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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素施──”他万分不安,不该告诉她的,是不是?可是她该防范,该有心理准备啊。

 “喝酒。”她召来侍者要了酒,仰头一饮而尽,脸上马上浮上红晕。

 “我只想帮忙,希望你有所预备。”他轻叹“我是不是做错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讲。”她笑起来,彷佛已拋开一切烦恼。“我们喝酒。”

 “不要这样,素施,我会难过。”

 “我是千杯不醉。”酒令她风情万种起来“来,陪我喝,不喝的不是朋友。”

 凯文拒绝不了她,一顿晚饭喝了一大瓶xc,她看来全无醉意,风情媚态从每一个孔里沁出来,令人目眩。

 她和菱子原是同一类的人,她们何其相像。

 只是她是自然,菱子却作状些。

 范伦同时爱上她们俩,可不可以说是爱上这种风情?这种类型?不论是她或她?凯文送素施回家时忍不住这样想。

 这是他一直并不那幺喜爱范伦的原因?他一直觉得范伦对爱情并不坚持,不是她就是另一个她,先是素施,再是菱子,又是素施,现在菱子回来了,他会怎样?

 “你要好好的睡一觉,答应我。”离开时,他一再叮嘱素施。

 “你越来越像一个保姆。”她挥挥手,关上大门。凯文回家,无论如何也睡不看,他强烈的感觉到菱子包藏了一个祸心。显不得深夜,他打电话去半岛酒店。

 “忘了时间?扰人清梦。”菱子带看鼻音的人声音,她甚至不问打电话的是谁。

 “我是吴凯文。”

 “有甚幺指教?”

 “曾先生何时来?”

 “他?”她又格格的娇笑起来“他回不回来,并不能影响我甚幺。”

 “难道你会离开曾先生?”

 “当然不会。但是我要瞒住他我在做甚幺,相信她是无法知道的。”

 “你要做甚幺?”

 “我要见范伦。”绝不妥协,斩钉截铁。

 “你非要素施痛苦才开心,你到底为甚幺?”他不得不说。

 “心里痛快。”她似咬牙切齿“我不能让她那幺快乐,那幺十全十美。”

 “你恩将仇报,你不正常”

 “是啊。谁都这幺讲,我也知道。”她的声音低沉又残酷“但是我苦不这幺做,你知道吗,我不开心。”

 “我会现在打电话通知曾先生。”他提出警告。她呆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幺做。

 “她给了你甚幺好处?”

 “没有。路见不平。”

 “路见不平。”她狂笑起来,笑声中竟有了泪意。

 “为甚幺我落魄时没人路见不平?”

 “那时素施帮了你。”狂笑突止,她用顶抖的声音说:“那是她的不幸。”

 “你不惜两败俱伤。”他说“我了解曾先生的为人,他不是善男信女。”她静止了一会儿,自然地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枕畔人。

 “最多──他杀了我们。”

 “你这种心理极可怕,你明知后果。”

 “你可以不通知他。”

 “我不能让你破坏素施和范伦。”

 “破坏?我若不拋弃他,她能跟他在一起吗?你说。”提高了八度声音。

 “再见范伦全无意义。”

 “那是我的事。”她又媚笑起来“你告诉她,她一定是狂喝酒来麻醉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对不对?”

 “再劝你一句。伤人伤己的事,请再三思。”他收线。

 这种女人该不该送青山?她绝对有杀伤力。

 中午,机场人来人往,人汹涌,素施已停好车站在一角。

 扩音器已报出范伦的那班机已到达,她的心一下子拉紧了,莫名其妙的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会发生甚幺样的场面,自从知道菱子回来后。她就害怕。

 菱子必然有办法知道他飞机到达的时间,她要见他就必会出现,她了解菱子,菱子为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

 站在一大柱子后面,她全无表情。

 菱子和她同时出现在范伦面前时,他会怎样?走向她或走向自己?

 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范伦爱的是她还是她?

 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能想象那场面,如果范伦竟然走向菱子

 她看见自己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菱子为甚幺要令这种场面出现呢?她是恨自己,或是范伦?她这样做是范伦

 摊牌,对她有甚幺好处?

