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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总督带了他美丽的太太来赴宴。

 这当然算不得什幺宴会,两个主人,两个容人,场面却十分之热烈,气氛极好。

 总督夫妇都是热情的人,或者和热带地区有关吧!整个进餐的过程中,四人相见甚

 “姮宜,下次你一定要烧一次中国菜给我吃。有一次我到东方吃了—次,真是回味无穷。”

 “虽然目前我还不会做,我尽量学,一定烧给你吃。”姮宜也高兴得很。

 总督夫妇都是饮得酒之人,无论喝多少都不醉似的。

 饭后他们又聊了一阵,总督站起来告辞。

 “谢谢你们的邀请,也请接受我们的祝福”总督的神色严肃些,认真些。“但有一个消息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的阿姨宋夫人已启程来此,我相信今夜会到。”

 “这幺快!”姮宜吓了一跳。

 “比我想象中迟了。”怀中微笑,仿佛有成竹。“她应该在今天下午就到达。”

 “我让我们的航空公司不出示乘客名单,直到今天早上。”总督微笑。

 “谢谢你的巨大帮忙。”怀中由衷说。

 “我该怎样谢谢你大力帮忙发展这个岛。”

 “再讲下去我们就太生份了。”怀中拍拍他。“老朋友,我们放在心中。”

 总督带着夫人大笑而去。

 “我们该…怎幺办?”姮宜比较沉不住气。

 “等他们来了再说。”

 “你不担心?”

 “你是我实际上的子,他们还能怎样?”怀中很平静。“我这幺带你走,是避免和他们正面冲突。他们心里应该明白。”

 “但是…到底是谁不对?”

 “不要担心,有我在。”他拉她坐在身边。他的话强而有力,给人绝对的信心。

 她很自然的点头,她是放心了。

 有怀中在,她真是不必这幺担心的。

 “而且我们已正式结婚,正式行过房礼,阿姨不可能再分开我们。”怀中拍拍她的手。

 “那幺…我们就坐在这儿等?”

 “哪有这样傻?”他拉起她。“我们去海滩散步。”

 她欣然随他而去。

 沙滩上是静谧的,望不见尽头的地方只有他们俩,和岸上高高的椰林,芭蕉树。

 “这是我从没到过的环境。”她足的叹息。

 “这儿四季都是相同的气候,你不会烦?”他望她。

 “我根本是个简单的人,我喜爱不变的一切。”

 “所以你顽抗阿姨到底?”他笑。

 “也没有顽抗,只是绝对不同意,不屈服。甚至怀远向我正式求婚,我只是震惊,愤怒多于一切。”

 “我知道。所以来接你走。”

 “你知道?你从哪儿知道?不可能有人告诉你!”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他微笑。“猜不猜得出是谁?”

 “谁?”她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陈姑娘。”

 “她…她忠心宋家,怎会…”

 “我不姓宋吗?”

 “你并不姓宋,是不是?”她停下来。“现在我是你子,总有权知道你到底姓什幺。”

 “这幺简单的事。阿姨的姐姐姓什幺?”他笑。

 “我不知道。对宋家上一代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那幺,暂时都别知道好了。”

 “你总要告诉我。”

 “不一定由我讲。或者由当事人会好些。”他说。

 “当事人?”

 “阿姨,宋先生或…林先生。”

 “宋先生已过世…啊!林先生是爸爸,他算什幺当事人呢?”她叫起来。

 “他们来了你自然会知道。”他淡淡的。

 “爸爸也会来?”她不安的。

 他指指堤岸上的别墅,微笑着。

 “他们不是来了吗?”

 果然有一辆又黑又大的车停在那儿。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她问。

 “当然。”他握紧了她的手。“不要担心,我在。”

 她重重的点点头,随他回家。

 客厅的灯光如同白昼,宋夫人,林哲之,怀远都木然坐在那儿。背后站着管家,陈姑娘…她也来了?还有宋夫人的近身女佣。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光都在怀中和姮宜脸上。

 姮宜看怀中,他平静稳定如泰山,她也马上安定下来。有什幺好怕呢?怀中在。

 宋夫人紧紧的盯着怀中,震怒和意外混成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神色。

 “你…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的第一句话,是对怀中的。

 进门之后,她没有看过一眼姮宜。

 “我爱姮宜,我要她成为我的子。”怀中朗声说。

 怀远震动一下,姮宜清清楚楚看到。

 他可是想到了梅花?

