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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包袱很大,扛在耳钵兰瘦小的肩膀上,几乎盖住她的头。

 随着人走进不妄斋古玩铺,不见做买卖的柜台,几层书架、古玩格,窗明几净的格局,书画整齐陈列。幽幽的檀香茶茗,暖上卧坐着高贵的客人,吸烟谈心,气氛宁静舒适。

 今是不妄斋每逢单月的骨董拍卖会,长安的文人雅士,大官小爵都换了便服出来,她怕肩膀上的东西有个闪失,走到人少的地方等待。

 迸玩铺的货种类繁多,不胜枚举,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是锁在仓库里面的,外堂摆着的通常是价值低的居多。

 “我可以四处看吗?”钵兰问向忙着端茶水的伙计。她的声音轻淡,清清软软,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

 伙计笑着说:“当然没问题,东西摆在这,随小姑娘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他和气的说完又转身送茶去。

 她就着手边的陶彩扁瓶细细看了起来,瓶嘴釉光滑,以‮花菊‬为主的图案描纹精致。真想把它拿起来瞧瞧底部的落款。

 傍内堂的爷们送了茶,转身出来,伙计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瞄向看过一项又一项古玩的女子。

 “哦…”可以看见她小心的不去碰到任何一样铺子里的摆设。

 “嗯…”而且她算特别的,古玩店里出入的多是男人,也难怪他眼睛怎么转总是会回到她身上。

 “嘎。”

 钵兰的声音有着惊讶。她的衣着很普通,倒是洗得一尘不染,发型简单,也就是那种满街可见,让人看过就忘记的女子。

 “咦?”说是钵兰勾起伙计的好奇心也对,虽然说铺子有规定除了必要的招呼,客人有吩咐才许靠近。等主候客是不妄斋对外营业的经营方式。

 迸玩铺不比其他生意场所,虽然同样是商人,商人又常常给一般人投机钻营,不择手段的印象,但是不妄斋的老板滕不妄不同于其他商人,他不只是文物专家,有丰富的鉴定文物经验,学识更是渊博,通晓古籍,是集学者、专家、商人于一体。

 “小姑娘,你对铺子里的货似乎有不同的意见?”瞧她转了一圈,每样老板带来等待鉴定的货她都细细看了一回。

 从她嘴巴发出的单音很有趣,让人想知道里头代表的意思。

 她没有惊慌,黑圆的眼睛看出伙计大大的饼脸上有得只有好奇。她小声的低语“不,没什么,我…胡乱看。”

 “这样啊,小姑娘慢慢看,我干活去了。”在古玩铺待久了,再没有灵气的人也染了几分书卷味,伙计不勉强人的走了。

 “这位大哥…请问,店老板在吗?”就几个字,很不容易的从钵兰的小嘴逸出来。

 “滕老板在里头招呼客人呢,今恐怕是不会出现了。”

 “这样啊…”话中浅浅的失望表现在她抱紧包袱的手,十指指节有些泛白。

 “那…我改再来。”瞧了眼无风自动的珠帘,即使这个伙计大哥亲切有礼,没有滕老板还是不行。

 “姑娘也是客人,谁说不招呼的?”带磁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响起,钵兰转头往后看。

 只听得伙计开口就喊“老板!”

 “小姑娘看中铺子什么货,看是要金石、瓷器,什么都有,想要尽管跟伙计说。”滕不妄面带淡淡的微笑,他的亲切看不出市侩,但也看不见真正的表情。

 “我…来卖货的。”她不大自在。

 “这倒是希罕了,”他的声音打趣的成分多过一切。“你可看明白我这铺子不是挂货铺或当铺,小姑娘约莫是来错了地方。”

 “我知道一般百姓不买这路货。”因为价钱昂贵,同时有着神秘感。别说问津,路过透过门窗张望已经是很大的极限。

 “既然如此,还指望我会买?”

