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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开支票给他。"石介天掏出一跟菸点燃,起身绕过办公室。狠的指示道,找出董事们的弱点,无论如何一定要搞垮他。"颊边阵阵搐的肌,背叛了他极力掩饰怒气的意图。

 "介天,收手吧!"坐在他对坐的男人忽而轻声叹息。"你一辈子也整不跨他的。"

 他不惜赔本也要收购的公司,连这家公司在内,已是第六家。幸好介天的赌运一向不错,每家公司在卖出前都小有余盈。野幸好他卖的时机得宜,几年下来,撇开他在服装界响亮的金字招牌为他带来的丰厚利润不谈,光是这几家公司转手买断的前就够他挥霍一辈子;更何况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设计师,年收入骇人。

 可是…有钱也不是这等花法。

 "你敢再帮他说话!"石介天抬起头,猛瞪着高脚椅上的人,语气的冰冷和犀利透出他不肯妥协的性格。

 又来了。"你已经想办法整了他这么多年,抢了他那么多东西和生意,连他最心爱的赛马也敢在他面前亲自杀,难道你一定要手刃他才甘心?"想到那幕险象环生的镜头,他就满身大汗。他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介天的胆大包天已经无法无天了。

 "你应该知道手刃他是我多年来的梦想。"如果能亲自掏出他的心,他会更惬意,活得更快乐。石介天将没有的烟捻熄在手心,深邃的眼眸熠熠发亮,一点也没有把这种微不足道的灼热感放在心上。"只要是他喜爱、他重视的,我全都要。"他騺的脸庞写满仇恨。

 "介天…"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复仇以外,什么也不想。所以他致力于服装上,很快成名;怀有强烈仇恨的人,成功的机率往往也是惊人的高。

 "就算我整不死他,这辈子也要得他不得安宁。"石介天发狠的看着他,故意让他再一次看清楚他眼底无法磨灭的怨恨。

 "报了仇你就能得到快乐?"能劝的他都已经劝了,介天的个性太偏激,没人能劝得动。他愿意坐在这里听他说话,只因为他凑巧是他在红尘俗世中唯一的亲人罢了。

 "怀天,一句话,你帮不帮我?"他忘不了小时后所受的苦是因谁而起,因谁而来。不管对方的权势有多大,他都要加倍奉还。

 "除了我以外,你能信任别人吗?"石怀天苦笑着反问,声音里的无奈已不能平缓弟弟的怒气。

 "难道你不恨他?"石介天不懂,一样受创,他那平和的态度却仿佛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恨或不恨都不能弥补过去,我不想带着仇恨过一辈子。"石怀天站起身,慢步移向门口。

 "为什么!他该死啊!"石介天受不了他平静的模样,猝然激动地大喊。

 "他是。"站在门口的石怀天心平气和地附和着他,同样深邃、狭长的眼眸相对于他的激动、暴戾,是祥和而宁静的。"他带给我们的不只是丑恶的阴影,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我不会为此感谢他,永远不会。"石介天咆哮着,狂放不羁的头发随着热气的沸腾,烈的扬动。今天他能站在这里享受众人绵延不绝的掌声,全靠他胼手胝足、不眠不休的努力换来的,他不准任何人质疑这一点。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下次再谈。"石怀天叹了一声,无奈的来到,亦无奈的离去。夜凉如水,他哀叹地仰望玻璃窗外宽广的宇宙,只见满天星斗,却看不见他们悠悠的未来。

 "该死、该死、该死…"石介天抚着头,仰天大喊。他不要想到过去,那使他脆弱,使他发狂。

 石怀天走向电梯,迅速按了下楼键,不想听弟弟那受了伤的咆哮。他的伤口绝不比介天浅,却不得不强撑着,只因他的弟弟需要他做后盾。

 铛!三部并排的电梯有两部同时开启,石怀天走向靠自己最近,也是最右边的一部电梯。当他走近电梯时,最左边的一部电梯才"铛"一声,徐徐开启,走出一个妙灵女郎。

 这里的灯光怎么全都亮着?真浪费,他以为他有钱就了不起啦!裴絮不满地沿着狭长的走道走进衔接石介天办公室的大厅时,忽然瞪大眼睛。

 哇!从天际而下的钻石瀑布,美极了。她极力瞪大感动的美眸,惊奇万分地探视着被夜幕缭绕的大厅,不想错过任何一处难得的美景。这里像水族馆一ㄝ!不仅四周围满玻璃,就连天花板也是。站在这里等于拥抱了天空、拥抱了全世界,原来无边际的感觉是这么的舒服;站在圣母峰上眺望穹苍的感受,也不过如此吧!