 “姮宜是怀远的未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宋夫人铁青着脸,拍着桌子。

 “知道也没用。他们互相间没有感情。”

 “别跟我说感情。”宋夫人冷冷的说“姮宜今夜必须随我们回去,还可以赶得及明天的婚礼。”

 “我不回去。”姮宜忍无可忍。“我和怀中已是有名有实的夫,总督为我们证婚,你无权拆散。”

 “这是你讲话的礼貌。”林哲之说。他的神情委顿,姮宜的出走对他打击一定太大。

 “爸,我讲的是道理,你不能我。”她说。

 “我不是你,而是…唉!”他摇摇头。

 “随我回去。”宋夫人又说,声音放柔了好多。“姮宜,这事是必须完成的。”

 “你们甚至不理我实际上已是怀中的子?我们有合法的结婚证书!”她叫。

 “外界没有人知道。”宋夫人说:“挽回还来得及。”

 怀中皱眉,是否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该让总督发电讯通知全世界的。

 “你们…”姮宜大怒,突然转向怀远。“宋怀远,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梅花,你为什幺突然要娶我?你告诉我,这是什幺原因?”

 怀远不出声,只漠然的望着她,那神色几乎不象人类的表情,那样冷酷。

 是。就是这两个字。他怎幺突然变成这样?

 “这是…必须完成的事。”过了一阵,他说。

 “必须完成?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姮宜叫。“我嫁给你,你能成皇帝?”

 所有的人都震动,都呆住了,姮宜说了什幺?

 姮宜自己也傻了。她说错了吗?为什幺大家的表情那幺怪异?她说错了吗?

 “姮宜,你知道了什幺?”宋夫人沉声问。

 “我不知道,什幺都不知道,”姮宜是豁了出去。“我只知道我是怀中的子,我们要做—生一世的夫。”

 怀远皱眉,脸上忽有一抹痛苦,他…又有感觉了?

 “不知道就别讲话。”哲之说。

 “我讲的是道理,是真话。”姮宜是倔强的。

 “你是说,你不肯跟我们回去?”宋夫人脸上过—抹怪异之。“你以为做得到吗?”

 “你不能强迫我,你无权如此做。”姮宜叫。

 怀中脸上厌恶之

 “够了,已经太够了,”他打破沉默。“恐怖,暴力,高,欺骗已经用得太多了,够了。”

 “你说什幺?”宋夫人霍然变。

 “我已知道了一切。”怀中坦然无惧。“所有的一切。”

 “什幺一切。”宋夫人也变了脸,急切问。

 “你强迫姮宜回家,用暴力带怀远回家,欺骗了一些人,威吓了一些人,我全知道了。”他说。

 宋夫人透一口气,神色渐渐恢复正常。

 “那又怎样,我只在完成一件必须做的事。”她说。

 “谁定下是必须做的?姨丈?或是另一些人?或你?”怀中淡淡问。

 宋夫人突然就发起脾气来。

 “这件事轮不到你管,想想你的身份。没有我,你哪有今天?”

 “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为什幺有今天,我更知道我处于怎样的地位。”怀中说。

 宋夫人皱眉。她是精明的,她听出了怀中的话不只是表面那样简单。

 “你…是什幺意思?”

 “没有什幺意思。”怀中摇摇头。“我只希望和姮宜在此地过清静平淡的日子。”

 “你…不再回欧洲?”

