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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挤!挤!用力地挤!

 再挤…再挤挤挤!

 糟,卡住,不能气了…就算我头大,也不能气绝在这里啊!拜托,谁来救救命,我快要死在这里啦,谁来拖出我的头呀…对对,就是这样拖出去,拜托,用力点,我要是卡死在这里,还要重新投胎一次,很辛苦的…喂喂,哎呀,好痛,痛痛痛,轻点轻点…

 “出来了!出来了!夫人,顺利出来啦!”

 呼,呼呼…差点当场憋死在里头。天啊,这外头怎么这么冷?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又是个带把子的呢!”

 带把子?那是什么?不管了,我好冷啊,能不能先拿点东西包住我可怜幼小的身躯?我坑诔死了!

 “好可爱呢,夫人,你瞧,他为了引夫人的注意,还故意抖来抖去呢!”

 这是哪里来的产婆?我抖,是因为我好冷!你们是没有生过小孩吗?

 “哈…”宏亮的笑声响透屋子。

 忽地,笑声止住得很不自然“这孩子…怎么不哭呢?”男人的声音迟疑紧张起来。

 “这…这,他哥哥刚出娘胎时,哭得可响亮了,这婴儿是怎么了?”产婆叫嚷着。

 扮哥?我在人间的大哥吗?那引魂使者不是说这邵老爷命中注定只有一对双胞女儿吗?哪儿来的兄长…啊!好痛!谁打我的股?

 “快哭啊,孩子!”

 哭?我乃堂堂掌管人间兰花生命周期的天之花神,在人间落了泪,必会被手下花笑,将来我如何立足于天上?我不哭,说不哭就是不哭!

 “再打用力点!再用力点!哎呀,这小小的股都让我给打红,还不哭,总不能真让我拿烙铁烧他吧!”

 “哇…哇…哇!”能屈能伸,正是…我适应人间的第一步。

 “老爷、夫人,小少爷总算哭了。哭了就没事、哭了就没事!”

 小少爷?是…是指我吗?不是说好我投胎当女人的吗?

 “这小子,才出生就把我们吓坏了,将来还不知道会带给咱们多少麻烦呢。”

 咦?我真是男的?而刚才抢先一步,在肚子里送我一脚飞踢,先我出生的那颗灵石却是女儿身?

 在人间,男女诸多不便,就算是姐弟吧,只怕长大之后也不能时时跟着她;万一她哪天又去当石头人了,我不是又要投胎一回重受人间罪了吗?我心里微恼,不由得暗暗骂起那个迷糊到底的引魂使者。

 “恭喜老爷、夫人,一举得双生子,瞧这两个小少爷一脸福相,将来一定是非福即贵,为邵家光宗耀袒,哎呀,这二少爷好可爱,又故意引老爷、夫人的注意了,无牙小嘴张这么大,要是进什么脏东西那可不好了呢。”

 等一等!我没有听错吧?双生子?你是说,不但我投胎为男身,连那块飞踹我一脚的灵石也投胎为男?

 姐妹变兄弟?这乌龙也搞得太大了吧?引魂使者,你在搞什么啊…喂喂,请你把进我嘴里的手指头移开好吗?就算我嘴巴大,也不能任你这样玩啊!

 “是什么味道?老爷、夫人,好浓的香气哪…是花香?咦?开花了?是兰花开了!真怪,刚才门窗明明是关上的,花香味是怎么传进来的?难道…难道是贺喜两位小鲍子才突然盛开的吗?两位小鲍子将来必定不同凡响,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产婆,你的嘴真甜,不过能不能麻烦你稍微闭嘴一下,我需要好好地思考一番。明明是姐妹的,为什么突然间姐妹变兄弟了?真是引魂使者摆乌龙,还是有哪个神在偷偷玩我?又为什么要玩我?我与其他花神并无集之处,为什么要耍招整我?

 太多的为什么,让我一想到就头痛。算了,再想为什么也是多余的,木已成舟,刚才从娘胎钻出来让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差点生死一瞬间上嗝见西天,现在先让我睡了吧,睡觉最重要,养颜美容又可以不用烦恼,至于其它的…迟早我会醒来,等醒了再说吧!

 “咦,二少少爷的头垂下来了!没气了吗?咦?咦?啊,是睡着了。这么快?”

 转载自:书拟人生NONO扫校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张开眼睛的时候,刺眼的亮光让我短暂地失去视力。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努力适应外头大亮的阳光。

 是天亮了吧?肚子有点饿了,怎么没有人呢?我那个人间的娘呢?看样子,我好像是躺在上吧?四肢好像不能随便移动,想是被紧紧地包住了,这也好,虽然是大白天的,这人间的冬天还真难熬,咦?好像有股奇异的视线在偷窥我?

 谁在偷窥我这个将来世问绝美的美男子?

 我慢慢地、努力地、近乎奇迹地把这颗大头转向右边那股视线的来源。

 视线的起源点来自于同躺在一张的婴儿。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我。

 是灵石兄长吧?

 他的头秃秃的,细长的眼线间透着分明的黑瞳,圆圆白白的小脸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虽然全身包在锦布里,倒也不难看出将来会是一个美男子。

 我自然也是不逊于他的,各家花神虽在天上被一视同仁,但兰花在人间却有“天下第一香”的封号,更有极为贴切的四清之说;我在天上已是无与伦比的脱俗容貌了,下凡之后只怕世上再难有胜过我貌之人。兄长,真不好意思啊,人比人气死人,何况你这颗石头怎能跟神比?

