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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宁静的黑夜,幢幢树影,整座梅庄寂静空幽。

 暗夜里,似乎传来人声。

 “老爷,我们该怎么办?”

 梅成山摇摇头,脸色十分平静。

 “是我误信了人,不但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别人。既然是我的错,就该由我来承担”

 他说来平静,梅夫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老爷,你想做什么?”

 “也许以梅庄的名声,他们不会强我赔偿,但我不甘心。枉费我们与义弟两家世代相,我甚至将影儿许配给他的独生子,他却这么待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梅成山说得义愤填膺,但又能如何?到头来,所有的罪还是由梅家扛下,是他梅成山一个人的错。至于那个卑鄙的小人,早已天衣无的撇清责任。

 “老爷,或许我们可以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没有证据,谁会相信我们?”梅成山苦笑着打断她。“夫人,现在外面的人都说我为了利益故意造出打劫的事,还有谁会相信我们?”

 梅夫人一听,更加忧心如焚。

 “老爷,那影儿怎么办,我们不让她知道吗?”

 “当然得让影儿知道真相,还要告诉她婚约已经不存在,以后她不必再为这桩婚事而苦。”想起唯一的爱女,梅成山是充满不舍的;但他现在必须做出一个最好的判断,才能保护爱女。“影儿已经懂事了,也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不需要我们多担心;我写封信给她师父,相信她师父会保护她的。”

 “我…老爷,我真的舍不得。”梅夫人伤心的说。就这么离开了吗?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不见。

 梅成山看着结发子,难忍心情的悲伤。

 “夫人,你…你可以去找影儿。”这一切,他一个人来承担已经太足够。

 “不!”梅夫人拉着丈夫。“老爷,夫二十多年,我绝不离开你。就依你所说的做,我们夫同命。”

 “夫人…”梅成山拥着她,心酸又感动。

 “就算你们要走,也来不及了!”院子里突然出现五、六个蒙面的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

 “你们是谁?”梅成山看着他们,将颤抖的子拥得更紧。

 “出“飘雪剑谱”我们还可以留你们夫俩一个全尸,让你们同葬一,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毁了整个梅庄。”

 “你…原来是你!”听到“飘雪剑谱”四个字,梅成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眼神迅速散发出一股恨意。

 之前说话的黑衣人大笑。

 “既然被你认出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梅成山,剑谱你是不?”

 “没有剑谱。就算有,我也不会交给你!”

 “是吗?”黑衣人有恃无恐的说道:“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命、不在乎整个梅庄的安危,但是你的女儿呢?如果我有心,她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梅成山满脸愤恨。

 “爹,不必跟他们多说。等杀了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找到剑谱,不必在这里多耗时间。”一个较年轻的声音说道。

 为首的黑衣人一颌首“先把他们绑起来,全部人将这里搜一遍。”

 吩咐其他人行动之后,他站在梅成山夫妇面前。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教我亲手了结你,还真有点于心不忍…我知道你爱这座梅庄,就让它成为你的陪葬品,我也算够朋友了吧!”

 不一会儿,全部的蒙面人又回到这里。

 “爹,找不到剑谱,不知道梅老头藏到哪儿去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听,马上转向梅氏夫妇。

 “梅成山,如果想保你女儿安全,最好老老实实的把剑谱的下落说出来。”他再度威胁道。

 “梅家没有剑谱。”梅氏夫妇一致否认。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才想进行拷问,外头突然冲进另一名黑衣人,同为首之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令他脸色丕变。

 “放火,撤!”

 一声令下,黑衣人各自散去,而他无情的往梅氏夫妇身上各刺一剑,随即也奔离了现场。

 梅庄大火,烧得只剩灰烬。

 传闻梅氏夫妇因为负担不起庞大的债务与慕容家的追讨行动,遂引火自焚,盛极一时的梅庄就此消失。

 没有人敢说什么,即使梅成山生前是那么的乐善好施、广结善缘,他落得如此下场有人为他抱不平,却没有人敢替他说话。

 因为梅庄的债主是慕容世家,没有人会傻得与慕容世家为敌。

 时间流逝,事件逐渐被人们遗忘,梅氏夫妇的恨与怨,却没有就此消失。

 熊熊大火中,仿佛还听得见血淋淋的控诉;梅庄的废墟里,似乎还听得见受害者的怨泣声…试问在中原的丝织业中,哪一个商号最闻名?

 在路上随便抓一个市井小民来问,得到的答案都是…锦织纺。

 这锦织纺的“纺”可不是写错字,而是真的就叫这个名字。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在于突显商号的特殊,以及讲究专业与高质感的诉求。

 自锦织纺开业以来,所卖出的产品几乎掳获了所有达官贵人的心。只要是出自锦织纺的衣服,质料好、织绣讲究,而且少有样式相同者,是以它在短短几年之内便拿下了中原地区一半的市场。

 不过…究竟是谁有这么雄厚的财力,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让锦织纺成长至这般规模?

