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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啊…”宁馨倏然从魅境中惊醒。

 柄际考古月刊滑下她的膝头,叭哒一声,轻细的响音回在空气中,再度让她震动了一下。

 她回家了?双眼看出去的世界彷佛隔着一层⽔晶帘。她茫的手探测着⽟颊,却摸到満掌的气。是泪?是汗?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真的回家了,回到‮湾台‬的家!触目所及,俱是她悉的景物--采光明亮的起居室,华丽中含着温馨的古典家具。抬起腕表一看,时针悄悄然跨过数字“3”秋未午后的明山,气温开始转变成令人哆嗦的冷沁。

 七天前潜逃回‮湾台‬,⼊境,回家,种种过程就像一场透明的梦幻,而且简单容易得超乎她的预期。

 韩伟格想必气坏了吧?她欺瞒了他,而且视他苦心布置的礼物于无物。

 适才的甜魅中,她梦见韩伟格伫立在广阔的⻩沙中,而自己正背对着他远远地逃开。可是,无论她如何跑、跑多远,他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不疾不徐地跟着她,俊脸挂着那副注册商标的淡笑,教人看不出真心。而真正合她惊醒的,却是她发觉自己突然回头,开始朝他敞开的手臂狂奔而去…

 “不!”她究竟必须花多少时间才能真正忘记他,拋开沙漠与绿洲的记忆?

 “‮姐小‬,青梅给你端汤来了。”玲珑轻俏的小女生捧着托盘,出现在起居室门口。

 “…哎呀!‮姐小‬,你怎么哭了?”

 宁馨拭去濡的⽔痕。“没事。”

 她无法劝服青梅回去家乡,只好让小丫头跟来‮湾台‬。青梅就像活生生的纪念品,只要她仍然留在自己⾝边,她永远不可能模糊掉在阿拉伯的那段⽇子。

 “好热闹,你们在聊天?”欧牧清逸⾼大的体躯陡然缩小了起居室的空间。

 “哥,才下午三点,你怎么就下班回家了?”宁馨讶然望向大哥。

 欧牧本来还想掩饰的,不过他老妹尽得欧家真传,若想蒙混过她,只怕有点儿困难。

 “我担心你。”虽然明知过度的保护会惹小妹不快,他还是老实承认了。

 “你老是在担心我!”宁馨果然如他意料地板起俏容。

 “没办法。”欧牧急急趋向妹妹的⾝畔,将自己庞大的块头安置在她恻边的藤制单人椅。“看看你!回国已经七天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问你为何独自逗留在阿拉伯一个多月,你也不肯说个明⽩,同团的其它队员大多不清楚原因,而且也拒绝谈论太多。老哥即使想放心,也无从故心起呀!”

 “我又没少块⾁,而且人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宁馨跳离躺椅,来来回回庒踩着地毯。

 “告诉哥哥,你在阿拉伯究竟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欧牧决定今天非问个明⽩不可。

 “没有!”她快发疯了。“我已经告诉你几遍了,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遇见任何人,没有发生任何事!”

 “别骗我。”欧牧只好拿出兄长的权威。“几个月前,你可没有一个人偷偷掉泪的习惯。”

 “我…”她能说些什么?说她因为畏怯一个势力庞大的男人而逃跑,又因为思念他而心痛?宁馨不晓得该如何应付哥哥。

 “好,我不问你。”欧牧转而看向新来的小房客。“青梅,告诉我,你怎么认识欧姊姊的?”

 “月梅!”宁馨沉沆地命令她。“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

 “青梅,我是这里的男主人,我有权利弄清楚住客的⾝分背景。”欧牧不肯轻易放过小女生。

 “青梅,我叫你退下,你听见没有?”

 “青梅,你再不老实代,我就叫‮察警‬。”

 “青…”

 “哎呀!你们两个好烦喔!”小女生再度被惹⽑了。“一天到晚把我拖来拖去、问来问去的,就和韩先生一样…”

 “青梅!”宁馨马上喝停了她。

 小青梅赶忙捂住嘴巴。追下子掺了,闯祸了!

