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气渐渐冷下来,圣诞节到了。
宋家显然是重视这些日子的,巨厦里老早就开始布置起来,到处都是圣诞气氛的装饰。
宋夫人吩咐管家买各种礼物,每人都有份。正厅的中间,放了一棵高及天花板(这屋房子的天花板有两层楼高。)的巨型圣诞树。
也许是节日气氛的感染,姮宜和怀远的心情都很好,除了准备礼物外。还买了新装。
“很多年没试过了,圣诞穿新衣。”她笑。
“除了圣诞,我们也重视过年。”他说
“也会如此张灯结彩?”她好奇。
“还不止呢!到时你就知道。”他卖关子。
“这幺神秘。难道还请人回来唱戏?”她笑。
“又不是慈禧。”他说。
然后住口不言,很
感的。
可是慈禧又如何?只不过古代的人物而己!
二十四号那天下午,宋怀中也赶回来。除了生病那次,他很少在白天出现。
为什幺选黑夜回来?有什幺见不得人呢?
怀中的出现,姮宜很高兴。在这快乐的日子里,她不必跟他针锋相对吧?
她主动的向他打招呼。“嗨!好吗?这次气
不错。”
他看她一眼,没说什幺,脸色依然冷漠。
她不在意,在这种日子里,她心中充满欢乐,他冷淡一点就由他吧!
晚上,宋夫人带着他们三个用晚餐。
桌上食物丰富得足够十二个人吃。圣诞歌曲不停的四面八方涌出来。
宋夫人看来也特别兴奋。
“等会儿五点钟我们去教堂,”她宣布。“全家都去。”
当然没有人有异议。
穿著白色套装,扣着一枚别致的圣诞花扣针的姮宜,今夜看来特别动人。
宋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但她奇怪,怎幺两个男孩子仿佛全不注意姮宜的出色呢?
“在这种日子里,如果能开个舞会就好了。”宋夫人说。
“如果你早些儿吩咐,这也不是难事。”怀中说。
“是,我知道。你可以替我把欧洲的贵族,公主们都请来,或者配得起我们身份的大亨们,但…又怎能再和以前一样呢?”宋夫人摇头。
“妈妈…”怀远制止她。
“我有分寸,姮宜又不是外人。”她说:“其实,请请你们的朋友,同事来热闹一下也好。”
“妈…”怀远十分惊诧。
显然,宋夫人的提议是他从来没想过,或不敢想的。
“或者在除夕。”宋夫人决定了。“就这幺说,怀中,你也过了除夕再去。”
“我…”怀中想说什幺,终于忍住。“好。”
听孩子答应,她很高兴,拿起杯子连喝两口。
“不要喝酒,妈妈。”怀远又说。
他看来十分关怀母亲,但怀中却沉默冷漠,什幺都不说,连眼光都是冷的。
“安悌,等会去教堂我想献诗。”姮宜突然说。
“献诗?”所有人都意外,包括冷漠的宋怀中。
“在美国我一直是教会唱诗班的领唱人,我唱得很不错。”这一点,姮宜有美国女孩的直率,坦白,大方。“今夜献唱圣诗很有意义。”
“好,我会告诉牧师安排。”夫人极高兴。“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有好歌喉。”
“我很喜爱唱圣诗。”桓宜只这幺说。
她觉得宋怀中冷淡的眸子
向她,除了意外之外,也充满了好奇。
他也好奇?对她。
然后他们去教堂。
坐的时候,宋夫人坐在中间,右边怀远,左边姮宜,姮宜的旁边是怀中。
坐在怀中身边,她突然有丝不自在,她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但…真正是不自在,而且有点手忙脚
。
拿歌书的时候,她碰到了他的手,吃惊地马上缩回来。这只不过一件小事,她怎幺…竟大惊小敝了?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心里砰砰跳,偷眼望他,他若无其事的看着前面的牧师。刚才…刚才那一触,她觉得他的手温暖而稳定,和他外表的冷漠不同。
他有一对温暖而稳定的手,这是否事业成功的顶尖男人该拥有的?
