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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杜非在市郊拍外景,是民初打斗片,附近有另一部时装戏也在拍,于是这个原是冷寂的地区,一下子热闹起来,连附近村子里卖冰水、爱玉的小贩也都赶来了。

 杜非拍完一组镜头,马上有人拿着巾替他抹汗,有人递烟倒啤酒,他的助手兼跟班的小周随侍在帆布椅边,尽管在换镜位,打灯光的人成一团,他这一角倒是清静的,没有人敢过来烦他。

 “小珠儿在那边拍时装戏,杜非!”小周善意又巴结的。小珠儿就是那个新进玉女。

 “珠儿,她还能不能再俗一点?”杜非厌恶的。“那些妞儿怎么取名宇的?怎么俗怎么来!”

 这话是心颖说的,倩予也附和,杜非随口?*隼戳恕?br>
 “是嘛!怎么取蚌珠儿?这样的名字怎能红呢?”小周顺着杜非语气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人就怕取错名字,要翻身可就难了。”

 杜非懒得说话,闭起眼睛休息。小周在一旁坐菁,不敢再出声也不敢走开,怕杜非随时召唤他。

 “百合花每天在送吗?”杜非果然问,眼睛还是没睁开。

 “当然,当然,我已经付了三个月钱,花店很合作,不透我们身份,前几天我还叫他们一天送三次。”小周讨好的一连串说。

 “送三次?”杜非睁开眼睛,笑了。“你吃撑着了?送三次?人家不当你是白痴?”

 “不是白痴,花店的小孩说那位小姐很高兴的样子。”小周连忙说:“好几次是小姐自己开门的。”

 “还…说了些什么吗?”杜非眼光一闪,谁也不知这道闪动的眼光表示什么。

 “没有了。”小周摊开双手。“不是我自己去的,总没那么直接,我看…”

 “少出主意,人家见过你,你一去就完了。”杜非瞪他一眼。“三个月之后继续再付钱。”

 “是,是,我有分寸。”小周拚命点头。“说真的,杜非,那位任小姐…”

 “不关你的事,你少嘴。”杜非脸色一沉。

 小周马上闭口,再也不敢多说。

 闹烘烘的现场还没有就绪,导演也不知这跑到哪儿去了,杜非又闭上眼睛,享受他不多的休息时间。

 一阵脚步声夹着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小周低了声音在杜非耳边说:“杜老大,小珠儿来了。”

 杜非皱皱眉,却是马上睁开眼睛。他知道得很清楚,片场是在做戏,他不必表现真正的自我…然后,他出笑容。

 “你来了,珠儿。”他坐直了,非常似的望着珠儿,那个新进的玉女明星。

 “没轮到我,听他们说你在这儿,过来看看。”珠儿其实是个清新、娇怯的小女孩子,大约十八、九岁,外型上她确是十足的纯情玉女型。

 “坐。”杜非指一指旁边小周刚坐过的椅子。“珠儿,你这么过来不怕被记者看到?”

 “我不怕,由着他们写好了。”珠儿不屑的瘪瘪嘴,可能初入行,没有那份世故、老练。“难道做明星的连基本自由也没有?”

 杜非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自由?有代价的哦。”他说。

 “你说什么?我不懂。”珠儿坐下来,很专注、很虔诚的凝望他。“什么代价?”

 “不懂就算了,你还小嘛。”杜非一点也不认真。

 “杜非,听他们说…过两天你要去南部拍外景,是不是?”

 “是吧?小周,是不是去南部出外景?”杜非问。

 “是,是,杜老大。”小周一连串的回答。“星期五一早出发,我知道你不喜爱坐火车,所以订了飞机票。”

 珠儿羡慕的盯着杜非,大牌明星的派头是不同,样样事都有人打点、安排妥当,完全不必自己费心。

 “也不坐飞机,我自己开车去。”杜非说:“问清楚地方,我好去找他们。”

 “行,行,我会办,你放心。”小周领命去了。

 珠儿一口气,耸耸肩。

 “像你这样才是真正的明星吧?”她说:“像我们…一部片子还没拍完,已经灰心的想退出了。”

 “谁没有捱过?哪一个新人不是这样?你的运气已经够好,不要再埋怨了。”杜非说。

 “有什么好埋怨的?我自己千方百计的想做明星,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选择的。”珠儿似乎说的是真心话。“我只是很羡慕你,杜非。”

 “说不定你也有这么一天。”杜非笑。“只是…谁也不知道能在巅峰上站多久,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河卩久,迫感和心理负担都很重。”

 “你也害怕和担心?”珠儿眼珠儿一转。她叫珠儿,是因为她有对又圆又黑像珠儿的眼睛吧?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担心又有什么用?观众是现实善忘的,不喜爱你就不喜爱,完全没有情面可讲。”杜非做一个无可奈何的模样。“电影老板也是利字当头,没有钱赚就不请你,任你有天大名气也当你的票房像毒葯,所以走红的那段时间,就要见风驶尽帆,否则后侮就来不及了,明白吗?”

