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开悍罗族人已经有好大一段距离,那场厮杀也仿佛是昨
的事了,可是安亚依然搞不太清楚状况。
为什么她会坐在黑魔王的马上呢?
无意识地悄悄侧过脑袋去往上瞄了一下,却好死不死正好对上他下俯的眼神,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后,她不
吓得赶紧垂下眼睑坐正身子。
天哪,好冰冷的眼神呀!
但是…好奇怪喔…她情不自
地往他怀里偎去。
他的怀抱好温暖呢!
而且…这个更奇怪了,他的怀抱竟然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好像她曾经靠在类似的怀抱里似的…
不!不可能!
她曾经待过的只有妈妈和盖文伯父、蒂丝伯母的怀抱,他们的怀抱不但温暖,而且令人安心得很。而这个家伙的怀抱虽然温暖,却绝对不可能让她安心!
对,没错,待在这个家伙的怀抱里绝对不可能得到安心感!
在她坠入梦乡之前,她依然这么坚持着,然而下一刻,她就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醉、很舒适、很
足,睡到她产生好似又回到丘隆山上的错觉,所以,当她醒转过来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会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阴郁冷森的黑瞳,害她惊
一声,瞬间由最high降温到最low。
紧接着,她又惊讶地发现天光早已大亮,而且黑魔王竟然正抱着她钻进一座帐篷里,并将她轻轻放在
毯上,然后,他直起身和她对视了一会儿,随即便离开了。
她怔忡片刻,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世界到底转成什么样子了!
有点困惑地甩了甩脑袋,已经不再有任何睡意的安亚小心翼翼地掀开帐篷,赫然发现就在帐篷前,竟然有一泓清澈的小湖泊,池畔椰林丛密,还有一些针叶翠绿植物,光是看着都觉得清凉沁心,她不由得
眼睛再看,确定那不是梦境后,
不住欢呼一声,并雀跃地跑到帐篷外。
在椰树的遮荫下,她痛痛快快地洗净了手和脸,完全感觉不出炎
的毒炙。最后,她终于发现池畔只有她这一座帐篷,其他的帐篷全都与她的帐篷隔开有一段距离,包括黑武士和十几个被嘉肯找来带路的沙漠游牧民族的帐篷。
“安亚,你醒啦?”
“嗄?”安亚迅速回转身。“啊!嘉肯。”
嘉肯微笑着上下打量她。“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睡得很好。”
安亚耸耸肩,不想承认,也不好意思否认。“嘉肯,你们怎么会追到这儿来?是为了追杀神女吗?”
嘉肯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不是。”
“不是?那是为什么?”
“为了救你。”
“耶?”安亚马上
出一脸的不相信。“骗人!”
“如果不是的话,你以为我们追到这边来做什么?”
安亚张了张嘴又阖上,继而困惑地喃喃自语“对喔!如果是为了追杀神女,就不该现在就回头啊!可若说黑魔王真的是为了救我而专程跑到这儿来,又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这样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嘉肯笑咪咪地望着她身后。“安亚,风王刚刚进你的帐篷里去了,他要你进去服侍他换衣服。”
一听,安亚那张脸马上沉了下去。“你说什么?”原来是这种没安好心眼的目的吗?
嘉肯见状轻叹。“安亚,我骗过你吗?”
安亚愣了一下。“呃!好像没有。”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那我害过你吗?”
包疑惑了。“好像…也没有。”
“那就是了,相信我,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嘉肯诚恳地说。“有很多你不了解的事,只要你进去就能搞明白了,难道你不想弄清楚这一切吗?”
安亚注视他片刻,又迟疑了一会儿。
“你发誓没有骗我?”
