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戴祸水到底有几种不同的面目?
这是一个千古难解的谜。
但起码严公子知道了一件事…曾经,戴祸水是可以讲话的。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曾在安宁侯府短暂寄居一个月,接受歌艺训练。
她那悦耳如仙乐般的歌声名震公卿,多少人
夜等待,就为一闻这人间仙乐。
那一段时间,安宁侯声名大噪。
他还曾起意将戴祸水献给王上,但莫名其妙地,手中的摇钱树消失无踪,安宁侯因此得罪众多贵族,最终落得被削去权力,仅余空头封号一途。
好像…她真的是一摊祸水。任何招惹上她的人都只有短暂的福气可享,接着便是无尽的苦难等在前头。
懊说戴祸水不喜在一个地方久待?还是至今无人能留得住她?
总之,如今,她来到他身旁。
严公子还满庆幸这样的结果,否则,他不会度过如此开心的两个月。至于之后会怎么样,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而且她时时驿动的心对他来说也是项难得的好消息。他本来就讨厌一成不变,任何游戏都只有初始好玩,久一些他便觉得腻了。
和戴祸水之间只存着三个月的刺
,不仅简单,还能长存这美好的回忆,多
。
他决定加紧利用这仅剩的一个月,玩它个过瘾。
“戴祸水。”上客房找人的同时,他不忘呼喊管家。“小朝。”
“来了。”小避家不比大护卫,身价抬得比天高、想请她救命得先被整个半死。小朝一向随传随到。“公子有事吩咐?”
因为心情好,严公子倒有兴趣开玩笑。“你那句『来了』,叫得好像怡情坊里的老鸨。”
“公子不知道,那嬷嬷的待客手腕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受教了,原来他的小避家这么厉害。“那敢情好,以后严府里对外的接待事宜就全交给你负责了。”
“为什么?”没加工资、却增加工作量,他不依。
“薪水加倍,时间只有一个月。”
“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想休息一个月?”
“聪明。”趁着戴祸水还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他要玩遍天下。
小朝只考虑了眨眼片刻。“公子,这接待的工作我只干一个月,那加薪的时间…”
“我加了的钱就不会往回扣。”但他绝对会在一个月后另外找很多事情给小朝做。
小朝乐呼呼地答应了,急忙忙跑去干活。
“真好骗。”严公子撇撇嘴,正想继续往客房去,脚步才迈开…“吓!”戴祸水几时出现在他跟前?他完全没注意到。
奇怪,他最近的警觉
越来越差,难道是功夫退步了?或者…她的修为其实比他深。
想想不无可能,否则那位张公子怎会一靠近她就发抖,最后将魔手伸到他身上?
只是她小了他十多岁,是如何练成那一身好武功的?
他的内力是花钱请一名落拓武者像浇花似地强灌出来的,至于招式,同样是高价聘请一
武师,览遍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拳脚、武器花招,最后选出几项简便好用的让他充场面。
大朝就曾说过,他的武功看似高明,面对一些三
贼确实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一旦碰上真正的高手,那最好有多远闪多远。
有关这点,严公子已有切身之痛。
因为他第一回挑衅大朝就被一拳揍倒在地,连鼻梁都被敲断了。
这样一想,不是戴祸水太厉害,是他太逊喽?
戴祸水等到他回过神来,突地拿出一张纸伸到他眼前。
“公子身体无恙吧?”自从他被采花贼轻薄后,她就没见过他,真有些担心。
“身体很好,心情不太好。”至今,他鼻间仍能嗅出那股恶臭,令人反胃。
被轻薄的苦痛她尝过,辛苦他了,不过…“从衙门和张家敲来万两黄金,没能安慰公子受创的心灵分毫?”
“再多十倍也许我就不难过了。”
好贪心,她见识了。
“我想了很久,要让公子不再难受,该下点重葯。”
“重葯?”他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只见回廊角落立了条颀长身影,翩翩风采、俊秀非凡,却可惜生了双桃花眼,一见就知是个不正经的人。“那家伙就是你搞来的重葯?要怎么服?用煎的?用煮的?还是用炖的?”
