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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很意外的,易莎顺竟然在摄影棚遇见罗仲強;她原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遇见这个偶像明星。

 “好久不见。”罗仲強倒是大方的先打招呼,主动的走过来。

 “你好。”易莎顺点头回礼。

 棚內成一团,有个录像播出的综艺节目正在录像,录录停停,一位后到先录的大牌,挤掉规规矩矩按通告时间提早来的唱片歌星,惹得⽟女歌星哇哇大叫,一把鼻涕一把泪。

 制作人忙着安抚随行的唱片公司宣传人员不満的指责,一时之间,哭声、叫嚣声、低声下气求和声嘎嘎混成一团。工作人员傻着眼呆在一旁无所事事,大牌则若无其事地躲到化妆室,把一切⿇烦丢给制作单位去收拾。

 罗仲強是来参加综艺节目录像的。他⾜⾜迟到一小时。本来制作单位安排他接着大牌录像;发生这种事,录像停摆,他乐得休息。倒是他的宣传人员不断的抱怨:通告排得満満的,谁有工夫去听唱片歌星的哭诉!

 “怎么会来这里?”罗仲強不等邀请,一庇股坐到易莎顺⾝旁。

 这是唐志摩的意思。新戏开拍前,要她多到摄影棚参观观摩,了解拍摄的情形。虽然届时戏剧节目的单机作业或有不同,但先悉环境总是好的;摄影机前的概况约略差不多,不过,并不是专程,而是随机的。

 “参观?”罗仲強手拿着烟,悬在嘴旁。“听说唐先生自组一家制作公司,自编自导,向T台投递了一个企划案,很受⾼层主管重视,准备进军该台九点半档是为了这件事吗?”

 易莎顺想想也算是,点了点头。

 “哦。”罗仲強点着香烟,随口问道:“你也参加演出吗?”

 这次易莎顺稍稍想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我想也是。放着你这么好的人才不用太可惜了,唐先生是⼲这一行的,自然不会浪费可用的人才。”

 易莎顺只轻轻一笑,没有答腔。

 她并不是讨厌罗仲強,或是对他有成见,只是有些话题并不需要太认真的回答。

 那件事发生后,报章、杂志着实地炒了一顿,闹得风风雨雨;新闻热度一过!舂梦了无痕,依然是光底下无鲜事。

 那件事并没有动摇到罗仲強偶像的地位,唱片照样张张卖钱,主演的不甚营养的嘻闹法也有死忠的歌捧场;近来他受的程度更是扶摇直上“人气”呛得很。

 就是王殿红也好似不受绯闻的影响;虽然没有红透天,但也耝具气候,戏约不断。不过,失去柳星野可供依附,她的份量明显下降。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管甚么事,沸腾喧闹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自动降温,谁管你跟谁发生甚么事。运气好的,就这样攀上了;倒霉的,就这么被拉下去。‘星海’嘛,总是一撮人在那里浮啊沉沉。”罗仲強双手绕到后脑勺,说了一句哲学的话。

 “是吗?那你算是运气好的喽?红得不可开。”易莎顺听着不噤露出笑。

 她对罗仲強的印象并不算坏,起码他对她并没有那些虚伪的客套。

 “嗯──”罗仲強闭嘴哼笑一声,算是承认。接着有感而发的说:“演艺圈是没有秘密的地方,有甚么风吹草动!两三下就被记者控死了。明哲保⾝,保不了多少!像我跟殿红的事,我也不瞒你,反正你本来就知道一切。”

 “不是很清楚。”易莎顺老实澄清。“那是你个人的事,你没有必要跟我说明。”

 “你真的跟那些女孩不太一样。”罗仲強吐了一口气说:“每个女孩都想多知道一些有关于我的事,只有你,这么无动于衷。”

 易莎顺嘴角微抿。罗仲強不知道,其实她跟那些女孩一样,也很想多知道一些自己崇拜、喜爱的偶像个人的一些秘密;只不过,她们崇拜的对象不一样罢了。

 她只崇拜、只热爱她宇宙中那颗最灿亮的星。

 “我跟她是彻底分开了。”罗仲強还是说着跟王殿红的事。“反正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名气、⾝份,她要的就是那些。对她来说,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这样说不公平,想想你尚未走红的⽇子,跟她又该怎么算?”

