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些梦里的情景他已忘却,只留下一腔不愉快的感觉…他在梦里是不愉快的,是吧!
然后他走出客厅,看见子庄的卧室门开着,子庄当然不会在里面,只是…子庄的东西呢?
他皱皱眉头走进子庄的卧室,里面只剩下家具及凌乱的纸张、作废的杂物,所有属于子庄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子庄真快,他搬走了。
莫恕呆怔了半晌,他没有想到子庄这幺
烈,一声不响就搬走了,他并不想子庄这幺做,他…唉!一切都是为子庄的,但子庄绝不谅解。
不能怪子庄,换了他,一样也不能谅解,这种感情上的事,谁会相信他是故意的呢?
子庄离开一阵也未必不好,至少有一段让他冷静的时间,当哪一天他能冷静了,他必明白莫恕的苦心。
莫恕退出了子庄卧室,默默在客厅坐了一阵,他告诉自己,他是问心无愧的,他并没有做错,绝对没有错,他为子庄前途着想,以玫对子庄并不真心…他是问心无愧的,他不必心中不安。
他去洗脸,然后到冰箱里拿一杯鲜
喝,不知是鲜
淡而无味?或是他没有食欲,喝了一半他就倒了,睡眠不好使整个人都不对劲。
子庄离开了整幢屋子就只剩下他,虽然以前子庄也因工作总不在家,精神上他并不觉孤单,子庄总是会回来的,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坐在钢琴前,脑子里没有一个音符,只涌上一阵又一阵说不出的寂寞。
他才四十岁,不能算老吧?怎幺突然之间就变得婆妈起来?寂寞?他几时不寂寞呢?从家乡来到香港,没带子庄回来之前,他始终都是一个人,他原本就是寂寞的,现在才感觉出来吗?
是人到中年的特殊心境?
胡乱的在钢琴上弹了几个不成调的音符,又想起了以玫,那个奇怪的女人。
昨夜他送她回家,她说
他去她家,那语气、那神情都是诚恳的、真心的,绝对不像要内心里他是传统而善良的,雅竹已结婚,已是萧玉山的太太,无论如何,当年的一段是应该埋葬了,他绝对不想影响他们夫妇的感情。
雅竹和萧玉山有感情吗?
他写了一串音符,用钢琴弹出来,嗯…并不理想,要略微修改一些。这是一首优美的、幽怨的曲子,像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是因为下午见到雅竹而作的吗?
房门突然响起来,这个时候…已是深夜一点多,除了子庄之外不会有别人,但是子庄从来不会在他工作时打搅他,难道有什幺重要的事?
他打开房门,看见神色怪异的子庄。
“莫先生…”子庄的声音是激动而又委屈的,发生了什幺事吗?
“进来。”莫恕平静的说:“慢慢说,不必急。”
子庄的脸庞
红了,他看莫恕一眼,大步走进来。
“莫先生,你为什幺…要这样做?”子庄说。他那激动和委屈…竟变成了哭意。
子庄想哭?他是个大男人啊!
“我做了什幺?”莫恕皱眉。
“你…你…”子庄
息着,他是激动得很厉害,然而…为什幺呢?他们之间不是情若兄弟的?“你为什幺不要她唱你的曲子?”
“哦…”莫恕懂了,为了以玫,唱片公司老总一定把莫恕的坚决反对告诉了子庄。“原来是这件事,子庄,你认为我不该反对?”
“你对她一开始就有成见,现在是她的机会,我费了好大的力,你…你到最后竟然反对,莫先生,为什幺?”子庄似乎控制不了自己情绪,他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莫恕说话。
莫恕沉默的思索一阵,他一直是冷静的。
“你是要我答应给何以玫唱那些歌曲?”他问。
“至少…不要剥夺了她的机会。”子庄盯着莫恕。“她才开始就遇到这幺大的阻力,我怕她会失败。”
“她的得与失对你是那幺重要?”莫恕淡淡的笑。
“莫先生,请告诉我,是不是以玫得罪过你?”子庄问:“你告诉我,我要她来道歉。”
莫恕摇摇头,再摇摇头,他知道,现在他再讲什幺都没有用了,子庄的心,已完全被以攻抢去。
“她没有得罪过我。”他说。
“那…为什幺呢?”子庄显得痛苦。“你从来都愿意提拔后进,照顾新人。为什幺独对以玫例外?”
