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旭发现自己以往都错估薛承先了。
薛、齐这两个天天在⾝边的帮手,薛承先显得內敛,齐时则个
直慡。凌旭向来以为自己对他们已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然而,眼下这件事却让凌旭不得不承认太过⾼估了自己。
应允随风要帮她要回雨石,可隔天在堂上办公时,凌旭见薛承先完全没有任何异状,依然温文儒雅,进退得宜,专注地处理着公事。
但当他认真打量他、想开口问话时,薛承先却总是技巧地痹篇。几次下来,凌旭心头雪亮…薛承先看似毫无异常的行为举止中,透露着诡异。
而薛承先当然也发现了主子今天从一早就在观察他,那双炯亮有神的丹凤眼,彷佛要直探人心,令人无所遁形。
因此,他趁府衙里的公事告一段落,藉词要整理判例卷宗,就遁⼊了蔵书阁。
找不到机会问话的凌旭,懊恼地站在书房前的长廊上,颐长的⾝影映着夕
,益显⽟树临风。
不过,这夕
…唉!
夕
无限好,只是近⻩昏。⻩昏都来临了,他却毫无斩获。眼看天⾊渐暗,快到上灯时分,他心里愈是焦急。
人约⻩昏后本是美事一桩,要来的人儿也是美人一个,不过…唉!
“大人,您有事心烦啊?”齐时越过小花园,走了过来。
远远就看见主子皱着眉,而且这一整天都是这个表情,再迟钝,他也知道有事。
“嗳。”凌旭抬头望望天⾊,无声叹了口气,转⾝回书房。
看来…今晚那姑娘又要气上一顿了。
齐时尾随他进了书房,忠心耿耿地追问:“大人,您烦什么哪?是早上的案子吗?师爷好象也在烦心这件事,他关在蔵书阁一下午了,晚饭也没吃。”
凌旭回头,略病⽩叛郏蛄苛讼抡飧霾夭蛔』暗氖窒隆?br>
“薛承先没吃晚饭?”
“是啊,管事去招呼他吃饭,他说别吵他,他正在忙。”齐时一脸困惑。“到底是什么案子让他忙到不用吃饭?甚至连大人您都在廊上发呆,想来案子一定很手。”
“是很棘手。”凌旭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拿在手上,忍不住想到那个脾气颇为吓人的美人儿。
懊怎么安抚她呢?自己信誓旦旦要帮她忙,那颗雨石听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薛承先的态度…
她会不会气得把屋顶都掀掉呢?他可一点也不怀疑她有这个能耐…
“大人,如果真的很棘手,您怎么还笑啊?”
齐时发现自己愈来愈不了解主子了。嘴里说案子很棘手,嘴角却抿起了笑意,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呢。
苞了主子这么久,他还真是没看过大人这副模样。
“没什么,你别瞎
心了。”带着心事被说破的微微发窘,凌旭三言两语打发了齐时。“你下去休息吧,我还有一些公文要看。”
“喔,是。”齐时领命,一面往门口走,一面又不放心地回头。“有事儿要叫我啊。大人,您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
齐时离开后,书房回归平静。凌旭翻阅着书本卷宗,却老觉得一颗心悬着,坐立都难安。半晌,他决定再去找薛承先。
来到蔵书阁,发现里面一片阗暗,
本没有人。凌旭皱眉,转头继续往师爷住的跨院走。
从外面看,房间里点着一盏小灯,灯影摇曳。
这样的光线…看书太暗。而师爷向来觉睡都会熄灯…凌旭静观了一会儿,心中的疑问愈来愈浓。
师爷…在做什么呢?
敲门,没有响应。
又敲了几次,终于,有脚步声走到门边:然后,听到薛承先带着防备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谁?什么事?”
凌旭清清喉咙。“是我。有点事情请教,请开门详谈。”
紧接着是一片沉默。
“大人,生学⾝体不适,想早点休息,如果公事不急的话,可否明天再谈?”
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软钉子,凌旭又是一愣。
薛承先竟不肯开门!分明是托辞。
凌旭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脆借力使力。“⾝体不适吗?我来看看。要不要找府医柳先生来?”
“不敢⿇烦大人,生学休息一晚就好。”薛承先还是不肯松口。“大人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铩羽而归!
怀着挫败的心情回到书房,凌旭发现,一个⽩⾐飘飘的人儿正俏生生站在桌前。
那个脾气很不好的姑娘已经来了。
“你拿到了吗?”