“用做的。”她给了严公子三个字后,向男人招招手。
男人一摇三摆地走过来。
在一般人眼里那也许叫潇洒,但让严公子说,这男人身上好像长了跳蚤,一刻也静不下来。
“公子安好。”男人礼貌周到。
“不太好。”严公子对男人身上的香味过敏。那是一种搔到骨子里、让人从心头
起的怪异气味,闻多了头会痛,而身体某个部分会发热。“拿媚香当粉来涂脸,很恶心。”
“那是因为公子不曾尝过它的美妙滋味,一旦试过,保证公子
思夜想。”
“是吗?”严公子眼底眨着危险的光芒,转向戴祸水。“这种重葯…很特别!不过你为什么会以为我需要他?”
“因为古语有云,心病还要心葯医。”她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可以用这种方法帮助严公子克服那恐怖的回忆,希望有效。
“你认为我的心生病了?”
“被那样强迫过,任何人都会生病的。”她十足忧心他的情况。
严公子想了一下。“也许吧!”
戴祸水又在纸上书了几个字给他。“公子,慢用,我三个时辰后再来看你。”
严公子皱了下眉。“半个时辰都嫌太多了。”
男人恍似大受打击地皱起眉头。“公子瞧不起我的能力?”
严公子是对自己的耐
没信心。这样无趣的人,他多瞧一眼都嫌烦。
他对男人勾勾手指。“咱们不妨用事实来证明一切。”
男人气得浑身发抖。
严公子对戴祸水扬了下眉。“等我一刻钟。”时间又更短了。
“没有四个时辰,公子别想出门。”本来他不想这么吃亏的,他玉倾心在问心阁是何等受宠,上门寻
的男客足可绕着京城排三圈,他还不一定接呢!
这回是看在严公子身为兰陵首富的面子上,破例出阁做生意,却被如此看轻,不教严公子尝尝他的厉害,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口说无凭。”严公子领着他进书房。“咱们眼见为实。”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回廊里,戴祸水站在原处等着。
她没好奇跟去观看,因为严公子要她在这里等一刻钟,所以她一定会站足一刻钟,再去呼朋引伴来看好戏。
但有一个人可没这么大的耐
。
小朝迫不及待地从假山藏身处跳出来。“戴姑娘,你不去瞧一瞧这『治重症、下猛葯』的结果吗?”
“我会去瞧,不过得等一刻钟后。”她回了一串字。
“你还真听话,但我可等不住。”
她只是很懂得趋吉避凶,便也劝他:“最好不要。”
可小朝哪里忍得住,鬼鬼祟祟地摸到书房,偷偷戳破窗纸,才想凑过脑袋瞧好戏下…
“哇…”一记凄惨到天崩地裂的哀嚎声霎时响起。
紧接着严公子潇洒地出了书房,比原定的一刻钟要早些时候摆平玉倾心。
小朝一脸困惑地盯着主子看。
严公子对他温和一笑。“我只是让他知道媚香不是最好的
葯,我手上有比媚香更好上百倍、千倍的东西,还不止一样。”并且,他将所有的葯一次全下在玉倾心身上。
难怪玉倾心叫得这么惨。
…
依照戴祸水的观察,严公子是个非常懂得找乐子的人,尽管,他的快乐总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但大体而言,严公子是个绝不亏待自己的人。
这样的人怎会活得毫无目的,成天大喊无聊呢?
难道真是日子过得太舒
了,半点不懂得珍惜?
一开始她觉得是,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又认为严公子不是那种人。
某些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打心底感到孤单,才口口声声喊着无聊。
他跟她有一点相像,又不太像;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
对她而言,生命唯一的目的叫吃
、睡好。至于其他…那不在她可以、或有能力烦恼的范围内。
而严公子,他拥有的筹码比她多太多了;却与她正好相反,他
儿就丧失了享受生命的基本能力。
食、衣、住、行,人们每天都要做的生活琐事对他而言俱是累赘,他…
“原来你在这里。”严公子微
的声音洒落,打断她的沈思。
她睁起
惑的眼凝视他,端正精致的五官镶在那张高贵的脸上,让人一望便知他出身不凡。
可是他同样也染了一身的孤单。金钱真的不能为人带来幸福,虽然没有钱会让生活更惨。
所以她还是渴求富贵,不过她一定要成为金钱的支配者,而非它的奴隶。
严公子来到她身边,迳自道:“一大早蹲在这地方做什么?”