 "该死!"

 一声爆裂、心碎的怒吼平地而起,雷霆万钧地唤回裴絮悠游天际的感动。她稍稍放纵的心,来不及设防就被那声困兽般的咆哮吓了一大跳。

 十二点了,怎么石介天还在啊?裴絮抓紧已竣工的衣服暗忖。

 本想趁石介天下班之际偷偷放在他桌上的。自从前天和他闹了小别扭以后,她尽量避不见他。幸好服装发表会展出在即,凡事要求十全十美的石介天忙进忙出,还没有空找她算帐。

 裴絮发挥高度行走的职业技术,完全静音地挪近门户大开的办公室,偷偷窥视里面。偌大的办公室内只见满头大汗的石介天。痛苦不堪地坐在办公椅里,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夹着烟,微微低垂的五官纠结一团,像在极力克制或抗拒什么。

 她偷偷打探到的资料都显示石介天的夜晚从来都是比白天还美,可以称之为色彩缤纷,比万花筒还有看头。这位大牌有又性格的设计师老板通常下午才上班,准六点下班,哪筋不对劲时,顶多留个半小时。怎么今天已经快一点了,他还滞留不去?

 "进来。"石介天突然烦躁的扬起头,将汗发爬梳到脑后,半眯的眼眸阴沉的望着门口,"裴絮,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外面,进来。"他不耐烦的又喊了一遍。

 裴絮不再躲藏,大步跨进办公室,将手中的衣服丢给他后转身就走,懒得理他。

 石介天反地抱住衣服,没有阻止她离去。他阴沉着脸,才要检视衣服,微闪的灯光却让他阴郁的脸色疾速大变。他知道这种讯号代表的讯息,果然,恶梦成真,他的天空在他的诅咒下沉入死寂、阒暗中。

 他不喜爱黑暗。石介天责怪自己停留太久,一般而言,微弱的自备电足以让他从容的离开任何地方,唯有在最脆弱的时候他办不到。现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无法在最痛苦的时候,将积蓄多时的力量倾而出。天杀的,为什么这阵子他的运气背到极点?

 裴絮去而复返,静静倚在门外等了良久,不见他出来,迫不得已才悠悠哉哉晃到门边睨着趴在桌上的人。她可以不理他,自备电已经来了,不是吗?可是她无法不忆起那几乎淡忘了的,和今晚的情况雷同的一夜。

 "喂,这里的灯光虽不大,也不至于让你怕成这样吧!"她左右端睨着,差点被他的胆小打败,"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你的地方,既然怕黑电灯就装大一点嘛!又不是没钱。"她摇头叹气,眼神连在他桌后那盏十烛光的壁灯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急了口气,极力想调匀紊乱的气息。

 "唉!你完了。如果连这点黑你都无法忍受,我想我必须老实告诉你,这辈子你恐怕只能白白过活了。"她能损则损。石介天可不是常常脆弱的。

 气越越急的石介天,听她的口吻,不想起半年前在餐厅巧遇的那个女孩及那难堪的一幕,和她那些调侃的恶作剧。锢的力量因她的蓄意再度涌现。

 "你就是那个女孩。"他扬起头,森森的视她,语气是肯定的。

 "是你认出我的,可别说我食言。"她歪着嘴没有否认,顾盼之间另一种俏皮风情,不想再隐瞒。她算很好心了,没有在他刁难她的时候即拆穿他。"早说了,世界很小的。"

 "过来!"石介天虚弱地命令着。

 "哇,不错嘛!这次没有弹手指,小女子深感荣幸一ㄝ!"她故作惊喜,"你终于把人当人看了。"

