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融三月,烟柳凄
的霍香城。
大街青石板路上迭迭递送着一阵轮轧声,马车夫扬起鞭子,马儿应声嘶啼,篷车便在一间酒楼前踩住了止势。
青布帘掀起,里头走出一位绿衣的裙装女子。
她衣着虽不华丽,但身后跟着两个一身劲装的随从,就连陪侍的丫环也穿得轻便俐落,看上去显得她格外弱不
风。
她略略抬头一望。
楼宇采的是挑高的盖法,阳光由酒楼背面透晒过来,益加显得金光夺目。
一行四人,走进这座霍香城最负盛名的珍馔楼,跑堂的小二哥过来殷勤招呼,将他们领进了二楼一处厢房。“姑娘,您请。赵二爷已经在里头候着您啦。”
“多谢。”她含笑响应,不因为对方只是一个跑堂的而失了礼仪。
厢房之内,一张可坐十人的雕花紫檀圆桌旁,只落坐了一位样貌
犷的男子。
其余人围站在男子的身后,是清一
的骠形男儿。
绿衣女子先是一个颔首礼,步履向前轻移。
“柳陌来迟了,请赵爷见谅。”虽是软弱女儿,眉目神态之间却不曾
半点示弱。她扬眉微笑,静定姿态彷佛自有胜券之处。
赵劲廷虎臂一扬,示意绿衣女子杨柳陌落座。“不打紧,你从蓟州赶过来,路上耽搁也是在所难免。本来嘛,我应该招呼你们到咱们五湖寨去的,不过你一个女的,咱们寨里又都是豺狼虎豹,要是你有个什么意外,坏了江湖规矩就不好了。”
“赵爷想得周到,柳陌没有二话。”
“嗯。东西带来了吗?”提及此事,赵劲廷原本敷衍的眼神之中,陡地透出了兴致。
“这是自然。”杨柳陌一个眼色,身后的侍女便趋步向前,将怀中所抱的木匣置放在桌上,盒盖一推,显现出木匣里头所躺的宝器。
赵劲廷瞧得眼睛都病傲似鹄础U锨芭跗鹄锿匪诺拿#煤冒淹嬉环盍八厥秩聪人徊剑樵诮I希哉跃⑼⑽氯灰恍Α?br>
“赵爷,这柄延陵剑是我白杨庄家传至宝,今
宝剑赠英雄,希望赵爷能够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了白杨庄的一片心意…”
“你放心。我赵劲廷答应过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江东一带的水运权可以归白杨庄管理,不过只有两年的期限。两年一到,白杨庄还是得把水运权
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五湖寨不讲情面了。”
“赵爷言重了。”杨柳陌恬然笑道。
她不再阻拦,赵劲廷心满意足地将延陵剑捧在眼前,仔细端详上头的刻纹,一脸沉醉之
。杨柳陌见他如此专注,虽力持平稳,却不
心跳如鼓。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赵劲廷如梦乍醒,稳了稳神,朗声回道:“进来!”
一个五湖寨的弟子推门进来,神色慌张,凑在赵劲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见赵劲廷脸色愈来愈沉,同时目光紧紧锁在杨柳陌身上。她心知情形不对,但问题是出在…
“杨姑娘!”声如厉鬼般响起,杨柳陌反而因此镇定下来。
“赵爷,何事令你这样生气?”
“你还在我面前装傻!哼!联合寒玉庄的确是高招,世人都以为三大庄经年互斗,彼此
恶,原来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连我这个老江湖都差点被你这个小娃儿瞒过!”
“寒玉庄?”听了赵劲廷的说词,杨柳陌心中的疑问却没有减少。
自她有记忆以来,白杨庄从来没有跟寒玉庄
好过;彼此互有心结,这也是江湖上每个人都明白的…
房外走廊上脚步声杂沓而至,人数似乎不少,其中更有一人高喊着:“赵劲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房门被一脚踢开,涌进了十来个剑士。不待杨柳陌解释这其中不知问题出在哪里的误解,双方人马已经短兵相接,过起招来。
“好你个杨柳陌!我本真心诚意看待此次
易,却没想到享誉江湖的杨家也会这样耍
!”赵劲廷恶声道,憎恨地看向杨柳陌,出手即是杀招。
杨柳陌尚未做出反应,已有三把剑替她挡住赵劲廷的刀。
“赵劲廷,纳命来!”其中一把出自闯进客栈的剑士之手。赵劲廷反手一挥,一边抵挡,方定睛一看!
