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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类的忘,往往好得令人感叹。转眼间,所有的人都忘了前几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不愉快,个个安分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努力,没有人再想起那天的小争执。

 潘安,这块片子你看看,下班前写篇心得报告出来。丢了支没有标贴的黑⾊录像带给赛潘安,卜焱堽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印刷厂出了点问题,小陈处理不来,我去看一下,没问题吧?

 STANDUP里除了供应养眼的照片之外,还必须安揷一些波霸级的报导,譬如新出炉的A字头片子。

 出版社透过关系,在新片还来不及上市前先拿到没有马赛克的全程版⽑片,经过中肯的评论,再推荐给好此道的读者作为参考,所以三不五时会有特别的片子可看,而那一向是撰文赛潘安的专属工作。

 喔。赛潘安翻动字典的手稍停,仍顺口答允。行,下班前给你。

 他可是很忙的欸,要忙着为此次的模特儿写真下大标题,还得修润外景记者采访回来的稿件;不过主编都这么说了,他再忙也不能拒绝。

 还好,他还有助手小蔡可以利用,否则他就算是化⾝为宋七力,也没办法逐一完成庞大的工作量。

 好。卜焱堽的脚步没有停顿,像辆火车头不断往外冲。我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这里就给你了。

 待卜焱堽前脚一走,赛潘安便大声叫喊助理前来。小蔡!先把这支片子搞定,下班之前要。然后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般—重新埋首思索着他的大标题。

 小蔡哭无泪地瞪着手上的片子,边走回自己的座位还边嘀咕二怎么这样啦?我的工作都已经做不完了,再让我看这支片子,我不是死定了吗?他已经好几天不曾睡好觉了,再看这种香刺的辣片,难保不会鼻⾎狂噴至死!

 单纯正好由茶⽔间走回来,手上拿着刚泡好的花茶,不经意发觉小蔡愁苦的脸,好心地问了句。小蔡,你在嘀咕些什么?

 单纯…小蔡两眼一泡泪,差点没因她的关心而痛哭流涕。我的工作多得快把我庒死了,偏偏安哥还叫我看这支片子,我这下一定完蛋了!呜…他觉得大口己好可怜喔~~看片子?瞄了瞄小蔡手上的录像带,单纯可好奇得紧。看片子⼲么?她到这个部门,几乎每样工作都涉猎了,唯有少数有关印刷的部分和这一项,是她不曾接触到的工作,难怪她満心好奇。

 当然是写心得报告啊!小蔡一时也没多想,只顾着向她发牢騒。怎么办!安哥还说下班前就要…

 那我帮你做好不好?正巧她手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所以自告奋勇地向新鲜的工作挑战。

 你要帮我做?小蔡的眼亮了起来,感动得几乎落泪。可以吗?你现在没别的事要忙吗?真好,单纯就是这么善解人意,难怪大家都喜她喜得紧。

 就是没有才帮你啊!笑嘻嘻地接过他手上的录像带,她的企图心和小蔡认为的善解人意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安啦,给我,你快去忙你的吧!

 单纯,你对我真好~~好感动,他已经感动得头昏眼花,不知所措。

 佯装凶狠地睐了小蔡一眼,单纯对他的反应是感到既好气又好笑。神经,快去啦!不然我不帮你喽!

 好好好,我去。小蔡几乎下跪谢恩,‮腿双‬一顿,不放心地又问了句。单纯,你没问题喉?可以在下班前出来喉?

 放心啦,我哪时出过茶包了?给我就是了!

 处理完印刷厂的⿇烦,卜焱堽略显疲惫地回到出版社。一进门关心的就是出门前移出去的工作,拉着赛潘安便问。

 潘安,你怎么还坐在位子上?理论上他应该还在放映室里看片子才是,怎么一脸苦瓜地在座泣上翻字典。那支片子你看完了吗?

 那支片子我给小蔡了。赛潘安头也没抬地丢了回答过去,继续在他的文字海里痛苦翻腾。

 卜焱堽转⾝看向小蔡的位子;还好,他人不在座位上,八成真有认真在工作…咦?小善存到哪儿去了?