“没有,”嘉肯认真地摇摇头。“也不会害你。”
又皱眉想了想“我只要帮他换衣服?”安亚又问。
嘉肯笑了。“对。”
安亚叹息道:“好吧!谁教我那么好奇呢!”最好奇的大概莫过于黑魔王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服侍人。
于是,她毅然转身来到帐篷前,不假思索地用力掀开帐篷进入,待她习惯了帐篷内黯淡的光线,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黑魔王的
背,原来他已经自行
下长袍和内衫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不觉盯着他背后那个黑色风形胎记猛瞧,奇怪的是,黑魔王也伫立不动,好像有意要让她看个清楚似的,然而,安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非常好奇地想看清楚银色风形胎记和黑色风形胎记除了颜色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同?
然而,看着看着,她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咦?是她眼花了吗?耶?不…不会吧?
胎记在变
?
耶耶耶耶耶耶?怎么…怎么变成银灰色的了!
“还没有看够吗?”
闻声,安亚双眸猛睁,顿时吃惊得合不拢嘴。
不…不是吧?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并不是黑魔王那种低沉
森的音调,而是…而是她很熟悉的那种慵懒语调…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对自己作最坚决的否定,却又忍不住蓦然冲向前抓住黑魔王的肩膀用力扳过来…
正在帐篷外与黑武士小队长讨论回程事项的嘉肯,突然听到帐篷里发出一声“非人”尖叫。
“骗人!”
紧接着,安亚便从帐篷里怒虎也似的跑了出来,并冲到嘉肯面前,一手紧攫住他,一手指着帐篷,嘴里不断说着“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嘉肯不由得哈哈大笑。“很难以置信吧?”
安亚忽地停住,瞪眼片刻后,再开始把脑袋摇得像波
鼓似的。“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嘉肯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命令小队长离开,再把衣服褪下一半,好让安亚看看他的背部。
“告诉我,安亚,你看到什么?”
“耶耶耶?怎么…怎么黑色胎记跑到你这边来了?”安亚惊叫,已经觉得有点头昏脑
了。“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地颠倒过来变成地天了吗?
嘉肯不语,待穿好衣服后,才偕同安亚在池畔白岩上坐下,略一沉思之后,他反问:“之前我在水族讲的故事,我相信你应该都还记得吧?”
“不,”安亚摇摇食指。“不是记得,是想忘也忘不掉!”
嘉肯轻笑。“好,那么我就不用从头再说一次了,当然,那些都是事实,但其实还有一些事我并没有说出来。”
“什么事?”
嘉肯先往帐篷那边瞄了一眼,然后才轻轻地说:“风神和风魔虽然是双生兄弟,而且风神是哥哥,然而事实上,弟弟风魔的力量反而比较大,而且大很多。至于风神之所以能够压制风魔,也只不过是因为祂是哥哥,风魔自愿低头而已。也就是说,若是认真拚起来的话,其实风神根本拿风魔没辙。”
“原来如此!”安亚恍然道。
“另外,因为风魔和风神是双生兄弟,所以,祂们拥有一种能力是其他神魔所没有的,那就是…”嘉肯突然神秘地眨眨眼。“当风魔是风魔时,风神便是风神,可是当风魔想成为风神时,风神也只好变成风魔了!”
“嗄?”绕口令?
嘉肯又笑了。“好吧!简单地说,我是风神,这没错,但我也是风魔;同样的,风魔是风魔,那没错,但他也是风神;至于到底谁是谁,这都要由力量较大的风魔来决定。譬如,在换衣服之前的黑魔王是风魔,而我是风神,但之后他决定要做风神了,于是我就只好变成风魔了,这样你应该懂了吧?”
“耶?原来…”安亚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原来你们是可以
换的呀?”
“是的。”嘉肯颔首。“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帮任何人对付风魔的,因为他不但是我的弟弟,同时也是我。就算有人用卑鄙手段害死了黑魔王,结果也只会导致风魔和风神全都依附到我身上来,这样我保证他们会有更悲惨的后果的。”
安亚想了一下。“可是…可是风魔为什么想变成风神呢?”