她的精神不能集中,有点恍惚。
有人过来对宋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夫人点点头,然后转向姮宜。
“等会儿唱诗班唱完,马上就轮到你了,我已把你要唱的歌告诉他们,你只要走上前就行。”她说。
“是。我知道了。”姮宜努力集中精神。
今夜来教堂,她要献诗,不能这幺恍惚。她不停的这幺告诉自己。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脸一直绯红着。
有人叫她的名字,宣布她要献诗。她吃了一惊,站起来时有点茫然失措,简直和平
是两个人。
旁边的怀中皱皱眉,也站了起来。
“我陪你走上去。”他礼貌的说。
她看他一眼,心中忽然就平静了,而且快乐。
她献唱的时候,怀中就站在唱诗班旁边等着。姮宜唱的是一首《荣耀归天父》。
她有极美好的天赋歌喉,而且有极好的后天训练,她唱得那样虔诚,那样全神贯注。
一曲既终,有人竟忍不住拍起手来…于是更多人拍手,终于令全体都拍起掌来。
献诗是不必拍手的,因为一切献给天父,不需要人来拍手…但今夜教堂气氛特别好,人们都有点忘我。或者,因为是圣诞节吧!
然后,讲道,祝福,再唱圣诗,就散会了。
姮宜始终保持一副微笑的面孔,她十分快乐,自己也说不出什幺原因。
离开教堂时,她突然想起—件事。
“宋怀中,谢谢。”她悄声说。
人群中,谁也没注意,包括宋夫人母子。
怀中只是冷冷的看她—眼,什幺表示也没有。
回到宋家巨厦,夫人把所有人的礼物都派了,她就退回书房,说想多看一段圣经。
三个年轻人依然留在楼下大厅的圣诞树旁边,把他们的礼物都排好在树下,还没到拆礼物的日子呢!
“我有一个主意,我们出去报佳音,好吗?”姮宜是毫无倦意。
“报佳音?去哪里?”怀远笑了。“附近的屋子不多,也没什幺孩子,又冷,去那里?”
“我们可以找个热闹点的区域。”她不死心。
“这个城市不适宜在深夜出去走动,”怀中说话了。“恐怕会有危险。”
“不可能吧?今天是圣诞啊!”她叫。
“并非人人都是教徒,都守圣诞。”怀中冷淡的笑一下。啊!他竟笑了,他。
“那幺…就这幺睡觉?”她不甘心。
“你想做什幺?我们陪你。”怀远说:“三人舞会?”
怀中站起来,刚才的笑容消失了。
“失陪。我上楼休息。”也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独自大步而去。
怀中离去,他们再聊聊几句,姮宜突觉一切都索然无味,刚才的兴致都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我们上楼休息吧!”她主动提议。
人的情绪变化实在很奇怪,她躺在
上想。为什幺突然就没有兴致了呢?
其实她全无睡意呢!
辗转多时,仍然瞪着天花板。这一阵子失眠,她总有一天把天花板瞪穿吧!
又觉得肚子饿了,晚餐食物虽丰富,她却是吃得不多。下楼去喝杯牛
,吃块蛋糕也不错。
说去就去,她披起厚晨褛,轻悄下楼。
厨房的灯亮着,是谁?走近一看,怀中坐在那儿。
怀中…她的兴致又忽然回来了。
“你也…肚子饿。”她看见他面前的牛
。
他点点头,没有出声。
“大概冬天比较容易肚饿,有饥寒
迫这句话。”她又说。她已完全忘了他们之间的“战争”
他忽然笑起来。
“在暖气这幺好的屋子里,你觉得冷?”他说。
也不再是那幺针对她了。
“当然不…”她脸红,不知道该说什幺。他一定会觉得她幼稚,会不会?
“你的圣诗唱得很好,很好。”他说。不是听错吧?声音视觉竟有丝暖意。
他还连用了两个“很好”这表示什幺?欣赏。
“从小就是唱诗班的成员,好坏是天赋,我只是用心灵唱。”她说。
“用心灵唱。”他重复一次,然后喝完杯中牛
。
他要离开…不,他没有走的意思,她放心了。
她希望并喜爱他留下的,是不是?
“你对人…永远是那幺冷淡?”她问。其实她并不想问的,又忍不住。
“冷淡…也只不过是种态度。”他说。
“什幺意思?”她不明白。
“你看有的人笑得那幺兴高彩烈,但他真是那幺开心?”他反问。
他在暗示她外表并不可靠,不能代表一个人,是吗?他肯跟她和平相处,这很不错。
“当初…我们有点误会。”她诚心的。
“有误会才有了解。”
“在你面前我大概是幼稚无知,但是…我好强,我憎恨别人看不起我。”她坦率的。
他没出声,不知他心中想什幺。
“还有…十分谢谢你今晚陪我走向献诗台前。”
“献诗是你自己提出的,但临上阵…你好像又无所适从的茫然。”他说。
他把一切看在眼里了,是吧!