 “韩先生?”欧牧敏锐的听觉已经捕捉到快速闪过去的称谓。

 啾啾啾--门铃的鸟鸣音频嘹唱起来。

 救星到了。

 青梅如蒙大赦,无论门外的那位访客是谁,她都愿意伏在地上‮吻亲‬对方的脚趾。

 “我去应门。”伶俐的小影子一溜烟钻出起居室。

 “谁是韩先生?”他瞇起悬疑兮兮的眼眸,仔细观察妹妹的反应。

 果然有问题!扁是“韩先生”三个字一重复,他老妹的眼尾眉梢马上有反应,庒儿遮掩不住心事。

 “无关紧要的人。”她固执地抿着嘴角,一丁点讯息也不愿意透露。

 “好吧!我不勉強你。”他开始和妹妹讨价还价。“不过,起码可以让我知道这位韩先生的全名吧?”

 “…韩伟格。”宁馨不情不愿地开口。她老哥已经注意到这个人,她若蓄意隐瞒太多,反而会造成副作用。

 韩伟格,Vigor Hawn,听起来属于全然西方化的姓名。为何一个听起来像个西方人的男子会出现在阿拉伯,而且对他妹妹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欧牧一时之间猜不透个中缘由。

 “‮姐小‬。”青梅大呼小叫的聒嚷传进起居室。“‮姐小‬,欧先生,你们快出来呀!”

 “又发生什么事丁。”他叹了口气。最近以来,降临在他老妹⾝上的怪现象已⾜够未来品味,他不需要更多惊喜了。

 兄妹俩并肩走出起居室,上玄关的四位男访客。

 两人都非常肯定其中并没有他们认识的人。四位访客全是⽩种男人,个个神⾊严谨,穿戴着相同款式的黑西装、深墨镜。

 “请问欧‮姐小‬在吗?”带头的外国人着标准英语,颇似‮国美‬束岸的口音。

 “我就是。”宁馨的心脏突然怦怦怦狂跳。某种诡异的预感催扰得她几乎不过气。

 “您好。”四位访客同时行了恭谦的鞠躬礼。“我们谨代表‮国美‬太空总署ASA,为您送来一份珍贵的礼物。”

 欧牧的俊容闪过清清楚楚的错愕。

 来了!终于来了!宁馨暗暗平顺素的心跳。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讶异韩伟格为何等了七天才派人找上她。

 “哥,我可不可以单独…”宁馨⽔灵灵的眼波俏俏辐向至亲大哥。

 欧牧直觉地想拒绝,随即,她无声的恳求打动了他。穷寇莫追,乃为兵家常胜之道。

 “好吧!”他无奈地点头。“我先回公司,如果有事,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去。”

 “嗯。”她释然解脫的笑容令为兄的不得不感叹。

 女大十八变,迟早会变成人家的。

 宁馨送走了哥哥,将四位访客进客厅。其中一个人先转头出去,从车上抬下一箱怪模怪样的束西。

 拆开木箱,里头陈放着一个正方形的透明盒子,长宽⾼约莫三十公分见方,显然由強化玻璃订作而成。

 玻璃盒子被放置在客厅的大理石椅上,宁馨怔仲地坐在它正前方,打量着盒中物。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块。

 “韩先生委托本书将这项礼物转给你。”带头男子露出欣慰的微笑,很⾼兴自己终于完全了使命。

 “这是什么?”她茫然不知所以。

 “月球上的石头标本。”男子礼貌的解说。“这是本署署长赠送给韩先生的礼物,感谢他在…『某些事情』所施与的援助。其实我们原本打算赠送韩先生土星上的殒石,然而韩先生不愿接受,执意要求得到这块月球表面的石头,并且委托我们转运到‮湾台‬,送给欧‮姐小‬。”

 “我要一颗月亮上的石头做什么?”她呢喃自语。

 “噢,对了,韩先生另外要求我们连同一封密函转给你,请收纳。”第二名‮国美‬人从西装口袋取出米⽩⾊的信封。

 宁馨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掌正在微微颤抖。

 拆开质地细致的信封,几行英文字挥洒在短笺上。韩伟格的笔迹与他狂放的格完全相反,看起来出奇的整齐划一。这男人,连字迹都能瞒骗别人、掩蔵自己。

 月亮的体积太过庞大,很难摘回地球,请容许我以一颗小巧的原石代替。

 宁馨⽟手轻轻一颤,雪⽩的纸笺飘然跌落在地毯上。当初,在地下私室裹,她随口的一句戏言…

 只是一句戏言而已!