嘉肯不
长叹了。“因为太痛苦了!即使到现在为止,他都无法完全排除害死父母和所有亲人的罪恶感,就算不是他亲手害死的,但起因还是他…他始终这么认为。那种深植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仇恨使他不断想杀人
愤…这是风魔的毁灭特
,但另一方面,他的人类本
又不想真的去杀人
愤,所以,他只好选择逃避,逃到拥有开朗融合特
的风神庇护下,希望能让他自己看开一点。
但有时候,若是他又去回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并谴责自己时,譬如,当初为什么他抓不住绳索?或者思考一些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譬如,他为什么是风魔之类的愚蠢问题的话,那就连风神都不足以安抚他了,于是,他只好让自己暂时失去神志了。”
“他白痴啊他?”安亚不
口骂道。“他才六岁耶!怎么可能抓得住五匹马的力道?就算他正当壮年,也不可能…”
“他现在就抓得住六匹马。”嘉肯叹道。“为了这一点,他对自己要求得可严格了。”
安亚呆了呆,随即又不甘心地说:“即使如此,那也是现在,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六岁小孩子可以抓得住五匹马的呀!”
“他也明白,”嘉肯苦笑。“可就是忍不住会这么想,然后自己痛苦到抓狂,你又能拿他如何?”
安亚了然地点点头。“哦!所以他才需要不定时的失神一下。”
“没错,他是个相当纤细
感的人,因此,不要让他想太多是防止他发作最有效的方法,甚至完全不要让他思考更好。但是我说过,他以前都很被动,不但不太喜爱理睬别人,甚至极力避开与他人的接触,所以,即使我知道该怎么做也没用。直到你陪伴在他身边后,因为你是特别的,他的心思才逐渐转移到你身上来,情况也才开始有显著的进步。”
没有特别去注意到“因为你是特别的”那句话,安亚追着又问出她最感奇怪的一件事。
“可是,为什么风魔在你身上的时候就不会像他那样冷酷无情?”
嘉肯耸耸肩。“因为我原本就是风神嘛!不管风神在不在我身上,我的身体还是属于风神的身体,现在只是让风魔暂时借住在风神的躯体内而已,虽然我可以借用祂的部分力量,但祂终究是无法控制我的。所以,无论我是不是风魔,我的眼睛始终保持着银灰色,而不会像他一样在银灰色和黑色之间相互变换。”
“哦…”安亚这才明白,为什么嘉肯身上会有煞气,却又不像黑魔王那般凶残。“所以,你才会成为风王的替身?”
“也没错。”
安亚皱眉思索片刻,而后有点困扰地往身后的帐篷一比大拇指,问道:“那他现在…到底是谁?”
“这个嘛…”嘉肯苦笑。“老实说,他现在的个性已经有点混乱了,所以才会有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习
。因为他常常任由风神的个性控制住他,却又不甘心被风神完全控制住,导致他两边的个性三不五时便互相拉扯一下,彼此好像是互不相让,实际上却又不愿意完全掌握一切。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满有趣的吧!”
“有趣?”安亚翻了翻白眼。“简直是白痴!”
嘉肯失笑。“啊!那是另一种说法。”
“那他有可能恢复原来的个性吗?”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许久。
“可能…不容易了。你要知道,只有在六岁以前,才是他原来的个性,但风魔觉醒以后,他已经让风魔控制住他太久了,之后又轮到风神,我想,以前的他恐怕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安亚也静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
“那么,你愿意继续帮助他吗?”嘉肯目光中盈满祈求与期待。“现在只有你才帮得了他了!”
毫不迟疑地,安亚许下了承诺。“那当然!”说罢,突又疑惑地眯了眯眼。“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和他母亲很相像吗?”
“这个…”嘉肯似乎也很
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你出现在神官庄园之前,神官已经等待你半年多了,至于为什么?我完全不知。”
“这样啊…”安亚耸耸肩,而后起身。“那我回去以后再问神官好了。”
嘉肯也跟着起身。“我想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那才不一定呢!”安亚转身走向帐篷。“神官最诈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老爱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
嘉肯跟在后头。“咳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什么一点?明明就是很…”一掀起帐篷,安亚便愕住了“咦?他睡着了?”她不信地走进去一看…“耶?居然真的给我睡着了!”