“哼!苏仲擎!原来是你,想不到凭你也能联合白杨庄。好哇!今
新仇旧怨就一并解决,休怪我手下无情!”
霎时间,客栈里已刀光剑影,杨家随从亦手握剑柄,凝神观察。在主子杨柳陌发号施令前,万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
杨柳陌听见如此说法,眉轻蹙。“趟爷,这其中定有误会…”
听她出声,赵劲廷回头匆匆一瞥,见杨柳陌手无缚
之力,突然心生一计。他佯装
刺苏仲擎,却趁隙回身跃至杨柳陌身旁,顿时剑光一闪…
“小姐!”身后的劲装丫环出声喊道,往前想挡住他。
出乎他的意料,只见杨柳陌侧身,灵巧一避,态度依然温婉,眼底却已有几分冷意。“赵爷,我想今天要谈的事就等您将您的私人恩怨处理完再说吧。”她无意在荒
时瞎搅和,转身收拾好
离去。“我们走!”身旁随从簇拥。
“哼!你把场子弄
就想坐收渔利?没那么容易!”见她想走,赵劲廷喝道,原想再阻挡,然而旧
仇家苏仲擎杀招凌厉的向他袭来,他连忙出招痹篇。
看见来人众多,赵劲廷大感不妙。目前局势虽然势均力敌,但若再持续打下去,难免会有弟兄伤亡…他心念一转,瞥见方才杨柳陌带来
换水运权的宝剑…
察觉他的目光,杨柳陌亦眼明手快,素手将剑匣以黑绒布一裹,痹篇赵劲廷抢夺的动作。“赵爷,看来今天不是好日子,咱们择
再来饮酒试剑。后会有期!”
“把剑留下!”赵劲廷一喝,五湖寨的人亦有默契,几人分别与苏仲擎及杨柳陌身边的随从打起来,想给二寨主制杂卺剑的机会,到手后一干人便可趁机离开。
杨柳陌不知为何蹚进了这浑水,她眼底闪过些许无奈。唉…她现在是名弱女子呢,该怎么不着痕迹护好剑呢?虽然这剑…不过,作戏就要有模有样,免得多教人疑猜。何况这剑仍有利用价值。
她跑出客栈的步伐急促而踉跄,却恰恰好与赵劲廷拉开一定的距离;她抱着剑匣的手柔弱而无骨,却恰恰好躲开了赵劲廷的攻击。
她原料定此人即使不可能完全信任这次会面,却也不至于敢向她动手,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竟把他给
急了。
然而身为堂堂二寨主,亦有几分真本事。赵劲廷见路旁为人弃置的绳索,灵机一动,俐落地拾起打了个结,对着前头奔跑的女子一拋…
“看你还往哪儿逃!”
霎时,圈绳精准地套住了杨柳陌,突如其来的拉力让她往后一跌,手上的剑匣也因她一时脚步不稳而掉落在地。
赵劲廷飞身纵步至她身前,拾起剑匣,扬起一抹冷笑。“是你杨家心肠狠毒,今
置我于死,我也不会饶了你!”
杨柳陌抬眼。“今
之事我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我这就押你回去,看看苏仲擎那票人会有何反应!”
“白杨庄与寒玉庄
恶已久,你在他们面前擒住我,甚至杀了我,只会大快寒玉庄人的心。”她轻声笑道,写意从容。“而你要怎么向我爹
代…就很难说了。”
“哼!你不用拿这话来唬我,我赵二爷的名号也不是纸糊的,既然是你们不守道义在先,真要斗起来,我五湖寨也不见得就比较没本事。到时候,就看是武林世家老树盘
屹立不摇,还是我水寨草莽后起之秀更胜一筹!”
赵劲廷扯住绳索,与杨柳陌两人在客栈前彼此叫阵,掀起一片哗然。
原本酒楼前来往的人
以及酒楼里的客人也被这场纷争吓得纷纷逃散。
此时大街净空,只有三方人马刀尖噬血。
“赵爷,你这话说得错了。我白杨庄从头到尾都是一片合作的赤诚,要说这寒玉庄的人马…你问道上任何一个人,谁会相信白杨庄跟寒玉庄串通?”