 才这么一想,小蔡便由外面捧着一大堆的过期杂志进⼊办公室,卜焱堽看到他时愣了下,心头隐隐冒起不妙的预感。

 小蔡,你把片子看完了吗?不会的,小蔡应该不会做这么‮忍残‬的事,叫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丫头去评鉴那支片子,不如叫她去死还舒服。

 他的第六感一向不灵光,没道理在这时候灵验了。

 片子?小蔡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放下杂志后才想到有这回事。喔,卜哥是说那支要做评论的片子吗?

 欸,你动作这么快,已经做好啦?看到小蔡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怎的,他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強烈,口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还没吧?小蔡看了看单纯的位子,没看到她的踪影。单纯把它拿走…

 你把那支⽑片给小善存?卜焱堽石破天惊地吼叫,吼来全办公室里员工的注意。那支⽑片一刀未剪啊!包可怕的是,本没加马赛克,原物重现吶!

 大伙儿面面相觎,约莫想象得到,这件事的下场恐怕会很大条我…我我我…是单纯、她主动说要帮我…小蔡这也才惊觉事情的严重,不噤结巴了起来。

 她说要帮你,你就让她帮啊?你怎么会蠢成这个样…他气得快晕了,眼尖地发现单纯摇摇晃晃地由放映室里走出来,脸⾊显得很苍⽩。小善存?

 单纯听到喊自己的声音,茫茫然地抬起小脸,双瞳却彷佛没有焦距。谁、在叫我?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听起来很虚弱。

 卜焱堽想都没想地冲到她⾝边,双臂想稳住她摇晃的⾝子,却又怕唐突了她,只能挣扎地远距离扶持她。你…还好吧?

 天!看到她这般纤弱的模样,他连呼昅都没敢用力,怕把她给吹跑了。…好?她好像抓不到他的语意,看着他的眼眨了又眨,努力想找回失焦的视线。不太好…我、感觉…很不舒服…事实上是非常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卜焱堽的脸随即刷⽩,她的样子真的很不对劲。

 我…想吐~~最后一个字是用滑的,因为随着最后一个音律的落下,她強撑的⾝躯终于被那支养眼的片子所造成的超強刺给刺得瘫软,眼前一黑,她的⾝子便控制不了地软了~~她晕倒了!单纯!

 单纯拚命的跑、没命的跑,却怎么也逃不过后面急赶而来的追兵。

 她边跑、边害怕地回头看着追她的恐怖怪兽…一个看起来光溜溜,却又耝又壮的圆柱体以近距离直追赶着她,⾝上还套着面罩,像抢匪覆盖脸部的那种,不过却吊诡的呈透明状,她似乎还看得到那物体脸上狰狞又恐怖的诡笑,惊得她竖起全⾝的寒⽑,全⾝细胞吶喊着红⾊警戒。

 不!你不要再跟来了!走开!走开!她不断地冒汗,也不断地以一言语恐吓那家伙,但没用,它还是紧追着她不放。恶心死了!走开!走开啊!单纯?卜焱堽听到好惊恐的呓语,不是很清楚的由她口中逸了出来,他快步踱到她⾝边,轻喊她的名字。你醒了吗?小善存?

 没反应。有的,是之前不断的挣扎和轻喃。

 真糟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Y头一昏就是好几个小时,所有造成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全都脚底抹油落跑了,其它同事一见苗头不对,也纷纷找借口先行下班,剩下他这个做头头的无法推辞,硬是留下来照顾这个昏厥的大⿇烦;偏偏她又不晓得何时会醒,真是急死人了!不要、不要!我跑不动了,你别再跟我了好不好?她又开始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呓语,紧闭的眼睫蓄満⽔珠,感觉情绪绷得很紧。我不敢了…别再追我…

 她到底在嘟嚷些什么?卜炎堽蹙起眉,俊脸微侧,往她的边移近了些,好听清楚她的轻语,却只听到片断的不要、别追之类毫无意义的断句,害他越听越胡涂。

 ⾝后的圆柱歹徒不断朝她近,眼见已经快达到她了,单纯惊惶得不知所措,用尽全⾝的力量尖叫一声,并猛力往前一扑~~该死!她的尖叫还来不及吶喊完毕,随之扬起的是卜焱堽的低咒声。痛!懊死的小丫头,她怎么不打声招呼就霍地起⾝坐直,撞得他眼冒金星!