 "我叫你过来!"他捂住心口的手不知不觉地紧。

 "这时候你应该有礼貌点,在命令的前头加上'请'。"她两手懒散的环抱前,做起机会教育。

 "请…"他抬手捂住紧绷的下巴动苦的低鸣,半眯的眼眸深沉,傲气的野自他幽的梦魇中挥洒。

 "有鬼!"他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变,反而教裴絮停滞不前。石介天哪有这么好说话?她衡量般斜睨他,满眼不信。

 "唔…"石介天双手一软,强健扎实的身子软软地往前趴。

 他昏倒了。裴絮心头一惊,管不得前仇后怨,火速冲到他身边,试着想拉开他的手,哪知石介天忽然反手拉住她,眼清目朗的脸上丝毫不见半刻前的脆弱。在一拉一扯间,石介天以天生的力道占了上风,轻易将她倒在地,困死于双臂中。

 "你好卑鄙!罢才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装给我看的?"她恼怒地瞪着他,也多少气自己居然被他骗了。

 "你也善良不到哪里去。"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纤柔的双手,一只手烦躁地松开领带,"感谢你的刺,让我的恐惧去得那么快。"他戏谑的眼神依然狂野,只不过少了恐惧。他竟然连着两次被裴絮看到他最不能见人的样子,连续被她耍着玩。不,他无法信任女人。他得想个法子住裴絮的嘴,顺便给她点教训。

 "懂得感恩的人通常不会无礼地着恩人。"她轻哼着。对于他的过分贴近,有些不安和难以抗拒。

 石介天拉下领带捆住她的手,"我对恩人通常都很大方。"捆好手,他用脚着她妄动的身子,动手起衣服来。真奇怪,她的戏谑竟成了解开他的桎梏的暗示,他该不该感激地狠狠吻遍她?

 "怎么个大方法?"裴絮无法调开视线,错愕地对上上头那具赤、结实健美的膛,抑不住狂跳的芳心,严重缺氧。

 她不明白她对石介天的身体为何会有感觉,难道真如她对行书说的,她是个性饥渴的女人?可恶,倘若她真是发痴也就罢了,天晓得她这份饥渴怎会再面对石介天这种怪气的情圣时才会发作。难道只因为他恶魔般的俊容和狂野饥渴的热吻惑了她?

 裴絮因所思所想,致使瑰红的双颊越见发烫。这种特定目标的发痴当真该死。

 "以身相许,是所有女人最渴望我做的。"拉出衬衫下摆后,石介天低着头扳正裴絮摆开的脸,恶地瞅着她笑,"看在你救了我两次的份上,我决定将这至高无上的荣誉赐给你。"

 "我不需要额外的服务。"她抿紧嘴,斗智昂扬瞪着他。庆幸暗夜里不存在任何颜色,她的羞红不致被得意自满的他发现。

 "我不知道什么叫拒绝,也不欠人情。"他笑着偷袭她固执的嘴。"我欠你两次。"他轻柔地附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蕴含磁力的低哑嗓音搔得她心

 "你…别闹了,我才不希罕。"她容光焕发地急急转开脸,为他过分英俊地脸庞怦然心动。她上辈子准是蝴蝶,才会像花痴一样被男人一吻就头昏脑、全身无力。

 石介天轻笑着不让她有反抗的余力,火热的平贴着她的嘴,一双得空的手灵巧解开挡路的扣子,替他炽热的开路。

 他居然沿着她的脸一路往下吻,手还不规矩地放在她口…摸,他…他的嘴停在…她敞开的…部!裴絮猛地倒口气。

 "石…石介天,住手!"她心慌意,被他温存的吻吻去了思绪,一波波随之而来的狂猛地冲刷全身。她慌得没了主意,等到那声无助的啜泣逸出口时,她才知道自己急哭了。

 石介天听到哭声,以为他听错了。他迟疑地放开她光洁人的酥,半撑起身不敢相信地瞪着伤心不已的人儿。她居然哭得像小孩子,而且显然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你哭什么!"他退到一旁,不知所措的解开她手中的束缚,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不自在地搂抱着。

 "走…开啦!"裴絮低声呜咽。

 见她哭得煞有其事,石介天只能以他唯一知道的方式搂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突发状况,以往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女人从没真正掉过眼泪,有也只是装装样子,哪有人像她没有预警说哭就哭,不流泪则已,一流泪便凄凄惨惨。