“想事情。”她写了一串字给他。
“什么事情这么好想?”
“你。”
“想怎么哄我开心?”
她点头。的确,就某个角度而言,她会去努力了解他就是为了让他高兴,以得到严府的长期饭票。
“想哄我开心很简单,跟我一起去游湖吧!”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天才蒙蒙亮便到处找她。
谁知她不在客房里,他问了一干下人,也没人见到她,没辙,只得劳动苦命的双脚踏遍严府寻人。
这时就忍不住要怨恨老爹老娘,一个人自生至死,能占的地方有多大,不过三尺见方,而他家却盖得比皇宫还大,害他每回要巡视都走得腿坑谙掉,所以现在都叫人用轿子抬着他走。
“等一下。”她低下头,十足专心地在地面画着。
“干什么?”严公子好奇地凑到她身边坐下,瞧见她纤指正拨弄着…一窝蚂蚁。“你喜爱玩蚂蚁?”真是
特别的兴趣。
“我是在训练蚂蚁大军。”她的回答是一张书着成串字句的纸笺。
“蚂蚁大军?”他看着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的蚂蚁,它们…哪里像大军了?
她
角扬着清灵绝
的笑,对他挥了挥纤长手指。
恍惚间,似乎有股甜腻的香味在空气中
散。
他看着她的手指,恁般白皙,活像园里初绽的青葱。但怎么样也不像糕饼铺里刚出炉的糖
,这玩意儿对蚂蚁应该是无效吧?
可是…
那些蚂蚁就是在她的手指拨点、指挥下,开始列队。
然后,成群蚂蚁缓缓组成一支蚂蚁雄兵,甚至…
“它们竟然会变换队形?”简直不可思议。
他以为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凭他的家世、财力,还有什么是没见识过的,但他绝对没见过这等玩意儿。
他相信世上也没多少人见过。
“你是怎么弄的?”他好奇。
她眯起眼,
角微微一勾,灿笑像穿透乌云的
,一瞬间,眩花了他的眼。
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她,空气中好像牵起一道无形丝线,紧锁在他与她之间。
他看着她拍拍
股起身,
起一阵香风,复缓缓离去。
情不自
,他闭上眼睛,轻皱鼻子。随着风儿吹送过来的是一股暖人心坎的
香,好甜、好柔、好…温暖。
他陶醉其中,神魂儿伴着她的背影紧紧相依。
“好
…慢!”倏忽,严公子霍然清醒。“糖
!”他大掌往泥地一挥,更浓的
香溢出。
“这是…”他掬起一掌香土凑进鼻间。“这小骗子。”
欣的语调里有着无人可察的宠溺。
原来戴祸水事先以糖
在地上画出矩阵,蚂蚁闻香而来,自然像煞行军有样的士兵,在地上组成一列列雄壮军队。
她坑了他,偏他被骗得好开心。
“戴祸水…”他跳起来,寻着她离去的方向跑,不过十余步…
咚!一块碎石从天上砸下来,正落在他脚边。差那么一分分,它就要打在他脑门上了。
也许他会头破血
、也许他会一命归西、也许他会伤重卧
…但他没有,那块石头硬生生地打在他的脚边,入地三分。
这个也许就极可能是事实了…戴祸水其实有一身远胜于他的武艺修为。
他狐疑的视线往上抬,瞄见趴卧在观
阁窗台的纤美人影;她正在对他招手。
强风拂得她衣衫飘飞,满头黑发恍似黑夜里探出的魔手,正张扬着
擒一抹灵魂与她共堕黑暗狂肆。
那形象该是有些
森的。
但他却兴奋得心跳加快,常年的烦闷让他迫不及待想寻找刺
,尽管前头等着的不知是神、是鬼,他依然开心。
严公子匆匆跑上楼,行进间,他的目光犹不停追逐着她。
跑上二楼,他自窗棂探出头望她:她依然笑得灿烂,对他挥手。
到了三楼,情况照样不变。
他突然怨恨起自己的异想天开,好端端地,干么去跟人比谁家盖的楼高,结果弄了个五层高楼,害他现在跑得半死仍追不上她。
澳天叫人将这座楼拆了吧!它太碍事了。
当他跑上四楼,她对他挥舞的手摆得更急了。
她的眼神
光闪耀,像要对他炫耀什么?