 答案正是大名鼎鼎的慕容世家。

 联系南北的运河,每天都有大量的客船、货船往返,多一艘、少一艘都不稀奇;不过这运河的风光倒值得一提。

 初秋时节,天气已不若盛夏炎热,否则沿路往返的人肯定个个汗浃背、抱怨连连。

 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好,远处的云层不断积厚,像是有下雨的可能;这一方的天空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密云遮住的太阳无力发散光芒,连仅存的热度都被阵阵凉风给吹散。

 一名翩翩公子身着儒衣、手执折扇,散发出温文尔雅的气质,俊俏的面孔看来赏心悦目,足以令一干贩夫走卒自惭形秽。

 他就站在甲板之上,赏玩着远空与船行所经过的一草一木,模样闲适逸的不得了。

 哎,凉风拂面,闲来无事最开心。不过,天公倒像是有点郁闷…“二少,半个时辰后将靠岸,你是否要下船?”一名看来淡漠的男子请示道。

 天色变了,下雨的时候待在船上不是个明智之举。

 他点点头“也好,就下船吧。反正我们的目的地快到了,这个时候转陆路,也不会赶得太辛苦。”

 这个夹杂在人群之中搭客船的儒雅男子,正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少祈。虽然他的地位非比寻常,但他向来极厌恶身分、排场那一套,出门在外能简则简,哪来那么多讲究!

 主仆二人继续研究上岸后的路线,不一会儿,船靠了岸,就在他们下船时,一名头戴竹笠、刻意掩藏容貌的人也跟着下船,尾随在他们身后。

 未时刚过,天空已经开始下起小雨,见天气转变,街上大部分的摊子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提早打烊。

 “我们先找家客栈投宿,明天再起程吧。”见下起雨,慕容少祈也不急着赶路,马上决定在这裹住上一晚。

 “两位客倌请进,要打尖还是住房?”见外头有客人,小二迅速出门引路,殷勤的招呼他们入座。

 “先来壶茶和一些馒头,另外再给我们两间上房。”

 “没问题,两位请稍候。”小二答应之后,马上下去准备。

 因为这场雨,让进客栈休息的人顿时增加了不少,原本稍嫌冷清的客栈变得热闹起来。

 “看来被这场雨困住的,不只我们两个。”慕容少祈喝口茶,一边观察着陆续涌进客栈的人。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能在豺狼虎豹环伺的商场中颖而出的关键。

 他嗜观察、也爱看人,可以由每个人的表情与行为去推断对方现在的情绪,进而揣测出他接下来的行动。

 忽然,他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的记一向不差,除非他看错,否则眼中所见的人应该是方才与他们同船的乘客之一…这个人出现在此地是巧合、还是蓄意跟着他们而来的!

 “二少?”高继察觉主人神情有异。

 “没什么。”慕容少祈笑了笑,拿起一个馒头,慢条斯理的边吃边问:“你想,我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与那戴着竹笠的人瞥过一眼后,他读出那人所散发出来的强烈恨意,所以很认真的开始回想…他是否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而不自知?

 斑继神情十分严肃认真的回答:“二少,基本上被你得罪过的人都不会想要再与你为敌,而且依据以前每半个月一次的暗杀行动推断,你已将近一个月不曾遇过这类事情,由此可以知道,二少最近应该没再得罪什么人。”

 慕容少祈闻言一愣,接着大笑出来。

 天哪,这是哪一国的判断方法!难道他做人真的那么失败,以致于那么多人想要他没命?

 “这是我的错吗?”困难的止住笑之后,他很认真的反省起来。

 “不是。”高继仍旧严肃的回答。

 他这么一回答,让慕容少祈连馒头都啃不下去了。

 天哪,他身边跟的都是这种人吗?把别人搞笑之后,自己一点也不受影响;到底是他们这些主子上梁不正,还是这些个下梁本来就是歪的?

 嗯,这是个好问题,等工作空闲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就在他们谈笑间,高继也感受到那股杀气了。

 “二少…”

 慕容少祈抬手阻止,一脸笑意的他根本瞧不出有任何紧张不安。

 “没事的。待会儿吃后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得赶至金陵城,否则会来不及将大哥的礼物给送到。”

 “是。”高继恭谨的应声。

 呵呵,想剌杀他就尽管来吧。他们慕容世家的人,何曾怕过这等阵仗!

 天黑以后,雨停了,月光得以照拂着大地。

 客栈里,夜寂人静,一道黑影俐落的跳越过重重屋檐,无声的落在东厢的一处窗口。

 房内已没有烛光,他倚近窗口聆听,确定里头没有任何活动的声音后,才取出一细小的竹管,由沾的纸帘入,就口将空气轻轻往管子中吹送。

 过了一会儿,他出竹管,由细中窥看房里的动静。

 仍是一片漆黑与安静。

 他眉头略松,取出匕首划开窗上的栓子,接着以手腕一推,轻易就将窗户给推开;他跃身进入房内,盯着上的人,缓慢而小心的接近。

 着一层幔,他不能确定上的人是否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没有时间让他考虑太多,在葯散去之前,他必须把握住机会。

 在离铺不远的位置,他举起手上的匕首,大步一跨,用力将利刃往铺上刺去!

