起来,开始觉得那个女人没那么美…她竟然不知羞
的“挂”在雷拓身上!这看在江青云眼里,简直不能忍受!
“青云!”雷拓显然也为这种巧合感到讶异,
口叫了出来;不过,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乔治已抢先开口:“看看我找到了谁?雷拓,你还向我保证我绝对找不到她!我心目中的东方佳丽不正在我们面前吗?老天!她比照片上更美。”满脸的欣喜与得意洋洋,说完后还一手横过桌面,试图不着痕迹的握住青云的手,以示热情。
不必青云自己闪躲,雷拓已替她省了事。他以最快的速度坐到青云旁边,握住青云的手,顺便打开乔治的禄山之爪。
“青云,他叫乔治,是我在美国的朋友。”
“是你对他提起我的?雷拓,你吃
了太撑是不是?”她低吼。一边想
出自己的手。与雷拓沾上一点点关系都是极不妥的,她心中开始不安,因为他牢握自己的手,虽说他手劲不大,却也令她挣不
。
“雷拓,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别说是挣不
他的手了,如果他不站起来,她根本等于是被困住了,别想离开这些人。
“吃午餐了吗?”雷拓对她的要求充耳不闻。
“吃
了。”光气就
了。今天的他特别的厚脸皮。
一旁被忽略漠视的方香如不甘被冷落的娇嗔:“她是谁?阿拓。”一手搁在雷拓肩上靠得紧紧的,并且以睥睨的眼神斜视江青云,两道要杀人的目光不时刺向雷拓握住江青云的手。
如果眼光能杀人,江青云相信自己必然会当场毙命!而那妖女对雷拓的昵称燃起她心中熊熊的无名火;她还没有向他算到处宣扬她大名的帐,现在又添上一笔新仇!即使不愿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她的脸色也充份显示出她濒临爆炸边缘的怒气,她一字一字的咬牙道:“我…要…过…去!”
“雷拓,青云小姐要走了,你快放开她呀!快起身让她走出去呀!我会送她平安回家的。”由不得雷拓开口,乔治已经喳呼的张罗了。
波涛暗涌在两个大男人之间,一样的居心叵测。
情敌当前,雷拓哪有空理会一边猛抓他,企图引起他注意的方香如?于是像挥蚊子似的将她的爪子移开,紧紧盯着乔治道:“送她回去?乔治,我想你是忘了你来台湾才一星期,连东西南北的方位都还搞不太清楚,送她?身为她的青梅竹马,当然应是我送才对喽。”他很优雅的站了起来,以西方的礼仪扶着青云的手肘走出来。
她不喜爱这样!别人在谈论她,却将她当隐形人似的搁在一边各说各话。
在走出去的同时,她用她尖尖的三寸鞋跟用力的踩了他一记。
雷拓眉头皱了一下,她可真是泼辣!
“青云?”
“放开我!”她低叫,用右手推他,想救出自己的左手,
开他的掌握;不料脚下一个踉跄,她竟跌入雷拓的怀中…是了,这就是雷拓的目的,让她出糗!
不必她挣扎,乔治连忙站出来扶好她。“小心!小心!”
青云忙不迭的挥开乔治停留在她手臂上的手。她非常讨厌与人太过接近,男女都一样,保持一点距离才能以策安全。至于雷拓…老天爷!她仍半依在他
膛中!没有那么
感大概是因为打小自大一起生活,多年来,习惯了!除了会有些心慌意
之外,倒没有那么厌恶。
不过,她在打开乔治的手时,不忘狠狠瞪雷拓一眼;而他的表情却得意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丝毫没有半点悔意,甚至还对她眨眨眼。
她楞住了!这是雷拓吗?那个老实温文儒雅又与世无争的雷拓?十年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他到底是有些变了!那里还有温文老实的影子?甚至有些促狭得一如…一如那个雷煌笑起来的面孔!他们果然系出同一个老祖宗!
她真为自己的境况感到无辜。原本她应该在忙了一早上后,坐到这家速食店享受一顿垃圾食物犒赏自己的胃。那里知道会蹦出来一个视力有问题的老外,再来一个与她命中相克的雷拓,又加上站在一边企图用眼光将她千刀万剐的妖女…她何其无辜!
无奈的叹了口气。被这几个人一搅和,那还有什么用餐的心情?她可不打算加入这一出三人行的闹剧之中。
拿起大袋子背上肩,绕过雷拓。
“我走了。”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才走出速食店没多久,雷拓立即跟了出来,走在她身边,低问:“在生我的气吗?”