“我对任何人没有偏见,不会例外,”莫恕正
说:“这是我复出的第一批作品,你不认为我该找更适合的歌星来唱?”
“我…”子庄矛盾又极度不安。“但是你没试过用以玫,你怎幺知道她不适合?”
莫恕淡淡的笑起来。
子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吧?莫恕怎幺不知道以玫的歌唱情形?子庄忘了莫恕曾教过她?
“我觉得她不应该
之过急,她那幺年轻,有大把机会,为什幺急于一时呢?”他说。
“但是…这是一次好机会,宣传上可以占便宜,”子庄急切的。“你的复出第一炮,已占了先天的优势,以玫红的机会很大。”
“子庄,我发现你的观念改变了,不求根基稳妥,只求成名?”莫恕问。
“我…”子庄的脸又红了,但他不放弃。“作为一个歌星,她也够资格了。”
“她可以唱任何人的歌,除了我。”莫恕斩钉截铁的。
“你…”子庄张大了嘴。
“你甚至可以自己作曲给她唱。”莫恕冷冷的笑。“我不喜爱被人利用,尤其是女人。”
“莫先生…”子庄不死心。“能不脑萍虑一下?以玫签了你那间公司,我…帮不了她。”
“我也帮不了她。”莫恕没有表情。
屋子里一阵奇异的沉默,子庄没有移动,显然并不想退出去。
“还有事吗?我的曲子只写了一半。”莫恕说。
“莫先生…”子庄委委屈屈的,像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我…我…”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莫恕冷冷的。
“是…我知道。”子庄结结巴巴的。他从来都不是这幺夹
不清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什幺?”莫恕看他一眼。
一个男孩子掉进情网就是这样?他当年是不是也这幺蠢?这幺傻?这幺婆婆妈妈?
“可是…我已经早就答应了她。”子庄沮丧的。
“答应她?你答应她什幺?”莫恕忍不住的皱皱眉,忍不住的在反感,子庄怎幺完全变了似的?
“我答应她…一定求得你回心转意,”子庄垂下头来不敢看莫恕。“因为…因为她
好失望,好…可怜兮兮。”
莫恕望着子庄,好久,好久。
“子庄,我没想到你这幺天真,”他摇头。“我也没想到你这幺容易相信一个人。”
“莫先生,我…”
“你仔细的想一想,明天我们再谈这问题。”莫恕说。
“明天?可是…”子庄还想说什幺。
“你去休息,我要写完这一首曲子。”莫恕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子庄犹豫一阵,终于沮丧的走出去,并关上房门。
看来,子庄真是爱上了以玫,他已完全被感情支配了,可是以玫呢?同样爱子庄?
莫恕摇摇头,再摇摇头。
他不能忘记以玫一次又一次的暗示,甚至挑战的口吻,以玫分明只是利用子庄,以玫绝对不可能爱上他。
然而,子庄和他之间似乎已有隔膜,已有误会,这个时候他恐怕不能再说什幺了,他怕帮不上忙了。
如果他愿妥协,让以玫唱他所写的歌曲,或者会令子庄回心转意,恢复以往亲如手足的感情,可是…他又怎能和以玫那样摆明了是利用的女人妥协呢?
他是个讲原则的人,对任何人都如此,当年对雅竹都不肯妥协,以致她离他而去…如今怎能对以玫妥协?他为原则可以不顾一切。
是的,就是不顾一切,子庄了解也罢,不了解也罢,他就是这幺强硬的,做人要处处妥协,那实在是太辛苦、太累的一件事。
又坐回钢琴前,他竟无法再续刚才的曲子,心中那股温柔情怀已消失,再无半丝灵感。
沉默的坐了一阵,懊恼涌上心头,自从何以玫来到之后,他似乎就被扰得没有安宁,他说不出,以玫实实在在在精神上扰
了他,他有个感觉,外表上以玫是和子庄接近,内心里是针对着他的。
是这样的吗?真是这样的吗?以玫在精神上是针对着他的?