 “听闻你有双『铁眼』我就来了。”想得到“铁眼”这样的名号,没有丰富的鉴定文物经验是不可能的,不妄斋的名气不只于童叟无欺的诚实,从这里出去的货品,除了保证书,挂的就是滕不妄无人可比的识货眼力。

 “把你手中的包里打开我看,要是什么破铜烂铁,你可要赔我浪费掉的时间。”要不是客他通常不看货,开古玩铺,来骗吃骗喝的不在少数,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把店号拿来当赌注一样。

 “我的东西不是打眼货。”钵兰试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滕不妄眼眯了下。“打眼货”是说没看准,被人蒙了买了膺品,这是行家话,平常人不可能懂这些的。

 疑问在脑子里闪过,虽然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把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卸下,一层又一层的打开花布,也许是紧张,她纤长的指头发着抖,布巾结剔了老半天才打开。

 里头一只盆,绿油油的。

 春天,有很多颜色,但只有绿色最灵活,温暖又有希望。

 “汉绿釉。”滕不妄黑黝黝的眼闪过一抹什么。

 盆子内外一的釉,全无一化样,只有益底两尾鱼,活灵活现的栖着。

 “嗯。”她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反应,看他把盆子拿在手中,用食指逆向划过盆缘,然后翻身,盆底果真刻著“汉武年制”

 “我可以知道这一釉的出处吗?”青葱的绿散布均匀,他第一眼就差不多可以断定是真品。

 “家里头留下的。”她有些碍口。

 滕不妄坐了下来,她不是个会打扮的姑娘,简单的衣饰,平凡的面貌,时下流行圆润丰腴的体态,她却瘦得可能风吹便倒。

 他不以貌取人,却也不觉得她穷困到需要出来典卖祖先留下来的宝贝。

 “想盘多少银子?”绿釉多是膺品,真品制造有限,传更少,来到古玩铺除了一买断,没有别的路子。

 “滕老板愿意给多少,就多少。”钵兰回答得很快,像是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把价钱谱在心里了。

 “一口价,我给你三百两的滕家金宝银楼号的票子两张,另外一百两现金,可好?你一个姑娘家带这么多银子不方便,可需要伙计帮你送过去?”他说话时一直带着微笑。

 他的周到让她意外的吃惊还有放心,要是旁人不会给这么高的价钱的。“谢谢!”

 “有买有卖,谈不上谢。”滕不妄让伙计送她出门,便又进入内堂。

 代完暂居的住处,走至门外,她踌躇了一下。“那块西域和田大碧玉的金文落款是伪造的,伙计大哥知道吗?要是不嫌麻烦,请店老板仔细查查来处比较好。”

 “嘎。”和田玉?就铺子那一块长五尺五、宽四尺四三、高两尺二的浅蓝色大碧玉?的确,她刚刚是在碧玉前面站了好一会。

 那块玉是人家千万拜托代销的古玩,才收进来没多久,他家爷还不知道呢。

 伙计呆了好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就像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进铺子,让人来不及对她产生兴趣又消失了。

 反身冲进里面,他大叫“掌柜的…”

 **

 一年后…

 钵兰掺在鱼贯的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

 厨婢依照规矩,把手里捧着的吃食放在宴客长条桌上,经过几训练,上场的每个人都敛眉屏气,生怕出错。

 出了错要挨鞭子的。

 这是我的。钵兰在心里默念,眼角寻到自己服侍的桌子。手中的盅很重,里面装的是久炖的汤,一路走来摇摇晃晃,是尽量小心了,还是差点撞上排在前头的女子。

 她退了一步,跟前面的人拉开距离,可是拿捏得不好,背明显的碰到后面的食器。

 后头传来气声。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低语,希望后回的人可以听见她由衷的歉意。

 队伍因为她起了些微的騒动。

 马上,曹总管利箭一样的眼神了过来。

 她知道,训练的时候他警告过了。说要是敢出错,就要她辞工。说辞工是好听,因为要是说赶出门,怕是别家也不收了。

 “你是不是该放下了?”从下头传来的声音带着轻佻,像怕人不知道他在说话。“本公子承认自己英俊人,不过你也不应该看到忘记工作喔,这样我会心难安的。”

 钵兰单眼皮的细长眼睛眨了眨,这才看到只剩下自己手里还有东西,其他的人已经陆续离开。

 “庄兄,我们的俊帅是留给美女欣赏的,别这么不挑。”邻桌的男人凑过来,仗着几分醉意,轻浮的往自己满是痘子的脸上贴金。

 “丫头,你把脸抬起来让公子我瞧瞧,要让我看对眼,我就把你讨来当小妾。当小妾好过在这端盘子吧?”