 “其实土星的殒石比较有价值。”‮国美‬人兀自喋喋不休的诉说着。“本署也如此告诉韩先生,可是他不管,只说欧‮姐小‬偏爱月亮。”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她的嗓音庒得低低的。“月梅,送客人出去。”

 “是。”青梅不敢打搅‮姐小‬的心情,向四位访客示意,领着一行人走向门外。

 偌大空室独剩她一个人,虽然宁馨紧紧捂着,却没能克制泪⽔漫涌的速度。

 她真的不明⽩,韩伟格究竟想做什么?等候了数⽇,她发觉他并未派人前来抓捕逃兵,还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厌腻了她,任她浪迹天涯。

 如今,他遣派的人马虽然出现了,却扮演了圣诞老人的角⾊,转给她一样曾经开玩笑提到的礼物。

 礼物应当属于做对事情的小孩,不是吗?莫非他在暗示,她的离去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芳心深处有一道微弱的声音极力吶喊着:礼物纵然可以当成奖励品,又何尝不能视为讨好或求和的手段?

 “韩伟格,你究竟想做什么?”宁馨轻声自问。“你想奖励我?或者讨好我?”

 这个疑问一直纠着她,度过午后,度过傍晚,直到深夜。

 当夜,宁馨郁郁地蜷躺在房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铃铃的电话声惊醒她游移的思。

 “喂?”她接起话筒,低哑地开口。

 “韩先生的礼物安然送进你手里了吧?”尖尖细细的怪音透过话筒询问。

 宁馨震动得如此之剧烈,险险跌下沿。

 她认得这个诡异的变音!这尖细诡异的怪声属于韩伟格的神秘手下--布雷德。

 韩伟格为何不亲自打电话给她?宁馨首先兴起这个念头,随即命令自己不唯去探思。她一点都不想,也没必要接到韩伟格的致电。

 “我收到了。”她很安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不带感情。“他想做什么?向我显示他的影响力无人能及吗。如果是这样,请你转告他,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韩氏神通』。

 “你非把韩先生想象得如此肤浅不可吗?”布雷德有些不悦。“我可以告诉你,韩伟格专注于你的程度远远过他从前的女人们,但是你却固执得不肯去挖掘他的在乎。八成就像你们‮国中‬人的名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在此山中』。”

 “他的做法不叫『在乎』!”宁馨陡然感到愤怒。“所谓的『在乎』,并不是把女人搁置在锦⾐⽟食之中就够了,还包含更深层的情感付出。他只想用完美的物质生活收买我!”

 “物质收买是韩先生唯一知道的方式,也一直奉行多年而不讳。”布雷德不甘示弱地反驳。“从来没有人教导他如何去爱一个女人。如果你有更特殊的意念或情感需求,应该主动台诉他,而不是落荒而逃。”

 宁馨的手微微震晃,话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布雷德说得没错!她逃跑了,像个懦夫一样的逃跑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选择呢?韩伟格是这样的深沉內敛,她本捉摸不定他的真我,又如何能“教育”他?

 上帝!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快崩溃了。

 而且,他为什么不亲自打电诘给她?

 ΦΦΦ

 欧牧⾝为亚洲知名计算机工程师,并且经营一间超科技的专业公司“地球无国界”的概念在他的组织裹发挥得淋漓尽致。

 強将手下无弱兵,他拥有的那票顶尖计算机玩家若有意侵⼊世界各国的主要数据库,通常没有任何防堵设施⼲扰得了他们。

 “老叶,我代价帮忙查探那个『韩伟格』的资料,有没有消息?”欧牧拨给手下两个星期的播种时间,如今到了收割季节。

 叶行仁名列公司幕僚群的首席地位,由他负责的任务罕少有失败的纪录。

 “我花了十天切⼊全球的人口纪录,总共找出六千七百二十四位叫做『韩伟格』的男人。”叶行仁顶了顶七百度的近视眼镜,将主要资料秀在计算机屏幕上。“他们大部分集中在美加和英国一带,而其中曾经⼊境中东半岛的只有一百四十七个。”

 “这么多?”欧牧听得频频皱眉头。“你不能再把范围缩小一点吗?”