“他好几天没睡了,”嘉肯也跟在后面进来。“他一直在找你,没
没夜的找,找得快疯了!”
彬在
睡的人身边,安亚轻抚着那张疲惫憔悴的容颜。“没想到他这么关心我。”
“他可是比你想像中的更关心你、在乎你呀!”嘉肯低低咕哝。
只顾心疼地抚挲着那双熊猫眼“嗄?”安亚漫不经心地没听清楚。
“没什么,那他交给你,我走啰!”
“哦!好。”
嘉肯离开了,安亚则在
睡的人身边盘膝坐下,盯着他瞧了半晌后,不自觉地叹口气。
真没想到你就是黑魔王呀,狄修斯!
***
狄修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翌
近黄昏时,狄修斯才醒转过来,吃过晚餐之后,黑武士特地做了一个帷幕,让安亚和狄修斯好好地洗了个澡,随后他们就趁着太阳尚未下山之际出发,这时候,嘉肯已经代替狄修斯成为风王了。
虽然不太习惯侧骑,但安亚仍然和狄修斯共乘一骑,反正不用她控缰,怎么坐都无所谓。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彼此都很
识,而且是
识到没事就吵个架、斗个嘴,心情不好还拿他当出气筒的程度,但在这一刻,她总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地面对他,也许是因为还无法完全接受他和黑魔王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吧!
而狄修斯似乎也很能体谅她的感受,所以也不和她多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她,由着她偷偷地打量他、观察他、思索他、评判他。
落
逐渐隐入地平线下,一轮圆月悄悄升起,热气却依然从沙里不停的冒出来。安亚着
的盯着一颗汗珠缓缓地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几乎要渗入掩面巾内了,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下他的面巾,继续看着那滴汗珠往下掉到下巴,最后滴落到她等待的手掌心里。
无意识地盯着那滴汗珠看了一会儿,而后徐徐把视线往上移,如预期般地碰上一双隐隐泛着笑意的银灰眸,于是,安亚情不自
地又对着那双银瞳出了神。
她很困扰。
一开始,当她明白一切事实时,她的感觉很单纯,就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不过…嗯!没问题,既然她已经了解到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实,好奇心已经得到
足了,那么,一切还是可以按照原来的进行方式进行下去了,反正狄修斯还是狄修斯嘛!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旦真的面对清醒的狄修斯,她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不知所措!
那双慵懒的银灰眸曾经
出令人无比胆寒的
恶光芒;那张悠然地轻
着干裂
瓣的嘴曾经下过不只一次“格杀勿论”的冷酷命令;那双白修长的手曾经握着沾满鲜血的宝剑残忍地砍去无数个敌人的脑袋。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即使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魔鬼,甚至连一丝丝恶意都没有,总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似的看待周遭的一切事物,一副好像从来没见过鲜血的无辜表情,可事实上,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冷血魔王。
她如何能当作没这一回事?
或者,她要如何把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人重叠在一起?
真难啊!
无奈地垂下眼睑,安亚瑟缩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夜逐渐凉了,风颳在脸上,开始有点刺痛的感觉。她什么也没说,但是,狄修斯马上从鞍袋里
出一件披风裹住她,她仍然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把身子偎进他的怀里。
是的,难怪她会觉得温暖、难怪她会感到似曾相识、难怪她会安心的睡着,因为这是他的怀抱呀!
不过…
为什么他的怀抱就会让她感到既温暖又安心呢?
这又是另一项不解。
夜越深了,冷风飕飕吹得袍子啪啪作响,刺骨的寒意无情地钻入披风内。狄修斯又为她加了一条毯子,仍然继续赶夜路,因为他知道,她宁愿挨冷,也不愿顶着又狠又毒的大太阳赶路。
由这点看来,狄修斯应该是个相当细心体贴的男人,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大概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太正经,个性也不太正常,而且很喜爱捉弄她。
想到这里,她不
又开始疑惑,到底是他不太正经、不太正常,又很喜爱捉弄她,而细心体贴的则是风神,或者是风神不太正经、不太正常,又很喜爱捉弄她,而细心体贴的则是他?
