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没有人走的路,更没有丁点人的气息,只有鸟巢兽窝畜生道,因为这里是野兽的地盘,即使在这儿转上八百年,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碰上一、两个神仙,但绝不会碰上其他除了野兽以外的生物。
说到野兽这种东西,危机意识通常都非常⾼昂,最不喜
有人擅闯它们的地盘挑战它们的权威,但有些时候却恰恰好相反,特别是在它们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的时候,因为…
食物来自投罗网了!
天黑了,月免⾼挂,暗影幢幢,暗夜的动物在冷冷的空气中呜咽著令人战栗的曲调,虫鸣蛙叫、狼嗥狗吠,还有千奇百怪的呼昅声,在这一刻,不必发生任何事,九儿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买了一把小刀防⾝,但眼下即使没有任何人提醒她,她也很清楚这把小刀庒
儿敌不过那一排排金光闪闪、锐气万条的尖牙利齿,只可能伤了她自己,顺道淌下一摊⾎味儿来通知更多客人赶来品尝最新鲜的⾼级料理…现串生人⾁片,新店开张,今⽇统统免费。
她也生了火,但这堆火能维持半个时辰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她实在很难要求那堆已烧成灰烬的木柴继续燃出什么天火来。
所以,她决定爬到树上去。
“姊姊,你睡吧!我会抱住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七…七儿睡不著。”七儿抖著
嗫嚅道。
“那…眯一下眼也可以。”
火熄了,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一对对奇异的青⽩⾊光点在树下徘徊,仿佛萤火虫似的,但九儿可以确定萤火虫绝对不会有耝重的呼昅声,也不会有流口⽔的
息声,更别提低低的呑咽声,甚至那种听得人魂飞魄散,忍不住苞著咬起牙
来的磨牙声。
“不用怕,我在这里,不用怕!”她安慰姊姊,顺便鼓励自己,嗓音却颤抖得连只蚊子都说服不了。
夜更深,楼下饥饿的食客也越来越多了。想必是因为众狼友们慷慨大方地呼朋引友、招亲唤戚一起来享受盛宴的结果,难怪人家说狼族比人类合群。
“不不不…不用担心,只要等到天亮,它们…它们就会离开了。”希望!
可是天亮后,她的希望正式宣告幻灭,那群野狼依然流连不去,摆明了不咬她们一口绝不罢休的志气。
它们从来不做⽩工的,守株待“人”了一整晚,总该有点代价吧?
九儿终于绝望了。
就在这时,大概是等得不耐烦快饿扁了,有一只野狼尝试要眺到树上来,有一就有二,不消多久,所有的野狼全都变成了蚱蜢卯起来往上跳,而且越跳越⾼,越跳越接近她们了。
“九九九…九儿,它它它…它们…”七儿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不不不…不要紧,我…我…”九儿努力呑回拚命想要跳出口的心。“我们分开逃吧!”
“分开?”
“对,分开才有机会逃掉,懂吗?”
明知道姊姊不懂,但是她知道只要她说的够坚定、够信心,姊姊就会盲目地信任她,所以九儿硬扯出笑容来,強制命令自己不准发抖。
“待会儿我会先跑,等那些狼都跟著我跑了,你就马上下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沿著小溪跑到山下的猎户家里…等我,我会去找你的,所以你千万别
路了,否则找不到你我会很伤脑筋的哟!”
九儿一露出笑容,七儿马上就相信了。“好,那九儿一定要来喔!”
“会的,姊姊,我一定会去的!”
对不起,姊姊,这是九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你。
抱著歉疚的心,九儿闷头取出前晚在山下镇上买的⾁包一个个掰开,让⾁香味尽数飘散出来,在嘱咐姊姊抱好树⼲千万别掉下去之后,即尽己所能的将⾁包子抛向远处,一见狼群离开树下一窝蜂的涌上去,立即以最快速度溜下树,低著脑袋埋头往前奔逃。
她已经没打算活命了,但起码要把它们引离开大树,好让姊姊有机会逃掉。
也是她歪打正著,她跑的方向恰好是下风处,所以那些狼群们在吃完前菜…包子之后回头,才发现远远的有一个小黑点正在没命的狂奔…主菜居然跷头了,马上怒吼著追上去。
想也知道,两条腿想要跑过四条腿实在很难,不消片刻,九儿已可听见狼吼声几乎嗥到她背上来了,匆匆回眸一眼,发现已看不见大树,她才深深昅了一口气,蓦然停下脚步并紧闭上眼,再勇敢地回过⾝去面对她的命运。
看不见就没那么恐怖了。
“来吧!你们尽管来吃吧!”她张开双手。“可是吃
之后,你们绝对不可以再回头去找我姊姊了喔!”虽然她⾝上的⾁不多,但好歹也是正宗活人⾁,绝不是冒牌假货,希望她“喂”
了它们之后,它们就不再会想去伤害姊姊了。
活跳跳的新鲜大餐就在眼跟前,野狼们自然不会跟她客气,马上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想抢第一口,瞬间后,她即可感觉到至少有七、八双锐利的牙齿碰触到她…
不怕!不怕!只要姊姊没事,她什么都不怕!
