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骑冷羽(三)
“公子,小心!”
就在邢震英一箭
出的刹那,突然被冷星桓望见,她策马上前要拨落来箭。谁知龙骏彪眼疾手快,躲也不躲,反而回头一箭朝观望台那边直
过去。两支⻩翎箭在空中相撞,居然是箭尖碰上了箭尖!邢震英的箭“啪”地断为两截,可龙骏彪的箭仍然完好无损。
“谢谢提醒!”龙骏彪不忘回头朝冷星桓道谢,手上的动作丝毫不
,他说着便搭上四支轻箭,指向了观望台。
“不要!”
冷星桓虽然怨恨邢清扬,但邢震英对她有恩,她不忍伤其
命。龙骏彪听到她的呼唤,正要松幵弓箭,不料背后一阵剧痛突如其来,顿时伏倒在马背上。
“公子!”音达泰和将士们惊呼着上前,扶住龙骏彪。只见他紧咬着牙关,鬓边落下⾖大的汗珠,原来背后竟中了一支冷箭。那支箭不偏不倚地
在龙骏彪两块背甲相连处的
隙里,箭头整个没⼊,连箭杆也进去了一半,若是换了寻常人,恐怕立时就要落马。
“撤!快撤!”
龙骏彪被将士们保护着,几乎是用強迫的方式将他送⼊阵中,全军连连后撤。
冷星桓回头之际,忽然看到远远的小山坡上站着一个全⾝披挂的老人,正在掀动着黑⾊斗篷。邢清扬!老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却能感觉到对方⾝上散发出的得意洋洋,用力咬了咬下
,她強忍住心底的仇恨,勒马转⾝,朝草原的另一边飞驰而去…
野草在深蓝的夜⾊中轻摇,像是在随虫儿的低鸣翩翩起舞,星光依旧灿烂,冷星桓坐在龙骏彪的帐篷外,却无心欣赏草原美丽的夜景。战火不过是暂时熄灭,梵灵军营变成了一片藉狼,横尸遍地,三万前军损失了将近一万,烈洛军却也因为主帅的箭伤而最终没能获胜。从场战回来,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只看见帐篷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心就像被打了死结一样,揪扯着痛。龙骏彪中箭的一幕在脑海中许久挥之不去,可这冷箭究竟是自何处而来?她莫名地觉得,或许那个放冷箭的人幷非卑鄙,只是为了帮助邢震英。
“桓哥哥,你怎么还一个人坐在外面?”
“哦,是兰格啊…”她无力地笑了笑。
“别担心,大夫已经给公子上好药,包扎好了,大概过个把月就能好起来。”兰格坐到旁边,轻轻将一块兽⽪披在她背上。
“桓哥哥,或许你之前说得对,我们不该主动进攻敌营。只是…朝着公子背后
冷箭的那个家伙,手段也太刁毒了,想不到梵灵军中也有箭法⾜以匹敌我们公子的強手。”
“先别说这个,骝陵城情况怎么样?”
兰格看了看周围没人,悄悄凑到她耳边:“我爹在暂代主帅,公子受伤的事,大家都瞒着大领大人,免得他担心…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让你明天带我去见音大叔。”
“你要见我爹?可是…公子有吩咐,要你一直呆在他⾝边,我如果自作主张,会挨骂的。”
“那你是愿意挨骂,还是想骝陵失守?”
“啊?”
“放心,公子要是怪罪,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明天早上我们就约在哈
尼草场见面,我要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冷星桓说罢,脫下盖在⾝上的兽⽪,小心地披回兰格⾝上,信步而去。兰格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兽⽪上还带着些许微温,不噤甜甜地笑了一笑,一丝轻悄悄浮生的情愫,竟在少女心底
起了微微波澜…
“哈咿——呀!
天边的雄鹰啊,扑棱棱地飞翔,
草原的烈洛人啊,升起了绿纱帐。
苍龙赐点儿神力吧,勇士握紧手中
,
保不住家园啊,叫我如何见老乡?”
骝陵城上,音达泰扯幵大嗓门,吼着首古怪的曲子,挥着狼牙
动扭着⾝躯,像在练武又像在跳舞,惹得士兵们连连捧腹。
“你们草原上的民歌啊?
有意思的嘛,大叔这腔又亮,闹歌子好,能不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冷星桓悄悄问兰格。
兰格抿嘴笑道:“你要学咱们的民歌,我倒是可以教你,我老爹这段就甭学了,他那是自己编的,破着呢。爹!别唱啦!”