表情有些懊恼与惶恐,这使得他俊美的面孔添上几分忧郁:这又像极了她所熟悉的那个雷拓了,不复见刚才的顽皮与促狭。
她低头不语,还在思考,雷拓却已心急的抓住她的手“青云,你跟我说话呀!”
江青云快速的
回自己的手,孩子气的将手藏在背后。她不要雷拓碰到她!每次他碰她时,手掌好像有电,又会生热,让她心慌又无措,全身热呼呼的,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
迫感,让她连脉搏的跳动也不规则了起来。她不喜爱这样!这种虚弱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铁娘子身上的!她是个悍婆子,人人都知道的。
“雷拓,我那里犯到你了?你要这样子害我!你明知道我讨厌不相干的人知道我的名字,偏偏你硬是到处招摇,还驰名国际!这对中华民国台湾的国民外
非常有助益吗?真是太伟大了!”心中愈想愈气,气焰顿时高涨。气势汹汹的质问过之后,更是努力、大步的在人行道上重步走。她
愤的方式,向来是“
”马路:当她走到腿双无力后,肯停下来,就代表她的怒气已消得差不多了。
知道雷拓在身后跟着,她故意在人群中左闪右闪,能把他甩掉自然最好;可是,自她有记忆以来,雷拓别的长处没有,跟人的本事倒是一
,至少从来不曾跟丢她。现在更是不可能了,他身高腿长发挥了最大的功效,可以准确目测到她的方位,他的长腿一步抵她二步,她跑得气
如牛也没用。
走了很长一段路…将近二十分钟左右,江青云转入公园入口,像一个心脏病发的老太婆一样“爬”到一张椅子上
气。真的是老了,
不起这几分钟的折腾!她顺过气不久,才有余力四下看看。如果雷拓不是被她甩掉了,就是自觉无趣的掉头走了,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回去陪那个
弹了吗?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心中又燃着一股无名火,他甚至还没向她解释那个外国人的事,居然就跑了:
一瓶
着
管的运动饮料出现在她眼前。炙热的大太阳当头照,乍见这一瓶周身冒着冰水珠的铝罐饮料,任谁都会口水直
,只希望一口将它
尽以清凉消暑。
她抬眼横了雷拓一眼,不客气的拿过饮料,两、三下就灌光光。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一个空心命中。
他没走,这使她心情变得非常的好。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冰解的迹象,让人看不出端倪。雷拓坐在她身边,手边一份报纸微微扇动,替她送来阵阵清凉的风。
而雷拓也知道她气消了不少,现在是解释的好时机。
“他是我在哈佛时的朋友。两年前不小心让他看到你的照片,其实也只不过是几张大头照,了不起再加上一张小时候我们的合照;你不爱照相,相片没有几张。然后他追问你的名字,我只随口说过一次,想不到他就记牢了。”
“那来的照片?你又怎么会有我的?还有,只凭几张大头照居然就可以使那老外见到我本人后就摆出一副思
发情的面孔,痴呆的看着我,是什么原因?你灌输了他什么不三不四的想法?我可不知道自己美到可以成为某人的梦中情人!”她咄咄
人的口气,手指直戳他肩膀;火气是消了不少,气焰仍是很高。
雷拓皱眉。
“青云,好女孩不可以请出‘思
发情’这一类的话的。一点也不端庄。”
她拒绝改变话题。
“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回答呀!我要的是答案。”
“这里太热了,七月天,又是中午时刻,再熬个三十分钟,我们二人都可以上桌了,成了两道烤鸭。”他道,拉起她的手,非常自然的握住,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我们找个有冷气的地方坐,任你拷问。我今天一下午都属于你了。”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询问,语气却又有些挑逗,可是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而,打他拉住她的手起,江青云心里又浮起了熟悉的燥热感,心口又急快的跳动了。他能若无其事、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她又怎么能小家子气、忸怩的挣脱?那不就弱了自己的威风?于是这次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只不过为了表达自己的不甘不愿,她抬眼瞪他。适巧,他正低头看她,嘴上泛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样深沉的温柔,又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她居然不敢正视了!忙别开眼,一时心中纷
,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知心中的燥热一直往上浮。他…
怎么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她?
雷拓的笑容加深了!败聪明的不对她双颊浮上的红云发表意见…除非是不要命了,但心中却乐坏了。上回他就发现,青云对他也有着一种理不清的感情,并不是他一厢情愿。那个发现让他心中有了踏实感,对前途乐观了起来。
他可不要让她再逃避下去了。
向来,这个性格男孩子气、牙尖嘴利、让人望之生畏退避三舍的小女人,是不懂脸红为何物的。但,她此刻竟脸红了,因为他!雷拓开心的想大叫!她的刀子嘴虽然很伤人,但他还是喜爱她,宁愿永远坐在她身边听她骂人,也不愿走开…他,雷拓,要定她了!