 “欧洲的王国是属于宋氏的,我还给你。你可以查,我只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敢背叛我?”宋夫人脸色变青。

 “不是背叛,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我不敢。现在我只不过娶了一个我爱的女人。”

 “你是有心为难我?”宋夫人咬牙切齿。

 “绝对不敢。是你令我有今天,除去一切不说,你是我的亲阿姨。”怀中说。

 “但是你…你…”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

 “你若爱姮宜,为什幺不早讲?”怀远突然问。

 “感情是不需要出声的,也不必做给人看。”怀中说得好。“而且你只爱梅花。”

 提起梅花,他脸上又是一阵古怪神色。

 “但是…我必须娶姮宜。”他说。

 “你们之间并无感情。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改变。”怀中正说。

 “你不必知道。我必须娶她,甚至她已是你。”

 “荒谬。”姮宜尖叫。“你变得…不象人。”

 “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怀远说。

 “那…你没有人。”姮宜说。

 怀远望着她一阵,悲哀的摇头。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娶你。”

 姮宜把头掉开一点,不再看她。怀中拍拍她的肩,安慰着她。

 “阿姨,你知道我脾气,若不告诉我理由,我是永不屈服的。”怀中说。

 “这件事不由得你,非做不可。”宋夫人着气。“你们可能觉得委屈,但这些事不只是发生在你们身上,许多人和你们一样,也不值得这幺悲哀。”

 “谁?谁也曾经如此?”姮宜问。“你?”

 宋夫人的息加剧了,加急了,脸也变了。

 “你不必管。爱情…是可以保持永远的,但婚姻不是,你何必那幺执着?”她说。

 “你告诉我理由。”姮宜倔强又固执。

 “是不是告诉你理由,你就跟我走?”宋夫人问。

 “不。没有可能,”姮宜和怀中几乎同时说。

 两人相互看一眼,信心更坚定了。

 “阿姨,你也不必太执着于…以前的事。”怀中说。

 “以前…谁告诉你的?谁?”宋夫人霍然起立,叫得惊逃诏地。

 所有人都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坏了,没有人敢出声,视线都在怀中身上。

 “没有人告诉我,”怀中淡淡的。“我查到一点。”

 “你…你…你…”宋夫人坐倒,几乎气昏。

 “人要争取自己的幸福,无论多艰苦的工作都要做,无论多难也要努力。我的个性不容我.屈服于荒谬的事情之下。”怀中说。

 怀远垂下头,若有所思。

 “现在时代不同了,不论你们是谁,都不能强子女做任何事。子女似出的箭,你们无权拉着它的尾巴不放,他们自己选择目的,无论好坏,无怨无悔。”

 “说得好。对任何人可以这样,我们宋家不行。”宋夫人断然说:“只要姓宋,就要听命令。”

 “姮宜和我都不姓宋。”环中平静的说。

 “你…”宋夫人似乎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你…好。你到底…知道了些什幺?我告诉你,全不正确。”

 “请你说正确的。”怀中坦然望住她。

 宋夫人默然瞪着他,好久,好久。

 “无论如何,我现在带姮宜走。我知道说什幺都没用,我只能学你以行动代替。”宋夫人拍拍手。

 马上,几个陌生又神秘的男人走进来。大家不认识他们,除了怀远,是他们带怀远回家的。

 “带她走。”宋夫人指着姮宜命令着。

 怀中也变了神色。他没想到宋夫人会这幺做。

 “怀远,”姮宜叫。“你和梅花已是悲剧,你还想悲剧重演?”

 怀远没有反应,不知道他在想什幺。

 “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怀中突然说。心平气和的。“梅花那个文哥是出钱买他做这件事的。”

 怀远猛然站起,眼中光芒暴涨。

 “真话?”

 “你可以问阿姨。”怀中说。

 “妈,可是真话?你为什幺要这幺做?你怎能…”

 “你必须娶姮宜,你不能忘记。”宋夫人冷然说。

 怀远额上青筋突出,过了一阵,他居然平静下来。

 “是。”他说。

 怀中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看来宋夫人是执不悟了。他…总不能让他们带姮宜走,姮宜是他子。

 “带她走。”宋夫人再说。

 “对不起。小姐,请跟我们走。”讲话是的个斯文绅士。

 “永不。”姮宜决定孤注一掷。“要我走…莫宁要我死。爸爸,请说一句话。”

 “姮宜听安悌的话,请你。”哲之说。

 “不,永不。”姮宜豁了出去。“怀中,我已是你子,死了也是,请相信我。”

 “你不会死,真的。因为你母亲不会让你死。”怀中说。

 母亲!所有人都呆了。母亲。

 姮宜从巨大的震惊中醒来。母爱!难道不是死了的那个?母亲?她把视线转向宋夫人。看见颓然的她,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年。

 母亲!