 她不理会身边那个那幺富有又有势力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素施越来越紧张,捏紧的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范伦很快就会出来,他们飞行人员有条快速过关的信道,他随时会出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她看不见菱子的影子。

 她会不会不来?不不,这不是菱子的个性,她会抢,而且抢得明目张胆。

 范伦看见菱子会怎样?她不能不想。

 如果他没有表情,好像看见一个陌生人当然最好。但如果见到她,他情不自的走过去──情不自,素施的心会绞痛得几乎呻出来。

 她不能忍受这种场面,绝对不能。

 她会──她会──汗水从额头、鼻尖沁出来,她会怎样?心痛得无法再想下去。

 范伦出来了。

 她看见他提看飞行员专用的小皮箱,愉快的大步踏出,正游目四顾的找寻她。是找寻她,她知道,每次接他都是如此,见到她时会亲热的拥抱一下,然后相拥着去停车场。

 她迟疑看该不该从柱后现身。

 范伦看不见她已有错愕的神情,不,不要折磨他,不要试他,她了一口气,预备走出来。这个时候,她听见菱子那特殊的带看鼻音的声音。

 “范伦。”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菱子先她而现身。她穿一身的雪白,衬看她胜云的肌肤,她目不转睛的、深情似的望看他。

 范伦──啊范伦。素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支持看自己紧紧的盯看他,她要看清

 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每一个神情。

 他…如中雷殛,呆呆的、不能置信的盯看菱子半晌,喜悦仿佛从每一个孔中冒出来,小皮箱从手中跌到地上,他叫:“是──你!”

 素施垂下颐,心碎,念俱灰。

 这就是结果。是范伦心中正的爱,真正的选择他们虽然已在一起,看来感情极好,但经不起考验。菱子一来,甚幺都完了。

 他会随她而去,她知道。

 她就那幺垂着头,从柱后转身悄然而去。

 曾经得到过这个人,但始终抓不住他的心。

 奔上停车场,飞快的开车离去。

 她承认失败,感情的事就是这幺残酷,她真的认输。

 她其实可以在菱子现身时也走出来,让范伦有个公平的选择。

 她没有这幺做,不忍心。

 她那幺爱他,怎忍心让他面对如此困窘、难堪的场面?

 何况她知道,输的一定是自己。

 没有回家,她找到一家市郊的酒店暂时尸身,趁现在还有理智全身而退之时,她要快刀斩麻,拋离一切烦恼圈。

 从此不再有范伦,这男人会远她的生活,她的生命,她会痛苦思念一辈子,这或者就是生命。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连家中工人,连酒吧经理,连一心想帮忙的吴凯文。

 谁也帮不了忙,真的。爱情就是这幺残忍,范伦心中最爱是菱子。

 她看得出,感受得到。

 如果菱子肯扔开身边那个有钱男人而回到范伦身边,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对范伦好,范伦爱她。

 让范伦快乐──素施突然想起一首中文歌:“把快乐送给他,把悲伤痛苦留给自己。”世界上的确有她这种傻女人。

 她强迫自己平静──不,是麻木。痛得太厉害之后就变得麻木了,麻木大概也不错,感宽大多的人在世上总是痛苦。

 以后就做个麻木的人吧。

 她在郊外的酒店住了一星期。

 一星期该钩了吧!被让菱子和范伦办好身边的一切杂事,远远的离开。

 这一星期,素施每天都躲在酒店房里,连午晚餐都在房里吃。她不要见任何人,也不要任河人见她,甚至痘远离阳光。

 结账离开时,她觉得像了一层皮似的,整个人缩小了一圈。

 她慢慢开车回家。

 从来没离开过那幺久,工人大概吓坏了吧!

 屋里竟然坐着菱子。

 素施心中受到巨大冲击,她已获得全胜,还来做甚幺?难道以前对她的救援,对她的帮助,没有感激只有仇恨?

 她是个怎样不正常的女人?素施保持沉默,她不觉得有任话再要对菱子讲,她们之间连最后一丝关连──范伦都已不存在。

 “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菱子叫,带着鼻音的声音变得厉。素施一震,谁?谁藏谁?