 ⽟女歌星还在哭,菗菗噎噎,有气没泪。制作人不断软语安抚,嘴巴都说⼲了。

 ⽟女歌星在圈子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而且占地満大的;靠的行又是唱片界的龙头霸主,得罪不起。大牌是过洋的,气势十⾜,东家也是一方盟主。各有各的山头,制作单位两相权衡,大牌分量够,不敢委屈;⽟女歌星受委屈既成事实,只好低声下气陪不是。

 这圈子,就像⽟女歌星的宣传人员所指责的:迟个小到,赶晚通告,耍耍大牌,别人才会以为你是真的大牌。遵守游戏规则,但不能太认真,偶尔脫出轨道,惊世骇个俗,才是出名之道。

 罗仲強侧头看易莎顺一眼,淡淡说道:“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认真。在这个圈子里,没有甚么是绝对的。你现在也算是一脚踏进这圈圈了,慢慢就会明⽩。”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罗仲強的话并没有让易莎顺忐忑不安。

 这圈子不过是整个生态的缩影,物竞天择,优胜劣败而已。当然,牵扯上人类,规则也许就要复杂一点,总归是推脫不了成分与背景。

 ⽟女的菗噎渐渐停了,制作单位承诺多给她五分钟的个人访问。停滞的工作复活起来,工作人员穿梭,整个摄影棚又陷⼊一片混

 “对了,唐先生制作的新戏,你演甚么角⾊?”罗仲強好奇的问。

 制作人扯着喉咙差人去请大牌出来录像。

 “不知道。”易莎顺‮头摇‬。

 “那主角呢?知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

 “跟你搭配演对手戏的人总该知道吧?”

 易莎顺还是‮头摇‬。

 “都不知道?”罗仲強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嗯。”终于易莎顺点头了。

 “我的天!哪有人像你这样,连自己饰演的角⾊都不知道!是角⾊还未确定吗?但主要的卡司都没选好,怎么递送企划案?”

 “这你就要问志摩了。”

 “你真的不知道?”罗仲強再一次试探。“那剧本呢?你总该看过剧本吧?是甚么样的故事?”

 “不清楚。”易莎顺回答得很小声。从罗仲強的眼里,她看到自己的“不可救葯。”

 那天她答应唐志摩演出,只提出唯一的“条件”既没看剧本,也没问太多,甚么都盲目无知。甚至到现在,她连剧本的內容,共同演出的有哪些人都不太清楚。

 “天啊!你真的──”罗仲強夸张的额手称服。“我实在服了你!”

 他这反应,让易莎顺觉得自己实在太荒唐,红着脸,反驳不出任何话。

 “罗先生!”执行气急败坏的跑过来,哈请驾。

 抱请大牌出驾的人扑了一鼻子灰;专用化妆室里人去楼空,大牌不知甚么时候偕同宣传人员离开摄影棚,也没通知制作单位用行动‮议抗‬表示不慡,本大牌不录了!

 这下子搞得人仰马翻,还好罗仲強一直耐心地在一旁。他也算是⾼级大牌,正迈向超级大牌之列。

 这正合他宣传人员的意,赶紧为他补妆上场。

 “我走了,期待你的演出!”被宣传人员“架走”之前,他回头对易莎顺比个手势,拋个媚眼。

 易莎顺忍不住又笑。站起来往外头走去。

 她其实是跟唐志摩一起来的。他要她先观摩录像实况,自己则跑到节目部商讨有关拍摄的细节。

 据她了解,唐志摩制作的新戏已确定下个月接档,罗仲強听到的消息的确没错。据唐志摩告诉她的,将拍摄成十三集的单元连续剧,进驻周二晚间九点半,辟名“深情剧场”;等于T台应允将这个时段由唐志摩的制作公司经营。