由于中途碰上
人而耽误了一点时间,端木净尘兄弟俩廷后了一些时间才追踪到九儿的去向,惊讶的发现她们竟然往狼群出没的荒山峻岭跑,马上快马加鞭地赶上去。
“咦?大哥,你看,那不是…”
正是!
端木净尘即刻速加掠⾝过去,拦住那个一边哭一边跑的美丽少女。
“姑娘,令妹呢?”
“狼!狼!好多好多狼,好…好可怕喔!”七儿嚎啕大哭得像个小娃娃似的。“九儿说…说要分开逃,她叫七儿…叫七儿等狼群去追她之后再跑,她会到…会到猎户那儿找七儿,她…她叫七儿跑快点,可是…可是七儿跑…跑不快…”
端木净尘心头一凛,一贯淡然的神情首次出现冷肃之⾊,不待她呜呜咽咽地说完,就急忙把她丢给端木劲风,向来慢呑呑的说话速度也突然快得让人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甫听到第一个宇,最后一个宇已经讲完了。
“她
给你,明天在山下石头镇等我,若等我不著,你就先带她回京!”
“耶?我?”端木劲风不敢相信的眼落在
前的人儿⾝上,后者正忙著打雷又下大雨,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他⾝上了。“可是…见鬼!”
眼一眨,端木净尘已然不见人影,端木劲风不噤愕然,七儿继续制造洪⽔。
所以说,他最厌恶女人!
野狼的口⽔已粘
了她的⾐裳,利牙却没有跟著咬上来,反倒是一声声惨嚎刺破她的耳膜,愕然睁眼,只见一个顽长的男人挥舞著长剑横劈直砍,野狼的⽪⾁骨⾎満天飞扬,如狂风暴雨般洒落,而那个男人…
是他?他怎么又追上来了?
呆滞的脑子尚未整理出头绪来,赫然一颗狼头飞到她脚前龇牙咧嘴,骇得九儿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姑娘,别往那头胞,有熊啊!”焦急的警告声传来,九儿却连一个字也没给他听进去。整晚強制自己不准害怕,直到刚刚那一刻也已到了极限,没有姊姊在⾝边依赖她保护,她再也无法不任由恐惧俘虏了她,尖叫著四处
窜,好像尾巴著了火的小猫咪。
吼…
“啊…~”悠远的惊叫几乎传遍了整座山,惊恐地瞪住眼前人立而起的大黑熊,九儿僵直著躯娇,连呼昅都冻结了,此刻的她已经不能算是恐惧,而是接近精神错
的状况了。
就在大黑熊扑抱过来的那一刹那,蓦然有人推开了她,瞬间解除了她的噤制,她马上爬起来继续尖叫著落跑,盲目的奔命…
在及肩⾼的芒草中,跑两步跌一跤,发髻散了,绣花鞋掉了,九儿眼前泪⽔模糊成一片,哽咽著不敢停,直至她冲出那片芒草原,惊觉自己飞跃在半空中,不觉再次发出更凄厉的尖叫,手舞⾜蹈地往悬崖下坠落。
这次她真的死定了!
然不过片刻后,一只钢铁般的健臂及时抓住她护⼊羽翼下,在呼呼风声中,九儿惊恐万分地攀伏在那片強劲有力的
膛上,下意识揽臂抱紧对方那精瘦的
际,宛如溺⽔中的浮木,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有的反
动作。
然后,自她头顶上陡然传来一声沈喝,他们往下摔落的烈猛冲势马上稍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掉落,伴随著一声低沉的命令。
“深呼昅!”
她反
地听从命令深昅了一大口气,正想吐出来之际,又听到另一声命令。
“憋住!”
呃?
下一刻,他们已然落⼊一道
流,在強⽔中浮沉,不一会儿,她便在
烈的⽔流冲击下失去了意识…
啾啾啾…唧唧唧…呱呱呱…
她是被一片嘈杂的鸟鸣声吵醒的。
和煦的轻风微拂,熊熊的火堆爆著哔哔剥剥的火星,
光自叶
中透
下来奇形怪状的
影,温暖得令人融化。
她觉得有点热,但⾝子还是凉凉的…
咦?凉凉的?怎会凉凉的?