她想让他看什么东西吗?
不住,他顺着她的手势往下望。
严公子。
泥地上有着他的名字,大大的字迹苍劲有力。
她什么时候拿笔在地上…慢着,那字会动。那不是墨写的,是…蚂蚁,她以糖
在地上书下“严公子”三字,待得众蚁闻香而来,黏着糖
的泥地自然出现他的名字。
那么大的字、那么多的蚂蚁、那么…她费那么多的功夫到底想做什么?单为博他一笑?
含着好奇,他抬眼望她。
唰地,一帘红绸儿兜头洒落。
四个大大的烫金字样在强风中飞舞…生辰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辰吗?不知道,自爹娘过世后,他没再过过生辰。
避他婚丧喜庆、各式节日,不都一样无聊吗?生辰不过是另一个沈闷的代名词。
但今天却不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心头
满各式温暖的情绪,总觉得…好一局兴…不,不只是一局兴,还有一点点…幸一吨吧!
…
昏黄的灯光下,严公子埋首拼凑着他的“幸福”
这戴祸水绝对是个比他更可怕的混世魔王。她居然将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裁成一块块碎纸,黏贴在红绸上,变成“生辰快乐”四个字。
这是他的第一份礼物。而第二份…如果他想要的话,把那四个字拆下来重拼吧!
真是无聊的把戏。他拼得头晕眼花,却始终没停过。
金银珠宝、美女华服他收得多了,像这样恶劣的礼物他倒是头一回收到,所以尽管拼得累极,他还是不愿半途而废。
就某种情况而言,严公子根本与个贪鲜的孩童无异。
努力再努力,他拼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丫头真是疯了,把图剪得这么碎。”他怀疑自己有拼成的一天。
下回等她生日,他一定要搞个更疯狂的东西送她,教她也尝尝他的厉害。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小朝
猫子鬼叫地冲进书房。
严公子凉凉回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你紧张个什么劲?”
“安宁侯领着一干人要把戴姑娘带走了。”
严公子飞扬了一天的
角狠狠往下一垮。“安宁侯凭什么?”
“他带着一纸卖身契,说戴姑娘是侯爷府里的逃婢,要我们将人还他,否则他要告上官府。”
“叫他去告啊!”严公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小朝,让护院把那个狗
安宁侯给我打出去。”
“可…那是安宁侯耶!”所谓民不与官斗,去硬碰一名侯爷好吗?虽然那只是一个空头侯爷。
“安宁侯又如何?就算是王上,要进我严府,也得投帖求见,他强横
闯,我就有权将人打出去。”
对喔!小朝这才想起,他们家主子也是个侯爵。虽然仅有名、毫无实权,但论起身分地位,安宁侯还得靠边站呢!
“我这就去办。”小朝领命。
“你把人赶走后,顺便上皇宫,把老御医给请来。”
“请御医干什么?”府里有人生病了吗?小朝怎不知道。
“请御医来除了看病,还会有什么事?”严公子一张脸
森得像鬼。“另外,将大朝也叫进来。”
“是。”瞧主子脸色,一副就是要找人开刀的样子。小朝又不是白痴,捉这时机去碰钉子!急忙把手一拱,退出门去。
没半晌,接获通知的大朝进来。
“公子找我?”
“我要你从安宁侯手上把戴祸水的卖身契给抢过来。”废话不多说,严公子直指重点。
“公子,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她只保护严公子的小命,连他的身体她都不管了,还抢东位分!
“一千两黄金。”但他却开高价
人。
哇!这么多钱,她赚一笔足可吃上三代了。想不到那戴祸水在严公子心底竟值如此高价!
“卖身契偷回来后…”
“不是偷,是抢。”严公子打断她的话。“我要你强取豪夺,谁人敢拦,就给我打,打得越重越好,但别把人给砍死了。”
“公子,我有本事不惊动任何人便将东西偷出。”
“光是偷有什么趣味?”严公子撇撇嘴。“不必担心,你尽管抢,除了卖身契外,任何你抢到的人事物都归你所有,就算你要把安宁侯抢来当男宠也没关系,有任何麻烦,我挡。”
“我抢个糟老头做什么?填坟地吗?”安宁侯她没兴趣,不过这笔生意划算,她当然要接。“公子放心,我今晚就将戴姑娘的卖身契抢回来给你。”
“给我干什么?”