 “怎样叫见风驶尽帆?”珠儿怔怔的问。

 “就是…力争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形势、地位,把片酬推到最高,把条件讲得最苛。总之…不可委屈、刻薄自己。”杜非半真半假的低声音。“还有就是派头要大,能唬得制片家一愣一愣的最好。”

 “那也得要红了才行嘛,像你一样。”珠儿笑。

 “放心,你一定红。”杜非拍拍口。“你演不演武打片?否则来做我的女主角,我捧你。”

 “真的吗?行不行?行不行呢?”珠儿兴奋的脸都红了。“能跟你一起拍戏简直太好了。”

 “下一部戏我试试。”杜非轻描淡写的挥一挥手。“小周,记住提醒我。”

 “是,是,我记住了。”小周远远的叫。即使站得远远的,他也注意在听杜非的话。

 “杜非…”珠儿显得有点忸怩。“你们拍外景,我…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也许…可以学点东西。”

 “一起去?”杜非皱眉。他对这个珠儿可没有什么真诚,不,不只珠儿,他对任何女孩子都没有真诚,女孩子嘛!四年前他没付出,更别谈今天了。“珠儿,你可是想让你家老妈来告我一状?拐带未成年少女?”

 “哪有这样的事?”珠儿脸红了。“我妈也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跟去学东西的。”

 杜非做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随便你,如果学不到东西,你可不要怨我。”他说。

 “怎么会呢?”珠儿喜悦的。“能够跟你们去,我已经够开心了,怎么会怨呢?”

 “是跟我去,不是跟我们。”杜非说。

 “那…你让我搭你的便车?”珠儿十分机灵,有一点打蛇随上的味道。

 杜非望看她一阵,才扬声大笑。

 “珠儿,你知道吗?我可以预言你一定红,因为你适合这圈子,你是十足的电影圈人。”他说。

 “什么叫十足的电影圈人?”珠儿眨眨眼。

 杜非暗暗摇头,这个“玉女”明星真家外表那么单纯?或只是她塑造出来的形象?她不是简单的女孩子,绝对不是,简单的女孩子又怎能进得了电影圈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永远在演戏。”杜非耸耸肩。“真假难分。”

 “我…可没有对你演戏。”珠儿似乎受委屈了。

 “有没有又怎样?谁在平呢?”杜非半眯起眼睛。“知不知道,我们圈子里最怕‘认真’,认起真来就没有救,最好凡事看开、看通、看化,无论遇到什么,耸耸肩一笑置之,我担保你成功。”

 “你是这样吗?”她问。

 “不这样也没法子,我要生存啊!”杜非夸张的。

 小周匆匆走过来,附在杜非耳边说“美琪查到了,任倩予请了十天假,说是和潘士廉他们到南部旅行,明天就走。”

 杜非皱眉,好半天才问:“美琪是谁?”

 “任倩予航空公司同事。”小周神通广大的。“消息是百分之百的准确。”

 “那…知不知道他们的行程?”杜非问。从他脸上竟然看不出什么表情,难道这也是演戏?

 “知道,他们坐飞机到高雄,坐火车回来。”小周十分机灵的。“沿途会停台南、嘉义、台中,然后回台北,一共是八天。”

 杜非瞪着小周好半天,什么也没说,小周似乎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人是天生会察颜观

 “放心,杜非,交给我办,错不了。”小周点点头,迳自转身去了。

 珠儿一直注视着他们,却听不出个所以然。

 “谁要去南部旅行?”她问。

 杜非想说你太爱管闲事了,突然一个意念升起来,他展开了笑脸。

 “不是我们吗?”他说:“忘了刚才说要跟我去南部的?”

 “那是出外景。”珠儿不笨,她明明听见有其他人的名字。

 “出外景和旅行有什么不同?总之我们在一起,你说是不是?”杜非似笑非笑的。

 “我会预备好。”她开心的站起来。“现在我得回去,说不定就轮到我拍了。”

 “星期四晚上我们出发,我来接你。”杜非对她眨眨眼。“开一夜车,早晨就到高雄了。”

 “是在高雄拍外景?”珠儿转回头。

 “是吧!”杜非不在意的。“不论在哪儿拍,高雄…总得去的,是不是?”