杨柳陌嗤笑一声,看似气定神闲,被捆在
前的拳心,不知何时已摸出藏在袖口的锋利银镖,趁着赵劲廷专注与她谈话之际,不动声
企图割断绳索。
“我这趟出门,行踪隐密,要不是你…”赵劲廷正要反驳,身后却突然传来迭声急促的马蹄。他愕然回首,只见骏马飞驰,背上策马的青年一身白衣,面容因为背光而难以辨认。
马蹄在趟劲廷跟前止住。白衣青年翻身下马,只见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轻
,手中除了缰绳之外,还握着一管碧绿通透的玉笛。
他样貌斯文,颔首眉态自成一股世家的风范,然而肤
却透明得吓人。
杨柳陌好奇地打量这号人物,只觉得他说不定比自己还要来得脆弱。
青年内敛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他选择了先向赵劲廷开口。“这位壮士,我想请问你,是否认识一位赵劲廷赵爷…”
“就是我!你找我有事吗?”赵劲廷
声
气,看青年文弱,心中已有轻视。
“赵爷安然无恙,那真是太好了。在下寒玉庄寒山碧…”
“原来你就是寒山碧!那好,我就把你也一起擒住,削尽两大庄的面子!”
赵劲廷心中已经认定了两方对他的计陷,不容分说,手里的兵器击向寒山碧,两人身影在剑光中起落,因而暂时松懈了对杨柳陌的看管。
“少主!我来助你!”旁边与五湖寨弟子
斗的苏仲擎等人,注意到少主人的出现,担忧之
形于言表,剑招更加急切,都想要尽快赶来替他掠阵。
寒山碧并未响应。他虽不得不动武,却还想对眼前的
局做出解释:“赵爷,这件事是我们寒玉庄的不是,得罪之处,寒玉庄自当请罪,不过那位姑娘是无辜的…你不如先放她离开吧…”
“哼!你恐怕不知道她的身分吧?她会无辜?”
“与一个弱女子过不去,不是学武之人的气量。”
“废话少说!”铁器
击之声更加回
不绝。
杨柳陌闲看两人
手,心中倒有几分啼笑皆非。眼下局面可不是她在行前沙盘推演能够料想得到的。尤其是这个半路杀出的寒山碧与他的寒玉庄门下弟子。
这个名目堂皇地窜入静定的回忆,她的眸光不由得趋冷。
三大庄的经年对峙
恶,并非只是空
来风。即使最初
恶的起源已经难以追究,但百年下来所累积的仇怨,也足够替这恨火持续加柴添薪。
遥远的髫髻,父亲浴血伤残的身体被抬进白杨庄的大厅。
血衣上浓重的腥味向她扑面痛击。不解人事的她在厅上嚎啕大哭。
而她如战神一般自信的父亲在那之后开始愤世嫉俗…
杨柳陌正视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他的笑容看起来腼腼而青涩,有着与她的作态老成截然不同的天真。
她听说过他的名字,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关于寒玉庄的一切,她哪里有不清楚的呢?那是她的雠敌。再加上寒玉庄主不像洗华庄主那样
连女
,膝下仅有一子一女,也方便她记住江湖上那些关于寒玉庄后辈的流言蜚语。
传言寒玉庄主膝下仅有一儿一女,但是独子身染个疾,从小离不开葯罐,所以现今寒玉庄的对外事务,多半是由女儿寒江月掌管。
而寒山碧脸上那种近乎病态的肤
,正印证流言并非虚假。
就算他没有荒废寒玉庄的独门招式,可体病身弱,气势理所当然先逊三分…
杨柳陌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两人
手的景况,一阵惊异驰
中。
寒山碧竟能够跟赵劲廷过上数十招?这份体认同时也让她警醒过来。趁着赵劲廷跟寒山碧正
手分身乏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加大手腕使镖的劲道,很快便将圈住身躯的绳索耗损到迹近断裂。杨柳陌大喜,一边抬头想要寻找在战圈中的下属…忽觉一阵气流袭上,她蹙眉仓卒回望,只见寒山碧足蹬飞步,向她疾奔而来,他身后则紧跟着穷追不舍的赵劲廷。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被拥进一片
怀之中,所有杀意都被阻绝于外。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想挣脱,但情势却不允许她如此做。柳陌讶异地抬头看着将她揽于臂弯内的男子,他的面色因与人动武而略显红润,圈住她
际的手劲恰恰好带着她周旋于赵劲廷接续而来的攻击之外;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虽这样拥着她飞奔,却还能转身响应赵劲廷的攻击。
她听见玉笛与刀剑撞击的清脆声响,却看不清战况,因寒山碧以身体护着她,不让她有被赵劲廷伤到的任何可能。
他到底还有何目的?杨柳陌蹙眉思忖。为何救了她,却还要带着她重回战圈?再者,他竟有把握在揽着她的情况下犹能胜过赵劲廷?
