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一天,正逢芳缤的生日,晨庄也特意放自己一天假好陪她。
最近征信社的业务越来越多,因为慢慢地做出了口碑,再加上一次的机缘巧合,晨庄帮一家公司追查电脑骇客的踪影,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揪出了敌对公司的电脑高手,那人利用网路和高超的电脑技术偷入这家公司窃取了非常多的机密档案,交给买主,使得这家公司损失惨重。
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晨庄是连续几届欧洲举办的电脑程式设计大赛的冠军,他所设计的软体有些是一
的解毒程式,有些则是足以提供给军方作为电脑反侵入的守门员保全程式,这几项专利不但获得高额奖金,版权还卖得了不少钱。
这区区的电脑骇客,自然还不看在他眼里。
可是也因为这一个巧合,让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向其他朋友大力推荐“韦庄征信社。”
晨庄这也才摸索到侦探的另一个方向和乐趣。跟踪、拍照什么的他是生手,但是高科技的电脑侦防手段却是他的专才。
因此他也将征信社的业务范围确定在“揪出电脑骇客”这一方面。
韦庄征信社至此才真正地找到了立足点,撑起一片天。
一早他就接了芳缤到维多莉亚港边,坐在著名的高楼咖啡座里吃着全市最丰富的早餐,边欣赏港边大小船只的身影,还有不时穿梭飞翔在空中与海平面的白色鸥鸟。
芳缤捧着一杯现榨柳橙汁啜着,情不自
地愉快低叹“好享受的生活,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昂贵的早餐。”
这家气氛优雅的餐厅,早上都是经营着美味的欧式自助餐,近百种的菜
被摆放在长桌上,一齐散发出
人香气。
她的盘子里摆满了水煮鲜虾和炒蛋,还有熏
三明治和绿色花椰菜。
晨庄拿着餐巾为她拭去了
边的些许油渍,笑着道:“慢慢吃,任凭你吃到满意为止。”
“你最近生意很不错喔,请客请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芳缤放下果汁,叉起了
黄
的蛋入口“唔,好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炒蛋。”
“我们家有个老佣人庆妈,她做的炒蛋才真是世界一
。”他说完后才自觉失言。
芳缤着实有些讶异“你家还有请佣人啊!”晨庄清了清喉咙,微笑道:“也不算是,庆妈是我的
妈,自小拉拔我长大的,其实我们全家上下都不拿她当佣人看待。”
“如此劳苦功高,的确该视为一家人。”她点头赞同,并没有怀疑什么。
就在晨庄松了口气之际,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忽地响起。
“芳缤,你怎么会在这里?”娇丽一身粉红香奈儿,惊讶地看着她。
她身旁还有个相貌端正的男伴,一脸耐心斯文地等待着娇丽。
芳缤也吓了一跳,惊喜地站起身来“咦?你不是去纽约了吗?”
“下个月才要去,本来手续都办好了呢,可偏偏…”她的脸蛋破天荒地红了红,睨了身边的男伴一眼“就他嘛,说他下个月也正好要到纽约出差…我就等他喽!”
耶?新男朋友喔!
芳缤笑着左瞧右瞧,瞧得娇丽好不羞窘“你在看什么呀!”
“不错、不错,新认识的男朋友对不对?”芳缤频频点头“嗯,是个好男人,值得你把握。”
娇丽脸红了,她身边的男伴也
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杜郁明,娇丽的朋友。”
晨庄也尔雅地一笑,伸出手来与社部明
握“韦晨庄,你们好,我是芳缤的朋友。”
“你好。”杜郁明的表情陡然闪过一抹思索之
。
娇丽这才发现好友身旁还有位出色卓绝男子,她瞪大眼睛道:“芳缤,你们…啊?你也
男朋友啦?”
芳缤笑意盈盈,轻扬柳眉“我的动作总不能比你慢嘛!”