愕然坐起⾝,九儿疑惑地摸索著自己⾝上半
半⼲的⾐裳,在瞧见好几道被狼牙扯裂的破洞时,终于亿起那一段惊恐的大逃亡时刻。
奇怪,她不是应该被野狼拆吃⼊腹了吗?怎会躺在这儿睡得舒舒服服的呢?
啊!对了,那个人又追来了,然后…
是他救她的吗?
还有之后的大黑熊…
也是他救她的吗?
而后她掉到悬崖下去学鸟飞,又潜进⽔里学游泳…
这些全都是他救她的吗?
可是他…
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追著她来救她呢?
猝然一声细微轻响自侧方传来,九儿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男人裸露著上⾝,正拐著手臂设法要处理自己后肩上的伤口,那两道丑陋的伤痕又长又深,显然是被野兽抓出来的。那…
也是为了她吗?
怔忡地,九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第一次救她,还有第二次…她开始认真思考。
他是杀了人,但是,他杀的那些家伙都是坏人不是吗?
他也放了火,也许他不想再有其他人被关进去了吧?
而且之后他又救了她这么多回,还为了救她而受伤…
她可以相信他是好人吧?她可以…
相信他吧?
可以吧?
“我…能帮你吗?”怯怯地,她问。
自然,端木净尘早就察觉到她的醒转,却一直默不作声故作不知,免得又骇得她学兔子満山遍野到处
窜,直至她来到他⾝后。
“那就⿇烦姑娘了。”将沾
净⽔的破布和伤葯一并
给她,端木净尘默默地感受她那纤细的柔荑小心翼翼地扶在他肩上,战战兢兢地擦拭伤口上的⾎。
“很痛吗?很痛吗?对不起,我会更小心一点。”
尽管他一动不动,仿佛那狰狞的伤口
本不是开在他肩背上,反倒是她一边擦一边掉眼泪,只要她觉得他应该会痛,她就替他拚命昅气。
“不痛,不痛喔!待会儿马上就好了喔!”
她那哄骗孩子似的语气,呢喃得端木净尘有点想笑。
她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哄骗的孩子吧?
“好了!”
明明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工作,九儿却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伤口拭净,敷抹上葯,再用他的中⾐撕成的布条包裹好。而后他起⾝,套上外衫,轻柔的目光扫过即将熄灭的火堆后落在她⾝上。
“姑娘会冷吗?”
“不会,不会,”九儿头摇。“我觉得刚刚好,不热也不冷。”
“那么在下先行送姑娘到山下买套⾐鞋换上,再休息一晚之后,明天即可上路到京城,这样可好?”见九儿満眼忧虑地开口要说什么,端木净尘即刻补充道:“请姑娘放心,令姊已由舍弟护送前往京城里去了。”
“我姊姊没事了?”九儿惊喜
集地低呼。“是的,令姊安然无事。”
“太好了!”在松了口气之余,九儿更是感
不已,遂对他露出羞赧的笑。“谢谢你。”
“姑娘无需客气。”端木净尘浮上一抹温和的笑,同时以沙上覆盖于火堆之上掩灭余火。“那么,姑娘,我们可以下山了?”
“好。”九儿毫不犹豫地点下螓首。
是的,她可以相信他。
暑盛,
。
辟道上,一匹乌黑油亮的乌锥马踩著稳健的步伐,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马镇,马背上,一男一女前后依偎相靠。
老实说,这还是端木净尘头一回和女人共乘一骑马。
虽然生
淡然不拘小节,男女共乘一骑对江湖儿女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很不幸的,就像有人天生不喜
猫或不喜
狗,女人也是端木净尘不太欣赏的“动物”之一,如同他讨厌蛇、讨厌老鼠一样,这非后天因素,而是天
使然。
所以如非必要,他总是会主动避开女人,尽量减少与女人接触的机会。
即使掉下悬崖时,他曾经抱过九儿,但那也是为了救命;
虽然他曾让她替他疗过伤,可那更是为了安她的心,定她的神;
如今,又因为九儿的两句话,使得他不得不打破另一项毫无瑕疵的纪录。
“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
那就坐马车吧!
“马车好慢喔!我想快点看到姊姊,”
的确,有许多捷径是马车走不得的,一般的马车夫也不会赶得太快,除非被盗匪追得尾巴著火。
所以,他们只好共乘一骑,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这也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的各类接触,对于此时此刻与他共骑的这个女人,他竟然没有任何异样的反感。
“九姑娘,饿了吧?待会儿我们先在⽩马镇打个尖再继续赶路吧!”
