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吐血
荀不停的咳嗽着,脸色苍白,呈现一种不祥的灰色。荀文倩坐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抚着他的背,揪心不已。曹冲看了他半晌,长叹一声:“岳父,你不要在许县呆着了,去襄
吧。张大师在襄
,可以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荀一边
息着,
口急剧起伏,他无力的靠在了荀文倩身上,强提着精神看着曹冲,半晌才说道:“仓舒,你是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你行事吗?”
曹冲摇了摇头,他正
说道:“岳父,我有什么事要避着你的,不过是担心岳父的身体而已。你才五十岁,就为国事操劳到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你到襄
去休养一阵,也看看襄
的新政,顺便再去看看当年从叔祖和从伯隐居的地方,散散心,等身体好了,再来做事,岂不更好?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必急在一时。”
荀摇了摇头:“你要我去襄
也行,不过,我想问问你,这里没有旁人,你给我个准话,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真是想称王吗?”
曹冲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尴尬,轻轻的点了点头。荀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嗓子里虽然
得难受,却还是用力的憋着,脸色越发的红了,眼神也越发悲伤。曹冲见了,有些不忍,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岳父,我想文倩也跟你说过了。不错,那个谣言虽然是刘备别有用心的传播,但这句话我确实说过,并不是空
来风。我虽然并非一定要做个王,但我觉得,以我曹家的功劳,做个王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为何为他刘家一家独占?”
曹冲一抬手,拦住了瞪起眼睛想要说话的荀:“岳父大人请让我把话说完。”
荀哼了一声。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不屑的挥了挥手:“你说!”
曹冲
直了身子,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仰着头想了片刻,这才炯炯的看着荀说道:“岳父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不太喜爱儒家那一套的。儒家一开口就是三代之治,就是周文王,周武王,就是周公,可是这些时代都太远了,老子对孔子说得好,那些事和人都已经枯了,谁也不知道真假。我们暂且承认这是真的吧。周以封建传承八百年,为什么现在却要刘家一家独大?一个什么也不懂地小
孩都能封王,为什么父亲为大汉朝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不能封王?一说到父亲要请封王爵,那些儒生就跳了出来,引经据典说父亲是在篡逆,是在学王莽。不错,王莽是篡了位,可是如果他不是太过迂腐到要恢复周的井田制,他会败亡吗?如果他不败亡,现在的天下还姓刘吗?当初可是有不少
学之士都投到了王莽的怀抱,为他摇旗呐喊的。”
“你…”荀一下子蹦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曹冲,脸憋得通红,却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鲜血
口
出,他仰面栽倒,面如金纸。荀文倩大惊失
,连忙扑了上去。颤着声音哭喊道:“父亲,父亲,你别生气了,你别生气了,仓舒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他是…什么…意思?”荀惨然一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蜿蜒溢出。曹冲皱了皱眉,大步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才又走了进来。荀文倩正手忙脚
的擦拭着荀嘴边的血迹。
泣着。一见到曹冲进来,仰起头求助的看着曹冲。
“不妨事。我让人去请太医令吉本了。”曹冲安慰了了下荀文倩,凑到荀耳边,声音不高,却坚定无比:“岳父,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曹冲没有学王莽的心思。请岳父跟着我去襄
好好养病,看一看襄
地新政,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那以后呢?”荀地声音微不可闻。
“以后地事。以后再说。”曹冲弯下
。抱起荀轻飘飘地身体。将他抱到榻上放好。不大一会儿。太医令吉本冲进了房间。一见曹冲也在。他连忙躬
施礼。曹冲挥了挥手:“吉太医莫要多礼。还是先请给令君诊断一下为好。”