他恨恨的合上钢琴,没有灵感只好不再作曲,这种艺术创作,是勉强不得的,否则是自讨苦吃。
去睡觉吧!或者明天一早起
,心中的懊恼消散,他就能继续写完这首曲子了。
打开工作室的门走出去,客厅里的灯光刺眼,子庄不但没回房休息,连以玫也静静的坐在那儿。
以玫也在?那幺,刚才他和子庄所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她为什幺不发怒的掉头而去?
莫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笔直走向对面的卧室。
“莫先生…”子庄不安的声音响起来。
莫恕的脚步声只停了一下,又继续前行。不知道为什幺,子庄婆妈的声音令他生气。
“莫恕,我有话说。”以玫又冷又硬的叫。
莫恕犹豫一秒钟,停下脚步。
说实在的话,他宁愿欣赏这种敢说敢做的个性。
“说吧!”他慢慢的转过身子。
“我承认是想利用你,利用子庄,难道这是犯罪?”以玫神色冷酷,眼光尖锐。“我不怪你不甘被我利用,你却不该令子庄难堪。”
莫恕看子庄一眼,他令子庄难堪了吗?
“那是我和子庄之间的事。”他漠然说。
“可是这事因我而起,”她冷笑。“你令子庄在唱片公司老总面前没有面子,你凭什幺有权力伤他?”
“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管。”莫恕没有表情的。
“我自然不会管你,”以玫
红了脸,她沉不住气了,她总是在他面前沉不住气。“你一开始就对我有偏见,处处为难我,在我最重要的第一步时,竟打击我,你…你有什幺理由这幺恨我?我又不是林雅竹。”
“以玫…”子庄吓了一跳,急忙制止。
“谁说我恨林雅竹?”莫恕竟完全不生气、不激动,令子庄大大意外。“而且…你没有资格和林雅竹比,她当年是玉女歌后,今天是亿万富婆,你怎幺和她比呢?”
“你…你…”以玫气得连手也发抖了。
“我说的是真话,我一直是喜爱说真话的人,”莫恕慢慢说:“可惜,大多数的人都不喜爱听真话。”
“我…不理什幺真话、假话,你为什幺要打击我?”以玫眼圈红红,倔强的扬一扬头,收回眼泪。
“我保护自己,”莫恕睑
一沉,无与伦比的严肃。“我重视这次复出。”
“那又怎样?林雅竹不肯替你唱?”以玫尖锐的。
“你怎幺知道她不肯?”莫恕是存心气气以玫,他觉得以玫生气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你去问问唱片公司的人,今天下午是谁送我去的?”
“谁?林雅竹?”以玫睁大了眼睛。
连子庄都不能置信的张大了口,林雅竹和莫恕见面了?可能吗?她不再顾忌她那富有的丈夫了?
莫恕只是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雅竹…和你见面?”子庄问。
“我和她并不是仇人。”莫恕说。
“但是…但是…”子庄讷讷不能成言。
“就是为了她而不要我唱?”以玫
一口气。如果只是这样,她还想得过些,她知道自
己哪方面都不能和雅竹比。
“我说过,你还不够资格灌唱片,你还得再磨练,”莫恕说:“
速则不达,你明白吗?”
“子庄认为我可以。”以玫扬一扬头。
“子庄已失去了客观。”莫恕中肯的说。“子庄的眼光尺度已经有了感情成分。”
子庄闻言脸红,这是事实,他承认。
“好多歌星未必比我好。”以玫说。还是不服。
“你可以出去唱,任何人的歌都行,我的却不行,”莫恕正
说:“我只让第一
的歌星唱我的曲子。”
“小器,被人利用一下又有什幺关系?对你完全无损的。”以玫说。
“你和我有何关系,我为什幺要平白被人利用?”莫恕笑得好特别。“对我有什幺好处?”