 懊死的,他可以在谈笑间夷平任何生意上的敌人,却在面对这个女人的眼泪时措手不及。裴絮和他‮情调‬时,不是一副很放得开的样子吗?口是心非的小女人。

 "别哭了。"他有些无法应付状况的恼羞成怒。他曾见过别的女人因无法承受他带给她们过多的欢乐淌出泪,有不胜枚举的女人为求在他怀里多停留一夜而潸然泪下,没想到她居然讽刺地因他的接近吓出泪水来。

 "呜…"裴絮头埋在膝盖上,越哭越伤心。为她的沉溺和心碎哭泣,她是大…花…痴啦!居然…居然不计较他下的举动,还心花怒放。她对不起行书,她背叛了他。

 "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别哭了。"他僵硬地拍拍她的背,自尊心严重受创。

 她没有抬头,呜咽的声音逐渐加大,伤心耸动的肩膀越越厉害。

 "裴絮,我警告你,别跟我玩把戏。"他哑地警告,瞪直了双眼也瞪不起她的回应。

 "烦死了,你滚啦!"她头也没抬地呜咽道。

 "这可是你说的。"石介天放开她,狂暴地站起身打算往外走。"我要走了喔!"

 "你这急鬼,滚越远越好!"她恼怒地抬起头咆哮,脸上尽是让人心疼的泪水。

 他走不开。石介逃冖着她泪雨织的脸庞一会,挫败地走回原位坐着。

 "我已经道过歉,你还想我怎么做?别想我道第二次歉。"他捏住她又要往内缩的下巴,脑子糊成一片。这不是他原先的立意,往常这时候裴絮应该像其他女人一样到手了,他也绝对是慵懒而舒服的。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他无法接受裴絮用这种态度打击他的自信心。

 裴絮负气挥去泪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过来烦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面凶光回瞪她,危险地质问:"我哪里惹你烦了?"女人对他一向趋之若鹜,唯有她视他如粪土。

 "你这个人本身就很让人家讨厌了。"她跳起来,生气地吼道。

 "你再说一遍。"他威协地半眯眼睛,跟着站起身,随即像发现至宝的眼神越来越

 裴絮随着他赤的凝视,向下瞥视,一瞥之下她当即目瞪口呆。这个狼居然解开了她部以上的钮扣,害她春光尽现。

 "你瘦虽瘦,部倒满、结实,引人遐思。"他懒洋洋、下地哼出他的欣赏。

 裴絮倒了口气,急忙面河邡赤侧过身去,手抖得差点扣不上扣子。扣好衣服后,他恼羞成怒地扬起手,想甩掉他那口完美的牙齿,石介天早有防范,手一挡便轻松自如地拍掉她的手。

 "别蠢得跟男人比力气。"他冷冷警告道,脸色因她的冒犯紧紧一凛。

 "比力气不行,我们来比谁比较坏如何?"灵光乍现,裴絮犹挂着晶莹泪珠的眼眸骨碌转,化悲愤为力量,自信又坏坏地回来了。"你想,报章杂志会不会对幻灵服装公司负责人,也就是当红的石大设计师,为什么不喜爱黑色感兴趣?"她扬扬眉,笑得可甜蜜了,"噢,该不会和你怕黑的性格有关吧!"她佯装天真地猜测道,眸光璀璨夹杂着几许乍现的恶。

 "你在威协我?"他步步近她,狭常有力的东方眼眸凶光。

 "是吗?我会这么坏吗?我这人一向很善良的。只不过比较不喜爱被人家当雏蹂躏,懂吧,石大嫖客。"她轻巧地转身快步离去,撂下一串串得意似银玲的笑声。

 石介天火冒三丈直追到大厅,才要追出去狠狠教训她一顿,便意识到屋子的另一头有第三者存在。

 "出来吧!怀天。"他叹口气踅回大厅,气馁地将身子抛进古董椅里。"你在那里多久了?"

 石怀天笑着坐到他身边。"一停电我就折回来了。"他知道他捺不住黑。

 "全都听到了?"石介天接过他递过来的烟,黑如子夜的眸光凛若冰霜,淡淡地云吐雾起来,"她就是裴絮。"

 "我知道。"石怀天深一口烟,眸底带着温柔的笑意,有别于弟弟的阴冷,"很有精神的女孩。"他的话成功赢来一记凶光。

 "她是我要的。"他警告着。他不喜爱在他还没有得到裴絮以前,让别人捷足先登。

 "介天,何必多此一举。"石怀天别具深意地笑开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她的兴趣?"