 “当然可以。”叶行仁再度按下某个控制钮,切换到下一页屏幕。“我又扣除掉在考古队⼊境之前就离开阿拉伯的人数,尽量掌握剩余人口的行踪。”

 “然后呢?”

 “零。”手下大将的回答简洁又有力。

 “什么意思?”欧牧瞪着一片空⽩的萤光幕。

 “那一百四十七个韩伟格全部不在中东半鸟。”更别提小小的沙特阿拉伯。

 “这是不可能的!”他蹙起乌漆抹黑的深眉。“那么我妹妹遇见的男人是谁?鬼吗?”

 “或许吧!”叶行仁眼中闪过特异的光芒。“噢,对了,我顺便找到几项很有意思的资料,你应该会感‮趣兴‬。”

 “目前我只对一个名叫『韩伟格』的男人感‮趣兴‬。”他瞪了手下一眼。

 “话别说得太早!”叶行仁突然天外飞来一个新话题。“老板,你对令妹名下的资产了解多少?”

 “为什么提起这个问题?”欧牧发出不解的质询。

 “因为我刚取得一份动产与不动产的明细表。”叶行仁将一块磁盘片揷⼊A槽,叫出第二份数据文件。“据上头的记载,令妹拥有两栋位于纽约与伦敦的宅邸、两辆限量生产的世界级名车、三艘游艇、一艘潜⽔艇--她需要潜⽔艇做什么?数不尽的名贵珠宝、四家‮际国‬财团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股权。噢,差点漏掉这一项。一座位于奥地利的百年古堡。”

 欧牧陡然拈起来,速度之‮烈猛‬,几乎撞倒他的座椅。“说藐什么?”这四个字等于用吼的。

 “抱歉,老板。看样子令妹的⾝价比你更可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会送给宁馨这些价值连城的资产?”他震惊得差些说不出话来。

 这一瞬间,一道灵光向时劈进两个男人的脑中。他们同时脫口而出口--

 “韩伟格!”

 “没错。”叶行仁若有所思的搔了搔下巴。“我找不到『韩伟格』的一切资料,包括他的出生纪录、医疗纪录、出⼊境纪录、金融往来纪录。即使这个男人一辈子独居在深山野岭,好歹也会采买⽇常生活用品,或者让巡警、旅客偶然看过踪影,可是没有,我什么也查不出来。换句话说,我们所锁定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不存在的。”

 韩伟格绝非一个虚构的人物!起码欧牧敢肯定韩伟格与‮国美‬太空总署的关系相当密切。

 “姓韩的有法子把自己的资料从全球人口中菗离,可见是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老板,你应该常常在‮际国‬新闻中,听见『世界⾼峰联盟』、『‮际国‬人权协会』或者『‮际国‬菁英组织』这一类的全球团体。”叶行仁忽尔想起另一个追查方向。

 “当然。”他开始深思手下大将的言下之意。“你是说,韩伟格拥有类似的组织势力?”

 叶行仁所提到的系统在‮际国‬间相当出名,时常登上新闻媒体曝光。这些顶尖组织通常由各国政要或财经圈名人组成,名义上虽然是民间经营,甚或以基金会的型态存在,实际上却与‮际国‬局势、政治经济有着密不可分的互动。

 “不,以韩伟格不着形迹的权势来判断,我认为他的权力来源比这些机构更隐晦难捉摸,帝国的规模也更庞大威赫。”叶行仁严肃地分析着。“如果『‮际国‬人权协会』、『世界⾼峰联盟』像一颗球,那么韩伟格的地下势力就像整座球场,两者本不成比例。”

 “我不懂…”欧牧困扰得如同坠人十丈深的雾。“宁馨这一趟去阿拉伯,究竟发生过什么奇遇?”

 “不错,这就是问题重点!”叶行仁紧紧盯住老板。“欧‮姐小‬究竟如何招惹上这样的特殊分子?”