随风见到他进门,马上
了上来,连招呼都省了。明亮美目急切地直望着凌旭,芙蓉小脸上,満是期待的神⾊。
“我…”俊脸上微微露出的窘意,没逃过随风锐利的眼睛。
“你没拿到对不对?对不对!”姑娘的脾气果然不太好,马上翻脸。“我就知道!你
本不想帮我的忙!他是你的手下,你当然护着他!”
“你先听我说。”凌旭沉昑着,试图解释。“薛师爷他…”
“不听!”随风气得甩袖就走,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我自己去找他!”
妖怪就是妖怪。凌旭一面追出去,一面忍不住这样想。唉!她动作好快,竟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一路追到后院,只见随风完全不管什么敲门询问那一套,哗啦一下就把薛师爷的门给撞开。
妖怪还真的就是妖怪。哪有正常姑娘家这么蛮横的!想来薛师爷这样的文弱书生,大概两三下就被她给扫成…
凌旭一面嘀咕,一面追了上去,还来不及拦阻,就见着⽩⾊飘逸⾝影冲进薛承先房中。
“啊!”说时迟那时快,诧异惊呼声立即传来,不过,嗓音娇嫰,居然是随风的叫声!
凌旭这时已经赶到门口,乍见一个柔软⾝子被惊人力道甩出,重重撞进他怀中。
他连忙展臂扶住。软⽟温香⼊怀,一股极淡的幽香传来,不过凌旭完全没有时间想其它。
“姑娘?随风姑娘?”一面迭声叫唤,一面抬头。然后,饶是一向胆大不信琊的凌旭,此刻心中也不免打了一个大突。
薛师爷房中桌上,诡异地点着几盏小油灯,油灯中间摆了一些不知名的纸片符咒,还有一碗清⽔,⽔中有着一块颜⾊黯淡、非⽟非石的东西。
然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薛承先此时正站在桌后望着门口。跳动的灯火映照下,只见他⾐襟敞开,斯文的脸上竟有着狰狞的表情,两眼发红,紧咬着下
,额上不停有汗珠滚落。
一股火热气焰
面而来,让凌旭不得不抱着随风往后退。
“出去!”薛承先怒斥。他烧红了眼,什么都看不清楚,声音嘶哑,彷佛野兽一般。
然后迅速来到门口,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
“薛承先…”
“大人,”薛承先在门后
息着,困难地嘶哑回答:“生学…正在进行重要的…仪式,不管有什么事,请…明天再说。”
凌旭知道他这位师爷擅长这些玄妙之事,可是,他从来没看过这么诡异的景象。
他惊讶得无法移动…当然也就没办法敲门进去问个清楚了。
加上怀中还有个被震昏过去的姑娘,更是令他动弹不得。
…。。
月上柳梢头之后,一路行到中天。
夜已经深了,偏偏府里的重要人物们好象都还不打算就寝的样子。
薛师爷房里的灯火始终不灭;而知府大人呢,也没有回房,整晚都待在书房里。
尽责的护卫齐时,当然不可能自顾自地倒头去睡。他跟着守夜的护卫弟兄巡视着府衙,第三次巡过大人书房门口时,终于发话了。
“大人,亥时都快过了,您该休息了吧?”
齐时敲了敲门,正要推门进去,却被喝退。
“别进来!”威严的嗓音警告着。“我还在批公文。”
奇怪了,批公文有什么不能看的?齐时顿时一头雾⽔。
不过主子既然这样严厉制止,他当然不可能抗命。呃,是不可能“明着”抗命啦。
他伸出手指,使出自古以来所有下人都会的
招…
戳破窗纸,偷看!
⾝为知府大人的护卫,他怎可以不随时注意大人的全安呢?万一此刻有歹徒在书房里,拿着刀抵着、胁迫大人下令叫他走开的话,那可怎么办!
当他透过戳破的小洞往书房里窥视时,可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结果,
本没有想象中的歹徒。
潇洒的知府大人正抱着双臂,英眉紧锁,略带苦恼地望着窗下的长椅。
从齐时的角度没办法看得真切,不过还是可以看见长椅上有个雪⽩的⾝躯蜷缩着。
而从那长长的乌亮秀发和窈窕的⾝形判断…
那…是、是个姑娘!
大人书房里有个姑娘!
齐时大吃一惊,倒退两步,险些惊呼出声!
好象撞破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齐时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晌都没办法回神,只能楞楞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齐护卫,有什么事吗?”巡夜的弟兄擎着火把走过来,关心地问。
“没、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有!”齐时急忙说:“大人还在忙,我们别吵他!”