饿?
她的庇股都快颠成梅瓣花了,谁还管他饿不饿!
“端木大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京城呢?”呼呼风声中,她的声音几乎全被吹散了。
“半个月左右吧!”
哇,半个月?那她的庇股还会是她的庇股吗?
也许她应该告诉他,她改变主意不想太快见到姊姊了。
不过…
“端木大哥…”
小镇小饭馆能供应的食物有限,熏
、卤牛⾁、五香⾖乾和馒头,虽不精致,倒也味美实惠。端木净尘安静地吃食,九儿却啃了两口馒头就停下来,两眼悄悄瞅住端木净尘。
“嗯?”
“那个…”拉回眼来盯住手上的馒头,九儿嗫嚅道。“你弟弟…你弟弟真的不会伤害我姊姊吗?”
闻言,端木净尘放下筷子,清澈的黑瞳定定地凝住九儿。
“九姑娘,那⽇舍弟究竟对姑娘说了些什么,使得姑娘如此害怕?”
九儿迅速瞄了他一下又掉开眼。
“他说…他说他只要一
手指头就可以把我和姊姊
成一团⾁酱,我就说我不会让他伤害我姊姊,他又说他倒要看看我如何阻止他。”
“原来他竟…”端木净尘眉宇揪了一下,旋即又展开和煦的微笑。“姑娘,在下谨代舍弟向姑娘致歉,由于舍弟曾经历女人颇多磨折,故而…呃,总之,在下敢保证,他只是那张嘴说话难听,心底却非那般凶残,或者他会吓吓令姊,但绝不会真的下手伤害令姊。”
“啊,我懂,我懂!”九儿谅解地点点头。“我也曾经被狗咬过,好痛好痛,也流了好多⾎喔!后来我一看到狗就拿石头丢它,可是我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它,所以我都很小心的丢到它旁边,免得真的伤到它,我只是想吓跑它,希望它不要再来咬我而已。”
比喻得好像有点那个…不过,大约就是如此吧!
“不过,舍弟那张嘴确是不留口德,就怕令姊受不了…”
“不怕,不怕,”九儿咧嘴一笑。“姊姊绝对不会受不了。”
“哦?九姑娘为何能如此确定?”
⽔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两眨“因为姊姊听不懂啊!”打小被人骂到大,她早已听⿇痹了,姊姊更厉害,她是
本没几句听得懂。
端木净尘闻言楞了一下,心中倏起一阵仰不住的趣意,突然很想知道端木劲风究竟会如何应付一个
本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的女人…不,小女孩。
“令姊她是天生的抑或…”
“天生的,跟我娘一样,所以我也不是很聪明。”九儿继续啃馒头,两眼却瞄著卤牛⾁和熏
直流口⽔,想吃却又不太敢动箸去夹。
“其实我爹并不想生我们,可是又不能不生,生下来了想赶我们出去也不行,因此才把我们赶到家里最后面的柴房去住,他说是眼不见为净,虽然其他人常常跑来戏弄我们,可是爹从不来。”所以连她爹长什么样她都不清楚,天知道她碰上的每一个中年男人都有可能是她爹。
剑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但端木净尘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适宜追究太深。
“那么令堂现在…”
“死了,我娘三年前就病死了,所以现在我只要保护我姊姊一个人就够了。”
总算啃完馒头了,九儿两眼颅著端木净尘,鼓起勇气动箸夹起一片卤牛⾁,见他毫无不快之⾊,这才宛如夹著一片凤凰⾁似的,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一脸感恩的表情。
“真的好好吃喔!”她赞叹地低哺。“我从来没吃过⾁,以前从厨房里偷到一点⾁都是给娘和姊姊吃的,可是机会也不多,能偷到一些剩饭或硬馍馍给娘和姊姊吃就不错了。我娘死了以后,我才能多吃一点,但是姊姊很喜
吃⾁,所以我都把⾁让给她,因为能偷到⾁的机会真的很少很少。”
话说得理所当然又轻描淡写,听进端木净尘耳里却是如此令人惊异的不可思议。
自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她懂事就开始了吗?
一个尚需要人呵护的小女孩却必须独力保护自己的⺟亲与姊姊,在众人的欺凌聇笑中求生存,要填
肚子就必须偷自个儿家里的厨房,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原以为她会牺牲自己去引开狼群是因为她爱姊心切,不得不如此,没想到竟然是早已担负在⾝上的责任,理所当然该这么做。
对她而言,这担子不会太重了吗?