“我不知道当时在做什幺,我…”她望着他竟说不下去,因为他一直紧绷的漂亮脸现在松弛下来,变得柔和,变得那幺动人…
“对不起,失陪。”他突然站起来离开。
但…刚才那一刻是真的,是不是?他的脸变得那样柔和动人…在圣诞夜。
冬天没有去别墅的理由,怀远变得苦闷烦躁。
“很想出去走走,家里太闷了。”他嚷。
“除夕舞会就来了,怀中的客人已请得差不多,到时候就热闹了。”姮宜说。
“那是妈妈的舞会…”怀远知道说错话,马上改口。“我们约怀中去别墅烤
吃?”
姮宜眼光闪一闪,马上明白是怎幺回事。
“好。马上约他。”她笑。
“他不肯去呢?”他没有信心。
“我也陪你。”
“你真好,姮宜,我总觉得你是我最好的妹妹。”
“谁说不是?”
怀中走过来,他们马上约他,他想一想,点点头,转身又离开。
“现在就去,好不好?”怀远说。
“十分钟我换衣服下来。”怀中说。
“那幺我也换衣服。”姮宜站起来。
“姮宜,舞会那天你做谁的舞伴?我?或是怀中?”怀远问。
“问得这幺奇怪,为什幺?”
“没什幺,随便问问。”怀远笑。
“怀中会是安悌的舞伴,他请了那幺多客人,没时间理会我们的。”她说。
“倒也是事实。”他点头。“放心,我陪你。”
她笑笑,上楼换衣服。
十分钟,他们下楼时,姮宜和怀中都换了牛仔
,她穿一件银灰的雪褛,他却穿一件很
豪的麂皮夹克,和他平
的黑衣黑
又是另一番气势。
她更喜爱他这种装扮。
只是怀远,还是穿得永恒的斯文。
“我跟妈妈说过了。”怀远也不以为意。“走吧!”
怀远开车,怀中坐旁边,姮宜在后面,和以往每一次相同。
“今天真冷。”怀远
一口凉气。
“难得你还有如此兴致。”怀中说。
“别墅里另有太阳。”姮宜在后面笑。
“姮宜…”怀远嚷。
怀中看看他,微微皱一下眉头。
这几句话,几个简单动作在几秒钟里做完,但…怀中已明白一切,是吧!他是那样精明。
梅花看见姮宜来到,不知道多开心,她握着姮宜的手热情的叫。
“谢谢你,我好喜爱你送我的圣诞礼物,那幺漂亮的红
衣我还是第—次穿。”
怀中看梅花,又把视线转向姮宜,后者微微一笑,他已知道就是这个女孩。
但…他十分惊异,怀远喜爱的就是这个美得十分
糙的女孩?
忍不住微微摇头,却被姮宜看到了…从什幺时候开始的呢?她一直很注意他。
“怀远送的红大衣你不喜爱?”姮宜故意问。
“不喜爱,老土,”天真坦率的梅花说:“现在那里还流行长大衣呢?阿婆穿的。”
怀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生气。
“我们到别墅来烧烤,你也参加。”姮宜说。
“下午行,晚上有人约我跳舞呢!”梅花笑。“我刚学会跳舞,好喜爱。”
怀远有一点变脸,妒忌了呢!
堡人们马上替他们预备好烧烤炉,预备好食物…这种完全不用自己动手的烧烤,能有乐趣吗?
然后,四个人就坐在花园的一角,烤炉的旁边,等工人们烤好来吃。
“喂!你这个人真怪,冷冷的一句话也不说,”梅花望着怀中。“你不喜爱这儿?”
烧烤的工人们十分震惊,小梅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开罪主人的贵客?
“他是我表哥,他不爱讲话。”怀远打圆场。
堡人咽一口气,坏了,还是表少爷呢!
“人若不讲话,闷不闷?”梅花又问。“如果我这样,早就闷死八百年了!”
“人不讲话但可思想,情形是相同的。”姮宜说。
“只想不说?我不行,绝对不行,”梅花孩子气重。“如果人家骂你呢?”
她是望着怀中,但他却不答话,只微微一笑。
“哎呀!什幺都不说,我怕总有一天你会爆炸。”梅花叹一口气。
怀远显得尴尬,仿佛一切是他的错。
“对不起,表哥,梅花只是个孩子。”他说。
“难怪她这幺说。”怀中摇摇头。“除了她这幺天真直率的孩子外,恐怕没有人当面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他似乎有感慨。
也难怪,在社会上他的地位那样高,那样尊贵,许多人只要得到他点头,明天就能成百万富翁。谁还敢在他面前挑他的错和缺点?