“莫先生…”子庄又开口了,他真是变得令人受不了,才多久呢?“我想…是我不好,我不该勉强你,你有你的想法,我太自私了。”
“爱情总是令人迷糊。”莫恕笑。
“那幺…这件事该怎幺办?”子庄问。怪不好意思的。
“怎幺办?”莫恕反问。“我说过,我坚决反对的不是任何人,我只要最好的歌星来唱,不论是谁,所以…只要以玫能达到我要求的水准,以后我可以让她唱我的歌。”
“我一定能。”以玫挑战的扬起头。“莫恕,你等着,我一定能唱你作的歌。”
说完,大步冲出去,子庄犹豫一下,也跟着出去。子庄是完全变了。
为了何以玫,二十多年情如手足的莫恕和子庄之间突然有了隔膜。
那是子庄,他对莫恕不肯让以玫唱新歌的事耿耿于怀,透过了爱情的纱幕,他眼中的以玫是十全十美的,他一直认为莫恕是有成见。
莫恕却不解释,依然我行我素。他是个原则
强的人,在他认为对的事上,绝不会让步,绝不可能妥协。
僵持的气氛一直在屋子里弥漫着。
子庄很早离开家,多半是趁莫恕去散步的那一段时间,他不回来吃饭,晚上也很晚回来,他很明显的是在故意痹篇莫恕。
对他这样初陷情网的人,爱情是神圣的、伟大的,可令他牺牲一切,拋弃一切的。
莫恕却绝对冷静,他默默的在一边注视着事态发展,他心中当然是懊恼的、惋惜的、遗憾的,因为他明知以玫对子庄绝非真心。可是他有另一个想法,让子庄去受一点教训和打击吧!只有这样,子庄才会真正成
。
教训和打击总使人成
、成长,真的。
莫恕每
工作,或者工作是他唯一的寄托吧?
他把另几首新歌送去唱片公司,出来的时候站在马路边犹豫,回家呢?或是找个地方坐一坐,喝一杯茶?
不想回家自己弄午餐,他随便走进了一家相当出名的酒楼。
这是单身男人的苦处吧?想想看每一餐都得自己煮,什幺兴致都没有了。
他叫了两个菜,又要了几碟点心,坐在一角慢慢的吃着。
不是假
,又非写字楼地区,这酒楼的中午茶市倒是不挤,所有人都吃得很悠闲。
他不经意的四下看一看,忽然看见进门处一对好亲热的男女,他们神态像情侣,依偎着像旁若无人,但他们的年龄却像父女。
莫恕的血一下子冲向脑袋,脸也
红了,心中全是愤怒的火焰…
他看见的男女,是以玫和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以玫和那男人被安置在他不远处,以玫背对着他,但他们的谈话声音他是可以听到的。
“宝贝,你要吃些什幺?”男人说得
麻兮兮,他居然叫以玫宝贝,是什幺关系呢?
可怜的子庄。
“你叫什幺我都喜爱吃。”以玫在撒娇。
男人得意的呵呵笑起来,迅速吩咐了侍者。
莫恕那幺冷静的人,也忍不住的激动起来,他恨自己不是子庄,让子庄看见以玫的如此这般真面目,子庄该可以清醒吧?
“等会儿我们去哪里?卖贝。”那个看来像大腹贾的男人病白叛劬πΑ?br>
“我约好去做晚礼服,就是专替香港小姐设计礼服的那个设计师,”她笑得好媚、好甜。“亲爱的,你说,我应该做几件?嗯?”
“就是做来为登台穿的,是不是?”男人笑。“先做半打吧!让第一个星期晚晚穿不同的礼服亮相。”
“半打,怎幺够呢?”她似乎不高兴了。“你舍不得付钱,是不是?”
“怎幺会呢?怎幺会呢?”男人一味的笑。“只要你喜爱,做多少都不成问题。”
“你陪我去哦!”她笑。
“当然,当然。”男人显然被她
昏了。“只是当了名歌星,大红大紫之后不许变心。”
“怎幺说这样的话,把我当成什幺人呢?”她生气了。“你难道不相信我对你的心?”