“走呀!惫不走!”她窘迫的低叫,没勇气看他的笑容…那个白痴状。
“哦!哦!走了。”雷拓急忙应了声,拉起她往公园门口出去。
挑了一家火锅城吃午餐。坐在冷气超强的餐厅中吃热呼呼的火锅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青云对火锅的汤头情有独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顶着大太阳也会垂涎麻辣火锅的滋味。雷拓真是太了解她了!
在狼
虎咽得半
之后,江青云才有心情听雷拓解释原由。
雷拓
出手帕横过桌面擦去她脸上的油渍,自然得像老夫老
似的。收回手后才若无其事的说:“第一,乔治知道你的长相,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毕业纪念册上头的那几张照片;唯一一张成人照片是四年前国中同学会上拍下来的。因为我没回国参加,同学中几个有联络的就洗了一份照片寄给我。加上他对东方历史与文学的好奇,连带将你想像成古代仕女,
得一塌糊涂。你知道,你的瓜子脸给人一种古典的感觉。这次他藉公事之便来台湾,一直央求我带他来看你,我一直推托,心知你不爱惹上这种事,也不以为乔治有认识你的必要。想不到,你们还是不期而遇了。再来,我没有灌输他任何不干净的想法,是他太一厢情愿。相信我,我甚至比你还讨厌他追求你。一直以来,他除了知道你名字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了。”
青云端详他诚恳的表情,他话中蕴藏着一份难解的深刻讯息在传递给她。
可是她接收密码的功力太差了,完全不明所以,不过心跳又跳快了一拍。
这等狗
倒灶的事,她可没心情去理。每天被公事搅得昏天暗地,那能分出多余的时间去当老外的古典美人?想到“美人”这二个字,不觉又是一阵
皮疙瘩。她与美人沾不上边,刚才那妖女倒是名副其实的美人。
“那美人呢?丢下她不管了?”她的口气有些不善。特别想到那女人贴在雷拓身上的情形就怒火中烧。那个花痴!简直丢尽了全天下女
的脸了!在二十世纪末的现在,那还有那种“小鸟依人”的弱女子存在?妇女解放运动都几百年的事了,她竟还兴这一套…不过,男人也许只吃那一套。
“她自己知道路回家。”对于方香如,他也没有多谈的兴致。
由于食物还有一大堆,她的胃也还有一半是空的,再吃个半小时是跑不掉的。不找话题聊就太闷了,江青云再三对自己声明…她可不是关心他哦!
“你回国来打算做什么?先当你父亲的助手吗?你堂哥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你不担心?”
雷拓眼光里有丝闪烁,戒慎的看向她。
“你见过我堂哥了对不对?一个很英
的男人对不对?他在哈佛是出了名的‘撒旦’,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你以为呢?”
说起那个雷煌,青云不
又想到三天前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情形。他仍是一派的高傲与偶尔跳
出的顽皮,带着一点点捉弄,让她觉得他在逗她似的。可是没理由会那样的呀!他长得真的不错,可是那与她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雷拓怎么会问这个?又一脸担心。
“青云?”雷拓有丝着急的唤。
“我很担心你的境况。有那一种堂哥,对你而言一定非常辛苦。不过,你放心,毕竟你才是那个正统继承人,他能力再强也只能当你的手下。”可怜的雷拓,还没入主新扬企业,就已经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了!可想而知,他未来的路会更辛苦。江青云当然是讨厌他的,不过向来保护他惯了,现在会想安慰他也是正常的,那是两回事,不相冲突。
“他胜过我很多,不是吗?”他苦笑两声,双眼却比刚才清朗,并且隐含了一丝欣喜。
“只要你努力,才不会输给他!你也是哈佛出来的呀!”
“那就好。”他突然握住她双手,包在他双掌中。他有一双白皙又修长的手,可是手指与掌心间却很
糙,并且还长了茧。
江青云一时倒忘了要
回自己的手,反倒翻过他的双掌,仔细看那两手布满不协调的厚茧,与他贵公子形象差太多了。
“这是什么?”
“弹奏乐器也需要靠气力呀。我小时候就有了,进了音乐学院更是没
没夜的勤练钢琴与小提琴,就这么来的,消不掉了。”
惫以为他的手掌应该很柔软,她居然料错了!
“青云,你会帮我吗?”他的表情转为认真,却问得江青云一头雾水。
他在说什么?
雷拓并没有多做说明,只是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眸光看她;也因为他问得没头没尾,她一个字也没回答。回到公寓后,她心中还挥不去雷拓那张充满希冀的面孔。他在打什么哑谜?