 “你…是妈妈!”姮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额抖。“不,不可能,不是…不…”

 她仿佛陷在一个噩梦当中。

 如果一开始当她回到东方,回到亚洲就告诉她宋夫人是她母亲,她或者能容易接受些。现在发生了那幺多事之后,那个仿佛一直“迫害”她的人竟是母亲,说什幺她也不能相信了。

 整个房间里的人声都静止了,静得只闻姮宜激动的呼吸声。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宋夫人好久,好久,直到宋夫人垂下头去,她才移向林哲之,她的父亲那儿。

 “爸爸,请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这…究竟是怎幺回事?”她尖锐高亢的声音打破沉寂,也象一尖针,在每一个人心划出一条深深血痕。

 “姮宜…”哲之万分为难。

 “怀中,什幺人告诉你这些莫名其妙,绝不真实的事?”宋夫人抬起头,声音平静得若无其事。“关于我们宋家的的传闻外间的确有着不少,但谁还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真相根本在我心中。”

 “是。真相在你心中,你不说出来也许没有人会知道,却也不是绝对。当年的人还都在世上。”怀中说。

 “怀中,你想娶姮宜,所以编造和歪曲一些事实。”宋夫人依然冷静。“有我在,我不容许。”

 “你和林先生都知道我是否歪曲事实。”怀中握着姮宜的手。“你不肯承认姮宜是女儿并不要紧,我只是不想姮宜再走当年的老路。”

 “你…”宋夫人脸变了,变得出奇的青白,眼中光芒却象火焰,一张矛盾至极的脸,一种矛盾至极的神情。

 “各人追求的目标不同,”怀中再说,声音也放柔了。“姮宜并不象你,请勿勉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宋怀中,”宋夫人眼中光芒闪烁。“你在挑拨,你居心叵测。”

 “你明白的,阿姨。你和林先生都知道我说的是什幺,”怀中冷静而真诚。他非得如此不可,他万万不能让宋夫人带走姮宜。“请你成全。”

 “你胡说,”宋夫人拍拍桌子。“若姮宜是我…女儿,我怎能让她嫁怀远?这岂非伦?”

 怀中眼中掠过一抹歉然。

 “我并不想说出来,我也绝对不是与你为敌,”怀中说:“我爱姮宜,我要她是我。阿姨,怀远…只是姨丈的儿子,你比谁都清楚。”

 宋夫人一震,眼中光芒隐去。她挥挥手,令不相干的下人退去。她的视线一直定定的停在怀中身上。

 “你果然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她一个字一个字说:“你比我想象中能干得多。”

 怀中不悟,气氛莫名其妙的僵。

 “你能知道这幺多,实在也花了些精神,”宋夫人又说:“既然你知道怀远只是姨丈的儿子,那幺他和姮宜的婚事,你更该明白势在必行。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结合,才是真真一个王国的完成。”

 “阿姨,你该知道你再怎幺努力也无法恢复三十年前的权势,地位,时代不同了。”怀中说。

 “谁说的?”宋夫人拍台而起。“谁说不行?他的儿子加上我的女儿,加上我们可敌国的经济后盾,谁说不能恢复以前的日子?”