“相信,相信,”他连忙陪不是。“宝贝,我说错了,你知道我对你紧张,原谅我。”
“不原谅。”她撒娇的。“说错话就算数了吗?要罚!”
“罚,罚,你要怎幺罚都行,只要你不生气。”男人真像一条乞怜的狗。
“好!我想一想…罚你买个镶钻的手表给我。”她说。声音里满是贪婪。
“镶钻的手表…”男人为难了。
“你知道啦!登台穿了漂亮衣服却没有首饰来配,寒酸死了,”她说:“你想别人说我
寒酸?”
“不,不…”男人陪笑。“好,我们等会儿去买。”
“这才差不多。”以玫转嗔为喜。
“对你,我从来不是小器的人。”他笑。
“我会选一个小器的男朋友吗?”她说。
“该是老公。”男人涎着脸。
“免了,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和我正式结婚,”她嘲弄的。“我大概生成黑市夫人的命。”
“不,不,如果你生了儿子,他一样跟我姓,一样有家产分,你放心,绝不会亏待你。”他急切的。
“你是故意讨我喜爱的,是不是?”她问。
“真的,宝贝,我可以发誓,”他举起手。“我如果骗你不得好死。”
“别死的、死的,我信你就是。”她笑。“不过我可不想那幺早有孩子,太困身,我还年轻。”
“随你,随你。”他望着她只是笑。“随便你怎幺决定,我总是高兴。”
“哦…”她记起一件事。“我登台那天,你订几桌?请多少人来,还有多少花篮?”
“订了四桌,花篮也不会少,我的朋友每个都会送,”他满有把握的。“我自己会送十个。”
她满意的笑了。她虚荣心奇重,虽是一个新人登台,她却想做得像红歌星一样轰动。
她要先声夺人,香港是吃这一套的,第二天报纸再这幺一宣传,她想不河诩难了。
想到报纸,她淡淡的笑了。子庄答应找他唱片公司的宣传大员帮忙,听讲那位大员和记者
,一定没有问题的。子庄…已是她手中的扯线木偶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第六感?以玫突然觉得背后有人望住她,而且非常专注。
她下意识的转头望望,就看见了莫恕。
莫恕…一剎那间,她睑
大变,怎可能这幺巧?在这个地方碰到莫恕?她宁愿碰到全世界任何一个人,但不是莫恕。
莫恕的眼光又冷又利,像一把刀子划过她脸上,他似乎已听见她的话,已
悉她的一切,在他面前,她已无所遁形,她已…
“宝贝,怎幺了?”那大腹贾问。
“不…没有事,”她勉强镇定,她不能让目前这罪山对她怀疑。“我们走吧!”
“走?东西刚来,你几乎什幺都没吃。”男人叫。
“不想吃了,”她已站起来。“吃得好
去做礼服不好,会难看。”
“但是我…”男人有点舍不得食物似的。
“下午我们再喝茶。”她不由分说的挽住他走。他们在柜台处付了钱,就匆忙离开。
以玫甚至不敢转头看莫恕,她的心不停的剧烈跳动,遇见了莫恕,子庄那儿…哎!她
的运气怎幺那样差?怎幺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莫恕?
或者…她可有什幺方法让莫恕不出声?
能吗?她能够想出一个叫莫恕不出声的方法吗?能吗?能吗?
做完晚礼服,买完钻表,想个办法摆
这老家伙吧!她必须在莫恕和子庄见面之前,把莫恕说服的。
她…或者可以做得到的。
以玫走后,莫恕仍然在酒楼里坐了一阵,他已再无食欲,因为他看见一幕骯脏、卑鄙的戏。
那个大腹贾固然可厌,以玫却更可卑、可
,居然用这种方法去骗别人的钱,她…竟是这样的女人,可怜的子庄,他实在无辜。
然而…这件事该不该让子庄知道呢?
子庄知道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怎样的后果?他可能承受得起这打击吗?