江湖上盛传寒家二公子体弱多病,然而今
一面,却让她重新审视。莫非…传言只不过是为了隐藏实力的一种伪装?
寒山碧的底,看来值得她费一番心思去探…
就在她思索之际,寒山碧似乎已从赵劲廷手上夺过了什么。“得罪了!”
声音甫落,他一提气,便怀拥着她一翻上马,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风在杨柳陌耳边呼啸而过。因为身分,她总是乘轿而不常骑马,这样的经验,反让她有点睁不开眼睛;不过,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病白叛郏技歉粘隽顺牵砗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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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着你了。”她一站定,他立即放开搂她的手。
寒山碧调匀了呼吸,这才定睛瞧仔细。眼前是个看起来弱不
风的姑娘,她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不过神情却十分镇定,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
他和气地对她笑笑。“我来帮你把绳索解开。”他走近她,见她捆在
前的手。
“啊?你…”“方才已经要被我割断了。”杨柳陌隐藏起情绪,嫣然一笑,银镖割断最后一丝牵连的绳索。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寒山碧神色有几分赧然,却也夹杂几分赞赏。他随即捧上一长盒至杨柳陌面前,笑道:“你的剑在这儿,希望别嫌我多事。”
“多谢公子。”她笑着接过,眼中闪过几分惊讶。原来他是在为她救剑…柳陌敛下眼帘。“公子这份恩情,柳陌会记在心里。”
“姑娘客气了,这只是举手之劳。只是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小心点,上好的剑总是引人觊觎。”他出言提醒,又说:“这匹马留给你,你可以从这条路回到城里。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了。”说着便要离去。
“呃?那你可要记得告诉赵劲廷,说你寒玉庄的人今
出现,与白杨庄没有任何关系。”见他要走,杨柳陌在他身后出言轻笑道:“不过他大概是不会信了。”
“白杨庄?”寒山碧闻言止住脚步,转过身。“姑娘是白杨庄的人?”
“我本约了赵劲廷今
商讨事情,怎知你寒玉庄的人一进来便说要杀他,让他以为是我们联合起来蒙他。”杨柳陌笑着,不动声
抱怨:“这下白杨庄生意也砸了,名声也坏了。你说,要怎么还我们一个清白?”
“你…”能代表白杨庄出来谈
易的女子,再加上她的谈吐表现…他忽然想起方才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自称。“原来是杨三小姐。真是对不住。在下寒山碧,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不是。”他一脸歉意。“那苏仲擎和赵劲廷私下有怨,我到今
才知他聚众寻仇,急赶来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若有影响到贵庄权益之处,等我回去做完处理,定会给贵庄一个
代。”
他态度诚恳,看似心无城府。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杨柳陌一个垂眸,心中已闪过数种计较。
目前江湖局势是三庄顶立,彼此
恶不相往来是事实,但其它门派在旁亦虎视眈眈。就算她对寒玉庄怀恨已久,但方才赵劲廷的误会倒给了她另一种思考方向…
“杨三小姐?”
“哦。真对不住。我心中正烦恼着,不知道回去之后要怎么跟家父
代。”
杨柳陌藉此托词,原只是搪
,却没料到对方心实。
“啊,那还是由我上门负荆请罪,以免令尊责怪于你。”
乍听此言,她不
轻笑,看来这位二公子很少参与江湖之事呢。
“如果你去了,的确是可以让家父免去对我的责备。因为他会把所有的心力都花在『杀你』这件事情上。”
“啊?”
见寒山碧一脸不解,杨柳陌干脆替他解释得更清楚点。“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两庄乃是世仇?”
“因何结仇?”
他开始涉足江湖是最近的事情。过去那些年,他的晨昏里皆被葯石与武学的调养占据,一些江湖上的恩怨,反倒很少有人对他提起。他知道天下三庄并列,并且以彼此为雠;但所知也只到这儿了。
“这梁子最早是如何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三大庄互看彼此不顺眼、时有争锋杀戮这件事是确切的。所以喽,如果你去了,家父大概会搬出庄内所有的兵器,恨不得全
在你身上,给寒玉庄难看。不过,你是寒玉庄唯一的少主哦,说不定你一死,咱们两庄的仇恨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呢。那倒也算是一件功德…哎呀,这样我还要不要劝退你呢?”