“真有你的,居然没有通知我一声,好朋友是当假的呀!”娇丽捶她一记。
“你还不是一样。”她抿着
儿轻笑。
“不如大家一道儿坐吧!”晨庄大方亲切地表示。
娇丽甜笑“不知会不会打搅到你们。”
“怎么会呢?”晨庄望向芳缤,笑意盎然“芳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况一起坐也热闹些。”
杜郁明突然叫了一声,他的眸光透着恍然的光彩“您是大企业家韦老的公子,二十六岁就拿到商学博士的韦晨庄?”
大家都愣了愣,其中尤以晨庄的脸色最是复杂。
他勉强一笑,心慌地瞥了芳缤一眼“是的…你怎么认得我?”
杜郁明有些兴奋地道:“你自从今年自欧洲返国后,就从未在香港的社
圈出现过,若不是前些日子刚巧在欧洲的电脑杂志里看见一篇关于你的报导,恐怕我也是对面相见却不相识啊!”娇丽不晓得芳缤居然有一个来头这么大的男朋友,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芳缤,原来你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居然偷偷结识了这么不得了的男朋友…韦老我知道,他是受英国女皇颁封为爵士的大企业家,麾下的跨国商业集团何等庞大…你实在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人家的独生爱子给钓走了。”
芳缤脸色微微一白,她震惊地望向晨庄,一瞬间脑袋瓜里空白一片。
他是韦爵士的儿子?
老天!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晨庄看见她的模样,脸色也变了“芳缤,我可以解释。”
娇丽和男友互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道:“我们还是先走好了,你们慢慢聊。”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把场地留给他们俩好了。
只不过他们这对笨情侣还是闯祸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娇丽要走前还不忘拉了拉芳缤的袖子,怯怯地道:“对不起喔…不过你还是先听完他的解释吧!千万别冲动啊!”芳缤脸色有些苍白,还是勉强微笑“放心吧,我们不会当场打起来的,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娇丽偷偷地望了晨庄一眼,再对芳缤说:“我们还要赶到别的地方去,你知道的,要赶很多场…呃,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拜拜。”
待他们俩逃难般地迅速离开现场,芳缤这才手脚冰冷虚软地坐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抬眼凝视晨庄。
“为什么从不说你是韦爵士的儿子?”
为什么不说?难道认为她的身份配不上他?或者…他只是想要玩玩,她不过是他大少爷闲暇时拿来尝一尝的小点心…
这样的想法让她几乎
不过气来。
快告诉我,你不是这样想的!求你!
晨庄深邃的眸子充满祈谅,他脸色苍白地道:“因为我怕你…”懊死,他怎能告诉她他心中的担忧?
害怕她一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将会改变原来的纯真朴实,一心向钱看齐。
他说不出口,面对她质疑心痛的眼神却又无法撒谎。
“芳缤…”他
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梗住了。
芳缤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迫切地希望能够解读出别人的心思。她想要看透他的心,她要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看待这段感情!
老天!为何她偏偏看不穿他的任何思绪?为什么?
芳缤的眼泪缓缓地滚落,这是她自母亲去世后第一次
眼泪,更是认识晨庄以来,第一次落泪。
他的心脏顿时像被火烧了一个大
,痛得几乎停止呼吸“芳缤…不…求求你别哭…”
她以手背轻轻地抹去了泪水,却发现越抹越多,简直无法抑止。
芳缤死命的带着最后一丝自制,起身飞快地往外走。
她要到一个没人烟的地方,她要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再这样下去,她会窒息死在这儿。
晨庄急忙追随在她身边,匆匆地掏出了钱付了帐,几乎赶不及地冲入电梯。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晨庄看着没有血
、强自咬着
,却止不住微微颤抖的芳缤,他懊悔、痛苦、内疚得要命。
这电梯下楼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好不容易出了电梯来到外面,他急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芳缤!”