 “不要假装甚幺都不知道。我大了解你,永远假慈悲,表面上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其置却心如毒蛇。”菱子眼中有丝吓人的狰狞“你骗得了全世界,但骗不了我。”

 素施努力保持冷静。从开始到现在,从头到尾,就算眼看着她抢去范伦,素施都没责备过她一句,甚幺都没说过。现在,当然她也不需再说甚幺。

 “他在哪里,让他出来,让他出来,”菱子恶狠狠的“出来,范伦。”

 范伦?不在她那儿?

 “他不在这儿。”素施透一口气,心灵突然平静下来,他不和菱于在一起。

 “他在哪里?是你把他藏起来,是你不让他见我,是你这个丧心病狂、疯狂妒忌的女人,把他藏了起来。让他出来。”

 “你知道我没有藏起他,我根本没有见过他。”素施不但平静,而且心里有说不出的舒但。事情可能并非她所想的,老天!竟然可以是并非她所想的,看她傻得把自己折磨了一星期。

 “你否认不了,我知道你的恶毒私心,”菱子的脸扭曲着又冒出汗珠“他爱我,你妒忌,你不让他见我。”

 “他是成年人,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把我扯进去。”素施望着她。

 “你让他出来。”

 “对不起。我没有这能力,”素施说“我帮不了你。”

 “帮不了我?”她尖叫“你最喜爱帮人,当年不是帮了我吗?不是吗?不是吗?”

 “那是过去的事。如果你认为我当年帮错了你,你已经惩罚了我。”

 “惩罚?不不,是报答。”她尖叫,又莫名其妙的大笑。“是报答,你不觉得吗?”

 “你说是报答就报答。我们之间已不拖不欠,你不该再来找我。”

 “为甚幺不该?你以为最后是你赢了,你胜了?他始终还是回到你身边?”她仰起头狂笑“你错了。只要我在,你胜不了。”

 “为甚幺我们之间一定要分胜败?”

 “因焉你是你,我是我,天生下来我们就要分胜败。”她实在十分不正常“当年──你或者不该帮我,不该救我,当年就可定胜败。”

 “你认定当年我做错了?”

 “是。”她咬牙切齿“你令我处在永远要仰视你,永远屈居你之下,永远感恩的悲惨境界,你让我永远抬不起头。”

 “只是你自己这幺想,我不是这样。”

 “你是这样。”菱子的手指几乎指到素施脸上“你口里不说,心里却是要别人感激一辈子,永远匍伏在你面前,做你的奴隶。我看透了你的真面目,你把别人踩得像泥来把自己抬得高高的,你想做别人的救世主,我偏不让你得逞,偏不。”

 素施深深叹息。她知道无论她怎幺说怎幺做,都无法改变菱子那深蒂固的可怕误会。道幺多年了,她已觉得累,但求问心无愧也就算了。

 “你走吧!他真的不在这儿。走了以后不要再出现,我不想再见到你。”

 “走得这幺容易?若不找到他,我决不罢休,我一定要带他走。”

 “你可以带他走,我不反对。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他,太──麻烦了,你知道我不喜爱麻烦的事,我会远离你们。”

 “你会这幺做?”她不能置信。

 “是。”素施垂下头不去看她,那姣好的脸孔背后是怎样的伤心?

 “那幺──他呢?”

 “在机场你不是带走了他?”

 “带走了他?”她像被黄蜂猛螫一口。“他追着你上停车场,你们躲了一星期,到现在竟说我带走了他?”

 “我们没有躲一星期,事实上我没见遇他。”素施轻叹“我不会跟你争,从一开始就如此,他愿跟你走,他有绝对的自由,真的。”

 “这是你最最可恶,最最恶毒之虚,你不跟我争,摆出大方的样子,其实你

 你──”菱子的脸扭曲着。她是真的愤怒,真的恨,真的痛苦。“你是故意伟大,你做给他看。你不敢跟我争,你没有把握,你知道赢不了。”

 素施呆怔一下。她──没有把握?是是,直到现在她仍没有把握,那幺爱他却全无把握,那痛苦真是难以解说。如果有把握她会如何?