寒山碧听杨柳陌这一番讲解,思忖的神情似有几分认真,其中却又杂以玩笑的口吻,令人难辨真伪,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说得
有趣的。”
“我是说认真的。”
“我也听得很认真啊。你是个有趣的姑娘。”
杨柳陌秀眉一扬,似喜似怒地回道:“我从没听人这样说过我。大部份的人都夸我漂亮、气质出众之类的。”
“嗯,他们没有说错。”
咦?这病书生是在吃她豆腐吗…杨柳陌眉宇略沉。“好吧。看在你病恹恹的份上,就暂时不跟你计较。”
“计较什么?”
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我是说不跟你计较这次的事情。”
“那就先谢过杨三小姐了。”寒山碧虽不能理解杨柳陌所谓的计较是什么,仍礼貌地向她拱手道谢,忽又想起了什么“啊!你的随从能够找过来跟你会合吗?”
“嗯。”杨柳陌见他犹疑的眼神,很快猜到…“你要赶回去?”
“是啊。我庄里的人还在那儿,我担心他们。”
“我看你还是别过去了。如果你去了,恐怕是他们担心你比较多…”
忽见寒山碧的眸光黯淡下来,杨柳陌知道自己正刺中了他心头的
忌。她心中莫名的焦怨褪了些,已有了计量,然后笑逐颜开。
“你不能去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她将剑匣再度推回他怀中。
“这不是贵庄之剑吗?”
“是。你可知这剑唤作何名?”
“山碧对于天下名剑认识不深。”寒山碧歉然道。
“那也无妨。此剑名为『延陵』。延陵挂剑的故事你总该听过吧?”
“嗯,延陵挂剑徐君坟上,乃是酬答知己…”
“所以,我要把这剑赠予你。”
“这…我们萍水相逢,山碧受不起三小姐这份大礼…”
“你救我一命,怎算是萍水相逢?若你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白杨庄了。”
“啊!我绝对没有这意思…”寒山碧连忙摇头。但见她一扬眉,玲珑剔透,笑语盈盈,推辞之意也就减少了许多。
“那就是了。何况要不是你救下这剑,它早给赵劲廷那江湖草莽夺去了。众人目睹,我若再把剑带回去,难保我爹不会怪我不懂知恩图报…”虽是这么说,她却双睫一扬,满眼笑意。“我想二公子应也不会嫌弃我白杨庄的剑…”
“这…三小姐言重。看来山碧是却之不恭了。改
若有机会,
三小姐到敝庄作客,山碧定敞开大门相
。”虽然明知是她委婉客气之辞,他仍是被说服了。这姑娘伶牙俐齿哪,怪不得人家都说杨三小姐是白杨庄主最得力的助手。
她为什么要把剑给他呢?
她说这剑叫延陵…她说宝剑赠知己…
他虽刚接触江湖之事,却也明白哪些是漂亮圆融的场面话。然而对眼前这名女子,他却有了些许想要相信的柔软心…
凡事谨慎,切忌轻易与人
心…脑海蓦然响起大姐告诫他的话。
他撇开思绪,敛下如星的双眸,再抬首,朝杨柳陌温雅一笑。“那山碧就谢过三小姐了。”
闻言,杨柳陌回以一个更灿烂的笑靥。初
朝阳三月
花,寒山碧想着,都要因她而失
。
…。。
车行辘辘,坐在竹轿内的杨柳陌不
打起盹来。
回去蓟州原只需五
,却因为沿途传出水患,让她不得不绕路而行,也因此多出了两三天的路程。
唉,距她用完早膳也才刚过两个时辰啊…她强打起精神,有些无趣地掀起了帘,看着窗外与昨
相同的景
,脑中闪过几件此行下来要和父亲商量的事。
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到紫苏城。若是骑马,必定是快得多了…想到此,不由得想起前
会面的白衣青年。
杨柳陌
边扬起一抹笑。那寒二公子看来似初涉江湖,若他的表现确实是真,那么…这或许能成为她可以利用的一点。
不由得想起那个在白杨庄等着她回家的人。当年,他是那么意气风发,若没有寒家,他会是全天下最自信最具风采的男子。
杨柳陌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纵使寒玉庄目前基业稳固,但总有一天,它武林名庄的头衔,定会被她亲手摘下。
也或许,近传纷
的另一名庄洗华庄,会改变一些情势,她也需密切注意…
杨柳陌正自沉