 “现在的你又有什幺不好?同样受人尊敬,同样有财有势有名气。”怀中说:“硬要我们这一辈的人再走你们上一辈的道路,这不公平。”

 “怀远愿意,有什幺不公平?”宋夫人尖声说:“他和姮宜就等于是姨丈和我,他们能完成我们上一代不曾完成的。”

 “阿姨,一个人不可能赚得全世界。”怀中说。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宋夫人怒目而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幺。”

 “你非…一意孤行?”怀中叹一口气。

 “这是姮宜一出世就安排好的,”宋夫人突然转向姮宜。“孩子,你该相信我做的一切全为你好。”

 “不。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答应你。我现在已是怀中的子,我爱他,我将永远是他子,任何人不能改变这关系。”姮宜说得斩钉截铁。

 “姮宜…”林哲之叹一口气。“这是你母亲一辈子的心愿,请你成全她。”

 “我不明白为什幺她的心愿就是让我嫁怀远,这对她有什幺好处?”姮宜率直的。

 “好处”两个字一出,屋子里再一次变得寂静。好半天之后,才听见宋夫人息着说:“谁…告诉你的!谁?怀中!你连…连这—点也知道?你…”“我并不知道有什幺好处。”怀中说。心中也甚意外,好处?他一直以为宋大人要姮宜嫁怀远只是“意气”只是为了恢复以前的名誉地位。好处!

 “不是你?不是你姮宜怎幺知道?”宋夫人十分狼狈。这幺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她有这种情形。她永远是冷静的,有成竹的。

 “怀中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什幺,”姮宜说:“所有一切我是今天,现在才知道。”

 宋夫人慢慢垂下头来,仿佛在沉思。其它的人都不讲话,姮宜发觉父亲哲之的脸色特别难堪。她很想问父亲在这两代纠纷中扮演什幺角色,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父亲在她眼中变成难以形容的软弱失意。她不敢问。

 “怀远,我一直想知道—件事,”她转向一直沉默的他。“我们相处一直如兄妹,为什幺后来你突然肯娶我?甚至在知道梅花是安悌派人骗回来的之后?”

 怀远移动一下,他并没有马上出声。

 “一定有个原因,是不是?”她问。

 “没有特别原因,”怀远淡淡的说:“既然你—生下来就注定嫁我,我娶你就是。”

 “不。这不是你的个性,”姮宜很坚持。“我们相处时间不短,我了解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呢?一无是处,所有的事都被我弄得—团糟。带走梅花,她却不爱我。应该娶你,却又逃避责任,我在做什幺呢?”

 “不。是那天安悌跟你谈了一次之后,你马上改变主意向我求婚。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姮宜说。

 “是我的意思。”他叹口气。“我总要做一次对的事。姮宜,感情是一回事,责任是一回事。”

 “我没有任何责任,我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姮宜说。

 “你有责任,你是妈妈的女儿,”怀远看宋夫人一眼。“我非妈妈所出,我是爸爸另外的女人所生,是妈妈养大我,教育我。对宋家,我们都有责任。”

 “不。责任是一回事,但绝对不是婚姻。怀远,你能想象过若我嫁你,将是怎样尬尴的情形?”

 “我…没有想过。”怀远认真的。“我答应娶你并不儿戏。相信我。我只想到我的责任…”

 “胡扯。你爱梅花而娶我,还说不儿戏?”

 “有一个理由,也是你刚才说的…好处!”怀远又看宋夫人一眼。“只有你和我的子女…将来才可以真正继承宋氏王国的一切。”

 “你说什幺?”姮宜完全不明白。她和怀远的子女?她全都起了皮疙瘩。

 “是我们的子女才能继承宋氏王国的一切。”怀远再说;“其它人…我,妈妈,你,怀中,任何一个都不行。我们不能令整个王国崩溃,是不是?”

 “啊…”连沉着冷静的怀中也耸然动容。

 他看宋夫人。宋垂着头什幺也不说,默认了怀远的话。然而…宋氏王国,怀中必须深深一口气才能使震惊变得轻微些。那影响全世界经济的霸王,若连宋夫人、宋怀远都不能真正继承,谁将是其主?也…也难怪宋夫人要出尽全力来保护了,但怀远和姮宜的子女…他不能猜想,到底是怎幺回事。

 怀中开始参与主持宋氏王国时它已如中天,己在欧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并不知道这王国是怎幺建造的,当然是上一辈啦!宋家有权势,宋夫人娘家却是巨富。如何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其中必有许多曲折…是了!必有许多曲折。

 “为什幺…一定是你和我的子女?”姮宜问。

 “我代表宋家,你是妈妈的女儿,我们联合起来就有继承资格,”怀远又看宋夫人,她没表示,他就继续说:“否则…我们必须把大部份王国回去。”

 “回去?谁?”怀中忍不住问。这震动太大,宋氏王国不属于宋家!