听到女儿的呼喊,音达泰咳嗽了几下,才见冷星桓站在兰格⾝边。“嘿,我说小兄弟,是公子准你上这儿来的?”
兰格揷嘴道:“桓哥哥说敌军在七天之內就会来攻打骝陵城!”
音达泰一惊,伸手摸了摸后脑。“这不大可能吧?虽然公子被暗箭所伤,但敌军也损失惨重,他们的中、后军要到达我国边境,最少也得十天。就算他们想趁公子不在时来犯,要攻城还是很难,老狐狸没理由不等到援军就打没把握的仗。”
冷星桓摇头摇,“音大叔,正因为邢清扬狡猾多端,所以我们越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反而越有可能变成现实。前天站在观望台上放箭的那人,我认得是邢清扬长子邢震英,但公子在场战遭冷箭暗算,却是从背后
中,这不正是我们全然没预料到的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烈洛将士的勇猛,星桓得以见识幷和大家共同进退,实在三生有幸,这一点是烈洛军最大的优点,但同样也是缺点。”
“哦?”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如今我军先给了敌军气势上的震慑,捣了敌营,确实令他们的前军伤亡惨重。可刀剑一旦出鞘,锋芒毕露,撇幵公子的伤势不说,即使敌军败了,观战的邢清扬也必定看到了我军的破绽。攻城和野战不同,主要靠的是步兵,而我军缺少的恰恰就是这个,烈洛多骑兵,和草原的特殊地形有关,可偏偏骝陵城外没有护城河。”
“你的意思是,敌军可能会在攻城时命骑兵在城下叫骂分散我军注意力,另一方面却让步兵利用云梯和绳索爬上城楼进行強攻?”
“不错,梵灵境內多山地,骑兵战斗力相对较弱,步兵却非常強。我军想要成功守住城池,一方面需要弓箭手尽力,此外更要在敌军步兵接近城楼前或刚接近城楼之际,就不要让云梯架起来。若是晚了一刻,就算使用擂木炮石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音达泰⽗女二人听着冷星桓的分析,越发觉得有理。兰格沉默了片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忙道:“桓哥哥,我们烈洛人很爱护自己的同胞,谁都不愿意看着同胞倒在敌人的刀
之下,但敌军一旦真的发动了強攻,生死可还是由不得自己啊。”
冷星桓神秘地一笑,眼中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辉。“其实阻截敌军的步兵,幷不一定要让将士们以⾝犯险,倘若你们能信得过我这个外地人,那么事情应该就好办多了。”
昏⻩的烛光下,邢清扬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在羊⽪地图上指来点去。火光照着他的半边脸庞,一只小虫嗡嗡地飞过来,他本能地伸手朝脸上拍了一下,可惜没拍着。小家伙得意地飞走了,在灯火前面晃来晃去,他蹙起双眉,忽然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
初战营寨被毁,梵灵军后撤五里,安扎新的营寨。厉九霄坚持要再上阵,遭到了他的拒绝,只好继续留在营中养伤。已过四天,军中仍然一片惨淡颓废,他⾝为大领,也成天夜不能寐,邢震英在旁陪伴⽗亲,只消一看到他苍⽩的面容,心头就酸涩。
“爹,您还是先歇着吧,前次战斗中敌军主帅受了箭伤,短短几天绝不可能来犯。”
邢清扬抬头看看儿子,带着点无奈,冷笑道:“你那一箭要是更早点
出去,恐怕我军也不会损兵折将。不过还好,你总算走出了第一步,今后就不会有顾虑。”
邢震英垂下了头,“其实您跟大家都误会了…伤了敌军主帅的那支箭幷不是我
的,我的箭法
本伤不到那位勇猛的龙家公子。”
“什么?”邢清扬猛然抓住儿子的肩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别问这事了。当务之急幷不是关心那箭是谁
的,您之前不也说过,等原将军的中军来了之后,再一举攻下骝陵城才最重要?”
“哼,等待中军需要多久的时⽇,你还不知道?当时没能更清楚地打探到烈洛人的习
跟骝陵城周围的环境,难道不是你的失策?”邢清扬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在帐中迈着大步走来走去,回到儿子跟前,仿佛要举起手狠狠打他几耳光,又不忍心下手。
然而,邢震英竟突然跪倒在⽗亲面前,“爹,明⽇请让孩儿将功赎罪,率军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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