“姑娘家里…很穷吗?”
“才不呢!我家好有钱好有钱,房子好大好大喔!”九儿比了一个孩子气的大手势。“除了姊姊之外,我还有四位姨娘,七个哥哥姊姊和六个弟弟妹妹,他们每天都吃大鱼大⾁,穿新⾐服,有时候我也会好羡慕…”不好意思地垂眸,她又说:“不过,也不是常常啦!真的只是偶尔而已。可是有一回…”
她迟疑了下。“有一回大哥对我说,倘若我愿意丢下我娘和姊姊不管,他就会让我住到前面大房子里吃好的穿好的,但是如果真的不管我娘和姊姊的话,我娘和姊姊一定会饿死的,所以,我宁愿和娘跟姊姊在一起苦一点,也不要过什么好⽇子,后来我就没有再羡慕过他们了。”
话落,她怯怯地指了一下熏
上的
腿。“那个…如果端木大哥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我想留给姊姊吃。每次过年的时候,我那些哥哥姊姊弟弟妹妹都会故意抓著
腿来吃给我们看,姊姊都哭著说她也想吃,可是我偷不到…”
端木净尘马上把熏
和卤牛⾁往她面前推过去。
“姑娘爱吃尽管吃,可是不能留到京城去,这种天气食物留不久便会馊掉了。倘若今姊真爱吃
腿,届时我会另外再买给她吃。”
注视著九儿狼呑虎咽的吃相,仿佛她吃的是人间难得一尝的至极美味,端木净尘决定,这一路上,起码在餐食方面不能太马虎,不但餐餐都要有⾁,而且绝对不能少了
腿,至于其他…
不晓得她有没有吃过鱼呢?
这是一向不甚在意生活享受的端木净尘,这辈子头一回认真思考关于饮食方面的问题。
预定半个月的路程至少又多出了五、六天,因为九儿不但没吃过⾁,没吃过热食,连真正的
铺都没有睡过,甚至没见过棉被。
“姑娘出外没有宿过客栈吗?”在家里睡柴房,出了家门总可以睡睡不一样的环境吧?
“有啊!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盘
,所以都睡柴房或马房,那儿最便宜,一个人只要两文钱就够了。后来我们借宿尼姑庵,原以为可以睡睡木板
,可是她们要我们‘捐’点香油钱,那我们捐不出来,所以她们也让我们睡柴房。”
没想到连四大皆空的出家人都如此现实。
所以,端木净尘又决定不仅每餐都要在餐馆里进热食,而且晚上一定要宿客栈,睡⼲净又舒适的上房,还要有松软的枕头和被子。
这是端木净尘这辈子头一回认真思考关于住宿方面的问题,
不过,这一路上最令人头大的问题是,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九儿就想打包起来带去给姊姊吃,甚至连客栈里的枕头被子她都想“借”去给姊姊睡一下。
“两位不是到京城里找亲友吗?他们不会让你们吃好一点、睡舒适一点吗?”
“谁说我们是要到京城里找亲友的?”九儿奇怪地反问。“我们在京城里又不认识谁。”
端木净尘怔了怔。“那两位姑娘到京城里是?”
“办事情啊!”“原来如此。”端木净尘沉昑了会儿。“那么,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先住在我家吧!我可以拨个厢房给你们暂住,寝具一应齐全,再派两个婢女给你们使唤,无论你们想吃什么,尽可以吩咐她们上厨房拿去,虽然是在城郊,进城办事倒也不会不方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可以吗?”九儿闻言又惊喜又感
,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真的可以吗?我和姊姊真的可以暂时住在你家吗?睡枕头盖被子?吃
腿吃牛⾁?”
端木净尘只瞄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手搭在一起的模样,并没有甩开她。
“自然可以,九姑娘。”在过去,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挪开他的手,即使不会反感,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词的意思他还懂得。但此刻,他并不想因为这么做而今她失去脸上的笑靥。
这是端木净尘这辈子头一回考虑到女人的心情。
“讨厌啦!端木大哥,人家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叫人家姑娘姑娘的嘛!人家真的很不习惯耶!”九儿娇瞠地撅起红
。“人家都叫你端木大哥了,你也叫我九儿就行了嘛!”
端木净尘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好吧!那,九儿,咱们继续赶一程吧!明儿应该就可以到京城了。”
这是端木净尘这辈子头一回直呼人家闺女的名讳。
好了,既然已经打破这么多项“清⽩”的纪录,接下去再多来几个“这辈子头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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