 钵兰放下食器,收手时不小心碰着一边的酒杯,杯里的酒很快滴落男子盘坐的腿上覆着的衣摆,华丽的衣裳染上酒渍,他借题发挥了。

 “小娘子,你可要陪我一件衣服来,我这可是绣花弄最高级的绣袍,一件要八十几两银子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故意还得了,来!你抬个头让公子爷瞧瞧…”说着,也不管众目睽睽,油腻的指头就往钵兰下颚伸去。

 钵兰想挡那伸来的魔爪,谁知道一旁痘子男先一步看清楚她的脸孔,蹙着三角眉毛,倒退了三大步。

 “丑得比母猪还不如,居然出来吓人!”他放大声量,还故作惊吓的拍着没三两重的口。

 “真的钦-我要去洗手。”

 只见那姓庄的连忙把根本没碰到她的猪蹄泡进漂着玫瑰花瓣的水盆子。

 简直太污辱人了!她是不起眼,但是他们何必用那么不堪的字眼。钵兰咬着,眼看全部的人带着看戏的表情,有谁来帮她!

 “真不好意思,我刚刚如厕,指头不小心沾了不该沾的,就在那盆子洗了手说。”懒洋洋的嗓音伴着高大的男人从正门进来。

 他一出现,厅堂的人马上为之失

 什么叫做不该沾的?上茅房除了“黄金”不会有第二样东西,庄生原本泡在水盆中的猪蹄子马上结冻。

 “讲!”

 “你也可以当我说一通,我刚刚在路上明明碰上送洗手盆的小扮,我还听说是庄公子特地要求的。”

 人家说得有模有样,能不信吗?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哥俩在跟姑娘说话,没你嘴的份!”痘子男眼睛长在头顶上-把三分酒意发挥到九分。

 斑大男子不理会对方的挑衅,颀长的身形往前一站,矮人家一节的痘子男被得退了好几步,差点撞上另一侧的餐桌,是其他的客人连忙扶住他,他才不至于出馍,摔得四脚朝天。

 “小姑娘,你还好吧?”不同于方才的凌厉,男子温和的声调亲切询问,其余的声音都自动蒸发消失,钵兰只听见他的。

 “我…好,不要紧的。”他丰颊清俊,斯文尔雅,长得不只是好看,不骄不佞的态度叫人好舒服,这般好看的容貌世间少有,除了他不会再有谁,她用心摹拟心中的影像,是…他。

 “下回小心便是。”

 钵兰捏着衣角,谨慎的点头。他不认得她了。不值得惊讶,想想,时间都过去整整一个年头了。

 “滕大老板,您来了。”正主儿曹金水笑容可掬的向今天的大金主上去,对庄生还有痘子男只有显而易见的敷衍,点个头算是招呼了。

 不妄斋的主人才是大金主,同时他也是文联盟会的会主,大龙头是也。

 “曹老。”滕不妄虽双手揖礼,却看得出来他只是应酬而已。

 “滕老板光临我的收藏会,蓬草生辉呢。”

 不经意的狂傲表现在滕不妄的言谈举止,应酬话他从来不当真。反正又不能别人的嘴,今天会出席这样的聚会,是人在江湖,谈不上身不由己,来,个脸,也就这样。

 然而,当晚钵兰最后还是被驱赶。“我说你这个笨丫头,趁早走得好,有多远滚多远。”

 “那我的薪水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在曹府也做了三个月的廉价奴婢。

 “去,还想要钱,不滚我就让衙门的衙差来带你走。”

 吃人不吐骨头啊。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没有辩解,默默承受命运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

 **

 三个月后…

 她怕黑。

 好说歹说,钵兰跟睡一起的翠娘换边睡,靠着窗,她半个身子沐浴在月娘的光华里,窗户太小了,挤进来的光亮只有几束,要是能再亮一点多好…要是窗户再大一点,她就用不着贴着墙壁睡觉,可以好好的平躺。