“诺!”吉本擦了擦额头地汗。定了定神。去查看荀地情况。他正在家中闲坐。被两个冲进门来地豢架起来就走。吓得他以为哪儿得罪了曹冲。要杀他地头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荀病重。让他去看病地。
“夫君。你一下子说那么直白干什么?”荀文倩惊魂未定。责怪地瞥了一眼曹冲。曹冲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荀文倩。他本来是想跟荀好好谈一谈地。没想到荀这么激动。差点一下子吐血身亡。搞得荀家一下子
成了一锅粥。夫人唐氏自然是哭成了泪人。就连一向稳重地荀恽都慌了神。就更别提荀俣、荀诜等人了。至于姊姊曹秋。因为知道是弟弟几句话把公爹气成这样。连话都不好讲了。只好呆在一旁暗自着急。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信任父亲。才这么说地。”荀文倩见曹冲懊悔不迭。也知道他并无恶意。只得轻声安慰道。
“等岳父去了襄
。我们慢慢再说吧。”曹冲摇了摇头:“让从伯来陪陪他。兴许他会听得进去一点。我说地话。他大概不会听得入耳地。”
荀文倩点了点头,马上派人去请荀悦。吉本的医术不错,他很快稳定住了荀的病情,开了几贴葯,然后对荀恽说,千万不要惹令君生气,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一点。曹冲赏了他,然后又把情况和荀悦说了一下,荀悦捻着胡须,不满的看了曹冲一眼,然后点头道:“好了,你就不用费神了,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你还是先回邺城向丞相大人复命吧。”
曹冲点了点头,当即留下荀文倩陪着荀,自己带着庞统、孙尚香等人匆匆赶回邺城。七月的天色炎热无比,曹冲坐在马车里,
起了车帘,和庞统、张松低声商量着回邺城后怎么向老曹汇报工作。这一次在许县呆了三个多月。封王地事没有办成,反而把许县闹得
犬不宁,两派不同的意见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争出个胜败来,也不知道老曹会怎么想。
“将军也不必担心。”庞统看着后面车上正在和蔡玑说笑的孙尚香,面无表情的说道:“自从建安十三年丞相败于赤壁,到现在为止,他寸功未立,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要求封赏的,更何况还是封王。引起争论也是在意料之中,丞相大人应该不会为此责怪将军。说到底,这次许县的争论到现在为止还是势均力敌。没有形成一边倒地局面,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不是将军从襄
紧急调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前来论战,只怕现在已经是讨伐声一片了。”
曹冲没有说话,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把握。庞统说得固然有理,可是曹
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如果他已经决定了要往篡逆的路上走,那么他这次地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不仅没封成王,还搞得风声外
,许县地大辩论倒还在其次。河间府的叛
却有些出乎他地意料,为了这件事,他对荀颇有些意见。荀衍坐镇河北,他如果不私下纵容,河间府的叛
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这是荀以一族之力向曹
示威,说得好听点是奋不顾身,说得难听点,可就有点不自量力了。曹
一纸令下。调曹仁率一万大军入河间,轻松的就解决了叛
,解除了荀衍的职务,充分显示了他对军队强有力的控制。
“我们是不是回襄
比较好。”曹冲若有所思的说道。回襄
,就算乐进等人不会听从他的跟老曹作对,至少老曹也要忌惮一下,以免闹得父子对抗,让别人捡了便宜。
“不可。”庞统断然否决。
“为何?”曹冲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看着庞统。
庞统脸色很严肃,他细细地解释道:“将军。别说丞相目前没有坚定决心。就算是下了决心,他也不会因为将军这件事没有达成目的而责罚将军。对他来说。封王与否并不重要,如今大汉朝的军政大权全在他地手里,封不封王,对他来说就是个名义问题。他更多的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民意,如果反对的人很少,或者根本微不足道,他就会放心的进行下一步。现在反对的人这么多,甚至还有叛
,他肯定会犹豫。这个时候别人靠不住,只有将军和子桓、子文公子可以相信,他需要在你们之中挑选一个既和他一条心,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将军到目前为止还是最受他信任的一个,并没有明确表
出反对他的迹象,丞相不会对将军产生疑心,充其量说你事情不得不够妥当而已。你急着要回襄
去,他反而会生疑。因此丞相不提让你回襄
,你千万不要主动要求回襄