 刀刃刺入,没有预期的哀叫声,他眼光一转,马上拔出匕首,掀开了棉被…“没人!”

 一身夜行衣的行刺者脑中闪过警示,身想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往哪里走!”

 斑继一声喝阻,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行刺者身后,行刺者一怔,随即扬起手中的匕首朝他攻击。

 斑继俐落的一个侧身,闪过朝腹刺来的匕首,随即也挥出一掌作为回敬,行刺者略一矮身避过,两人就在客房里打了起来。

 连过了数招,行刺者无心逗留,所以攻击又快又猛,想将高继退,然后乘机离开。可惜他对上的不是泛泛之辈。

 斑继游刃有余的闪过行剌者的攻击,也观察着来人的武功招数。

 “高继,擒下他、但别伤了他。”

 不知何时,慕容少祈已站在房门口,他的声音一响起,行刺者微微分了心,高继就趁这个机会夺下了行刺者手中的匕首。

 虽然匕首被夺,但刺客没有急逃走,反而赤手空拳的向慕容少祈攻击。

 慕容少祈不闪不避,在行刺者的掌面即将拍上他的同时,高继一手拦下,及时退了行刺者。

 知道行刺者一心置慕容少祈于死地,高继招式凌厉,不一会儿即拿下行刺者,定住他的道后,才转身面对慕容少祈。

 “二少。”他不辱使命的擒下了来人。

 慕容少祈走了进来,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继,是你退步了,还是来找我麻烦的人水准提高了?这次似乎花了你不少时间。”

 “是属下大意。”高继垂下脸。原以为夺下对方的兵器之后,对方会缓下攻势只求逃脱,谁知道他的目标却转向二少,完全不要命似的只想达成目标。

 慕容少祈笑了笑,表示没有责怪的意思。

 “先看看他是谁吧!”

 斑继走向已被定坐在椅子上的行刺者,一把拉掉他覆面的黑布巾。

 出乎意料地,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黑布巾的掉落而飘散了下来,隐藏于黑布后的,竟是一张欺霜赛雪的美丽容颜。

 冰冷。

 这是慕容少祈看到行刺者后唯一的感受。他…不,应该说是她,那白皙无瑕的动人肌肤、圆亮分明的杏眼、不点而朱的玉润双,明明应该是一个美丽绝的佳人,却偏偏有着刚毅不妥协的浓眉、一张没有笑容的冰冷容颜;而她的眼,满是怒与恨。

 “姑娘与在下有仇?”慕容少祈开口。

 她的恨太过强烈、也太过明显,即使是被擒的此刻,依然没有丝毫动摇,只以从容却不甘的表情相对。

 有意思!目的没达成,有不甘心的表情很正常;但从容?失手的她没有惊慌、没有求饶,甚至不放弃原来的计画…他相信,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落在你手里,就随你处置,不必故作姿态的多问。”她冷冷地回道。

 “说说你为什么想杀我吧,是别人指使你的?”慕容少祈拉了把椅子,对着她坐下来。

 “哼!”她撇开脸,摆明了不想回答。

 “二少问话,你还不快回答?”高继举起刚才夺下的匕首,抵着她的脸她直视慕容少祈。

 她看来一脸无奈,又充满愤恨,对自己的弱势痛恶不已。

 “我说了,落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要杀我就痛快一点,我正好可以与我的家人团聚。只是不能杀了你,我死不冥目!”

 她的眼里全是对他的恨。慕容少祈不深思了起来。

 “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高继嘴上说要杀人,其实只是想恐吓她,她老实回答问题而已,但慕容少祈却制止了他。

 “不。”慕容少祈抬手“高继,你先出去。”

 “可是…”

 “让我来和她谈一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行刺者语气尖锐地道。

 她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要跟这个恶人扯上关系。

 “你…”高继才要发作,慕容少祈出声喝止。

 “高继,你先出去。”

 “是。”

 主人有命,高继只好无奈的退下,心中却不免奇怪,二少何必对这个行刺他的敌人如此宽容?

 斑继退下后,慕容少祈重新看向她。

 “你非常恨我?”由她自始以来的态度,他可以判断得出来。

 “哼!”她根本懒得答,直接一个鄙夷的鼻音了事。

 慕容少祈不以为意。“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为什么你会如此恨我、坚持要杀我?”

 她的眼神极冷。“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会不知道?”

 “恕我愚昧,在下的确不知。”

 她冷笑地讽刺道:“或许“贵人”都是多忘事的,所以你对于一生中所做的诸多“丰功伟业”自然不会全部记得。”

 她根本不肯好好回答他的问话。

 慕容少祈暗叹。他无意伤她,更从未有杀人的念头;但要他就这么放她走,他却有一点不愿意。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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