 怀远说了几个字,是个国家的名字。

 怀中一听就呆了,傻了。所有的事也在心中释然,得到解答。整个经济王国原属于那国家…或者建造王国的钱是属于那国家,因缘际会之下主持权落到宋夫人手上,其中一定又有什幺条文款约,必须宋氏夫妇的传人才能再得主持权,而宋氏夫妇只是各有所出,于是怀远娶姮宜变成必行的事。

 是这样吧?荒谬得来又有些无奈。现代人感情自我,各自选择,无悔无怨;然而现代人对于金钱财富看得比自己更重,荒谬之事也就层出不穷了。

 姮宜,怀中,怀远就陷入这样的漩涡中。

 “还给他们…因为他们原也有份,只是这其中的经营,主持全是我,”宋夫人冷冷的又出声“我做好了再交给他们?天下没有那幺便宜的事。谁都知道宋氏王国属于我,我不会放弃,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然而你只是一个人,吃一碗饭,穿一件衣服,要那幺多又有什幺用?”姮宜轻声说。“她已相信宋夫人是母亲了。”

 “你知道什幺?”宋夫人尖着声音叫起来。“你可知道我当年的牺牲?你…懂什幺?”

 姮宜吓一跳,不敢出声。她说错了什幺?

 “你以为只有你懂感情,只有你懂爱?”宋夫人紧紧的盯着她。“只有你年轻过?然而…感情是一回事,责任是一回事,条件是一回事,婚姻…条件比一切重要,当一切决定,我们…也没有可怨可悔的。”

 哲之皱眉,慢慢走到宋夫人旁边,凝望她一阵又轻轻拍拍她肩,算是无言的安慰。

 “算了,为了别人你已奉献了一辈子,到现在还不能安心,何必呢?”他轻声说:“当年的一切是为支持宋先生,支持他的工作。因为你肯嫁他,而两大集团才肯合作…政治、经济上。然而那已事过境迁,宋先生已过世,留下的一切…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你辛苦了太久了。”

 “我不甘心。我一手建造起来的,我不能拱手让人…”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呢?”哲之再叹息。“你好强好胜了一辈子,也累了吧!苞我去美国,试试看离开你一直重视的一切,是否仍能好好生活。”

 “但是他们…”宋夫人眼圈红了。

 “姮宜的倔强一如当年的你,对的,错的,无论她决定了的,能希望她改变?”哲之叹口气。“那幺多年高高在上的日子,那幺多年发号施令的时候,你真正快乐过吗?何况…也不算把王国拱手让人,他们仍尊重你,以你为首,给你应得的利益,不是很好?”

 宋夫人望着哲之半晌,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心很,我不知道该怎幺做,”她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我以为自己一辈子成功,却想不到无法令自己的女儿顺服。”

 “不再是要女儿顺服的年代了。”哲之深情地望着她。“这些年来,你被权势,金钱宠坏了,甚至不明白时代的思想和呼吸是什幺,你要从头来过。”

 “我不知道。我很难决定…”宋夫人说。

 “不要再下决定。你替自己,替别人已下了太多决定,这一次,留给孩子们做吧!”哲之笑。“这次一开始我就不该帮你,不该让姮宜回东方,因为我根本不同意你的做法…”

 “你又让她回来。”她望着哲之。

 “因为我从不拒绝你的要求,何况她是你的女儿。”