,一定要让丞相觉得你和他之间是没有隔阂的,办得成办不成,最多是能力问题,而父子离心,却是心态问题。”
曹冲长长地吐了口气,郑重的看了一眼庞统,庞统肯定的点了点头。曹冲想了好久,也点了点头:“就依士元。”他停了停又说道:“周公瑾带着天子圣旨去招降刘备、孙权,显然没有什么好意思,我不在襄
,会不会…”
“这个时候,将军不在襄
才好。孝直聪明过人,他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妥当的。将军在襄
,反而不好处理。”庞统笑道:“天子那点心思,如果孝直都看不出来,他就不用在镇南将军府呆着了,直接回扶风养老吧。”
曹冲一笑,不再言语。
邺城,城门司马郑纬沉着脸,按着
里的长刀,一丝不苟的看着手下的士卒检查进出城门的百姓。大热的天,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一颗颗豆大地汗珠从额头滚落,黑色的皮甲晒得烫手,皮甲内垫着的棉布早就
透,他却若无其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偶尔抬起手擦一擦汗。
“伯纯,这
头太毒了,还是进来躲一躲,喝两口水吧。”长相俊朗的假司马孟黎笑着拍了拍郑纬地肩膀,将一杯水递到郑纬的手里。郑纬扫了他一眼,嘴角
出一丝笑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将水杯递给旁边的士卒:“去,给兄弟们准备一点水。”
“诺!”旁边的士卒应了一声,开心的去了。不大一会儿两人抬了一大桶凉水来,里面飘着一只木勺,挨着顺序走到站岗地士卒面前,给每人送上两勺水。那些士卒大口地喝着水,却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只是畅快地抹了抹嘴。
出了一丝痛快的神情。
“伯纯,你啊,就是太较真了。”孟黎笑道。扯着郑纬就往回走。“上次仓舒公子回来,你居然连他的车驾也敢拦,要不是公子大度不与你计较,那些豢能把你当场傍撕了。我可听说了,许大人来可不是只传个开门的命令,丞相大人发了火,是让他马上斩了你的,是公子作主,放了你一马。这次是你好运。下次可未必了,不是每个公子都象仓舒公子一样仁慈的。”
郑纬淡淡的看了一眼孟黎:“子清,过了戍时不能开门,这是丞相大人地命令,我不能因为外面是仓舒公子就违抗丞相大人的命令。这是规矩,你知道不?”
“得了得了。”孟黎笑着摆摆手:“不跟你说了,你郑家的门风就是这样,一
筋。”
郑纬笑了笑,也不生气。正要再说,却看到城外远远地驶来一队人马,当头一匹快马,风驰电掣的向城门奔来。郑纬看了看城门口正在接受检查的百姓,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道中,伸出手示意那个骑士减速。
“吁…”骑士猛的勒住了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借着惯性又向前走了两步。将将在郑纬面前停住,扬起的马蹄几乎要踩到郑纬的肩膀。郑纬大惊。间不容息之间向后退了一步,瞪起眼睛看着那个骑士,刚要说话,却又闭紧了嘴巴。他看到那个骑士的左肩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肩带,上面的标识说明,这是曹冲地亲卫豢。
豢不屑的看了一眼郑纬,一脸的戏弄,上次他们跟随曹冲千里迢迢赶到邺城,一路上通行无阻,却被这个郑纬挡在城外进不了城,实在让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豢有些没面子。这次他借着机会耍一耍郑纬,就是要出一口恶气。真**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城门司马,居然敢挡着咱家将军的路。
“郑…司马。”豢拉长了声音,嘲讽的说道:“将军离城一里,马上就到,为了防止郑…司马又关了城门,特派我来通知一下郑…司马。”
郑纬有些恼怒,却不动声
,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个豢不过是趁机报复而已,还没象有些将军地下属动手打他呢,已经算是客气了。他看了一眼正在驶来的车队,连忙走回城门口,一边命令手下将正在接受检查的人拦在一旁,一边向他们解释。那些百姓一听说是镇南将军小曹公子回来了,都顺从的站在一旁,好奇的伸出脖子看着来路,想看看这位少年才名的天才公子是什么样子。
曹冲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门,他
起车帘看着道旁的百姓,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感受着被人仰视地快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郑纬,那个不让他进城地城门司马。
“伯纯,近前说话。”曹冲向郑纬招了招手。
郑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曹冲还记得他的名字,还这么客气地叫他上前问话。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孟黎连忙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拱拳施礼:“城门司马郑纬,见过公子。”