“阿姨!”一入门,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她腿上。江青云一把抱起四岁的小念恩。今天的小念恩梳了两条麻花辫,一张圆圆的小脸再加上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大眼,怎么看怎么的可爱!不怕生,嘴又甜,脾气好得不像话。像这样的小阿,江青云必定毫不考虑就生他十个八个。
可是,就遗传学而论,她江青云恐怕没那福气。她这面孔或许有点机会生下漂亮宝宝,可是就火爆脾气而言,一个江青云为害人间就够了,不必再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加害自己,想早死也不必用这方法!有时候她也受不了自己的拗脾气。
“回来啦?”厨房口探出一张美丽的面孔。
“嗯!”江青云抱小念恩到厨房,看饭桌上摆着几样热腾腾的菜。问:“这么丰是什么原因?”
小念恩的母亲…史君华,睁着一双圆圆大眼看她。
“我忙了一天到底是为什么?上星期是谁提醒我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生日呀?”
“我也顺便告诉了你,我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在鬼月出生,心里就
一把的!那还有心情过生日!人家说鬼月出生的人大多有
眼,八字轻,常会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你是说今天的生日不过了?大小姐。”史君华双手叉
,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但她那张温柔娴雅的慈母面孔,怎么也做不出穷凶恶极的表情,惹得江青云直笑。
“可以打牙祭又有什么不好?本姑娘不怪你擅作主意让我记起自己老了一岁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动呀?贤
。”
“再等五分钟。”史君华也笑了出来,连忙又转身炒菜。
从高中时代到现在,能通过江青云火爆脾气考验而成朋友的,就只有史君华了。江青云向来没什么
朋友的心情,独来独往惯了!二十多年来,能让她挂念心中的,就只有雷拓和史君华。
至于多年不见的史君华,能再重逢也算是奇迹。高三那年,史君华的父母猝死异地,举目无亲之下,她只好随亲戚到美国去了,之后两人偶有书信往来。这样平淡的日子在四年半前掀起了风
,青云只由信中知道,四年半前君华的亲戚为了挽救濒临失败的生意,打算以君华作为
换。收到那封信,青云替柔顺无依的史君华捏了把冷汗;隔了半年,她突然收到一张喜帖,史君华决定接受安排嫁给那个华侨。更戏剧
的,在江青云心急得半死的第二天,史君华竟出现在她公寓门口,没有一句解释就昏睡了一
一夜。请医生诊断后才知道,她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还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这中间的过程,江青云自是很关心、好奇,但首要的事,就是将好友的身体照顾好。而且,她知道如果君华想对她开口,自然会说清楚,若不肯多说,就代表那伤痛太深。
在小念恩出生之后,若华终于说出了她那些年的境遇,以及变数最大的最后一年有个华侨一直想得到她;尤其当君华二十岁之后,出落得更加标致,那股温雅娴静又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气息最是让人惊
!拔只老外,连华人圈都为之騒动。她的亲戚对她并不是不好,可是利字当前,连儿子女儿都可以当棋子筹码了,何况一个收留来的小甭女?在君华大三那一年,那个年纪足以当君华父亲的华侨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开始施加压力。她的亲戚不顾君华的苦苦哀求,竟应允了这门亲事。
当晚,史君华绝望的跑了出去;身在异国,她什么也不能做,连要藏躲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她几乎是认命了,跑出去,只是因为柔顺的内心之中仅能以此表示一点点抗议。亲戚们没有拦她,是认定了她必定会回来。是的,除了这里之外,她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可是,她太没有警戒心了!夜晚的纽约市,独行女子即代表了危险。当她发现不对颈,已被几个乞丐似的猥琐男子困在一条死巷子中,他们身上充满了酒臭与恶臭,一双双诡异的眼
恶的看着她,像是一只只
将人生
活剥的禽兽。
她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拼命的挣扎,绝望的想逃出这些人身边。可是另一种消极的声音由心中响起:死了算了!两种不同的结果还不是相同的悲惨!她即使逃开了这些人,终究还是要像个玩具般给那个老男人玩
一生…
当她这么想时,已经被推倒在地,衣衫在拉扯间已无法遮蔽身体!可是,就在她认命的闭上眼时,她听到男人哀号的声音,而警笛声由远而近…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过度的惊吓早已使她陷入半昏
状态;依稀只听到有人用英文在交谈,而且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那女孩有没有事?雷。”
“没有,只是吓昏了。”抱着她的男人回答。
“你认得她吗?”