 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搭电梯下楼。

 她离开不久,唐志摩就找来。知道错过了,马上掉头离开,寻觅了一会,到处都看不到易莎顺人影。

 他想易莎顺也许直接回怯。他并没有跟她约定时间等待。

 他直接开车回去。柳星野铁青着脸,握着剧本在客厅中等他。

 “你这是甚么意思?”柳星野把剧本丢在桌上,怒声质问。

 唐志摩瞄了柳星野的愤怒一眼,平静的说:“你看了?我要你演那角⾊。”

 “你明知道我绝不会答应的”

 “你非演不可!”

 “为甚么?你把一切都怈露出来,叫我怎么办?”柳星野狂怒的咆哮,然后颓丧的坐倒。“你为甚么要这么做?你这样做,分明是──”

 “你没有退路了,星野!”唐志摩紧盯着柳星野,正⾊的说:“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你必须面对它。相信我,我是为你好。我只能这样做。”

 他孤注一掷,以柳星野和易莎顺的故事为蓝本,编写了这出“他们之间”希望能为他们寻辟出新起点。

 那段往事是柳星野不可轻触的噤忌,就像他背上的那道疤。他害怕易莎顺一旦知悉那段过去,会冷漠的离开他。

 “星野,你别无选择,你必须赌!”

 “不!我不要!我绝不会答应!”

 “你一定要答应!”唐志摩迫他说:“你如果不答应,我们十多年的情就此结束,我不再认你为朋友。”

 “不要我,”

 “那你就提起勇气来!”

 “我不能…”柳星野蒙着头不断‮头摇‬,软弱极了。

 “你一定可以!如果你爱莎顺,你一定可以办到!你不是不惜一切,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吗?你绝不可以退却!你爱莎顺吧?”

 柳星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唐志摩,恍恍的点头。

 “不!我不答应!”他又将脸埋在掌心里。

 “你非答应不可,你已经没有退路──莎顺已经答应演出了!”

 “你都告诉她了?”柳星野猛跳起来。那句话像剌,刺得他想弯呻昑。

 “没有,你没有亲口承认对她的感情和面对一切前,我不会告诉她任何事。”唐志摩‮头摇‬。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怯场的男人!会是格、飞扬不可一世的柳星野。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如果她知道了一切…”

 “我相信莎顺对你的爱并没有那么短浅,噤不起一点冲击。再说,当年的错,你并不是存心,你甚至还为了她──”

 “别再说了!”

 伤会愈合,疤会凝结,狰狞的往事却化为催痛的噩梦,永无休止,不肯轻易罢休。

 “面对它吧!突破你的心茧。”唐志摩诚恳地把剧本重新放⼊柳星野的掌中。

 她说,她要有人爱她爱到死;

 他说,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但她,情在不言中;而他,意在难诉里…

 “各就各位了!”导演大喊一声,现场的杂音全部消弭下来。

 柳星野穿著一⾝别扭谨慎的西装,站在育幼院团体室的门口;门內,一⼲小幼童新奇的睁着骨溜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一切的新鲜事。

 第一场

 场景:XX育幼院团体室

 人物:天暮、莎顺(幼年)、院长

 天暮和院长站在门口,莎顺坐在门边(看着雨发呆)。外头下着大雨

 出场序

 天暮:(没有说话,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院长)

 院长:就是坐在门边那个。(向莎顺)莎顺,你过来。

 莎顺:(跑到门口)院长。(平淡的声音,不可爱的)

 院长:柳先生,她就是莎顺,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女孩?

 天暮:(慢慢跪下来,单膝。瞬息也不眨眼地凝视莎顺。突然抱住莎顺,动的流泪)我终于找到你了!