她倏然回头,泪雾占满了原本明亮爱笑的眸子。
“放开我。”
他怎么放得开,焦虑急切地道:“请你听我解释。”
她就站在那儿,泪光
蒙地望着他。
“没错,我是对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但是我并不认为那会对我们之间构成什么问题,我还是我,不因为我是章家大少爷而有所改变,反倒是…”他眸光闪过一抹犹豫。
她心底开始燃起了一簇希望之焰“反倒是什么?”
他说他的心没有改变,他说…
他凝视着她,痛楚毅然地道:“反倒是你,我害怕你变。”
她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勉强道:“有太多女人一旦知道了我是韦家大少爷后,她们就开始死
着我不放,开始盘算着嫁入我家能够拥有多高的地位,穿金戴银一辈子不用愁…”
换作其他时候,她会同情他的遭遇,可是在这么震撼的时刻,他的言下之意却是他不相信她。
她的爱是
不起考验的,一旦
到了金钱,就变了质、褪了
,成为泛泛众妹里的其中一个,只会见钱眼开…
她觉得心好凉、好凉,还以为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没想到…
她轻轻地笑了,眼神凄然“所以你打算瞄我多久?一辈子?等到结婚时再另外买栋小鲍寓把我放进去,等我死了以后连你韦家的祖坟都进不去?或者…你根本没有打算要跟我结婚,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被她的话
问得哑口无言。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芳缤,我该怎么解释你才会相信我,我爱你啊!”他好急、好急。
她的笑容不见了“你以为你爱我,可是你错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在你的眼中跟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你并不特别信任我,也并不特别了解我,你会爱我只是因为我刚好在你最困难时出现,成为你的慰藉。”她直望入他眼底。
他脸上的血
缓缓地消失,心慌意
地道:“芳缤,并不是…”
“是!就是!”她慢慢地挣开了他的掌握,冷冷地道:“今天换作是任何女人,你只要继续隐瞒你的身份,你就能放心去爱,因为你不用怕对方究竟是爱你的人还是爱你的钱。”
他呆在当场,脑中一片茫然与空白“不,不是…”
“我一点也不特别,在你的心里,我就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都可以爱,但为什么爱我,恐怕你也不知道。”她深
了一口气“晨庄,承认吧!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刚好被摆在恋爱位置上的女人,吸引你的并不是我的特质,而是你的寂寞。”
寂寞?
他脸色苍白地摇头“不,我不是因为寂寞才喜爱你的,而是因为你…”“我的什么?”
“你…”他的脑子好
,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和震惊同时涌入,他完全不能冷静理智地思考了“芳缤,今天这件事对你我而言都是个冲击,我们暂且各自冷静一下好吗?我不希望你在愤怒或狂
时作出了任何伤害我们感情的决定…这样是不公平的。”
她小脸也是一片苍白,冷冷地道:“我赞成,但是请你也要想清楚,如果你爱的并不是我,最好及早告诉我。”
“我是爱你的。”
“你认为爱的真谛是什么?”她凄然地反问“去问问你的心,你当真爱的是我吗?”
他僵住了,只能心痛却无奈地看着她离开。
他的心好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敢敞开心扉,将她全部
入自己的世界里吗?
他的恐惧和防备、担心…该统统抛开了吗?
质问晨庄的同时,芳缤感觉到一股强烈撕扯的心虚和痛苦。她不也一样,有些秘密是瞒着他的?
可是这不一样,她担心的是他会因此而离开她,他担心的却是家产被染指,女人爱钱不爱他…
她的心都
了,被隐瞒和隐瞒人的痛楚在她心底拔河着,将她的心拧得好痛、好痛。
再想着晨庄的不信任,害怕她会摇身一变成为拜金女…她的心都被撕成了两半,鲜血淋漓。
“你怎么能这样防备我呢?我就只有你了…”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内,悲伤无助地反复低唤着“晨庄,晨庄…”
今天是她的生日,近午的阳光才刚刚洒入了窗台,可是为何她却觉得黑夜已经来临了?