 她的心“怦怦”的急跳着,视线又停在菱子的脸上。如果有把握──是,她一定一言不发,狠狠的把这个莫名其妙、恩将仇报、可恶可恨又可怜的女人赶出去。如果有把握。

 “怎幺不说话?说中了你的心事?别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叫他出来,我一定要带他走。”菱子扬起头,有点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说过,找到他,如果他肯跟你走的话──”

 “他自然跟我走,为甚幺不跟我走?他爱我,爱的是我,我离开他会痛不生,连工作都不顾的去找我。我回来了,他会不肯跟我走?你要霸估他,下辈子。”

 “其实──”素施忍无可忍才这幺说:“在机场你就该带他走。”

 “还说机场?”菱子脸上全是青筋,暴跳如雷,简直变了一个人。“是你故意从柱后现身,引他走的──你故意的,你是魔鬼。”

 “好,是我错。”素施到房里拿出小皮箱“现在我离开,把他还给你,行了吧。祝你们幸福”

 “慢──着。”菱子叫得惊逃诏地“你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还有甚幺事?请勿无理取闹,”素施正说“你知道我是说一不二,不会反悔的。”

 “别再表示自己伟大,你不爱他吗?”

 “你不是说他爱的是你吗?我不想自己再痛苦。”素施直视着她,突然有个感觉,菱子来无理取闹只为羞辱她,但结果做不到,所以失去控制。

 “叫他出来,面对面讲清楚。”

 “你要怎样才相信他真的不在这儿?”

 菱子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出她内心波涛汹涌,起伏翻腾得很属害,但是──她们之间真没有如此大的仇恨,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素施都预备退出,她还不罢休。

 “总之──你不能走。”

 素施无奈的苦笑。

 “菱子,”她放柔了声音,如果你真爱他,便离开那个有钱的男人,我会祝福你们。你──也别再折磨自己。”

 菱子仿佛当被打了一拳,这样温柔满有感情的话,这样的真诚──她呆怔的望着素施半晌,然后火山爆发般的跳起来。

 “不要你假好心,假慈悲,你比毒蛇更毒,你会祝福我们?成全我们?而且是他爱我,不是我爱他。”

 “搞那幺多事,费那幺多精神心血,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爱他?”

 “不,是他爱我,从头到尾都是。所有的男人都爱我,不能没有我,他也不能例外,是他爱我,发狂的爱我,不是我爱他。”她真是不正常的,竟然胡言语起来。

 “菱子──”素施伸手想安抚她,被她像拂开一块烫手的铁般摔开。

 “别碰我。稳櫎─我恨你。”她狂叫。

 她恨。是,这是真话,谁都看得出她恨素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杀了她。她恨得那幺深那幺烈也──那幺矛盾。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屋子里仅听见菱子急促而不稳定的呼吸声。恨,真是从何说起。

 这时的气氛有种一触即发之势。

 大门突然打开,她们同峙看见范伦委靡不振的进来。他踏前一步,彷佛突然感到屋子里有异样的氟氛,抬头,看见她。

 “素施。”他叫,快步奔过去。素施退后一步,目不转睛的望着菱子。

 范伦呆怔一下,循着素施的视线,这才看见菱子,他脸上掠过奇异之

 “你去了哪里,素施?我找了你一星期。”他转回来,急切的问。

 素施不语,还是望着菱子。菱子这时的脸色不停的在变化,难堪,尴尬,痛恨,妒忌又有着无比的兴奋,妨佛嗜血者看到鲜血一样。

 “范伦,我回来了。”她终于说。浓重的鼻音带着比的惑。

 范伦脸上掠过一抹暗红。

 “请──回去,勿再打搅我的生活。”他说。

 “你不是千方百计在找我?”菱子柔声问。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现在和以前有甚幺不同?你爱我,不是吗?你亲口对我说过的,你不能没有我。”

 范伦在忍耐着,他的神色在告诉她们,他已在尽最大的努力。

 “跟我走,回到我们从前的地方。”菱子在他面前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柔得像猫“或者你说,我跟你去任何地方,我们从头开始。”

 “不,请勿再打搅我。”范伦痛苦的“请勿再捉弄得我好像──小丑。”

 “你怎幺可以这样说?我怎会捉弄得你像小丑?”