 "知道就别多事。"石介天冷冽地瞪着他温和的笑脸。怀天的表情太温柔了。

 "你怎么会这么以为?"石怀天轻扬着眉,柔和的瓣浅浅地拉大。原来"此地无银三百两"是这么一回事。

 **

 "租到会场了。"单行书快乐地朝正在帮模特儿定装的裴絮大笑。一脸阳光。

 "很好啊!"裴絮微微动着叼着数大头针的嘴巴,困难地附和他,并没有抬起头。她没脸见他。

 "你不好奇我租到哪里举行这场世纪服装发表会?"他帮她拉着衣服,见她忙地晕头转向,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不愧疚。

 "你租到的地方一定是最好的。"裴絮紧盯着衣服,不敢看他。只要一想到昨晚和石介天那场纠葛,她就觉得无颜面对单行书。"好了,雪莉,可以到化妆师那里去定装了。"她最后检视模特儿一遍后,对美的模特儿说道。

 "吃一颗咖啡糖。"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独处,单行书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果,无视于试衣间内人生鼎沸,讨好地剥开包装纸将糖果进她嘴里。

 裴絮靠坐在桌边,静默地瞟了他数眼,又将眸光折回。

 "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她唯有在极度疲惫时,才会惜言如今。单行书见室内一大票模特儿和助理设计师忙得焦头烂额,趁没人注意他们之际,偷偷将她拉到角落的沙发椅休息片刻。

 "从早上忙到现在,你说累不累。"她幽幽盯着他,偷叹了几次气,觉得自己快变成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了。

 "对不起,为了这桩合作案把你累坏了。"单行书坐在扶手上,理着她掉落颊边的鬈发,温柔多情。

 但愿行书不要对她这么好。裴絮无奈极了。这个礼拜真漫长,还要折腾三天她才能离开这座人间地狱,浊世漫漫啊!

 "今天晚上我带你去明山走走,散一下心好不好?"她的沉默并没有减低他的兴致,单行书神采奕奕地鼓吹。"今天有些冷,我们可以去泡温泉。"

 "行书…"他真的必须停止对她这么好了。她是个漾的坏女孩。

 "然后我们去士林夜市吃遍所有你喜爱的小吃。"他剥开另一颗糖果进她微张的嘴里,没发现她脸色有异。

 "我…"她仰起头,一瞧见他热切的笑容,到口的话只得硬生生地了回去,"也好,我们好久没单独出去逛逛了。"

 "我也要去。"单织罗嫉妒的声音,蓦然进两人甜蜜的世界里。

 裴絮寻着声音,回头看到单织罗及她身上那款熟悉的服饰时,心生不祥。

 "行书…"她倏而沾满哝情密意的娇唤里带着笑意。"你瞧,我们多幸运,才说好久没能单独在一块,只罗妹妹就蹦出来凑热闹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感激单织罗过。

 "织罗是这次走秀和平面模特儿之一。"单行书简直是头痛的解释,单织罗则是骄傲的仰高头。

 "哟,没想到织罗妹妹终于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好不容易。"裴絮笑着叠起匀称的‮腿双‬,有些意外。单织罗果然不愧为搅和大队队长,她必须承认她在模特儿这行业算是顶尖好手,且人缘不恶;就织罗妹妹成天挑剔她的恶行恶状来看,这才真教人意外呢!

 "什么好不容易!我本来就是业余模特儿。你别说得好像我靠我哥哥的关系才得到这份工作。"单织罗恼火地狠瞪她,眼珠子差点因用力过猛痉挛。

 "冤枉啊,我有这么明白指出吗?"真好,有织罗妹妹调剂生活实在太有意思了。裴絮以惯有的无瞥视一旁的未婚夫,"行书,你评评理。我刚才可有说织罗妹妹无能,靠裙带关系要到这份工作的?"