 噢!单纯的情况也差不多,才刚从噩梦里惊醒,接她的竟是令人两眼昏花的骤痛,硬是出她的汪汪泪眼。哪个缺德的短命鬼撞我?痛死人了!

 现在的情况有点好笑。一男一女各自抱着自己的头,脸上一致展现痛到不行的狰狞表情,却全都埋怨对方的不长眼,完全搞不清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是你来撞我的好不好?卜焱堽顾不得礼让女士的礼貌,埋怨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脫口而出。你该死的在搞什么鬼?单纯抚着口鼻,差点没撞出鼻⾎。我怎么知道你的大头会靠我这么近?

 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坐起来?他懊恼地吼她。

 那你靠我那么近做什么!要比大声是不是!以她以往在茶山唱山歌的肺活量,她就不信自己会比输他!

 卜焱堽自知理亏,颧骨微微泛红,虽然他之前没啥不良企图,但毕竟她是女孩子,而且当时还意识不清,再怎么说他都有瓜田李下之嫌。

 见他不再没⽔准地吼人,单纯也无暇注意他的异状,所有注意力全让眼前陌生的环境给昅引了去。

 这是什么地方?在公司里吗?她怎么从没见过这个清慡的小房间?

 我的休息室。让她这么一提,他又隐隐感到不妥。这个休息室是在他个人的办公室里,用约莫三坪的空间隔成的;算是公司体贴主管工作辛劳的福利,但此刻却怎么都感到不对劲。

 这一男一女独处在这小小的空间,很难不令人胡思想啊!即使他从没在这里做出什么有碍社会善良风气的风流事,但此刻却吊诡地心口浮躁,提不起看她的勇气…

 见鬼了!他在想些什么啊?这Y头整整小他七岁!

 不过,七这个数字还不赖,至少避过‮国中‬人忌讳的三、六、九…哇咧!他定被她给撞胡涂了,怎么満脑子怪里怪气的怪念头?

 咦?单纯可好奇了,更加没注意他的窘态。在你的办公室里吗?

 他的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下。欸。

 哇~~当主编真好欸!想不到办公室里别有洞天,竟暗蔵了这么间清雅的小休息室,那么,万一想做坏事时不就方便多了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此时总算想到自己占据了他的;平时,这张都是他在睡的吧?一这样想,她的心跳便莫名其妙‮速加‬了,甚至感到‮腿双‬有点发软。

 还好,广大的福利还算不赖。随便说些什么都好,或许可以冲淡心头的杂绪。你好好做下去,公司不会亏待你。

 啊!她陡地哀叫了声,忙拉开被子准备下。完了!我的工作…

 卜焱堽微愣,被她的大叫吓得心口上提。别、别做了,都下班了还做什么做?吓死人了,他还以为她注意到自己的満脑舂⾊咧!

 下班了?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她更急了。那安哥他们呢?加班吗?在出版社里,加班好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大伙儿都极有默契的在刊物出版前加班一段时间。

 你胡涂啦?上一期才送刷,下一期没那么赶,他们都先走人了。

 不料,这句话彷佛成了一剂超強冷冻剂,瞬时将房里的气氛冻结成块状,只剩下枰然的心跳声隐隐由对方的腔里传出来,抨咚、抨咚…

 呃…不行了,他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不然他会因紧张而休克。你刚才是不是作噩梦了?我看你睡得很不安稳。

 单纯羞窘地瞪他一眼。她是昏倒的好不好?被那支吓死人的片子吓晕的!

 你梦到什么了?我好像听你一直在说梦话。很好,这个问题既可以放松这凝重的氛围,又可以释放她对适才那个噩梦的恐惧,他实在太聪明了!

 单纯想起那个追赶她的圆柱歹徒,忽地一张粉脸迅速转红,像猴子庇股似的。没…梦、没…羞死人了!她怎么好意思说?

 梦梅?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以为她梦到梅花仙境。梅花吗!你怎么会梦到梅花?真是个爱国的小丫头,连作梦都梦到国花。

 梅花?我还菜花咧!她没好气地咬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单纯?怎么不答腔?他说错了什么吗?你到底梦到什么?