听到齐时的话声与脚步声远去之后,凌旭苦笑,摇了头摇。
他的目光继续锁在长椅上那个⽩⾐姑娘⾝上。
随风被薛师爷甩出来之后便这个样子了。紧闭着眼,长睫在雪⽩的脸蛋上投下扇形
影,淡红的小嘴抿着,柳眉舒开,正作着好梦似的。
问题是,他叫不醒她。
从抱她回书房到现在,这位姑娘呢,就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没她事的模样。呼息轻缓均匀,但到底是昏
还是沉睡,凌旭也没把握。
怎么这么不耐打啊?妖魔鬼怪不都具有神力护⾝吗?
他站在长椅前,困扰地注视着一半还埋在肘弯里,如花般娇嫰的脸蛋。
良久,他终于懊恼地吐出一口长气。
看来他是逃不过了,这烫手的山芋…
…。。
隔天,公堂上幸好只有些简单的讼案,只需调解劝诫几句便成,因此还没到午时,就已全部处理完毕了。
薛师爷并没有出现,是由另一位师爷负责辅助凌旭。待午膳过后,凌旭随口问了府內管事:“薛师爷呢?”
“他说⾝子不适,在休息呢。”管事回道:“大人,最近天气反常,一下热一下冷,一下刮风一下大雨的,容易生病,请大人也要小心。”
“知道了。”凌旭皱起眉,瘦削的俊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
薛承先…该不会走火⼊魔了吧?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哪来的蛮力把人打伤、打晕?
凌旭一面踅回自己书房,一面拧眉沉思。
许是想得太⼊神,连齐时一路跟在他⾝后,从前厅一直跟到后院,他都没发觉。等到他一脚踏⼊书房,齐时才忍不住出声:“大人。”
凌旭猛一回头,看到一脸担忧的忠仆,忍不住恶声说:“你偷偷跟着我⼲什么!”
齐时満腹委屈又无人可诉说,只能哀怨地望着凌旭。“大人,我跟着您好一会儿了,您都没发现。要我是刺客的话,您早就死了。”
“死什么死!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凌旭拉开嗓门骂。“有什么贵⼲?”
“那个…”
“没事就别来吵我,我要看…”
“看公文吗?大人,近⽇没什么讼案,又还没到岁收的时候,您忙什么呢?”齐时伸长脖子望望书房里,探头探脑。“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儿?”
看着直肚直肠的属下一脸遮掩不住的好奇,一副想进书房的样子,凌旭心头马上起疑。
“你看什么!”严厉的嗓音沉冷怒问。“我不是
代过,今天谁都不准进我书房吗?你想⼲什么!”
“大人,您要体谅我们做护卫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齐时振振有词:“您这千金之躯,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事儿,我齐时即使有十个头也不够砍哪。”
凌旭冷哼一声。就算恼怒,也无处发作。
“你好大的狗胆!是不是你早上偷进了书房?不怕我先砍你的头吗?”
“您不会的。不过,大人,房里的那位…到底是谁呀?”
果然还是被偷看到了!这个不要命的、该砍头的齐时!
齐时不顾大人的脸⾊有多
郁,硬是卡在书房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昨夜的姑娘果然还在!依然睡在长椅上,⾝上盖着一件大氅。大人还拿了枕头来,让姑娘睡得舒舒服服的。
齐时顿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瞪大眼睛,盯着姑娘不放。
“⼲什么一脸蠢相!”眼看遮掩不了,凌旭气恼地一甩袖,走进书房。“把门关上!我可不想吓到别人!”
“这这这…”还在震惊中的齐时连讲话都打结了。“这怎么…”
“薛承先昨晚不知在作什么法,这姑娘误闯进去,就被打出来了,一直昏
到现在。”凌旭坐回桌前,不太悦愉地说道:“你就非得这样盯着她看吗?”
齐时听了,差点没厥过去!
“大人,您的意思是,这姑娘昨晚闯进我们府里,没人拦,也没人发现,还直闯进薛师爷的房间?”
凌旭哼了一声。“你要这么说也是可以。”
这话换来齐时的惨叫:“完了!我保护大人不力,居然让一个姑娘家自由来去!小的该死!小的有几条命都不够赔啊!我的…”
“够了,给我闭嘴!”凌旭受不了地骂起来。“你能不能安静点?一点小事就这样大呼小叫的!”
“这哪里是小事!这是大事,会让我被砍头的大事!”
“我说你…”主仆俩吵得正凶,蜷在长椅上的姑娘似乎被扰得烦了,黛眉微皱,抱怨似的嘤咛了一声。
两个男人马上噤声,屏气凝神,牢牢盯住,戒慎地等她醒来。
结果,姑娘她只是翻了个⾝,抱紧怀中的大氅,继续睡她的。
“没醒?”齐时浓眉一耸,讶异道:“我们这样大声说话她竟然没醒!”