“公子不是要卖身契,才叫我去抢?”
“不必了,你抢到就直接将东西毁了吧!”他又不想将戴祸水当成物品紧锁身畔,要她的卖身契无用。
如果有一天,她想待在他身边,而他也愿意她留下,那只会是因为他俩彼此心甘情愿。
“这样做对公子有什么好处?”大朝以为严公子是不干没利益的事的。
“我
。”谁教安宁侯要破坏他一天的好心情,所以他要教训他。
安宁侯竟敢企图伤害戴祸水,罪无可恕。
安宁侯妄想从他身边抢走他的人,该死。
安宁侯破坏他快乐的生辰,有欠教训。
总之,严公子有一千万个理由整死安宁侯。
一个人任
到这种程度,大朝还能说什么?
“属下告退。”她迅速转身,执行任务去。
…
时过三更,严公子终于把他的生辰礼物给拼凑完成了;虽然,他的生辰已过。
那是一张画,一张绘着他图像的画。
画里的他正仰望天际,
角挂着
悉世情的笑,眼底潜藏着对人世间悲
离合的无奈,还有…孤独。
他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也掌握不住。
既然如此,他就趁尚未深深沈溺、不可自拔前让自己厌烦。
果然,他再也不会在失去任何东蚊瘁伤心
绝。
但可惜的是,他也无法真心感受到快乐。
“想不到我在你眼里是如此地无所遁形。”低喟出口,他离开书桌,走到门前,开门,一条纤细的身影顺势倒了进来。
戴祸水倒在地上,嘴里
满包子,狐疑的眼神却滴溜淄地在他脸上转着。
“纳闷我为何知道你在门口?”他看穿了她心底的疑惑。
她爬起身,点头。
他手指指向她口中的包子。“严府里的大厨虽然要价不菲,但能力也着实不错,做出来的任何食物都香闻十里。”
原来是包子
了她的行踪。下回得记住,要监视一个人绝不能携带食物同行。
他对她扬了扬那幅拼画。“谢谢你的生辰礼物。”
她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一支狼毫笔,就着拼画写下:“既然你喜爱这份礼物,那是否代表我又为自己赢得一丝长留严府的机会?”
他看着难得的杰作在她手中毁坏,心头乍起一股说不出的沈重。
“这画该是出自你手吧?”
她颔首。
“绘了多久?”
她写下。“五天。”
“那算是费了不少心血,就这样毁坏,不心疼吗?”
“万事万物,有生必有死。重要的是它达成了我绘它的目的,而你也曾因为它而开心,这便够了。”
“看来你是那种不在乎地久天长,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而他比较贪心,既想拥有、又要地久天长。所以他总是不开心。
她耸耸肩。“谁能料到下一瞬的事?多想无益。”
“即便下一瞬便是生离或死别,你也不愿去想?”
“只要我能掌握当下,我便能在下一刻的生离到来时、无所憾恨。至于死别,死都死了,想那么多干么?”
她好潇洒,相较起来,他懦弱又无用。也许该改变了,再试一次去掌握,或者这回会有不同的答案出来。
而就算结果不如他意也没关系,最坏的情形他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呢?
缓下悸动的心,他问:“这是你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的原因?”
一瞬间,她彻底呆滞。
好久、好久,久到她持笔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一串歪歪斜斜的字浮上拼画。“你想要留谁?这个『久』指的又是多少时间?』
“我想留的人当然是你,戴祸水。”他一字一顿。“而时间…至死方休。”
她淡漠一笑。“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也许你可以给我答案。”
“重点是,我也不知道。”最后一字落下,她飘然离去。
他无言锁着她的背影,心头烙着一个问题…这世上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沈然的视线最后落到那幅被她书得七零八落的拼画上,那歪斜的字体、扭曲的模样…在在化成一道难解的谜,而谜题就叫…戴祸水。
莫名地,他兴奋了。从来就爱刺
,而她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我会赢的。”在谜题揭开前,他不会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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