“嗯,伤好了些么?”当时许因为担心曹冲恼火,给了郑纬一脚,踹得郑纬当时就吐了血,所以曹冲问起他的伤势。郑纬也知道许踹他这一脚,实际上是为了救他,倒也不记恨,现在见曹冲问他,心里感到一丝暖
,连忙应道:“不妨事。已经好了。”
“那就好。”曹冲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命令进城。等他走了好远,郑纬还站在路旁,看着远去的车队出神。孟黎笑着拍拍他说道:“伯纯,我看公子对你的印象不错。还记得你的伤势呢,要不你也别当这个城门司马了,跟着公子去江南吧,说不定也能立一大功。到时候带着我去,也让我沾沾光。”
“且,你别做美梦了,好好看你的城门吧。”郑纬笑着拨开孟黎的手,转身走了开去。
曹冲进了城,让孙尚香等人去见母亲环夫人。他自己带着庞统去见曹
。曹
正穿着轻薄的纱衣,半敞着怀由两个侍女打着扇,依然觉得热。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见曹冲进来,他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放下手中公文,笑着对曹冲招招手:“来,坐。”
曹冲笑着,从案上拿起一把蒲扇,轻轻地给曹
扇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父亲,这次事情没做好。给搞砸了,还请父亲责罚”
“哼,你也知道啊。”曹
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又马上笑了起来:“知道了,你也别太当回事,封不封王的,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不过,听说孙权那妹子,在许县大营里把王必的手下全给打败了?”
曹冲啼笑皆非。他在路上想了无数种曹
可能的反应,却没有想到曹
这么八卦,一见面不问封王的事,却对这个事抱有浓厚地兴趣。他只得带着些尴尬的将孙尚香的英雄事迹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父亲训责。”
“嗯,孙文台的女儿,到底与众不同,是有些虎气。倒是配得上你的。”曹
抚着胡须。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眼下孙权还没有归服。万一打起仗来,她会不会拖你后腿“我很少亲自上阵的。”曹冲笑道:“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会让她有机会闹事。再说我打算征江东的时候,把她留在后方,免得到时候不好办。”
“呵呵,这也好。反正以后打仗地机会还有,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曹
点点头,又问道:“周瑜去了江南招降,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
曹冲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想说道:“孙权、刘备两个都不是轻易会降的人,他们冥顽不灵,一心想着割据一方,周瑜去恐怕也是白忙一场。不过对我来说,也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可以省出钱粮来支持子桓和子文。”
曹
看了看曹冲,微笑着说道:“你觉得他们能打赢吗?”
曹冲笑了笑,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子文打乌丸人,兵
粮足,又有田国让相助,再有子绣作后援,以子文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没有问题,按时
算,他现在应该正与乌丸人
战,迟则两个月,快则一个月,捷报必到。至于子桓…”
曹
正听得入神,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擦汗,忽然听曹冲停住不说,不免有些奇怪,追问道:“子桓怎么了?”
“马超、韩遂
知用兵,马超骁勇善战,韩遂更是老谋深算,不是那些没脑子只知使蛮力地乌丸人可比,他们既有骑兵之长,又有兵法之妙,只是在物资上吃了亏,这才落了下风。以子桓的能力,只要他不争功,任由妙才叔施为,尚不至于败阵。钱粮供应充足的话,虽然时间拖得长一些,胜利还是可以预期的。”
曹冲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曹
的眼神。曹
眨着眼睛,不动声
,沉默的半晌,忽然问道:“如果是你在关中,你将如何施为?”
曹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用赵充国的老办法,稳步推进,一步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他们决战,用步卒对阵,以骑兵包抄追击,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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