 莎顺:(困惑地抬头看着院长)

 院长:(蹲下来)莎顺,从今天开始,这位大哥哥就是你的监护人,你就跟着他,要听话。

 莎顺:(仍然困惑,似懂非懂的表情)

 “预备…”导演比着手指计数,全场鸦雀无声。

 最后计数比完,摄影机开始运转。门口的柳星野侧过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一旁的院长。

 “就是坐在门边那个。”院长指着门口附近一个在发呆的小女孩,叫她说:“莎顺,你过来。”

 小女孩怔了一下,很快跑到门口,叫了一声:“院长。”

 “柳先生,她就是莎顺,你看看要杖櫎─”错词了!饰演院长的资深演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表示道歉。

 “再来一次!”导演大声说道:“预备…”又是比着手指计数,重头再来一次。

 易莎顺远远坐在角落,看得心惊胆跳。

 这场戏怎么那么悉?那引文,那台词,強烈得像是从她的记忆中跳出来。

 翻开剧本,每个字,每句话,更都像是量着她的过去重新而造。尤其,饰演主角的又是柳星野──穿著⾝别扭谨慎西装的他,站在育幼院团体室门口。门外,工作人员尽职地洒下人工雨的滂沱冷清景象,让她恍若看到了从前。

 一星期前拿到剧本,她就为故事內容的似曾相识感到震撼;开镜当天,主要演员聚齐拍摄宣传照,看到柳星野出现的那一剎那,她整个人都呆了。

 她的“莎顺”柳星野的“天暮”──她觉得混惑,又那么可以确定,那分明是他们的故事!

 全剧采单机作业,全部实景拍摄,预定播出十三集。剧本已经全部完成了,但到目前为止,唐志摩只给她前十二集的剧本,最后一集的剧本迟迟没有出来。

 没有人问为甚么,但她的心狐疑的狂颤。好几次她去追柳星野的目光,心中狂问着千言万语,但他都痹篇了。除了上戏,在现场,他绝对不跟她说话;收工后,各回各的地方。她已搬到了森林公园附近那层空的公寓。

 她是刻意不布置的。油亮的地板,没有隔墙的空旷,以及面向半空的一整片落地窗,完全是个人的空间。十来本记录着她和柳星野过去的缩影,就散落在当中。

 “!下一场准备!”

 柳星野退了下来。院长、小莎顺,和饰演老师的临时演员仍然待在位子上。

 剧情进行采直叙的手法,但每场数采跳拍的方式,并不连贯,却跳接着易莎顺的记忆。

 今天她没有通告,但唐志摩坚持她随时都必须在场。她照他的要求,却不明⽩他的用意。那每场景、每句话,却深深刺着她的记忆,看着看着,常常叫她恍惚。

 她并没有好好的研读剧本,因为每读了几页,故事的悉和‮实真‬感每每让她触目惊心,惊撼得无法接续。

 她看到她⽗亲死的那一段,⺟亲病笔的那一场,育幼院、寄宿学校的岁月…

 是故事太相似了,让她产生移情作用,过渡成自己过去回忆的重叠?还是,这是唐志摩有意的解构?

 她⽗亲死的那一段显得很模糊,一如她的记忆。

 但这些不可能是真的。她很确定,尽管她心里有那么多、那么深的疑惑。

 她不知道她为甚么那么笃定认为这些不可能是真的,她就是这样想,有个驱力驱使她拒绝去认为它。

 但那句话她要有人爱她爱到死──她的确是这么告诉唐志摩的。

 现场的人不多,主要的角⾊只有柳星野。他退在一旁休息,和易莎顺隔着一直潜情河。

 育幼院时的“莎顺”认识的世界只有“天暮”所以一些主要角⾊今天都没有通告。

 这部分只有几场戏,比例不很重,速度快拍摄顺利的话,半个工作天就可以完成,提早收工。

 一般电视剧作业的方式,通常是将同一个景的戏一次跳拍完毕,以免浪费布景;同时也可以节省人力和经费,到时再靠剪接就可以了。

 由于全部采实景拍摄,棚內的景并不多,实景并写实的镜头,在易莎顺的记忆中穿梭,不断地刺她的疑惑。

 她不断追逐柳星野的一举一动,看他喝⽔、擦汗,偶尔和一旁的工作人员闲聊两句。她站起来,不噤的脚步朝他走去。

 像是有了感应,柳星野极突然地抬头朝她望来,她愕然停下脚步,两人就那样对望着。

 “收工喽!”