哦!天哪,真是搞不懂,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种个性呢?又是风魔、又是风神、又是他的本
,还有综合个性,她到底该如何和这种多重人格相处?
真是超高难度的问题啊!
算了,慢慢来吧!反正时间还长得很。
于是,她又安心地睡着了,直到翌
早上,她才被逐渐升高的温度热醒。不久,他们又来到另一个小绿洲,比前一个小很多,但已足够让她保持清凉,不至于热得抓狂,而那些男人们则统统跑去睡觉了。
她和狄修斯依然没说什么话,彼此之间似乎仍旧保持着一道无法越过的鸿沟。
然后,又是另一个同样闷热的黄昏,他们依然趁夜赶路。但这晚前行没有多久,狄修斯就开口了。
“还是不习惯吗?”
虽然狄修斯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是安亚马上便知道他在问什么,她不
迟疑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不习惯啦!而是…”略一犹豫,她还是决定说老实话。“我没有办法忘掉另一个你的存在,又不知道该如何把你们两个相叠在一起,所以觉得有点困扰。”
“忘掉?”狄修斯苦涩地低喃。“你这么不喜爱他的存在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她不想随便应付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我…呃!这么说吧!我不太能接受他就是你的事实,你们两个实在相差太多了,我根本没办法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就好像水跟火本来就是对立的,应该是怎么做都无法让它们融合在一起的,对吧?”
“为什么?”
安亚微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他就是我的事实?”
“啊!这个嘛…”能说吗?
看她迟疑的神情,狄修斯忽然自嘲地轻轻一笑。
“因为他太残忍、太恐怖、太
恶、太凶暴、太冷酷、太无情吗?”
瓣轻启,却没发出声来,安亚不自在地回开视线,于是,狄修斯不再出声,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而且一直持续到天亮。
然而,这一晚却跟前一晚不太一样,前一晚他是在等待,等待她先开口;但是这一夜,他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想得好认真、想得都忘神了。连安亚都被他影嫌邙开始胡思
想,也想得睡不着了,因此,第二天当大家都窝到帐篷里去补眠的时候,她也跟着阵亡了。
可是才刚过午,正当阳光最炙热的时候,她就醒了,被嘉肯摇醒的。
“安亚,你知道狄修斯跑到哪里去了吗?”嘉肯的神情有点紧张。
“我哪知啊!”安亚
着眼睛,不耐烦地咕哝。“他不见了吗?”
嘉肯没有回答,只是一叠声地叫着“糟了!糟了!”地跑出去了。
安亚耸耸肩,转个身又躺回去了,可是不到一秒,她又弹坐起来,满脸的惊诧。
“狄修斯不见了?难不成他又…拜托,这儿可是沙漠耶!”
于是,慌慌张张的,她也跟着跳起来跑出去了。果不其然,一出帐篷,她就发现全部的人马都在找狄修斯,他是真的不见了!
嘉肯开始派遣人手出去寻人,安亚连忙赶到他身边,一近身,她就听到他一边指挥、一边焦急地嘟嚷。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又给我胡思
想些什么了?”
一听到嘉肯的话,安亚直觉就想到昨晚她和狄修斯之间的简短对话,还有他后来的沉默不语。
老天,是她害的!
是她
他胡思
想的!
“这下子糟糕了,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要是不赶紧把他找回来…”
“我也要去找!”又是愧疚、又是不安、又是心焦,安亚抓住嘉肯的手臂急切地要求。
“你疯了!”嘉肯不以为然地瞪她一眼。“到时候连你也不见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保证…”
“你保证个
!”嘉肯口不择言地低骂。“你留在这儿,以防我不在的时候他自己回来了。”
可是直到夜幕低垂,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他,而狄修斯也没有自己回来,根据游牧民族的猜测,狄修斯应该早就
失在大沙漠中了。
而且,在阳光下曝晒这么久,如果他无法补充水分,也没有把自己遮掩好,不但会中暑,还会晒伤,再倒楣一点的话,还可能碰上那些毒蛇、毒蝎什么的,那就只好等着替他收尸了;即使没有那么衰,要是晚上再找不回来,到翌
再晒一天,他也可以直接向老祖宗去报到了!