,突然,窗外不远处的竹林外围,闪过几抹人影追逐…
“小姐,前方似有打斗,咱们要先在这儿歇一会儿还是?”轿外传来随从的探问。
“嗯,先停在这儿吧。”杨柳陌点头。非己之事,不宜多管。
竹轿于是找了处
凉的地方暂作歇息,不过,虽是如此,身旁侍从仍是密切注意不远处的战况,以维护自家主子的周全。
杨柳陌坐于轿内,却也能自小窗看见,似乎是几名打手在围剿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功夫不弱,但寡不敌众,渐渐落居于下风。见到此,杨柳陌不
蹙眉,却不是因为那年轻人,而是那几名打手摆出的阵式…
“优昙华阵?”她喃喃念道。那不是洗华庄名闻一时的杀人阵式吗?她并未亲眼见过,只从父亲口中听闻,但眼前的确有七分像…
传闻那是洗华庄主心腹之人才会使的招式。若是这样,那么那名年轻人是谁?竟得以让洗华庄主亲手派人杀他?
竹叶顺着风势起舞,围攻的六人起剑飞步于狂叶之中,年轻人一手按肩、一手支剑,鲜血正汩汩由他的肩胛
出。
“喝!”年轻人口中爆出一声怒喝,阵式转动,登时杀声震天。
杨柳陌秀眉一蹙,这是杀人之阵啊…那年轻人与洗华庄结下如何的深仇,竟要用这杀人阵对付?
一时间,杨柳陌倒起了与这优昙华阵较量之心。她沉道:“茱儿,拿琴来。”
车内的丫环茱萸听命,取饼旁边的琴匣,替杨柳陌摆设妥当,同时不忘在琴桌之上点上一坛沉水烟。
杨柳陌的慢条斯理,与竹林中的生死决战恰成对比。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素手拂上七弦琴,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初音乍破,琤琤琮琮的琴音便如银瓶水一般潺潺。
琴音透进竹林战围,阵中七人虽对这突如其来的琴音略有警戒,但是聆听一阵之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异状,七人也就不以为意;不料音势陡转,大气开合,音波却直入五窍感官,待七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五窍已经不停地冒出鲜血…
“有人介入!”洗华庄六人惊慌失
,阵式停住,为首的一个将怀疑的目光转向竹轿之内的
琴者。
暂时拋下身受重伤的年轻人,六人脚步
近竹轿方向。
年轻人经此重创,倒卧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双眼已经没有力气睁开去看那六人的作为;片刻之后,他只听见连迭的惨嚎,接着是一连串细琐的踏叶声。
他感觉得到有人靠近他。勉力睁开
蒙的双眼,蒙胧问,他看见一张女子带笑的面容,鲜血遮覆了他的眼睛,令他瞧不清来人的五官,唯有笑意分明。
“哎呀,真是可怜。不过我也是为了救你啊。”杨柳陌无可奈何地笑道。
而后回头对两个随从吩咐:“将他搬上车,我要带他回白杨庄。”
“小姐,这样恐怕不妥…”随从面有难
。
“难不成你要我先是救了他,再让他曝尸荒野吗?”杨柳陌面色一沉。
随从不敢违逆,合力将年轻人搬入轿内。
弭平此一风波,车轮便又辘辘向前。茱萸将年轻人脸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杨柳陌以两指替他封住全身要
。
定睛再看,是个面容相当英
的年轻人。
出手救他,其实是有几分失考量。怪只怪,她还学不会见危不救的无动于衷。
这人与洗华庄众以优昙华阵相搏,肯定与洗华庄有很深的渊源。
将是麻烦啊…。。
“三小姐您回来啦?庄主在前厅候着您呢。”看守偏门的老奴见到三小姐不从正门进却走偏门,心中有所疑,却很识趣地闭口不问。
“我知道了。”杨柳陌只是笑笑。“我想先梳洗过之后再去见父亲。这些行李就劳驾你们帮我搬进院子吧。”
两个月之后,年轻人离开,一样没有惊动到白杨庄庄主。
然而杨柳陌所以为的麻烦,并未因此告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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