 你现在就说得很明白了。单行书苦在心理口难开。

 "哥,她看不起我!"单织罗生气地拉着他,尖声抱怨。

 "裴絮,过来,奥妮那有状况。"石介天讥诮的声音冷不防从远处凑进一脚。"快点。"他英姿焕发地立在几步之遥,狂妄地朝裴絮勾勾食指,那模样差点昏了单织罗。

 "石先生。"单行书跳下扶手,努力堆出笑脸视他,一想到他对裴絮脚便不痛快。听说他看上的女人,很少得不到手,会吗?他瞅着裴絮不放。

 "又来一个找碴的家伙。"裴絮悄悄的斜了左前方的石介天一眼。从他卷起袖子那股打拼的男儿气概和发亮的黑眸,发现他真的乐在其中。

 和他共事的这些天,她不得不赞叹他凡事追求完美的态度。他首次设计的女装女人味十足,足以显见他大男人的心态。她发现他喜爱轻薄、柔软的雪纺纱、丝绸,因为这些布料本身便十分感、贴身,所以他这次的设计重点以短薄、大方为主,以养男人的眼。拜他的高知名度之赐,他这批未上市的新装已然成了市场上的抢手货。据说单氏的生产线已经不敷使用,难怪单行书乐不可支地宣布单氏将于四月二十八发表会后扩厂。

 "大哥,帮我引荐。"从没能接近石介天的单织罗抖着手撞撞单行书,贪婪的眼眸正一吋吋蚕食着石介天英俊、瘦削的脸庞及傲视一切的体态。

 "她是?"石介天轻蹙哝眉,等不及地急步行来,瞟了单织罗一眼,不甚感兴趣。

 "死忠的爱慕者。"他居然连自己聘请的模特儿也不知道!裴絮懒懒地站起身,才要回去工作,便被石介天抢先一步当着众人的面抓着走。她不意外地回头看着错愕的单氏兄妹,有些好笑。他们没和他一起工作过,自然不知道他的劣。石介天绝不像他的表面那样有耐心,只要她做出来的成品他看不顺眼,一定会亲自阵修改,直到他满意为止。

 在公事上,她可以忍着点不和他计较他的蛮不讲理,反正他子急,又不是只会拖她走。可是,私底下他若敢这么对她,大家就走着瞧。

 石介天拖着她走了数步,才想起他们的存在,回头了无诚意地告罪。"对不起,失陪一下。"

 "哪里失火了?"裴絮不痛不的顿住步伐,拒绝再走。她受够了!

 "我刚才说奥妮的衣服有问题,你没听到!"他瞪了她一眼,也分别赏了一旁好事者一抹警告,才拖着她继续走。

 "奥妮?"她极力思索着,"喔…我知道了,她的问题不就是你最喜爱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次服装发表会的模特儿,有三分之二正抢着排队等他临幸,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他的"旧识",自知没机会,只能眼巴巴地闪倒一旁吃味去。

 "什么意思?"他出其不意地将她拖进玄关,懒懒问道,突然有股亲她的冲动。

 "你拖我进来做什么?"她戒慎地瞪着他。他又拿那双不道德的眼睛吃起人了。最近他常有意无意地望着她笑,还过分得经常偷吻她,次数越来越频繁,多得简直让人害怕。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收敛啊?

 "你的人。"他任意妄为地告诉她,头跟着心动地往下俯。

 裴絮为他的胆大包天绝倒。他居然想在随时都有人经过的地方强吻她,门都没有!

 "衣服不合身的奥妮小姐在哪里?"她从他腋下钻到另一边,嘲弄地撇动嘴角,乌亮的眼珠子四下转了转。

 "你怎么知道奥妮小姐的衣服不合身?"不是她暗中搞的鬼吧!他的转身近她。

 "不就是部太发达而已。你干嘛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还有,我无福消受你的热情,去试试你的模特儿们,我保证环肥燕瘦、青菜瘦,应有尽有。"她推开他走出玄关,不料和随后跟来的单行书撞个正着。

 "怎么啦,冲这么快?"她笑着稳住他。

 "糖果,你忘了拿走你的精神食粮。"单行书将手上和口袋里的糖果全部倒进她手里。"下班我会来接你。"他温柔的抚着她的脸。

 "今天她要工作到很晚。"石介天走出转角,阴郁地冷笑,眼底闪着不痛快。"抱歉,最近你们可能没有时间约会了。"他发现他不太喜爱这个只会傻笑的小伙子。

 单行书一见到石介天走出来,直觉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脸色微微地变了。他看看裴絮,看看他,又看看玄关,最后才将目光定在裴絮身上,希望她能解释。