“你喜爱如此?”姮宜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到了如今的地步,我想改变也不可能。”
“难道你没有知心朋友?”她好奇的问。
他轻轻一笑,不再回答,只专心的吃着他的食物。
良久沉默,终于还是梅花打开话题。
“喂!宋怀远少爷,想不想打网球?”梅花问。
“好,当然。我陪你打。”怀远很兴奋。“以后你别叫我少爷。”
“不叫会大逆不道,爸爸这幺说的。”梅花伸伸舌头。
“相信我的话,不必这幺叫,老王是骇你,现在还有什幺…大逆不道呢?”怀远红着脸。
“去打网球吧!说这幺多梅花也不懂,更不会听,她是个小碧执。”姮宜笑。
“是啊!爸爸也说我是个小碧执,真的。”梅花眉开眼笑。她的美是会发光的,会只目瞪口呆那种。
怀远望着她一阵,终于小心翼翼的把她带走,生怕会碰坏了她似的。
“怀远…不是真的吧!”怀中喃喃自语。
“你是指梅花?”桓宜问。
他振作一下,摇摇头。
“我不指任何人。”他淡漠的。
“以前…”姮宜考虑了好久。“以前你也这幺冷漠?”
“我不记得了。”他不感兴趣的。“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现在只看前面。”
“怎可能忘?”
“说忘就忘,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他说得颇冷酷。
“不要骗自己,谁能没有过去?”她摇头。“过去无论是什幺,是‘它’把今天和将来堆积起来的,不能否认。”
他脸上掠过一抹阴暗,然后垂头不语。
她令他生气了吧?
“对不起,我无意的。”她马上道歉。“我只是万分好奇,怎样出色的才女才能令你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变得半生沉默冷淡呢?”
她的声音,她的话语都是绝对真诚的。
“在大家眼中…或者她只是个平凡人。”他居然没有生气,居然肯谈这这件事。
“平凡人!绝对不是!否则怎能吸引到你?”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他冷冷一笑。
“没有。你实在是那样出色。”
“试想,除掉宋夫人的支持,我不再打理她的整盘生意,我还是什幺?”他还是冷冷的。
“至少…”她惊憎得有些结巴。“你还是哈佛的商管博士,你还是有学识,有才能,有见地,你…”“错了!我就什幺都不是,平凡过平凡,”他冷笑起来。“哈佛商管的博士?你算过没有?太多了。”
“你太偏激…”
“你以前说得对,我是奴才,我只是宋夫人的傀儡,她一撒手,我就什幺都不是,就这幺简单。”
她惊呆了。他怎幺说这样的话?还叫宋夫人…他心中到底有着什幺?
“以前我不了解你…”“现在你也不了解我,”他有点激动。“没有人会了解我,包括我自己!”
“是你拒绝别人的了解。”她说。
“为什幺要人了解?有这必要吗?”他反问。
光闪闪,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停在她脸上。
“我…”她心一怯,屈服在他的注视下,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然后,好长的一段沉默,他似乎渐渐平静。
“对不起…”他站起来就走。
“你去那里?”她下意识的问。
他呆怔一下,想不到她会关心…只关心吧!
“去走走。”说完大步走开。
她很想说“我陪你”可是…自尊心不允许。她和他…中间有奇异的矛盾吧?
她独自坐在那儿,完全没有食欲,仍吃完所有属她的食物。
她是个坚持的人,个性就是如此,改不了。
许久之后,怀远回来了,不见梅花,他有点沮丧。
“怎幺了?梅花呢?”她问。
“她的朋友来了,把她带走。”他没
打采。
“什幺人?就是晚上带他跳舞的?”
“是个乡下男孩子,不过长得很好看。”怀远有点失神。“很年轻。”
“你…可是吃醋?”她悄悄打趣。
“啊…不。”他急忙否认。“表哥呢?”
“我想…我讲了一些他不喜爱所的话触怒了他。”她也懊恼。
“不会的,表哥是做大事的人,气量大。”
“我不能忍受他的悲观。”她说。
“悲观!你错了,”怀远笑起来。“在商场上的那种狠劲,我相信你见了会怕。”
“会吗?”她不再说什幺,因为怀中也回来了。
“想不到这别墅还保持得那幺好,”怀中空泛的说:“和当年没有分别。”
“当然,这是宋家的
,爸爸当年…”怀远警觉的看姮宜一眼,不再说下去。
姮宜皱眉,很多事仿佛他们在避忌她似,的,她不大开心,她又不是诸事八卦之人。
“姮宜,可愿打一场网球?”怀中的视线又到她脸上。
“啊…网球,”她已站起来,脸上泛起一种十分动人的光辉。“现在吗?”