 宋夫人笑了。笑得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第一次,她是那幺开朗自在。

 “现在…我们该怎样?”她问。

 “飞机在机场,我们走吧,”哲之说。

 宋夫人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随他去了。

 留下的事,自有孩子们解决,她不必担心,出去的箭,每一支都有它的目的地。

 —年之后的春天,沉寂了许久的宋家巨厦又热闹起来。

 怀中夫妇回来了,只有他们回来,姮宜还带着七个月的身孕,他们就快有下一代了。

 虽然宋夫人仍在美国,宋怀远仍在伦敦,但至少,巨厦中又有了主人。

 姮宜是回来待产的。

 他们夫妇在那南太平洋的小岛上住了—年,过了一年神仙般的生活。每天他们执教于岛上唯一的大学,晚上和假只属于他们俩,他们几乎走遍整个美丽的岛。

 姮宜肚子渐大起来时,他们决定回来。

 —来医院比较先进,再则回到自己人的地方生产,心理上安全很多。

 宋家巨厦没变,周围的环境没变,甚至那许多生生世世忠于宋家的仆人都未变,变的只是主人们的心态,也变的是巨厦里的气氛。

 姮宜不要佣人们太拘谨,规矩是要的,但不能太过份。她从不以主人自居,然而谁都知道她是宋夫人的亲生女儿。

 怀中己“退出江湖”不再理宋氏王国的事务。远离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生活,他的人平和很多,开朗很多,已不复当的冷傲。

 何况将为人父,微笑不时从他嘴边溜出来。

 他们决定孩子出生之后,再回岛上,再过那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

 姮宜在书房翻看许多珍贵古书,台上电话铃响了。管家的声音传来。

 “小姐,夫人的长途电话。”他说。

 “是。喂…妈妈,是你吗?”她愉快平静地说着。“今天我很好,很舒服,一切正常”

 “昨睡得可好?”宋夫人的声音变得慈祥多了。心中障碍一除,整个人就轻松了。

 “你只有这句话吗?每天问我相同的话?”姮宜笑。“你知道自从怀孕后我变成磕睡虫。”

 “早餐吃了什幺?”

 “越来越吃不下了,”姮宜说:“一只蛋一杯鲜,真的,再也不下任何东西。”

 “那怎幺成?你要负担两个人的营养,”宋夫人紧张的。“你要多吃几餐。”

 “我会的,肚子饿了我自会吃。”她笑。

 “今天孩子动得厉害吗?”

 “目前为止,踢了我三脚,打了两拳,”姮宜笑。“不过护士看过一切正常”

 “那就好了。怀中呢?”

 “他在花园打壁球。现在清闲的生活令他有发胖的趋势,他很紧张。”

 “他这孩子什幺都放在心中,只长心眼儿,怎幺会胖呢?”宋夫人笑。

 “真的。若你回来看到他,一定会不相信。他现在还整天笑呢!”

 “你们快乐…我就安心了。”宋夫人轻叹一声,就沉默下来。她又想起以前的事?

 “妈妈,你们…好吗?”姮宜想不出别的话。每天通数次电话,什幺话也说完啦。

 “好,当然很好。哲之很快乐。”

 “但是…妈妈,你快乐吗?”姮宜忍不住问。一年了,这是唯一的她没有问过的问题。

 “我…当然快乐。”宋夫人透一口气。“从来想象不到的快乐。姮宜,我说多谢你们。”

 “你应该快乐,怎幺要谢我们呢?”

 “你不明白。”宋夫人沉思一会儿。“年轻时我选择了轰轰烈烈的生活,我认为有价值,我离开了你们父女…这幺多年来我没有后悔,道路毕竟是我选的。可是看到你和怀中站在一起,互相紧握双手时的坚贞,我突然就妒忌了,真的,我是妒忌。”

 姮宜听得发呆,是这样的吗?妒忌?一年前宋夫人肯跟哲之离开那岛,肯放过她们,是妒忌?

 “当然,哲之的话也令我感动,这个年纪了,还争什幺?但是看见你们的爱情,我真的妒忌了,突然之间,我想起过去流逝的岁月…于是我才离开。”

 “你现在快乐就行了。”

 “我快乐。最快乐的还是看见你们也快乐。”宋夫人说:“姮宜,你不再怪我做了那幺多你的事吧?”

 “妈妈,你只是个好强,好胜的女人,”姮宜只能这幺说:“我怎幺会怪你呢?”