 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啊?人家都不想理他了,他还一直问、一直问,真烦!对他的打破砂锅问到底感到无力,单纯⼲脆想了个最贴近实物的物体回答。香肠。

 香肠?这是哪门子天马行空的答案?卜焱堽都胡涂了。你想吃香肠啊?可怜喏,想到都作梦了。

 哇咧吃香肠?很难不想歪的,单纯果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支片子里的某些画面~~她觉得不堪⼊目的画面。

 你你你…你别讲好不好?天!她果然跟这个人存活在不同星球,两个人的语言本无法沟通!我才没想做那么下流的事呢!

 下流!怎么吃香肠成了下流的事?这到底该怎么解读…咦!小善存,你说的该不会是…

 单纯松了口气,知道他终于搞懂了她的意思;她沉重地点了下头。

 那个,呃,你梦见的香肠,它…对你、做了什么?天!他竟然有点羡慕起她梦里的那香肠.它…紧追着我跑…奇怪了,她⼲么说给他听?不过说出来让她感觉好多了,彷佛菗掉⾎里的紧张因子,感觉不再那么害怕。它…很‮大巨‬,而且很…丑。她试着形容那个梦境,但很糟,她只想得出这些浅显的形容词。

 卜焱堽膛大双眼,没敢呼昅地直瞪着她。很大,而且很丑?还追着她跑?天吶!它可真大胆!

 而且它有防护罩。就是像蒙面歹徒用的那面罩。透明的。

 其实她不是很了解它的心态,如果怕人家认出来,应该选用越深⾊的越好,为什么它却反其道而行,一定要用透明的呢?

 透…卜焱堽感到一阵无力,他想,他知道那该是什么东西了。上面是不是像气球没吹,有个小突起?但他需要再确认一下下。

 单纯眨了眨眼,突然对他有点崇拜。你怎么知道?

 是男人都知道。卜焱堽还垂下头,对她的单纯深感无力。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险保‬套。‮大巨‬号的‮险保‬套,真是够了!

 保保保…她没办法说出那三个字,小脸嘲红一片。你你你…你⼲么把它说出来?我我我如果不说出来,你你你恐怕会继续作噩梦。他故意学她的结巴,企图将她的紧张感降到最低。无止尽的作噩梦。最惨的是,如果那个霾一直存在的话,恐怕她以后都无法享受爱的愉。

 不不不…不会吧?那多可怕!

 不知道。他老实地回答,毕竟他不是她,无法预知她的恐惧指数到达何种境界。不过说出来好过多了,是吧!她愣了下,霎时懂了他的好意,心头一阵漾。嗯。

 咳,OK,其实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场梦而已。他清清喉咙,抬手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饿了吧?

 经他这么一提,原本不感到饥饿的肚子竟抓准时机呱叫了声,‮议抗‬主人不人道的待,害她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卜焱堽意会地微勾嘴角笑了。看来你的肚子比你还急;可以站起来了吗?

 说实话,她下午突然这么倒下去,的确吓得他余悸犹存,为了不让可怕的历史重演,他还是再次确认较为安心。

 可以。她下了,拉拉⾝上躺绉的⾐服;这个动作让她更觉此刻景况暧昧,不安的情绪微微爬上心头。嗯…谢谢主编的照顾,我也该回去了。

 回去?怎么他之前的问话她听不懂吗?你不是肚子饿了?

 我去买个面包吃就不饿啦。这跟她回家有什么关系?

 不好吧?这么冷的天吃冷冰冰的面包怎么行?现在可是寒冷的冬天欸,当然得吃热呼呼的食物才应景。走,我带你去吃火锅。

 火锅?她的眼亮了起来,但…可是,会不会太⿇烦你了?她已经⿇烦他下午了欸。

 不会啊,火锅这种东西,一个人吃多无聊啊?既定概念使然,总觉得火锅就该是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吃才过瘾;但目前既然只有他们两个,虽然差強人意,也总比他一个人吃有味道多了。就当你好心陪陪我吃晚餐吧,OK?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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