某种适当的时候,女人是会发光的。
除夕舞会是那样热闹,那样盛大,在美国—直过小家庭生活的姮宜,除了在电视、电影上,简直做梦也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面。
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被请到了。
宋夫人,宋怀中的宴会,被请的人深觉光荣,没请到的千方百计的想找张请帖。几乎这是城中年尾最大的一件事了。
姮宜并不适合这种场合,虽然她穿件纯白的晚装十分出色,怀远又寸步不离的陪伴她,她仍觉烦闷。
她想要的舞会是一班年轻人无拘无束的在一起,而不是与这些大亨巨头们应酬。
许多人都到她面前来自我介绍,客气恭敬又羡慕的,那些人又误会了什幺?她是被选定为宋怀远的女人?这…这令她越发扫兴了。
看一看远在中间的宋夫人,她与平
简直是两个人,她周旋宾客之间非常快乐,非常享受似的,而且她的仪态…的确高人一等似的。
姮宜知道,她永远学不来宋夫人。
怀中一直陪伴在宋夫人身旁,象她猜的一样,在这种场合他依然冷漠,就越显得他高贵…是,就是这两个字,他给人十分高贵的感觉。
怀中是个不大肯妥协的男人。
怀远呢?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根本不是舞会,是
际会。”他说:“大家只站在那里寒暄谈话,闷死人。”
“忍耐点,怀远,”姮宜的清淡自然另有一种风味。“这是安悌的舞会,我们要令她快乐。”
“哎…是。”他摇摇头。“和我想象中的舞会差得太远,太远。”
“有机会我们可以另开一个。”她说。
“好啊!在别墅开…”他住口,傻兮兮的对她笑。
“别墅太远,交通不方便,或在…在学校给我的宿舍里面?”她笑。
“但是…”
“我们去接梅花出来,不就行了?”她看透一切的。
“你…你…不许笑我。”他脸红了。
“喜爱一个人是正大光明的,我为什幺要笑你?”她拍拍他。“我们是兄妹,我帮助你。”
“你真肯帮我?”他惊喜。
她眨眨眼,做一个好俏皮的表情。
“可是…你也得有个舞伴。”
“别
心,这是小事。”她一点也不在乎。“明天我们就开始着手办理。”
“如果时间凑得好,也请怀中。”他说。
她看一眼宋夫人身边的怀中,摇摇头。
“相信他对今夜的舞会感兴趣些。”她说。
“我会问他。他的脾气很难捉摸或者他会答应也不一定。”他说。
突然,宋怀中在舞池中央拍拍手,宣布舞会开始?侄涌甲嘁衾郑炝怂畏蛉俗呓璩亍?br>
避家走近怀远和姮宜,低声说:“夫人吩咐,少爷和小姐也要跳这曲。”
一声“夫人吩咐”没有人可以违抗,怀远挽了微皱眉心的姮宜开始跳,四周传来如雷般掌声。
姮宜下意识的望望,只见宋怀中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心中一腔兴致成为懊恼。
宋怀中…他是什幺意思?
半个曲子之后,陆续有人涌进舞池。
姮宜叹口气。
“怎幺了?”怀远关心的问。
“今夜之后,我们—之间水洗也不清了。”她说。
“我们之间…”怀远“啊”了一声,这才想起。“真对不起,我没预料到妈妈会如此安排。”
“算了。事已至此,以后可要特别小心,”她摇摇头。“安悌怎幺不明白,感情的事岂可安排?”
“是啊!我们相处只象兄妹。”他说:“不如明天跟她讲清楚,免得再生误会。”
“最好把梅花带给她看。”
“不行!老天,这玩笑千万不能开,”他小声叫。“我不能预料会发生什幺事。”
“会发生什幺事呢?你喜爱梅花,这有什幺不对?”
“不,不,不,”他十分着急。“你不明白妈妈,她的思想和我们不同。”
“那怎幺办?迟早她会知道。”
“迟些再算,”他有点懊丧。“而且…梅花那幺小,又有其它男朋友,我还不知道…”
“要追就要加把力,”她笑。“我相信你还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吧!”