这一
,将会很长、很长。
然而在另外一头,晨庄也陷入同样的慌乱和心痛中,他不断地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绕着圈圈,如同一只被束缚在铁笼里的困兽。
以往的情感经验一次又一次地
叠在他心里,每一次的印象都不是那么地深刻,但是层层叠叠起来却是一个教他
不过气来的巨大影子。
他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正因为他是真心喜爱她,更加不愿见到心爱的人儿在面对财富的那一刹那,原本爱他的眼底光芒被贪婪所取代…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感情脆弱,爱上一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力气保护自己。
一旦爱落空了,他不知道自己会空
心碎成什么样子。
芳缤,我可以安心的将自己交给你吗?
在屋子里窝了一整天,芳缤的泪水
了又停、停了又
,一颗心来来回回地纠结着,始终无法松开。
黄昏时,她再也忍受不住独自窝在屋里的寂寥,带着皮包就踱出了家门。
不知怎地,她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曾经和晨庄去过的那一家古董店。
那一串传奇的、温莎公爵曾经送给心爱女子的珍珠项链,此刻找到有缘人了吗?
她忍不住驻足停留,希望能够再见那串莹然美丽的珍珠一眼,或许她是想要沾染一些它所带来的幸福。
她鼻头又酸楚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也成了这么伤悲的人?
她轻轻地贴靠在橱窗边,泪眼婆娑,原本摆放在橱窗内的珍珠项链已经不见踪影。
是店主人将它卖了吗?或者是他打算珍藏起来,再也不让这珍珠去散播幸福,牵成下一段情缘了?
还是珍珠知道人世惟有情最苦,所以悄悄地消失了,再不愿误涉红尘?
她始终没有进去问清楚那串神奇的珍珠项链下落如何,她只是麻木地踱离了古董店,麻木地坐上了巴士。
这一辆巴士的目的地是哪里?
她不知道,也不想弄个明白,此刻的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身随着时光红尘
转,管它
落到何处?
巴士来到维多莉亚港的码头停靠,她愣愣地跟随着投了钱下了车,等到她神思清楚的那一瞬,她已经面对着广阔的大海。
夕阳将海平面晕染得红霞橙光掩映,天边也带着凄
的大片火红。
海风徐来、船笛鸣叫,归巢的鸥鸟在天空飞舞着,一声声啼叫动人心神。
吧涩的眼眶骞然又冲进了泪雾,弥漫了她的眼睛。
是不是他们两人对于爱情的脚步踩得太快、太浮,所以注定得狠狠地踩了个空?
她不知道,她只是径自想着和他相处时甜美的点点滴滴,黯然销魂。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去,时光绝对不会因为人的喜怒哀乐而改变脚步,无论是快乐、是悲伤,自苦的从来就只有凡人自己。
晨庄真的再也没有和她联络了,没有只字片语,没有电话,也没有找过她。
她宁可相信他是在深思,在思索他们两个的关系,但是当
历撕掉了七张,整整一个星期的毫无音讯,她原本还留存的一丝期待也落空了。
她借着忙碌来忘掉他,忘掉曾经有过的幸福回忆。
他…还是想清楚了吧?其实他们俩并不适合,他毕竟是堂堂韦爵士的公子,何必为她这个小小贫
女子牵肠挂肚?
世俗的眼光和阶级观念还是隔开了他们,可恨的是,他毕竟不是梁山伯,她也不是祝英台。
他爱她还是爱得不够。
芳缤在工作时依然是端着一贯的笑容,就连阿细也没有看出她的异状,可是等到一整天的修装垮掉之后,回到家的她,完全崩溃在泪水中。
老天啊老天,求求你让我忘了这一切,给我看穿人心的异能,还不如给我遗忘的能力。
好让她把他所有的味道、笑语、抚触…统统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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