或是…像莫恕十年前一样,从此不振?
懊不该告诉子庄,该不该让子庄知道?
莫恕又坐了很久,桌上的点心一点也没有动过,茶也冷了,他的内心一直在争战,该不该告诉子庄?因为…从以玫和那男人的对话可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简单,她的儿子可承继家产的…该告诉子庄吗?
岸了钱,他离开酒楼。
他心中满是愤怒…为什幺只是愤怒呢?他应该还有其它多种情绪,为什幺只是愤怒?
以玫与他本身没有关系,他不该这幺愤怒,他…似乎也不会为子庄,他…怎幺说呢?愤怒?
没打算坐车,他就这幺一直走回家,那幺长的时间,他仍没决定该怎幺做,他也变得这幺犹豫不决了?
也许…暂时不说吧,看以玫怎幺表示才作决定,以玫或者要摆
那大腹贾呢?
好吧,就这样,暂时不说…打开门,意外的看见子庄和以玫亲热的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说笑。以玫的笑容又亲切、又甜蜜,和在酒楼里完全不同。
看见莫恕,她竟然那幺自然,似乎什幺也没发生过,她这女人!
“莫恕同来了。”以玫轻轻推了子庄一下。
“莫…莫先生。”不自在的反而是子庄。
“莫恕,刚才在酒楼里没跟你打招呼,真抱歉,我叔叔有急事要走,”以玫说得像真的一样。“你不怪我吧?”
她叔叔…莫恕摇摇头,径自回房。
他知道,即使他说真话,子庄也不会相信,以玫已先下手为强,她…实在不简单。
似乎,莫恕和子庄已到了无话可讲的地步。
莫恕不但沉默,而且沉默得近乎可怕,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没有一丝光芒,令人心寒的沉寂。
子庄心中忐忑,他得罪了莫恕,是吗?是因为上次他质问莫恕不给以玫灌唱片的事吗?然而…他并没有错,他爱以玫,不是吗?他只不过为以玫争取前途,在莫恕的偏见下。
莫恕是偏见。
不过子庄是不安的,难道他和莫恕的关系就永远这幺下去?再也没有恢复原状的可能?
他自然也不能忘怀莫恕这些年来对他的提携、教养,然而以玫…他是不能放弃的,这是他第一次付出的一段珍贵感情,他深爱以玫,他矛盾,矛盾极了。
为了避免刺
莫恕,他已不再让以玫到家里来,他们总是约在外面见面。
以玫已开始登台唱歌,她仍用何以玫的原名,在一家居然相当不错的夜总会里。
她是有办法的女人,真的。
她登台之初据说很热闹,很多捧场客,很多花篮,比任何一个新歌星都威风得多。但是…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般的红起来。
捧场客不会永远来,卖
情、卖面子也只能几次,初登台的热
过去了,她开始平静下来。
这是必然的现象,她不是绝
佳丽,歌艺又非成
,虽然她已在歌唱界占了一席之地,前面却有大段路要她自己挣扎、奋斗,天下里没有一蹴而成的。
她却非常失望,非常不满,她认为自己可以一炮而红,她认为自己该一步登天变成红星,为什幺做不到呢?许多一
红星未必比她好呢!
她是运气不好,真的,是运气。她这幺想,当然,莫恕不肯助一臂之力也是原因之一。
莫恕…她真是恨得牙
的。
子庄到夜总会看过她一次,然后她就不许他再来了,子庄很听她的话,真的不再来,她是有私心的,她…不能在目前让子庄看见她另一面的私生活。
想想看,一个月的歌酬不够她做一件晚礼服,她必须用另外的方法赚钱,当然,她的手段是高明的。
她化了浓浓的妆坐在后台等出场,化了浓妆,更夸张了她的野
美,那一身闪亮的衣服也衬托出她不同于一般人的光芒…是吧!如果她运气好,她该可以红,她这样的女人。
她等得很沉默,慢慢的在
一枝烟。她和其它歌星合不来,她骄傲;她好出风头,爱突出自己,只是每天换不同的晚礼服已令人侧目了,她是个新歌星啊!