 范伦沉默一下,下了最大的决心。

 “你走吧。”他站在素施身边她并肩而立“以前的事──让我们大家都忘记,是噩梦。”

 菱子的脸一下子改变,快得令人吃惊。

 “算了?忘记它?不,我不罢休,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走。”她尖叫“你说过,永不离开我,永远爱我,保护我。”

 “是你──离开我。”

 “稳櫎─回来了。”她的声音又温柔动人“我专程来找你,你不能不理我。”

 “我不知道你这是为甚幺,但是──请放过我,不,我们,”他捉住素施的手“我们有权追寻幸福”

 “不不,”菱子眼中如猫般的光芒有点妖异。“你她无关,不是她,绝对不能是她。你过来,我们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永远也不离开,我发誓。”

 范伦深沉叹息。

 “不要再玩,不要再做戏,我们不是你的对象。你回洛杉矶,让我们可以正常生活。”

 “谁在玩?谁在做戏?”菱子陷在自己狂热的思绪中“我为你回来,你却不理我,不跟我走,你忍心吗?你舍得吗?我是你亲爱的小菱子啊!你最爱的女人,你忘了吗?”

 范伦的脸扭曲起来。

 “那一切已过去,请正视现实,”他无法不这幺说“现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不要再把过去痛苦的错误再拿出来,生活是真实的,不是玩,不是演戏。”

 “为甚幺你总说玩,总说演戏,为甚幺不相信我是真心的?”菱子向前走一步。

 “从头到尾,请凭良心,”范伦用力握住素施的手“你真心过吗?你的目的只不过打击素施,我只不过被利用了。”

 他感受到素施手中的温热,心中一紧,一句藏在深心中从未讲过的话冲口而出。

 “其实──一直以来,我爱的是她,是素施。是你惑了我。”

 菱子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仿佛要夺眶而出。自傲自负又绝对自卑的她不能相信她所听见的,一直以来,男人只是她手中的玩偶,任她摆布指使,范伦也不能例外。

 他──竟这样讲。

 “不,不是真的,你爱的是我,不是她,绝对不是。你曾经因为我的离去而自暴自弃,痛苦得想死。你爱的是我,不是她,不是她,”她掩着脸叫“告诉我,不是她。”

 “我是曾因你离去而痛苦,而自暴自弃,因为我发现自己的错误,”范伦忍无可忍的说:“发现为你所惑,所骗,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竟为你而伤害了一直深爱的人,稳櫎─稳櫎─”

 素施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紧得颤抖起来。

 她的眼泪不试曝制的簌簌而,那是快乐,感动,庆幸。

 她终于听见范伦说从未对她说过的爱字。

 “不,你骗我。”菱子将要崩溃“你们合起来骗我,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分明爱我,你说过──没有男人曾逃过我手掌,你也不能,我是菱子──我不能输拾她,我要爬得比她高,我要比她好,比她强,我要她终有一天会像当年我求她般求我,稳櫎─稳櫎─”

 素施黯然摇头,怎样的一段五百年前纠不清的冤孽?

 他们之间到底谁欠了谁?

 谁又对不起谁了?

 为甚幺非要互相伤害不可?

 范伦的表现令她再也不能不开心了,心情大好之下,她完全不计较菱子的一切,菱子的往事和遭遇令她如此变态,她是可怜人。

 而侨櫎─她那样的不甘罢休,素施心中也明白,她仍爱范伦,一定是这样。

 “菱子,忘掉以前,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好不好?”她柔声说“没有我,没有范伦,也没有你,也没有东京。现在在香港,那些往事,放手吧。”

 菱子仍然双手俺着脸,却不再尖叫,身体还是激动的颤抖着。没有人懂得她复杂的内心世界,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她率而为,她不择手段,只为她那坎坷悲惨的往事找回补偿。是,她一定是这样,才会不顾一切的抢走范伦,伤害素施,然后又为追求更高更好的享受而离开。她根本矛盾得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也许,偶尔,一丝良知也会出现,但她要找回补偿,这令她疯狂。大概这就是她,绝对不正常。

 “你现在已高高在上,没有几个女人比得上你,回洛杉矶,那是你的家,你的世界,那里有你的幸”

 幸福两个字刺了她。

 “不,我不放过你们。”她狂叫。她像爆发的火山,像一脚正踩在上面的地雷──像一锅煮沸了却倾斜的滚水,她需要有人帮她一把,扑灭火山,拿开地雷,扶正滚水,但那人绝对不是范伦和素施。但,谁能在这个时候帮他们?范伦和素施只能火上加油,只能令人更受刺,更反复无常。

 谁能帮他们?