 “是因为明天出发旅行的人也去高雄?”她问。

 “你问得太多了,珠儿。”杜非的脸沉下来。“是你要跟去的,现在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珠儿没想到杜非会这么讲,到底还年轻,脸红了脸僵在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杜非的神色在一刹那间又改变了,他又在笑,笑得吊儿郎当,笑得毫无真诚。

 “回去拍戏吧!星期四晚上十点钟我去接你,你预备好。”他说:“记住,我是没耐等人的。”

 珠儿深深一口气,她是聪明人,一个台阶已经放在她面前,难道她还不会自己下来?

 “我一定会预备好,再见!”她转身去了。

 杜非笑一笑,把握十足,只要与影圈沾边的人他都有能力应付,因为这圈子给他的名与利令他有信心,他在这圈子里是无往不利的,真的!只是…他不愿想下去,再想令他烦躁,令他不安,令他什么兴致都没有,他…对倩予是一丝丝把握也没有,不,别说把握,他甚至看不到一丝希望。

 “周信义!”他提高了声音大吼一声,只为发心中的烦躁气闷,在场的人却都被吓了一大跳。

 “来了,杜非。”小周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今天拍到什么时候?去问问还有多少镜头?”他万分的不耐烦,情绪在这么一刹那就变了。

 “我刚听副导说要拍完整段外景戏,你知道,最近常下雨,趁有阳光时要抢拍。”小周耐着子解释。“想来你一定可以赶回台北晚餐的。”

 杜非眯着眼睛,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还得等多久?”他的语气很坏。“去告诉他们,我有事,再不拍我就走了。”

 “是,是。”小周尴尬的回头看看,副导机灵的点点头,做个手势。“行了,行了,杜老大,现在开始试戏,现在就开始。”

 杜非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又转回头。

 “马上替我查出来,潘士廉他们住哪几间酒店。”他对小周说:“替我订相同的。”

 酒店的房间里,玩了一天的倩予和心颖累得不想动,南部的太阳晒得她们全身发红,红得…就像心颖说的,好像肿了一样。

 “快洗澡吧!”倩予先从上爬起来,到底是受过训练的空中小姐。“要不然士廉在楼下会等惨了。”

 “你先洗。”心颖动也不动。“我情愿不吃晚餐,想不到游山玩水比做苦工还辛苦。”

 “这么严重?”倩予走进浴室。“心颖,先讲明,你不许不吃晚餐,我们说好了这次是‘三人行’的。”

 心颖没回答,浴室里已传来一阵阵的水声。

 当然,心颖并没有睡着,她只是累得不想动,精神上,可是兴奋的。从小生长在台北,这还是第一次到南部来,那感觉不像“出国”却也是兴奋的,毕竟是全然陌生的环境,接触许多新的人和事。

 其实,主要的是这次南游之后她就要出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南部,即使再累,她也不会傻得在酒店里睡觉。她要尽量的玩,尽量的看,尽量的收,她希望自己不虚此行。

 十分钟后,容光焕发的倩予走了出来,她已换了一件式样简单大方的白色衫裙,非常的优雅。

 “轮到你了,不许赖。”倩予淡淡的笑。

 心颖奇怪,这次再见倩予后,她始终都是淡漠、优雅又理智的,是她的职业面具?或是她真的变了?心颖记得小时候的倩予,有一丝野气,甚至可说是气。

 “不赖,放心。”心颖一下子跳起来。“这一次来南部玩,我是存心‘制造回忆’的,不能错过时间和机会。”

 “什度话?制造回忆?”倩予笑。“难道,你还希望能在这次旅途中,遇到一个白马王子?”

 “在南部猛烈的太阳底下,只有黑马王子。”心颖在浴室里哈哈大笑。

 倩予摇摇头,坐在化妆台前。

 “其实世界上哪有白马王子呢?”她轻轻说,带着丝幽怨、无奈的味道。

 “你说什么?”倩予二已了衣服,裹着大巾的心颖冲了出来。

 “我说…我已过了作梦的时期。”倩予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她很能掩饰自己。

 但是,她的神色改变得虽快,心颖还是看见了她脸上那瞬间的改变。心颖暗暗吃惊,淡漠平静的倩予不是真快乐?不是真的忘却了以往?她心中仍有掩饰着的水难平复的疤痕,是吗?那…那她和杜非…

 “你才二十四岁,倩予。”心颖说。

 “不是年龄,而是心已老。”倩予半开玩笑。“快去洗澡,我肚子饿了。”