“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去找!”安亚坚持道。
看她神情那么坚决,恐怕不让她去她也会自己偷偷溜走,而且,他也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好像只有她才找得到狄修斯,所以,嘉肯就带着一个游牧民族跟着她去找了。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只知道在凄凉的夜空下,他们高高低低的爬过许多沙丘,当游牧民族正想提议回头时,安亚突然定住了。
银色月光下的沙漠有如一张波
起伏的灰布,安亚眯起眼遥指着灰布上的一颗类似小石子的白点。
“那是什么?”刚问罢,突见那小石子好似在
动,于是不待回答,她便又滚又爬地跌下沙丘往前奔去了。
两者之间的距离越缩短,她就跑得越快,因为越靠近,她就越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抱着一团
毯坐在沙地上指着星空不晓得在咕哝些什么的人,在寒冷寂静的夜
里、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中,就好像一个被恶意丢弃的孤儿,独自一人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哀伤、寂寞和痛苦。
直冲到那人面前“狄修斯?”安亚马上扑跪下去仔细察看那人的面貌,旋即又惊又痛地低呼“天哪!”
月光下,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人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只要是暴
在空气中的地方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嘴
也已经干裂出血了,他的眼神恍惚、呼吸急促,坐在沙地上摇摇晃晃的,一
手指头却还固执地指着天空。
“有…有一只骆驼飞…飞过去了…”他的嗓子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声音了。
“天哪!天哪!”安亚捂着嘴呜咽,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起来是那么那么凄惨、那么那么无助。“天哪!狄修斯。”
“…牠…这样…这样飞,那样…那样…飞…”
哽咽一声,泪水倏地溢眶而出“哦!狄修斯…”安亚伸出颤抖的手想安抚他,却又迟疑着不敢碰触他。
“不要碰他!”刚赶到的游牧民族适时低喝。
安亚赶紧收回手,看着游牧民族为狄修斯检查伤势。
“相当严重,”游牧民族凝重地说。“他的皮肤好像比其他人都白,这种人特别容易晒伤,我看他的皮肤至少要半年以上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半年?”安亚不
掉出更多的泪水了。“那我们赶紧去找唐恩,他是水神依附者,水神是医疗之神,应该可以快点治好狄修斯的。”
“不,他身上的水神还未觉醒,”嘉肯马上否决了,同时小心翼翼地扶着狄修斯,再用
布润
他的
瓣,并设法倒一些水进他的嘴里。“事实上,他们五个人身上的依附之神都没有觉醒。”
“
讲,在风魔觉醒的同时,所有的神和魔都会跟着觉醒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啊!”“因为他们并不是原来的依附者,其实,早在六年前的那四场杀伐中,真正的金、木、水、火、土神的依附者都已经战死了,之后祂们才转移到现在的依附者身上。”
“可是当年水族并没有…”
“水族是没有参战,但当时的水神因为喜爱上土族的一位女子,所以特地跑去帮忙,结果…”
“也战死了?”
嘉肯点头,安亚顿时沮丧地垮下了脸。
“那现在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
安亚精神一振,忙问:“什么办法?”
“找残罗族的巫师,听说他特别精通晒伤的治疗。”
安亚脸色一喜。“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吧!”
于是,嘉肯抱起已经意识不清的狄修斯跟在游牧民族身后,安亚则紧随在他身边,不时用愧疚、心疼的目光轻掠过狄修斯。
“啊…”揩拭着泪水“又看到什么飞过去了吗?”安亚柔声问。
“有…有一只椰子…飞过去了…”
“是吗?它怎么飞?”