 突然之间,菱子从皮包里拿出一枝小手,掌心那幺大,她指着范伦。

 “跟我走。你永远不能属于她,永远不能。”她眼睛有狂的红丝,极可怕。“跟我走,否则──死。”

 “菱子──”素施吓傻吓呆了。

 “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拥有。”菱子残忍的笑“跟我走,你们赢不了的。”

 “你疯了。”范伦愤怒得脸色发青“你让我跟你去哪里?走了又怎样?我是人,不是玩偶,我有感受,有感情的。”

 “你爱我,就是这样。”

 “你不顾马来西亚那个有钱人?你不回洛杉矶比华利山漂亮的家?你一意孤行,对你有甚幺好处?”

 “好处?要她得不到你。”菱子放肆的笑“要她痛苦一辈子。”

 “她痛苦你就开心?”

 “开心?谁知道。”她下意识的摸一把脸“我只是不让她得到你。”

 “你恨她或是我?”范伦叫。

 “你,你。”她用手指着她又指着他“你竟然告诉我,从头到尾爱的是她,哈,那我是甚幺?这幺荒谬的事,你竟不爱我而弃我跟她而去。哈,想伤害我?没这幺容易,我发过毒誓,以后的日子所有的事必须在我控制之下,任何人不脑控制我。”

 “放下,这太危险。”素施一口气。

 “危险?我哪一天不是在玩最危险的游戏?甚幺时候我害怕过了?”

 “放下,他跟你走就是。”素施再说。

 “你──”范伦不同意。

 “不要再玩花样,走。”菱子笑得厉“你现在跟我走,我要你走得心甘情愿,说,是你心甘情愿跟我走的,不是我你。”

 范伦望着她手中的,这女人疯了。

 “我不跟你走。”他深深一口气“我不能再错第二次。”

 这个错字刺了她,下意识的扬一扬手,也许她并不真想开,也许只是她太激动,手指已不试曝制,只听见“砰”的一声,范伦大叫一声跌倒地上,鲜血不知从哪儿──的出来,染杠了地毡和他的衣服。

 “范伦──”马上扑过去的是素施。她的动作和声同时开始,只是她不够快,否则她一定可以挡在范伦前面。“范伦──”

 菱子呆怔一下,看见痛苦倒地的范伦和惊惶绝的素施,她竟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一齐来,笑得整个人都直不起身,远远的靠在一张沙发上。

 “打电话,打九九九叫救伤车,”素施拥着尚未昏的范伦“快!”

 “告诉我,你后不后悔?”菱子彷佛完全听不见她的话“你争不赢的,我是菱子,你不能忘记。我不会输的。”

 “请你,求求你打九九九──”素施叫。

 范伦在她怀中变得越来越重,她无法身。

 “你并不想他死──”

 “他死了。是,他死了──”菱子慢慢支撑着站起来“他死了,世界上不再有他,哈哈,不再有他,太好了,太好了──”

 “菱子──”素施叫。

 菱子打开大门,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和正待进来的菲撞个满怀。菲看见屋里的情形,吓得双手掩面尖叫起来。

 “停止,”素施大喝一声“打九九九叫救伤车,快。”菲这才看清面前的是女主人,慌手慌脚的打电话。

 “拿绷带来,帮忙。”素施惊魂甫定。看见范伦仍在痛苦呻,并未昏倒,更不是菱子所说的死了。

 “范伦,你怎样?”

 “手──左手,”他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她打中我左手,我不要紧,你放心,只要你在身边就行。”

 范伦尚能讲话,素施心中大定。马上用蹦带替他扎紧了手臂上部,让伤口的血不至于得那幺多,那幺快。

 范伦靠在她前,呼吸比平急促些,他强忍着痛楚,没有呻。她用手环抱强壮的他,有一个感觉,他们往来没有这幺接近过,即使在造爱时。

 这是心灵的紧密结合,不再需要任何言语行动。救伤车来到,把他们带到医院。范伦马上被送进手术室开刀,子弹头必须取出来,虽然明知没有生命危险,素施也不安的在手术室门外徘徊。

 然后,警方人员来到。医院报了案,因为是伤。

 晚上,当所做手术十分成功的范伦已沉沉入睡时,警方人员又来到,并告诉素施,菱子早已在案发后一小时离开香港,回洛杉矶去。

 “我们可以引渡她回来受审。”警方说。

 “不不,这只是场意外。”素施肯定说:“我俩绝对不追究。”

 “那样,我们暂且把案子放在一边,若持人菱子再入境,我们再处理。”

 事件就这幺结束。

 菱子真的疯狂了吗?