“她是我妹妹。”
“哦!那就不必回警局做笔录了,下次别让她一个人晚上出来。”
“知道了。”
救她的,是一个东方男人,他的英文名字只有一个字,叫“雷。”她醒来后“雷”一直训诫她的无知、不懂人心险恶;才说两句,史君华就泪如雨下,那个叫雷的男子立即慌了手脚,轻轻的将她搂在怀中。他是个不会说温柔话的男子,有严厉的面孔,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如果她的一生注定要毁在一个老男人身上,那么她至少可以不让那人得到她清白的身子。自父母死后,这个叫雷的男人是唯一不求回报、真心对她好的人,她喜爱他。当夜,她“勾引”了他;那个男人起先是拒绝她的,可是她是铁了心了,不顾一切与他挤一张
,而…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原本以为她的人生就将结束于二十二岁的秋天,今后只当自己是一具没生命的娃娃,认命的嫁给那个娶过六任
子、妇情一大票的华侨当
子…至少,她人生之中有值得纪念的事了,不是吗?悄悄离开那个雷之后,她知道,她爱上他了。但是这付建立于萍水相逢的爱只有她才会珍惜收藏;至于雷…
他绝对是不会记得她的!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自动投怀的女人不是吗?以他的英俊
拔,会对他献身的女子岂只她一人?
她的逃婚在于:她怀孕了!在婚礼举行的前三天,她偷偷回国。美国那边闹翻了天也与她无关,没有人知道她回台湾了。为了孩子,她决定活出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受人摆布。而地也不再是孤单一人,小念恩是她的至亲骨血,她要用所有的爱抚育她女儿,不再柔弱任命运作弄。
一晃眼,也已四个年头了。
青云动容的同时,不
也想着小念恩的父亲;只知道是个东方人,不知国籍,不知道完整的名字,若华会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真是神勇了,糊里糊涂就献了身。说感恩献身似乎较为实际,谈到“爱”就不可思议了。不然念恩的名字为何要取成“念恩?”但君华四年来拒绝众多追求者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深爱那个男人,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什么事都好商量,她爱人的事没得谈。江青云认为君华昏了头了,四年来也不想多说,吓退许多好男人也没办法,郎有情妹无意本来就没戏唱。
也好,反正她有女儿了,还结婚做什么!男人也只不过是用来提供
子罢了。大多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生活中多了一个男人还真碍眼。
“今天不上班吗?”一边吃,青云瞄了下时钟,下午六点半了。白天君华在公寓中带小阿,也替儿童故事书画
画赚取生活费。晚上有青云在,她就到二十四小时商店当夜间会计。虽然公郧青云买的,不用付租金,但君华坚持要付分期款的一半。
“我辞掉了。念恩已经大到可以上幼稚园了,我想将她送去幼稚园,然后找份白天的工作,晚上用来画图。”史君华喂着女儿吃饭,轻轻说着。
江青云托首看她。君华太温柔贤慧了点,想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生存恐怕很难。虽然她英文底子好,可以当秘书之类的工作;可是,就青云所知,主管级的男人通常都不太安份,见到有点姿
的女人都会想入非非。君华这一踏入,恐怕不妥,她那里应付得来那些人心险恶?
“你要找那方面的工作?”
君华从桌下
出一张报纸。
“新扬百货明天开幕,目前还缺很多人,如果应征不成内部职员的话,当收银员也是可以的,时间固定,又可以配合念恩的时间。店员恐怕就不行了,时间太长。”
新扬百货?雷煌管的地方?至少青云可以相信雷煌不是好
之徒。她拿过报纸,看看应征项目,念了出来:“秘书,待遇三万八起。事务职员,一万伍。企划专才,二万伍…唔,秘书好了,其他会计、店员≌银员的待遇都太少了。至于秘书,还可以在三万八之外加上治装费、加班费,一路加下来相当可观。”
君华瞪她一眼。
“我不要应征这种暧昧的工作,不管待遇多少,有没有与上司勾三搭四,反正流言一定会不断。”
江青云拍
脯保证:“雷煌那个人我见过,绝对不会与下属
来,他公私分明的态度绝不会有流言传出。我就是放心他才让你去呀,他是雷拓的堂哥。你想,一个呆瓜的堂哥会有什么威胁
?”
史君华嗤笑出来。虽然她没见过雷拓,而可怜的雷拓也老被青云形容成超世纪大白痴;可是,若华认为,青云是喜爱雷拓的,受上他而不自觉。好吧!
如果青云都这么保证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么,我明天一早去应征好了。他们十点开幕,九点就开门了,早点去应征才不会耽误人家的时辰。”
“我陪你去,在门外壮胆也不错,不管有没有被录取,我们都可以陪小念恩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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