 大声的吆喝,喝断了他们的对望。柳星野嘴微微嚅动,末了还是放弃的走开。

 堡作人员忙碌的收拾器材,归整场地。唐志摩指挥全场,忙得不可开。易莎顺悄悄走过去说:“志摩,稳櫎─”

 “啊?莎顺!”唐志摩见是她,匆忙说:“对不起,我很忙,回去再谈好吗?我会先转去公司,你到星野那里等我。”

 说完,拍拍她的肩膀,又匆匆地转向育幼院的负责人表示感谢。

 大伙儿忙成一团,没有人理易莎顺。易莎顺悄悄退开。地上的,因为刚刚戏里下着大雨,往外头迤逦而去,⽔迹越来越淡,到⼲漠一片。

 是晴天,太正要下山。

 “叭叭!”正望得出神,她⾝后传来两声喇叭声。

 “快上车!”车里的柳星野戴着遮的墨镜。

 易莎顺心中狂喜,很快地上车。

 车子打个转,全速往郊区的方向驶去。那是回家的路。两个人在一起,哪里也不能去,他们不必说心里就明⽩。

 “一个人还住得习惯吗?”柳星野打破沉默。“有没有好好吃饭?睡得好吗?还缺甚么东西吗?”

 开口倾泻的全是关心,易莎顺垂着头,无法了然自己离开是不是对或错。

 “我很好,不必担心。”她也不明⽩,他们的关系,为甚么会演变成这样?

 如果不长大就好了。不长大,她就不必离开他;但那些⽇子,她天天祈祷赶紧毕业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离开学校回到他⾝边。

 “如果能不长大就好了。”千思万绪,事到如今,想想她还是只有这样的感叹。

 “那怎么行?你一直不长大,我却一天一天的老了,变成老公公走不动了,谁来照顾你?”

 易莎顺展颜笑了,尾声转成叹息说:“你总不能照顾我一辈子!星野,志摩都告诉你了吧?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优先考虑自己的事,建立自己的家庭,不要再挂虑我的事。”

 “我说过了,我对你有责任,在还没看见你有幸福快乐的前程前,我不会考虑自己的事。”

 “又是责任!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因为我牺牲,我们本非亲非故,你对我本没有任同何责任!”

 柳星野脸⾊煞⽩。易莎顺深深明⽩自己的冲动对他造成了伤害,后悔的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么说,更不是那个意思!稳櫎─其实稳櫎─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上你。所以我不要你事事都为我着想,你应该好好考虑你自己的未来。而且我也怕──”

 “怕甚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直觉得很不安,好像有甚么事即将发生。那是不好的预感,我真的很怕──”

 原来他的情绪也影响了她。柳星野换档减速,车子略有巅簸地穿⼊通往住宅区铺设的宽敞平坦的联外道路。

 几分钟后,就停好车上楼。

 易莎顺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屋子,刷开窗帘,打开了落地窗。

 夕将沉未沉,远处的⾼楼和低矮的房舍皆‮浴沐‬在金⻩的霞光中;背光的现代化大楼,凌空自成了剪影。衬景的天空,由金而灯而河邙⽩而浅转靛青片绵到了极度的仰角。

 然后,稍一眨眼,大块大块鲜都走落,天边但见灰⽩和灰蓝的沉淀,尚且带一点热。再然后,灰黑,一层一层的加⾊,幕就那样落了。

 “还是只有在⾼楼才看得到这种风景。”她无心的呢喃。

 “那么就回来,我希望你回来。”柳星野不知道甚么时候站在她背后。

 她缓缓转⾝。两人对望,都不再说话。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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