 “你说得对,我好强好胜,我虚荣心重。”宋夫人说:“当年我已怀了你,为了能成为万人之上的人,居然嫁了宋先生。难得的是这幺多年来哲之并没有怪我,我想,我是个幸福的女人。”

 “当年你跟宋先生的婚事也于形势,怎能怪你呢?”姮宜说:“很少女人能象你这幺提得起放得下。”

 “谁…告诉你的?”宋夫人很意外。

 “怀中。”姮宜笑。“他真的什幺都知道,他说你的襟很了不起,千万人中难得其一。”

 “难得他这幺赞我,”宋夫人笑了。“我以为他心中—定气我不让你嫁他。”

 “不会,真的不会。”姮宜说:“因为…妈妈,我们都很明白,我们决定的事不会改变,我们都是那种无论对错无怨无悔的人。除非自愿,没有人能强迫我们做任何事。妈妈,我们象你。”

 电话中一阵沉默。

 “你听见我们的电话吗?”姮宜问。

 “听见。”宋夫人声音有些异样,她极力在掩饰。“很…谢谢你这幺说。”

 “我在猜…当初你肯做宋夫人,其中必有勉强,”姮宜试探着。“我知道你爱爸爸至深。”

 “也…没有什幺勉强,”宋夫人努力振作。“你说过的,自己选的路,无怨无悔。”

 姮宜听出了宋夫人的委屈,马上,她就感动了。是的。全世界的人误会母亲为嫁权势,只有她了解,母亲真的就足了?

 “妈妈你是与众不同的。”她一口气。

 “好了,我们明天再谈…或者我下午再打来…”

 “不要半夜爬起来听电话,”姮宜制止。“你难道不要睡觉,不要休息?”

 “想到你们…我根本睡不着。”

 “那幺为什幺不回来?”姮宜问。

 “回来!”宋夫人有一阵茫然。“回来!”

 “是啊!美国没有这里舒服,那是人家的地方。妈妈,你是属于东方的,为了东方你出了不少力,甚至奉献了最光辉灿烂的时间,你该回来!”

 “我…想一想。”宋夫人说。“目前…我再不是宋氏王国的主持人。”

 “这重要吗?你是回家,你是家里的主人就够了。”

 “我…想想。”宋夫人还是这幺说。

 一抬头,看见倚门而立的怀中,原来他进来很久了,他听见了所有的话?

 “我们你回来,阿姨。”怀中过来说。

 宋夫人收线,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你们母女的感情好得令我妒忌。”怀中说。

 “真话?”姮宜盯着他看。

 “假的。”怀中轻抚一下她的肚皮。“我没有时间妒忌,现在每一分钟我在等候儿子的降临。”

 “一定是儿子?”

 “女的也是女中丈夫。”怀中吻一吻她的脸,骄傲的说“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我希望他们象你,怀中,”姮宜深情地望着他。“你的脸吸引了百分之一百我的心。”

 “为什幺不象你呢?我会爱他们更多,更深。”他说。

 她幸福足地叹一口气。

 “一年前,我们怎能想到今天的生活?”

 “我想过。我相信自己,只要尽全力争取,没有理由争取不到。除非你不爱我。”他说。

 “我希望孩子遗传到你无比的信心。”她说。

 他轻拥她。过了半天,才慢慢说:“我们的孩子至少不会受我们受过的痛苦了。”

 “我们也不算试凄。经过挫折和阻挠,得来不是更有意义吗?”

 避家敲门,用银盘送来一封电报。

 “伦敦来的?”怀中念:“我将于三月四中午十一时到。怀远…三月四!今天…十一时…我的天!怎样的玩笑?十一点半了!”

 姮宜站起来。看见管家展开一丝促狭的微笑。

 “怀远…”她叫。

 怀远从门边站出来,他看来容光焕发,温文尔雅…啊!怀远已回来,精神上,心理上。

 “我回来了。”他大声说。并张开双手。

 是。他回来了。人生道路上他跌倒过,消沉过,但终于还是靠自己站起来。他的神采飞扬中没有怨,没有悔,往事已矣,他要走的是前面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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