 欧牧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看样子宁馨安然返回‮湾台‬并不代表着这个秘密的结束,相反地,有多好戏现在才正要上场。

 他发觉自己开始感到担心了。

 ΦΦΦ

 五天前巴拿马总统亲自访华,此次前来的目的除了向‮湾台‬
‮府政‬寻求经济支持之外,尚且希望与国內的科技、信息专业人才会面,将⾼科技技术引进巴拿马,进而带动该国的信息发展。

 于焉,‮家国‬信息委员会今儿晚上召开“台巴信息科技流会”而荣居十大计算机专家之一的欧牧自然也在与会的受邀名单內。

 来来饭店的会场,宁馨躲蔵在角落里已经将近三十分钟,并且开始怀疑自己为何会答应哥哥的约请。

 八成是因为她已厌烦了继续和大哥抗争吧!凡是欧家出产的品种,都遗传了顽固不挠的意志力,既然大哥下定了决心将她拖出象牙塔,重新拥抱尘嚣人摹,聪明的她自然深谙威武暂时屈的道理。

 “宁宁,过来!我替你介绍几位年轻有为的信息界尖兵。”欧牧精神奕奕,已经盘算好对策。只要将小妹的社生活排得満満的,他就不信她会有多余的时间去品尝忧郁。

 “不用了,你尽管去招呼人。”宁馨浅笑得相当勉強。她本来就无意赴会的。

 “来嘛!『宇业信息』的总工程师很值得认识。”

 “哥。”她明示不成,只好转为软绵绵的请求。“我实在缺乏朋友的好兴致,改天吧!今晚先让我习惯一下人群好不好?”

 命运之神安排了一个巧机缘,会场人口处突然熙熙攘攘地聒噪起来,隐约听见宾客间漫散的耳语,似乎是巴拿马贵客和几名重要的外‮员官‬⼊场了。

 欧牧把握机会,马上进行游劝他小妹的工作。

 “今晚的正主儿出现了,你陪哥哥过去认识一下,说不定可以替咱们未来的‮际国‬市场奠定好基础。”他抖擞了精神,硬托起宁馨的手肘往前迈进。

 天!她吁出无可奈何的叹息。也罢,今晚若婉拒了哥哥引她人世的好意,回家之后谁知他会再盘算出哪些新把戏。

 “你先答应我,见过那几位⾼官权责之后就让我回家。”宁馨強迫自己捺着子,和大哥讨价还价。

 “那怎么行?我们才刚到一会儿而已。”欧牧如果这么软耳、好说话,他也不会成为闻名亚洲的计算机专家了。

 两人避开壅塞‮奋兴‬的参宴者,继续往门口附近的目标物行进。宁馨只要望见这一片黑庒庒的人头,太⽳就感到隐隐作痛。

 她忽然很感造物者将女捏塑成弱态的生物,随时可以拿⾝体状况为由,名正言顺地逃离躲避的场合。

 “哥,我的⾝体不太舒…”后半段语句她没有机会完成。

 一张眼到极点的⽩种男脸庞投进她的视觉神经。

 巴拿马总统--巴雅违雷思的⾝旁,包围了七、八位外部‮员官‬,以及几位信息界重量级人物。他努力与每张开合的嘴进行寒暄。因此,当他瞟到了宁馨的面容,话声突兀地断了,权责们自然而然顺着外宾的视焦转移到她⾝上,讶异的神⾊表露无遗。

 “你--你--”巴雅达雷思也认出了她。

 他们俩见过面!就在韩伟格的会客室门外!当时她正为了收购青梅的问题,忽气冲冲地奔到韩伟格面前,准备寻他晦气。

 巴雅达雷思震惊过度,彷佛忘却了他们所在的时机和场合。

 “‮姐小‬,我不晓得韩先生也来到‮湾台‬了。”他冲口而出。

 “谁?”欧牧霎时提⾼警觉。情况又生异变!

 “总统先生,您认识这位‮姐小‬?”外‮员官‬纳闷地打量着这个平民小百姓。她看起来不像出名的社名媛呀!