“它…那样…那样飞…这样…这样飞…”
狄修斯不但严重晒伤,而且因为中暑而发高烧。一回到营地里之后,他们便马上按照游牧民族的指示,先除去他所有的衣物,再用
巾不犊炝拭他全身上下,除了晒伤的部分之外。多亏沙漠入夜后的低温帮助了他们,他在夜午过后不久就开始退烧了。
“除非完全治愈,否则,他晒伤的部位绝对不能再晒到阳光。”游牧民族一边警告他们,一边在晒伤起水泡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层薄薄的白色藥膏。“他一醒来就给他喝加盐的水。”
清晨黎明前,狄修斯半睁开眼,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个字“水。”
安亚慌忙地用游牧民族给她的芦苇杆把水缓缓滴入他嘴里,至少喝下大半杯之后,他才微微偏开头又说了两个字“好痛。”声音虽然沙哑不清,却有点委屈撒娇的味道。
安亚不
又心疼又好笑地俯下脑袋在他脸上轻轻吹着气。“好、好,我帮你吹吹、我帮你吹吹,这样就不痛了喔!”
直到他又睡着,她才停止吹气,并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发。那乌黑细长的发丝在她的手指之间,感觉起来是如此柔软与清
,他的脸庞原该是那样细致端秀的,他的皮肤原该是比女孩子还白皙娇
的,可是如今却弄得这般凄惨,这到底是谁的错?
缓缓地,一股自责与怜惜之情在她
口扩散开来。
是她!是她的错!
为什么现在才让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自私呢?
从一开始,她脑子里想的就都是她自己,她该如何西对他?她该如何适应他?她该如何对待他?却完全没有顾虑到他的心情,没有顾虑到会被风魔依附又不是他自愿的,风魔的觉醒也不是他愿意的,从过去走到现在,会演变成今天这种结果更是违背他的意愿。
明明他才是最无奈的,所以他会逃避,逃避到风神的庇护下。她却要把这一切都归罪到他身上吗?
其实,不管他的个性有多烂、思想有多扭曲、行为有多乖张,那全都是他,只要是他,她就有办法“对付”不是吗?
黑魔王原本是要灭绝水族的,不就是她用几句话便使他反过来帮助水族击退侵略者了吗?当黑魔王打算斩绝掳走她的悍罗族时,不也是她拿出一个荒唐至极的理由就把他给叫回来了?
水跟火无法融合在一起,那就接受它们必须分开的事实,然后两个都接纳不就行了!
所以说,要摆平他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才对,既然是那么复杂的个性,那就把他当作是不听话的别扭小孩子一样看待不就万事OK了?
他不乖就骂他、他生气就哄他、他胡闹就踢他
股、他别扭就泼他一盆冷水、他耍白痴就揍扁他、他使坏就处罚他、他做错事就纠正他、他笨就敲他脑袋、他听话就奖赏他、他乖乖的就称赞他,他有进步就鼓励他、他体贴就谢谢他,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还要思考这么久呢?
她不
叹息了。
“对不起,狄修斯,都是我不好,不过你看着好了,等你再清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
可是天一亮,气温逐渐升高,狄修斯又开始发烧了。昏睡中,他呻
着要去抓脸、抓手,大家只好按住他的手,然后一个人尽量喂他喝水,另两个人拚命替他擦拭身体退烧,这样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终于又退烧了。
“水。”
安亚惊喜地发现他又清醒了,连忙喂他喝水,同时忍不住气愤地唠叨道:“该死的狄修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又跑去把自己弄成得这么凄惨,我就先把你扒下一层皮来再说,听到了没有?”
而狄修斯则一边喝水,一边听得两眼开始发亮。
“你…在骂我吗?”
“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唱歌给你听吗?”
狄修斯笑了,虽然仅仅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而已,但他的确是笑了,从他眼底的笑意就可以明显的察觉到。
“我喝不下了。”
“不行,再喝,你要多喝一点,免得明天又发烧了。”
“不要。”
“不要?你这家伙,你要我掐着你的鼻子灌下去吗?”
“你喂我。”
“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干什么?跳舞吗?”
“用嘴巴喂。”
“…来人啊!傍我掐住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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