 “钵兰,啼了。”

 有人喊她,身体不试曝制的摇晃。

 别摇,她还想睡。她记得蒙蒙胧胧睡下没多久,怎么就要起

 “钵兰,你忘记我们今天要把厨房的水缸装满水,三个月试用期,今天总管要验收,不成的话,你跟我都很麻烦了。”重新找工作,不知道又要被仲介的贩子收去多少银子,家里的人都还等着她捎钱回去呢。

 一条冷冰冰的帕子倏地抛在钵兰惺忪的脸“冷…”天凉呢,翠娘就不能用别的方式叫她起,呵…,好想多赖一会儿。

 歪歪倒倒的下,睁着兔子般的红眼四望,通铺上所有的人都走光了,翠娘也衣着整齐,就等她一人。

 眼睛,触鼻的是昨切青菜的青涩味道,她赶紧把手放进脸盆里用力洗,人总算是醒过来了。

 翠娘比她稍稍大几个月,同样年纪,来到陌生地方,适应力却好极了,不多久时间跟上上下下的人都混,不像她,快三个月的时间,也只跟翠娘走得近些。

 说走近,是两个人睡隔壁,又同在厨房工作,年纪相近的关系,这样,应该可以算亲近吧?

 为了怕遭祝融,有钱人家都把厨房盖在宅子最偏僻的地方,这一来安全是无虞了,却苦了他们这些跑腿的,要上工,也要绕过一大片宅子,果然,厨房口一篓篓的青菜蔬果已经等着她。

 接下来除了埋头削萝卜外,她根本抬不起头。

 “钵兰,萝卜要照你这样的削法,就是到天黑午膳也开不出来,老罗,你来替她的手,至于你,你跟我来!”

 把钵兰带到一角,掌锅的大厨黄老三说话了。

 “丫头,厨房的工作不适合你,你要有别的去处就去吧,这小庙容不得你这尊大神。”三个月来,相处也算有几分感情,她除了手脚不够流利以外,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这样说也不大对,要说优点,他还真的想不出来这不起眼的丫头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个性闷,嘴巴不甜也就算了,工作能力又差,要她洗一篓菜几个时辰都洗不完,打杂也不行,碗盘都快给摔光了,厨房已是欠缺帮手,帮倒忙的人还是免了。

 “我可以的,我…只是慢。”家事不是她擅长的,可是她很有心学习。

 “丫头,只有当爷当少的爱怎么拖拉都没人管,我们做下人的要是动作迟些,爷儿们饿了肚子怪罪下来,谁担待?”别不知死活啦。

 “我真的可以,请再给钵兰一次机会。”都怪她嘴笨,要是她有翠娘一半犀利的口才就好了。

 “我也是领人银两过日子的厨子,你的事我帮不了忙!”也算仁至义尽了,一无是处的人还是趁早回老家嫁人生娃娃去。

 她不曾低声下气求过人,悄悄握紧藏在背后的拳,指节泛白“钵兰不能走,我必须待在这。”

 “你说什么?”这么阴沉的子就是不讨人喜爱,说个话也不清不楚。

 “我说…”

 “钵兰啊,厨房里忙不过来你还偷懒躲在角落,哎呀,二叔,全部的菜都齐了就等您来炒,上头传了菜单子下来,说要多道秋湖鱼,这菜只有您炖得起来,有什么事,改再说啦。”翠娘说得连珠炮般,又推又拉的把人带走,临了,猛对待在原地的钵兰挤眼,要她放机灵些。

 人走了,偌大的园子突然变得空,她慢慢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抱膝沉思,一双眼睛失去了活力。

 斑高的墙那边是什么地方?她都在滕府住下三个月了,却连那个人的面还见不上一次,过几她要是真的被撵出门,这辈子要见他恐怕是永道无法达成的奢望。

 她旁徨的想着,不意被突然的吼叫吓得跳起来。

 “钵丫头,你死在外头啦,给我滚进来帮忙,一堆芋头等着你洗咧!”