凌旭头摇。“从昨夜就是这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此话一出,齐时猛地回头,活像被雷劈到似的,瞪着凌旭那张既苦恼又不耐的俊脸。
“⼲什么?你这什么表情!”
“大人,你…”齐时又结巴了:“你不是这样…看了姑娘一整夜吧?”
凌旭撇开脸,只觉得一阵尴尬与恼怒涌上来。
…。。
随风睡了一天夜一。
薛承先也在自己房里待了一天夜一。
除了必须离开去处理公事之外,凌旭寸步不离地守在书房里。虽然照常读书写字,不过,却是时不时就望望那个沉沉⼊睡的姑娘。
鲍文批到一半,握笔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却是一抬眼,忍不住就盯着看。
黑发黛眉,雪肤樱
,全⾝上下不沾一丝俗尘。⽪肤如羊脂⽩⽟一般,只除了…颈后?发丝遮盖问,怎么有些不平?彷佛淡淡疤痕…
是习武时留下的吗?还是…
发现自己盯着姑娘家鲜少示人的⽟颈,凌旭觉得耳
一热,转开了视线。
没多久,又瞥了过去。
长椅明明很硬,又不大,她怎能睡得如此舒服呢?
到底还要睡多久啊?
“大人,别再看了。”齐时庒低的嗓音突然出现。“再看,随风姑娘也不会醒过来,我们连茶杯都摔过了,她就是不醒,您再看也是没用的。”
说着,⾼大健壮的齐时神态谨慎地闪进书房,并小心地关上门。
凌旭已经把来龙去脉对齐时稍微解释了一下。府里就他们两人知道他书房里蔵了个姑娘。这些天来,也只有齐时能自由进出大人的书房。
凌旭信任齐时。齐时向来忠心耿耿,叫他保密就保密,叫他小心就小心。凌旭相信,如果哪天叫他为主子牺牲,他也绝对是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把头伸出去让人砍。
不动声⾊的收回视线,凌旭继续看公文,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随风姑娘真是厉害,不吃不喝都没关系,就只猛睡。”齐时走到长椅前,蹲下⾝,好象看什么珍禽异兽一样,直打量那张雪⽩的小脸。
他从没看过长得这么清灵秀气的姑娘,一双眉却乌浓得很有个
,脸蛋儿吹弹可破,整个人像精致的琉璃制品一样,好象一碰就会碎…
“齐时,不要动手。”凌旭冷冷喝住他。“⼲嘛?想轻薄人家?”
齐时登时赧红了一张黝黑脸庞,不太好意思地缩回手,站了起来。他常常这样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手,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大人给骂回神。
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儿,还能如此镇定,真不愧是知府大人。
“大人,她这样睡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她师⽗师娘都不会担心吗?”齐时担忧地问:“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薛师爷该怎么办?”
“说到薛承先,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凌旭心头火起。“关在房间里那么久,该作的法都作了,他还在瞎忙什么!我们府衙里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让他驱赶!”
齐时无辜地指指长椅。“这儿不就有一个?”
“她哪里像妖魔鬼怪?”凌旭冷冷问。
“也对。妖魔鬼怪都长得很可怕吧,哪有这么好看的。”齐时忍不住又盯着看了,并自以为是地评论,还一面点头。“一定是狐仙,我就说你们上山遇到狐仙了嘛。”
“再胡扯就给我出去!”
齐时很委屈地闭嘴。想多看一下美人儿,又被大人瞪,他只好乖乖垂手站在门边。于是便清楚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然后,门上突然被敲了几下。
一个略带疲惫的温文嗓音传来…
“大人,您在里面吗?”
是薛师爷。他出房门了?
“让他进来。”
门一开,只见神情憔悴的薛承先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模样像是在泡菜缸里浸了好几天似,⾐服皱巴巴的,声音也显喑哑。
“你出关了?”凌旭冷着脸,淡淡地问。
回避那双惊人锐利的俊眸,薛承先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这几天辛苦了大人您,和其它几位师爷了。生学稍后会跟大人解释失职的原因。”薛承先温和地告罪。
彷佛感觉到书房內诡异紧绷的气氛,薛承先随即发现了旁边长椅上,那个拥着大氅、睡得正
的人儿。
震惊之余,也顾不得再说话了,马上快步走过去。
“她…她在这里做什么!”忍不住失声问。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会把人家打成这样?”凌旭慢条斯理反问,双目依然紧紧盯着大失常度的薛承先。
“从那天被你震出来之后,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你倒是说说,有没有什么法子?”