 当然不。她能从容的在一小时后离港,表示她清醒理智得很。

 这个女人──罢了,不必再研究,反正她也不能再来香港,她知道香港警方会追究她。

 一星期后,范伦出院,只要再休息一个月,他的左手就完全痊愈。

 他向公司请了假,婚假。

 “我要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正正式式拥有你。”范伦对怀中的素施说。幸福已洗清前事。素施脸上尽现阳光,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那种美。婚礼在深湾俱乐部举行,在天花园中。

 灿烂的冬天阳光下,满是玫瑰花的环绕中,他们请来所有的好朋友,好同事,甚至素施酒吧的伙计。

 他们要所有的人都为他们高兴,祝福。

 美好的天气还有微微的风,吹起了素施的长发,吹起了她珍珠的衣裳,吹动了她满脸的幸福美丽笑容。

 “我想起一句话。”范伦在人群中突然对她耳语“风中梦里人,你好美。”

 素施呆怔一下。旁边有人低笑嘴。

 “我听见了,风中梦里人。”是凯文,他带着凯莉一起来了。

 “你漂亮得令人受不了。”凯文握着素施的手,紧紧的凝视他。

 “谢谢、谢谢、一切。”素施由衷的说。

 “希望你的诚心多少能令哥哥心里舒服些,”凯莉半开玩笑“你结婚其实是他最大的打击。”

 “不不不,”凯文有点窘迫“即使范伦的手受伤,我仍然赢不了他,我是说拗手瓜。”

 大家都笑起来。

 素施望着凯莉,这个女孩子的神情彷佛经过了沉淀,安详多了。

 这是成长、成,社会上每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教育我们。

 “下次希望轮到你,凯莉。”素施握住凯莉的手。

 “结婚很幸福”

 凯莉有一剎那间的错愕,想说甚幺,忍住了,只含笑点头。

 她真的成长了。

 欢乐中,霭文、康正和霭然、冼怀之两对新婚夫妇同时来到。

 好朋友相见,不须多言已从互相的凝视中了解。

 他们都得到了向往的幸福。

 中间或者有许多经历,许多挫折,许多不如意,但都过去。

 当幸福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都毫不犹豫的伸手抓牢,并紧紧的不再放手。

 他们都得到了。

 从婚礼中回到家,凯文有点累,倒在沙发上。

 “不是累吧?”凯莉为他送上一杯白酒。

 “是颇有感慨。”

 “是。我们都是潇潇──的风里人,以不为被任何人或物所牵绊,但──一个个他们都结婚了,霭文、康正、素施、范伦、霭然、怀之,真的,颇感慨。是不是你也该积极进行了呢?”

 “不不,宁缺勿滥,不能人有我有。”

 “对素施还不死心?”

 “怎幺会呢?她的幸福得来不易。”他若有所思“只是那个范伦──”

 “还是对他不以为然。”

 “不。看走了眼,他是真心对素施的。”

 “只因他捱了一?”

 “不不,面对菱子那样的女人,他要坚持立场──恐怕非巨大定力不可。”

 “把菱子说得那幺可怕,到底她是怎样的女人?”凯莉好奇。

 “祸国殃民,惑皇帝的那种。”

 “发神经。”凯莉也轻啜白酒。

 “凯莉,你──有甚幺打算?”他忽然问。凯莉呆怔一下,她听得出话中的关心。凯文的关心要好仔细、好小心才能觉察的。

 她感动,却却有点难堪。

 “我?赚钱咯!香港人的大前提。”她夸张的“尽快的赚我第一个一千万。”

 “我不是指钱。”他深深望看她。

 “我还不到二十岁,要我嫁?”她挥挥手“我不打算结婚,这辈子。”

 “没听到素施说结婚很幸福?”

 “素施的话对我不是圣旨,”凯莉认真想一下“凯文,你自己考虑。”

 “我?”

 “你已到适婚年龄。潇洒风里人,让我继续上路吧。”

 潇洒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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