她得不到人和。她似乎并不介意,嘴角淡淡笑意很是不屑,她告诉自己,以后这些人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是的!踩在她的脚底下。
有人通知该她出场了,她站起来,抚平衣裙,慢慢走出台。她不紧张,一点也不,她是天生的表演人材吧!
唱了三首歌,台下反应还算相当不错,她微笑着用挑战的眼光扫过每一个人…啊!她的眼睛亮起来,她看见一个人,莫恕。
莫恕不是单独来的,还有几个男女,她一眼认出都是香港歌唱界、唱片公司的要人,她的心热烈起来,这是个大好机会,是吗?
她兴奋得脸都红了,没有深思,她就匆匆忙忙从后台跑到前面,直走向莫恕的台子。
“嗨,莫恕,”她永远不会称他先生的。“没想到你会来,是捧我的场吗?”
她是对莫恕说话,眼光却掠过每一个人。
莫恕淡淡的看她一眼,展开一抹
有成竹的笑容。
“我陪朋友来。”莫恕不起劲的介绍着。
“啊…各位都是执香港唱片牛耳的人,今天能认识大家,实在是我的荣幸。”她说。
那些人也只是笑,不表示什幺。对她都不很热烈。
她心里着急,她…哎!是不该得罪莫恕的,她走错了路,子庄帮不了她什幺。
但是…莫恕那儿,又可有路让她走?
坐了一阵,莫恕和他的朋友预备离开,以玫急了,她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你去哪里?莫恕。”她忍不住的问。
“回家。”莫恕没有表情的。
“等我一下,好吗?”她直视他“大约十五分钟就该我唱,然后我就可以离开…”
“为什幺要我等?”莫恕甚是可恶。“我没有兴趣送你回家。”
“不…我有点事和你谈谈,很重要的。”她很急切。“真的,或者…你请你的朋友先走,好吗?”
朋友们都很识趣,不待莫恕出声,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只剩下莫恕和以玫。
“我不明白,我们之间有什幺可谈的?”他说。
“当然有,只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给我机会。”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的叔叔好吗?”他似笑又非笑的。
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对子庄…我不得不这幺说,”她咬着
。“我不想伤害他。”
“该感谢你的好心?”他冷笑。
“事实上…我只希望从子庄那儿得到一点帮助,”她咬着
。“我需要帮助。”
“利用别人的感情是很卑鄙的。”他冷冷的说。
“除了这幺做,我可还有别的方法?”她皱眉。“我只是个女孩子,我说过,我要不择手段向上爬。”
“不择手段。”他摇摇头。
是她唱歌的时候了,她匆忙预备上台。
“你等我,一定。”她说。
他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他会等她吗?她唱得心不在焉,唱错了几处地方,她看见莫恕一直坐在那儿…匆匆换了衣服,她拎着化妆箱几乎是跑出来的。
“我们走吧!”她虽在
息,却微笑。莫恕到底是等了她。他付了钱,随着她一起走出了夜总会。
“十年了,第一次再来这种地方。”他感慨的。
“你自然不是为听我唱歌而来。”她说。
“我那几个朋友要物
新人,”莫恕淡淡的。“反正我也没事,就一起来了。”
“物
新人,做什幺?”她心中一跳。她的判断没有错,是吧!
“做什幺?你说呢?”他笑。
“灌唱片?力捧?”她望着他。“是吧!”他不置可否。站在马路上等出租车,她沉思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吗?”她提出来。
“很晚了。”他说。
“或者…”她犹豫一下。“你可愿去我家?”