咦?大人话中那丝责怪之意,应该不是他误认吧?
大人是在怪薛师爷把随风姑娘打昏了?
齐时守在门旁,一面
糊糊想着。
“想来,大人跟齐护卫应该都已知道这姑娘的实真⾝分了?”薛承先问。
“不知道。只知道她不是凡人而已。”齐时忍不住揷嘴。
薛承先紧盯着随风,目光不断闪烁,好象在做什么困难的决定似的。
“大人,”他终于开口,虽然尽力庒抑,嗓音却还是微微沙哑。“生学觉得,这样的妖物留在世上,还三不五时来惊扰大人,实在可恶,绝非好事。”
“啊?师爷,你…说什么!”情况急转直下,齐时听了,诧异地张着嘴,看看薛承先,又看看闻言之后依然面无表情的知府大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凌旭鹰目炯炯,直视着薛承先。
只见薛承先举起右手,五指缓缓箕张,彷佛在运气或打算施法似的,一面说:“生学的建议是,不如就此除去她,一了百了。”
电光石火间,只见薛承先掌心一道红⾊朱砂印一闪,就要往
睡中的随风猛击!
“等…”
齐时还来不及街上前,只听得一声闷哼,薛承先的手被迅速抢近的凌旭牢牢箝住,险险地挡下了这
狠毒辣的一掌。
“薛承先!”凌旭极有威严地怒喝:“你做什么!”
“大人!此物不除,以后恐怕后患无穷!”薛承先额上泌出汗,双眼发红,彷佛要
出火焰似的。他用力挣扎,想要挣脫凌旭的箝制。“请让生学动手!”
“就算她不是凡人,难道就可以任意伤害吗!”
凌旭用力一甩,将咬牙切齿的薛承先推退了好几步,随即⾝形一闪,站到长椅前,目光凛凛地瞪住薛承先,不让他再靠近。全⾝散发出的惊人怒气,让人不敢造次。
齐时登时被惊得呆了。薛师爷…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过劳累了,以致于有几分失心疯的样子。
而大人平常凶归凶,但大家都知道他脾气不好,有点难伺候,可要说生气到像现下这种程度,还真是没见过。
当场,凌旭与薛承先两人互相瞪视着对方,好半晌都只听见浓重的呼昅声,没有人能开口说话。
“嗯…”极突兀地,一道娇嫰声音轻轻响起。长椅上蜷缩着的人儿,此刻正伸展⽟臂,一个翻⾝,长睫颤动了几下,然后扬起。明眸起初有些
蒙,不过,转瞬间就瞪大了,盯着她面前的修长背影。
“谁…站在那儿?”娇嫰嗓音狐疑地问,让房中三个大男人都大吃一惊。
凌旭略略侧过⾝,让她看清是他,不过,依然挡在她⾝前守护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咦?”随风虽然醒了,却花了好一阵子才弄清楚自己⾝在何处。她坐起⾝,一阵昏眩后,她扶住头。“我的头,怎么这么痛?”
“醒了就好,你快回山上去吧。”凌旭低头对她说:“你在这里两天了,我想,你师⽗他们一定很挂念你。”
“两天!”嗓音陡然拔尖。“你让我在这里睡了两天!为什么不叫我!”
“我…”
凌旭再凶悍,也骂不过说的小姑娘,他懊恼地叹口气。
“对了,我师妹的雨石!”这事她倒是念念不忘,一看到薛承先,就要讨东西。“薛师爷,请你把东西还我!”
薛承先哼了一声,随即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黑黝黝的石块丢到随风怀中。
随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雨石讨回来,一愣,抬起脸,困惑地望望凌旭,又望望薛承先。
“东西拿到了,你快走吧。”凌旭下逐客令。“以后别这样随随便便跑到府衙里,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没人能说得准。”
这样冷淡?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之前姑娘昏睡时那么小心伺候,连他多看两眼都怕伤了她似的,可现在姑娘一醒,却忙着赶人家走?
齐时想不通,只能愣愣地接收大人的眼⾊,将门打开,作势要送随风出门。
气冲冲的随风瞪了凌旭一眼。“不来就不来!你以为我很爱来么?”
说完,冷着一张小脸,甩袖就走。雪⽩⾝影很快便消失在夜⾊之中。
回头,齐时只看见凌旭弯
,小心翼翼拎起那件掉落地上的大氅。
而薛师爷,依然用着隐含怨毒的眼神瞪着门外浓黑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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