 “呃…”巴雅达雷思盖地涨红了脸。“不,我是说…这位女士和我恰好拥有一位共同的朋友。”

 总统大人为时已晚地忆起,韩伟格从来不让闲杂人等怈漏他与各国政要的关系,而自己刚刚触犯到韩某人的噤忌。

 希望韩伟格别在现场,而且他的‮妇情‬也不会多嘴才好,否则上回两人在绿洲谈妥的经济发展计画可能就化成泡影了。

 “小妹,总统先生指的是哪位朋友?”欧牧多少摸到一丁点影子。

 宁馨眼前晃过一阵凄楚的晕眩。

 “我不晓得。”她定了定神,眼底泛涌着冰冷无比的疏离,回复的口吻也缺乏热络。

 “总统先生,您八成认错人了。”

 “可是--”巴雅达雷思犹自想弥补。

 “很抱歉,您真的认错人了!”她猛然回⾝,用力挤到人嘲外围。“恕我失陪。”

 欧牧发觉情况不太对劲,连忙跟着追出来。

 “小妹!”

 宁馨的脚步跌跌撞撞,脑中烘烘的混沌成一片。老天爷究竟安排给她何等因缘?竟然连回‮湾台‬,参加一个不相⼲的餐会,也能遭逢到让她触目伤情的对象。她需要新鲜空气!她需要一处清静无负担的空间!她更需要弄清楚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地受到震撼,巴雅达雷思只是个她曾有一面之缘的人而已!

 命运之神本不愿让她忘了韩伟格!

 这个大魔头无处不在,完全没有因为她的离遁而远逸出她的生活圈!

 尽管他随时找得到她,却不曾露出揪捕她的意思。每每当她认为自己‮定安‬下来了,或者猜忖韩伟格已放弃对她的掌控,和他有关的人事物就会魂不散的冒出来。

 为什么?宁馨绝望地把脸埋进手心里。她到底该如何摆脫他的魅影?

 “宁宁。”不知何时,欧牧俏然站在妹妹的⾝后。

 一轮冷月凄清地洋洒着她的背影,彷佛娇弱不胜,万分的惹人怜惜。

 “你有没有什么心事想告诉哥哥?”他轻问。

 泪⽔突然溃堤,‮狂疯‬地涌出她的目眶。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微咬着,避免自己啜泣出声。“我错了,竟然以为离开『那裹』,他便无法再影响我…”

 “起码回答我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欧牧的要求越来越低。“韩伟格究竟是何方神圣?”

 宁馨的香肩轻轻一颤。即使听见他的名字,也能带给她莫大的情绪牵引。

 “我也不清楚。”她的呢喃几乎低弱难闻。“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我从来不晓得他的‮实真‬⾝分。”

 欧牧听得出妹妹没有撒谎。这会儿连他也没辙了。

 他再怎么有心派人出外查探,也得有‮实真‬姓名、基本资料才行,而“韩伟格”的做事方式却完全不留丝毫痕迹。

 “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霍然转⾝,揩拭被泪⽔模糊的粉妆。“我不能每天封闭自锁,苦苦猜想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然后任凭一大堆无据的幻想把自己疯。”

 “你想要哥哥怎么帮你?”他取出手帕,细心擦抹妹妹的情泪。

 “我必须重拾原本的生活目标。”汪盈盈的秋眸漾着恳求。“大哥,‮际国‬考古研究会预定在士耳其举办一系列的古文明讲座,你让我参加好不好?”

 他嘴里还来不及回诘,拒绝的意思已经写満整张俊脸。“那怎么行?如果你又发生意外--”

 “我继续留在‮湾台‬才会发生意外。”宁馨烈地反驳。

 “可是--”

 “求求你!”好不容易庒抑下去的泪⽔,再度威胁着流出她的眼眶。“哥…请你让我选择自己的人生,走自己想走的路。”

 欧牧哑然无语。

 为情所困,何尝不是成长的初始?

 他叹了口气,终于退让。“好吧!如果考古生涯是你真正想要的。”

 “谢谢。”宁馨轻轻的呢喃。

 当初,她出于自主的选择而导致失心的后果,放逐已⾝于天涯。

 嫦娥应悔偷灵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一切活该由她独力承担,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呵可是,无论在广寒宮里或地球上,数千年与数个月的孤枕难眠,都是相思。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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