 芋头,那表示她今天还能够继续往下去喽。

 拉着裙摆,她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跑进去,当然啦,不包括中途绊了的那一跤。

 **

 手上的包袱很小,里头放着几件她常穿的衫子,还有一些碎银,那是她身上仅有的财产,也是全部的财产。

 有钱人家的园子真的好大,她都走了个把个时辰还走不到大门。

 没错,钵兰还是被解雇了。由于当初她是自己自荐来的,不同于卖身的其他婢女,工作丢了,没人来领,只有自己离开。

 厨房把各大院落的菜出完,也没让她等剩菜回来填肚子,就没人情的赶她走。摸摸咕噜作响的肚子,这时候才想到,她早膳也没吃。

 肚子好饿啊。

 突然不知怎地她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敲敲不济事的脑子,那香的味道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郁了。

 啊,不是错觉,是谁把一盘好好的饭菜放在门口?说到门口,这园子又是哪个少爷住的院落?

 滕府里面究竟住了多少主子钵兰不清楚,虽然说她好歹也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嗯…是还差几个时辰才能凑齐,但是,她每天能去的地方也就睡觉的铺跟厨房,要多跑,一怕迷路,二来没地位的下人不许随意走动,她也就天天这么过下来了。

 见不到那个人的面,跟他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也…没用、没用的,就算见面,也不能弥补所发生过的事情…

 抱着包袱,钵兰在前廊坐下。在这里坐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她走了好远的路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很想专心想一想未来的出路,但是食盘上香的味道一直勾引着她,口水直冒出来,最后连肚子都不试曝制的发出丢人的声音。

 吃食放在这里就算不会引来野狗,蚂蚁恐怕也不会放过这顿大餐,那,她吃一点点应该不要紧吧,她的食量小,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掀开磁碗盖,烟丝缭绕,看起来每样菜都好好吃喔。她赶忙吃了起来。

 滕府对下人的饭菜并不苛刻,但也谈不上好就是了。

 突然,一个异物打中了她,钵兰应声而倒。

 “咳咳咳…”还在咽喉的食物她赶紧下肚,感觉上有什么东西从发际了下来。

 冷到叫人发抖的吼声像爆裂物炸开。“该死的野猫,我就算不吃也不许你碰东西。”

 钵兰跳起来,不去看头顶滑下来的黏是什么。眼角看到的是掉在地上缺了角的砚台。

 “我不是野猫,我是人。”

 屋里头的人沉默了良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便弯想检包袱。

 “你就死在外头,看你要杵到什么时候!”

 暴喝声又像虫般的钻进钵兰的耳朵,她又一骇,赶紧把直,包袱就让它躺在地上,不敢伸手去捡了。

 “哐啷!”又有东西砸破窗花,但准头不够掉在花盆旁,是墨一般颜色的纸镇。

 他要丢的不会是她吧?钵兰想,那么硬的束西要是砸破头,的可能不只刚刚那些血了。

 一次可以说是失误,两次,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可是房门关得好好的,里面的人长了三只眼睛吗?竟然可以把她的动作瞧个清楚,这么想,方才的伤口连着后脑勺开始发疼起来。

 “该死的!你竟敢把我的命令当耳边风!”屋里男子凶狠的声调几乎要把钵兰的心撕成两半。

 她推门进去。这次有了经验,知道闪过又面而来的攻击。

 他脾气更不好,打人取乐,看别人受伤会快乐吗?

 “谁允许你躲?”口气依然不好,不过幸好没有不该的东西又飞出来。

 屋里黑沉沉的,门窗深锁,空气很不好,一进去,她马上打了个嚏。

 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就在她眼前不远处。

 他的脸隐隐约约侧着,不走近看不清楚,唯一感觉得到的,是他闪动的眼神,里头像是隐忍着要爆发的怒气。

 钵兰揣测,方才放在阶台上没人动过的食盘,很可能是派来伺候他的婢女扔下的。

 她会不会误闯恶魔窝啊?是天冷吧,已经饿过头的肚子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她开始头昏眼花,头顶的伤口又作痛着,只觉得整个人要软脚了。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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