 "问他啊!"裴絮几乎是火大地回视他。行书在顾忌什么?石介天做事本来就不按牌理出牌,他若担心,就不该将她留在这里受罪。他若是男子汉,就该在这站地住脚的时候,狠狠揍扁石介天好的脸才对。

 "问我什么?"明知道裴絮指的是什么,石介天仍是落拓大方地反问,和单行书的畏缩比起来,理亏的他简直是大方过了火。

 "絮和我决定,忙过这段女装发表会后就结婚。"单行书口而出,力挽狂澜。

 他到底想干嘛!裴絮差点放声大笑。噢,可怜的行书,他只能以这种不得罪石介天的方法讨回公道。她同情弱势团体。

 "恭喜。"石介天态度冷然,根本不为所动。

 "呃,谢…谢"他感觉到石介天幽的眸子似乎冷了点。冲着这点不安,他冲动地亲了亲裴絮紧绷的脸颊,转头谦恭地对石介天说:"她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这个白痴!裴絮抵着额头,仿佛看到一个一贫如洗的小孩对着万贯的大人说,请他不要抢走他手上那已经过的糖。

 "我会。"石介天又是冷然一笑,不将他的挑战放心上,"会场的布置图我已经交给你的秘书,你们按图施工,不要擅做变动。"他跋扈地吩咐。

 "我走了。"单行书拍拍她,匆促离去。

 "不要拿你强人一等的气势去垮纯善的青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有勇气的。"她叹口气,捧着糖果离开石介天身边,觉得累毙了。

 "他对你的嗜好了若指掌?"他淡得闻不出任何兴趣的问话拉住了她。

 石介天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用这种类似质疑的语气对她,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她手上那堆糖果有些碍眼。

 "住在一起三年多,你说他了不了解我。"她故意不把话讲明。

 "你是说你们同居了三年多,你还会因为我的一个普通的吻吓哭?"他的声音是讥诮、不信,表情是阴沉、晦暗的。

 那哪叫普通!嫣红蓦然扑上裴絮的容颜,她被他一席凉言凉语讥得瞠目结舌,忘了要回嘴。

 "怎么,舌头卡住了?"他冷哼着,黑眸掠过一丝接近愠怒的光束,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石大设计师,你未免管太多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她回他一记冷哼,正要举步离开,石介天再次抢了先。行匆促的他不知是太想离开抑或怎么的,居然在空旷得能容纳十个人同时进出的走道,莫名其妙地撞上她。

 "石介天,你没长眼睛啊!"望着纷纷滚落地板的糖果,裴絮怒火顿起。他绝对是故意的。

 石介天没有停下步伐,离去的姿态和来时一样傲慢自大,却仿佛多了一些僵硬。

 站在走道窗户外,静静注视他们好半晌的男人,看到最后一幕,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

 介天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名不速之客笑不可遏。好久不曾闹别扭的介天,真可爱。他笑着凝望半蹲在地上愤然捡拾糖果的裴絮,眼神闪了闪,兴趣萦绕其中,连不去。

 **

 "裴絮小姐。"

 "别吵…"裴絮嘤了声,翻过身,继续入睡。

 "裴絮小姐。"

 "别来烦我啦!"她拉起棉被蒙住头,怒气滋生,根本不管这夜半传来的声音有多诡异。

 "裴絮小姐。"这声呼唤十分执拗。

 "妈的,我说别吵我了!"她掀开棉被大叫,眼睛依然闭得死紧,"我最讨厌人家吵我睡觉了,管你是神还是鬼,识相就给我滚。"

 声音顿了顿,似乎为她烈的反应感到错愕;仿佛在整顿思绪,停了不到一分钟,那声幽夜里窜出的微响再次执着地出现。

 "裴絮小姐。"声音慢慢加大,鬼魅之声大有豁出去之势。

 "你这浑蛋!"裴絮被惹火了,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话后,开始破口大骂,"有话不能明天再讲吗?该死的大白痴,驴一辈子的笨蛋,你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居然敢打搅我睡觉,本小姐没心情、没体力听你唱歌不行吗?你这乌王八…"