 心颖看了她一眼,转身进浴室。她的动作可也真快,唏哩哗啦的,几分钟就出来了,一条牛仔短,一件背心T恤,轻松又潇洒。

 “行了,走吧!”她一边往脖子、手臂洒身粉,弄得自己家个白娃娃。

 “就这样子?”倩予笑起来。

 “不行吗?吃晚饭哦,又不是上夜总会。”心颖说。小顽皮般的毫不介意。

 “算你有道理。”倩予拿起皮包,挽着心颖出门。“等会儿我们去爱河散步。”

 “算了,算了,名字好听,爱河,原来是又臭又脏的臭水沟,我受不了。”心颖哇啦哇啦叫。

 倩予只是笑,电梯把她们送到楼下,才走出去,就看见士廉已等在那儿,浅灰色长,白色T恤,颇有书生的潇洒味道。只是…只是他的神色很古怪。

 “士廉…”倩予才开口,就发现了士廉神色古怪的原因,她皱皱眉,使自己力持自然。“嗨!杜非,你也来高雄?”

 原来杜非就在一边,手上拿着串酒店钥匙一晃一晃的,笑容是那么的吊儿郎当,看来令人生气。

 “拍外景,真巧。”杜非有意无意的望望电梯。“会不会破坏你们的游兴?”

 “别以为自己这么重要,你影响不了我们。”心颖是永远不放过杜非的。

 杜非举起两只手作投降状。

 “在潘心颖面前,我杜非永远没有地位。”他说。

 “知道就好。”心颖挽起倩予。“我们走,他拍外景,我们吃晚餐,河水不犯井水。”

 “三更半夜的拍什么外景?邀不邀我一起晚餐?”杜非开玩笑的说。那神情分明告诉人,他没打算去。

 “我们吃街边的小摊子,大明星不觉得委屈吗?”心颖说。

 “我无所谓。”杜非耸耸肩,神情突然变得热烈。“只是不知道珠儿习不习惯。”

 “珠儿?”心颖皱眉。

 “过来,珠儿,”杜非向一个刚踏出电梯的女孩子招手,女孩清纯美丽且年轻,更特别的是她温顺听话。“我给你们介绍,珠儿,我下部片子的女主角,这几位是我的老朋友,青梅竹马的朋友。”

 珠儿又黑又圆的眼珠在倩予他们脸上溜过,然后怯怯的“嗨”了一声,乖乖的站在杜非旁边。

 心颖和士廉都有些不以为然,勉强的招呼一下,倩予却自然又友善的微笑。

 “不打搅你们,我们去吃晚饭。”她的淡漠不但能保护自已,而且是最佳的攻击式器。“很高兴认识你,珠儿。”

 “我也是。”珠儿黑眸定在倩予脸上,显然,倩予的美丽与气质都令她羡慕。“你…不是拍戏的?”

 “任倩予是最美丽的空中小姐。”杜非夸张的。倩予的不在意确实打击了他,他以为带了珠儿来…唉!他以为。“你以为她在拍戏,那就是你太傻了。”

 “别相信社非的话。”心颖似笑非笑的瞄珠儿一眼。“杜非这人永远不说真话的。”

 然后,一声拜拜,拖着倩予和士廉大步走出酒店。

 走过一个街口,士廉停下来,责备的对心颖说:“你不该那样对杜非的,知道吗?”

 “有什么不该?”心颖不服的翻个白眼。“你不觉得,杜非是故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吗?”

 “人家比我们早到。”士廉是老好人。

 “白痴才会相信。”心颖冷哼一声。“要先到还不容易?分明是安排好的。”

 “他并不知道我们会到南部旅行。”倩予也说。

 心颖气嘟嘟的,十分不服气倩予也同意士廉的意见。

 “你们都太天真了,想知道我们来南部,对杜非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派一个人跟着我们,或者去倩予的公司查一查,他那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倩予和士廉对望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倩予淡淡的说:“他要来就由着他来,南部这么大,又不是我们的,谁都可以来,而且…他来了又不能改变什么!”

 “你这人有没有脾气呀?”心颖对着倩于嚷,她激动得颇怪异,倩予才是当事人呢!“我是为你抱不平,杜非那小子带个珠儿来,分明想示威。”

 “由着他去吧!”倩予一丝儿也不在意。“示什么威呢?难道他以为有谁会嫉妒?”