“怎幺…表示?”他脸红。
“带她出来玩,看电影,喝茶,逛街,我相信她会喜爱的。”她说。
“你…能帮我约她吗?”他问。
“勇敢一点,怀远,对自己喜爱的人要不顾一切,”她笑“约都不敢约,怎幺行呢?”
“我…想一想。”他只这幺说。
一曲完了,他们回到原位。从此,他们就不得安宁了,川
不息的人来请姮宜跳舞,怀远只好也出去应酬一下,或请别的女孩子跳一曲什幺的。
最后,怀中过来了。
“看来,我们应该
换跳一曲。”他望着怀远。
“是,我该去请妈妈。”怀远离开了。
怀中温暖的手握住姮宜的,她心底突然抖一下,也不知道为什幺,她十分不自在。
他拥着她的
在池中转时,她的思想,意念都
了,也跟着转啊转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然后,她发觉他的眸子在她脸上,仿佛望着她好久,好久了。
她太窘,连忙把头低下来…从来不是这幺害羞的女人啊!今夜何其怪异。
“你象不怎幺开心。”他问。
冷漠的声音中有一丝似真似幻的温暖。
“完全不是我想象的舞会,”她不敢望他。“太正式了,好像
易商场,大家在应酬。”
“这是你将来必须面对的。”
“我!不可能,”她笑起来,紧张也松弛一些;“我知道将怎样安排自己生活。”
“有时命运安排是不由自己的。”他还是望着她。
“放心。有的人会由命运安排,但不是我,”她肯定的扬起头,面对着他。(她已忘了那份不自在。)“我是那种必须由自己安排一切的人。”
“这幺肯定?”
“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她
一口气。
他凝望她一阵。
“或者…我看错了你,”他摇摇头。“不过,这又有什幺关系呢?”
“是没有关系,我是我,你是你,毫不相关的两个个体。”她好强的说。
“明天一早我回欧洲。”他忽然说。
她眼光闪一闪,笑了。
“想来你是无法参加另一个不同形式的舞会。”
“什幺时候?”他问。
谤本还没定日子呢,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元宵。农历正月十五。”
“很好的日子。”他捏一捏她的手。
音乐结束,他送她回去。舞会也到此结束。
怀中,怀远陪着宋夫人送客,她不想参与其事,免被更多人误会。
她躲在一角,始终在想:怀中捏一捏她的手,可有什幺意义?可有?
客人走完了,宋夫人先上楼休息,两个男孩子朝她走过来。
“这种应酬真累人。”怀远抱怨。“要请那幺多不相干的女人跳舞。”
怀中微微一笑,说“失陪”也上楼去了。
“累就休息吧!”她说。
“知道吗?好多人问起你是谁,真是八卦。”他说。
“若不是因为你,别人才没兴趣知道我是谁呢!”她无可奈何。“水洗都不清了。”
“真对不起…”
“又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她说:“算了。现在唯一的方法是梅花快些登场,我也找个正牌男朋友。”
“妈妈一定会处我们极刑。”他笑。
“这幺严重?”她不以为意。“安悌是开通的人,她会明白有很多事可以勉强,唯独感情不能。”
“但愿如此。”
“怎幺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想,我比你更了解妈妈。”他说。
“太远的事,我们也不必谈了。”她
上楼。
怀中却又从楼梯上下来。
“有点肚饿,想吃点东西。”他说。
“我陪你,我想喝杯牛
。”她马上说。
不知道为什幺有这勇气,因为明天他要离开。
但是他和她,根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们在小圆桌上对坐着。
她心中又漾起涟漪,他…曾捏她手心。
“下一次什幺时候来?”她
一口气,问。
“不知道,当有需要时就会来。”他说。
“需要时?”
“当赚一笔大钱,或各种企业中有什幺变动,或特殊的情报,我都会来。”
“你们集团中有几架飞机?”
“四架。除我外,很多高级执行人员可用。”他说:“时间就是金钱。”
“现在你心中除了做生意和金钱外,还有什幺?”她问得相当尖锐。
“没有了。”他坦然说。
“你不觉得这很可悲?”她问。
“这很实在,—点也不可悲,”他冷静的“很多事想起来很美好,其实都虚无缥缈,做生意和金钱都是很实在的东西,你明白吗?”
“你完全放弃了精神上的追求?”她问。
他想了—下,点点头。
“或者。”他这幺说。
“我不明白,这样的人生会快乐吗?”她说。
“你所谓的快乐是什幺?你又可知每个人心中快乐的定义不同,你怎能为我下判断呢?”他望着她。
“对不起,或者我错了,”她摇摇头。“我太好奇,也太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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