 "你是不是到处打听'希望之光'的下落?"对方沉着声,迅速地以话堵住她快速张合的嘴。唉!裴絮的睡品…唉,极差。

 "什么?"裴絮跳坐了起来,举目四望。对方的话如冷水兜头浇下,淋得她神清气。"你是谁?"听声音好像在门外。

 "别出来,不然我马上消失。"似乎猜到她的意图,对方先声夺人。总算醒了,吁…对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若是再晚点出声,不敢想像她骂人的词汇会开放到什么程度,三字经怕是跑不掉了。

 裴絮收回跨下的脚,睡眼惺忪,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那落落大方的态度,丝毫不觉得她骂人的词句有何不妥。

 "好吧!陌生客,请你开个价。"她困得很,懒得虚与委蛇,干脆单刀直入。

 "我只谈条件。"对方亦不啰唆。

 "什么条件?"他居然不要钱。裴絮伸了个懒,奇怪地瘫倒上。

 "我要'希望之光'物归原处。"

 "什么?"她失声大叫。这人难道是黑家派出来的?尚风哥才走,黑家又派来另外一个?黑家太看得起她了,感谢老爸的"英名"庇祐。

 "这是我唯一的条件,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也不准问动机。"对方说一不二的浑厚嗓音里,居然有了笑意。

 "你干脆告诉我,我能问的范围好了。"裴絮没好气地轻哼。

 "你没有权利发问。"对方居然不客气地答。

 "你很猖狂喔,老兄。"奇怪,说到这类用词,她就很容易想起那个没养、被女人宠坏的石介天。"你以为我想要'希望之光'到非仰你鼻息的地步?"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算他厉害!她暗哼着。

 "矫情显得我太做作。好吧!我只拿回来观赏一个礼拜,这自粕以了吧?"他真以为她会听他的?愚蠢。

 "我要你以裴靖之名发誓。"对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裴絮没想到他连她唯一的弱点都知道,简直气坏了。这辈子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她爸爸辛苦打下的"神偷"之名受到污蔑。这人居然连这一点也知道,太过分了。相形之下,行书应该自刎以谢罪。

 "我发了誓,你才肯把'希望之光'给我?"她评估着。

 "不,我才会把'希望之光'的落脚处告诉你。"他好笑地说明。

 "原来你也没有'希望之光',那么我为何要辛苦做这件白工?"真聪明,要她把东西偷回原位。八成是盗走"希望之光"的人太高明,他自己没办法偷得,才要她去送死。

 "因为你想证明你在你父亲之上,偷得它就表示你打败了他。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对方低沉的声音犹带笑意。

 他连这个都知道?裴絮再次弹坐了起来。

 "你别太嚣张了,我告诉你。"她恼怒的警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表示你很行,行的话,为何不自己动手去偷?"

 "我有我的理由,不然我不用找上你。"对方似乎略有保留。

 "你知道黑家的保全系统有多好,万一我失了手,不被他们剁成酱才怪。"她冷冷的哼着。

 "我会拿'风云际会'酬谢你。"他忽然说。

 "你连我喜爱那个玉盘也知道?"裴絮大张着嘴。实际上她喜爱"风云际会"胜过"希望之光",这件事除了老爸以外,应该就没人知道了。

 "如何?"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玩了。"她呻道。

 对方轻轻咯笑,知道她答应了。

 "过几天我会把'希望之光'的落脚处及其平面图给你,现在…"

 "好嘛!"裴絮知道他在等什么,她杆郑重地半举右手。"敬告诸位神佛及裴家的列祖列宗,裴絮一言九鼎,答应帮这位鬼魅先生偷得'希望之光',回归黑家。如有违背誓言,吾父裴靖'神偷'之名将永远蒙羞。这样可以了?"

 "可以。"对方极满意。

 "你信不过我,我又怎能相信你真会把"风云际会'给我?"她以小人之心反问。

 "你只好说服自己,相信我的人格。"对方大笑,朗悦耳的笑声渐行渐远。

 听不见任何声音,裴絮知道陌生客已经离去,才地笑眯了眼。

 他留有一手,她就不会吗?驴蛋一个。小姐她只发誓归还'希望之光',又没发誓不再将它偷走。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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