 心颖还想说什么,一口气,终于忍住了。

 “走吧,不要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气,记住,我们是出来玩的。”士廉拍拍她。

 “忘掉杜非和珠儿吧!”倩予挽住心颖的手臂。“他是个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

 心颖看看士廉又望望倩予,毫无关系?或者吧!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和他们一样淡漠呢?为什么她…一部漂亮的汽车从身边开过,她清楚的看见里面坐看的是珠儿和杜非,他一定也能看见街边的他们,但他连眼尾也不扫一下…杜非…杜非是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倩予说得对,她不该再为他浪费精神和时间了。

 “杜非和珠儿?”士廉似在自语。

 “发觉一件事没有?台湾最阔气的人就是那批明星们,他们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超人数等。”倩予说。

 “很畸型,是不是?”士廉摸摸头。“难怪这次我回国,发现一般人的读书风气大不如前。”

 “读什么书?”心颖刚才的岔岔不平全发在声音里了。“书读得越多的人越穷,所谓清廉之士,全是满肚子学问。反而大字只认得三个,打得、捱得、或唱得、做得,又略有几分姿,脸皮够厚的,就名利双收了。”

 “哪有这样的事?人家不必努力吗?”士廉不同意。

 “努力?我看是运气重要些。”倩予也说:“努力一辈子的人,不及人家一次时来运转,这个社会越来越令人莫名其妙了。”

 “你们似乎都很感慨。”士廉望着两个女孩子。

 “何止感慨?”心颖夸张的挥一挥手。“我们是奉公守法的一等良民,也许因为人数太多吧!谁也不被重视。有些人嚣张、狂妄、打架、生事、欺负女孩子、扰安宁,反而更得到人的重视,捧得半天高,宠得飘飘然…我简直是愤怒极了。”

 “你是说娱乐圈的人?”士廉问。

 “别不相信,可以问倩予。”心颖马上说:“我实在不明白那些人对社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贡献,竟享受社会所给予如此特殊的待遇。”

 “不必岔岔不平,有一句广东话…我在飞机上听香港旅客说的…‘有多少风,就有多少折堕’风光不会水远跟着他们的,当他们沉寂时,你可想过那是怎么难捱呢?”倩予微笑地拍拍她手。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狂妄、嚣张。”心颖说。

 士十廉带他们走进一家餐厅,找了张桌子坐下。

 “你很针对杜非,为什么?”士廉问。“尤其最近,更变本加厉。”

 “一句话,看不惯,更不能忍受他那样对倩予。”心颖说得很快。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完全不受影响。”倩予回答得很快。“心颖,我不会傻得和自己过不去。”

 心颖看倩予一眼,脸色有一刹那的改变,很快的又把视线移开了。

 “那我岂不枉作小人?”她说。

 “反正你做惯了小人,多做一次也没关系。”士廉笑。

 “好!我就多做几次吧!”心颖故意摆出一副“八婆”状。“那个什么珠儿,一脸孔的小家子相。”

 “心颖…”士廉皱眉。

 “我不是小人吗?”心颖笑。她心里有些什么事呢?为什么今夜显得特别古怪。“我看哪!杜非对珠儿,说穿了也不过是互相利用。”

 “在这个世界上,严格点说,哪个人不是在互相利用呢?”士廉说。

 “你利用过人吗?”心颖尖锐的。

 “明知故犯的没有,不知不觉的总是有吧?”士廉说。

 “不谈这么闷人的题目,好吗?”倩予笑着。“我要宣布一件事。”

 “什么事?结婚?”心颖好感。

 “哪有这么快?”倩予摇头。“我已经查出是谁送我百合花了,这是‘供’的结果。”

 “谁?是谁?”心颖感兴趣的睁大眼睛。

 “大泽英雄。”倩予轻描淡写的掠一掠头发。“我早猜到只有他才会这么做。”

 “原来是他。”心颖吐一口气,很失望似的。

 “怎么?你希望是谁?”士廉好笑的问。

 “杜非!”心颖坦然地说:“若是杜非,这件事的戏剧就强些。也有更多罗曼蒂克味道。”

 “你是走火入魔了。”士廉直摇头。“感情的事扯得上什么戏剧?它应该是实实在在的。”

 “士廉老哥,不要食古不化,好不好?”心颖啧啧感叹。“再这么下去,我有嫂嫂的希望准落空!”

 “我有什么不对?什么不好?”士廉皱眉。

 “你好,你就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好人,不流行老实人了。”心颖夸张的。

 “那么…流行什么?”他问。

 “男人要带点气,吊儿郎当,洒下羁,婚姻绑不住的。”心颖说:“像杜非一样。”

 又是杜非,要纠到几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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