“这个时候去你家?”他笑着摇头。“别当我是捧场客。”
“我只当你是朋友。”她又脸红。
“朋友!我们是吗?”他还是笑。出租车来了,他们坐上去。他随口说了一个夜店,出租车如飞而去。她悄悄的透一口气,他也没有完全拒绝她。
“那天那个人真是叔叔?”他问。他心中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吧?但是他今夜对她的态度温和得多。
“你知道不是。”她
一口气,她聪明的决定说真话,莫恕不是子庄。
“你可想过骗子庄的后果?”他问。“他是个很死心眼儿的人。”
“我…当初也不是想这幺做的。”她摇摇头。夜店到了,他们进去找位子坐下。
“那为什幺现在如此?”他毫不放松。他今天也不是陪朋友去听歌这幺简单,是吗?他原也是有所图谋。只是他的方法比较高明。“我…没有选择,你不肯帮我。”她咬着
。
“我?”他意外。“当然是你,”她激动起来。“如果你肯帮我,肯…不歧视我,我也不会找子庄。”
“一开始,你就是找子庄的。”他说。“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在。”她摇头。“真的,我绝对不想伤害他,他是好人,只是…”“只是自私,不择手段。”他替她接下去。
“你
我的,”她盯着他。浓浓的化妆令她看来像另一个人。“我无可选择。”
“我
你?”他笑起来。“我和你有什幺关系?什幺瓜葛?我又欠了你什幺?”
“你否认不了,”她脸上有一抹狠狠的红。“你若对我公平点,我不会有今天。”
“我对你有什幺不公平?”他在反问。
“歧视、偏见。”她
低了声音。“无论我怎幺努力,你认定我没安好心。”
“我是这样吗?”“当然是这样。”她小声叫。“是你一手造成我和子庄之间的情形,就是你。”
“我?”他皱眉。“当然,我也有点故意和你斗气。”她说。
“故意?有这必要吗?”他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也会这幺天真。”
“不是我天真,是你欺人太甚。”她说。“我欺人太甚?谁?你吗?”他还是笑。
“难道不是?”她盯着他。
“你不以为弄得我们家
犬不宁?”他反问。“我有那幺大的力量?”她眼光一闪。他马上发觉这话说得不妥。“至少子庄完全变了。”他马上改变语气。“你呢?”她不放过他。“没有人能改变我,我是顽石。”他淡淡的。
“顽石吗?”她笑起来。“要不要试试?”他皱眉不语,过了好久。“你…离开子庄吧!不要再打搅他,”莫恕说:“他不是受得了打击的人。”
以玫呆怔一下,然后笑了。“要求?”她问。“算是吧!”他说。很诚恳的。“既然你不想伤害他…离开是唯一的办法。”
“我可以答应,但我有条件。”她说。他眼光一闪,
有成竹的笑。“我答应替你灌一张唱片。”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的,不是吗?“不,不是灌唱片。”她笑得很狡猾。
“哦…”他意外了。“若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忙。”“你一定能做到。”她笑。
“你说吧!”他望住她。
“好。我们恢复从前的样子。”她说。
“从前的样子?是什幺?”他被弄糊涂了。
“你知道我唱得不行,你再教我。”她笑。
他不能置信。“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她点点头。“我是一定要成功的。”
他考虑半晌,犹豫半晌。“这个做法对子庄不好。”他说:“他会误会。”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理。”她说:“我离开他,而且…我会尊重你,对你好,不再发以前那种脾气。”
然而…可行吗?
子庄是看见报纸才知道这件事的。报上的字句是夸张的、强调的,何以玫投入名师帐下,莫恕收了美丽的学生。以玫和莫恕怎幺又…扯上了关系呢?他们不是根本不再见面,水火不兼容吗?以玫不是每次提起莫恕,都恨得牙
的吗?怎幺…怎幺…子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马上打电话去以玫的家里,电话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以玫不在。子庄从来都没有去过她的家,他想…等几个钟头之后,走去夜总会找她吧!以玫重新投向莫恕,他…他竟感觉到难以控制,无以为助的痛苦。痛苦…他是完全陷下去了,他爱上了她。等时间慢慢过去是难捱的,他坐立不安的等到天黑,他连饭也没吃的赶去夜总会。他心急如焚的想去见到以玫。以玫还没有来,她去了哪里呢?他神情焦急的、痛苦的坐在一张小圆台上,紧紧的注视着舞台,他的脸色是那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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