 所以,我才选择投胎当女子啊。在人间当女子,足不出户,到了十岁早夭回天上,不算红颜祸水、也不用嫁人,我只管在闺房之中睡大觉,不搅人间的行进…我一切都想得妥当了,到底是哪个家伙在玩我?要我成天追着那个石头兄长跑吗?

 “哎啊,这两个小家伙醒来了呢。”

 闻言,我的眼珠子不由得循声转去,瞧见一张大丑脸正贴近我的大头,我吓了一大跳,屏住呼吸。

 “二少爷,你的无牙小嘴又张大起来,是不是肚子饿了?”

 说话的是一名小丫鬓,看起来很亲切,但是…能不能请你将你的脸稍微移开一点?不是我故意要排斥你,但我是一名高贵的花神,是集天下百花蕴养出来最美的花神,在我手底下的花花妖,随便抓一个也比你好看多了。对不起,我的眼睛一向只能看美的事物,麻烦你离远一点,省得伤眼…对对,再远一点,去吓那颗灵石,别来吓我。

 那小丫鬓惊叹地抱起那个灵石兄长,又很惊叹地看着那张婴儿脸。

 “夫人,你瞧,好俊的小少爷呢,将来不知道会死多少小姐呢!”

 夫人?我那个人间娘亲也来了?正好,我肚子好饿。我努力地让我的脸慢慢地、再度近乎奇迹地转回去,瞧见一名还算是有点姿的妇人接过我的兄长。

 “我瞧,开这孩子现下就先了你这小丫头吧。”中年妇人温娴地笑说,目不转睛地看着灵石兄长。

 原来,他已取名叫开了啊…那我呢?喂喂,娘啊,麻烦注意一下我,好吗?

 小丫环红着脸,说道:“我可是头一遭见过这么好看的婴儿呢。”

 你把脸转过来,就会见到世上最好看的婴儿,而且保证空前绝后!

 “这倒是。梅儿,你说这孩子是像他爹,还是像我呢?”

 “这…”“你有话就直说,不打紧的。”

 “夫人跟老爷都是相貌好看的人,可是我瞧开少爷长得一点也不像老爷或夫人,比起老爷和夫人…好看很多呢。”

 我比开更好看,只要你肯把头转过来!不过我想了一下,你还是不要把你那张丑颜面对我好了,省得伤眼。我的娘啊,我肚子饿,能不能把这小子先放下来喂我?

 我的娘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你这话说得倒是直的,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是愈看愈不像我跟他爹,就连兰草…”话说到一半,就将目光斜斜落在我的身上。

 我叫兰草?

 也可以啦,人世间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太过重视,只是徒惹烦恼跟计较。

 小丫环有些局促不安地瞄我一眼,小声说道:

 “其实兰草少爷也不算丑…”

 丑?我呆了一下。我当然不丑!

 “兰草这孩子,也是一点都不像我跟他爹…”

 这是当然!我贵为兰花之神,自然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可相较的,不过我倒也不会嫌弃你们…我的娘啊,我真的很饿了,你到底打不打算喂我?

 “夫人,快别这么说!您想想,兰草少爷虽不比开少爷,但好歹也是四肢健全,没什么大问题啊。总比隔壁罗家的小女婴,一出生连哭也不会,原以为她熬不过天亮,可是你瞧,现在她活下来了,却好像只有空壳子,连动都不动呢!”

 我终于被抱起来了,是被这个叫梅儿的小丫环。我心里隐隐觉得有异,却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她拿我与一个要死不死的女婴做比较,未免失了公平。

 “咦?是谁把这块小石头进兰草少爷的手里的?这么过分!”

 别抢!这是我的宝贝石头呀!它是我的枕头,是我特地从天上一块带来的!

 “当真有石头呢!”我那个没良心的娘仍抱着开,眼光往我手里看来。

 “好过分哪,是谁拿石头欺负兰草少爷的?”梅儿红了眼,好像认定了是谁要欺负我。

 娘亲啊,你怎么也不说点话?虽然你对我来说,只算是让我方便投胎的管道,但好歹也是我人间的娘,生我时怎会不知我是带着这块小石头一起出生的?咦?娘,你怎么也红着眼?

 等等!我的石头…我抵不过这丑女人的力气,她抢过小石头,快步往门外用力抛出去!

 我的石头啊,我的宝贝啊“兰草少爷在挣扎呢。夫人,你想他是不是饿啦?”

 “也是,也该是饿了。”我娘放下开,伸手抱我。

 这才对,先喂我再思打算…突然间,一股震耳聋的哭声差点让我失去听力,我定睛一看,瞧见我那个人间哥哥哭得惨。为什么?

 “夫人,开少爷也饿了吧。”梅儿心疼地喊道。

 我眼睁睁地看着抱向我的那双手迅速收回去,重新抱起开

 是我先喊饿的吧?那小子跟我抢什么?

 “乖乖,不哭不哭,娘马上喂你,乖,开不哭。”

 我瞠目瞪着她喂起开。难道在人间先哭先赢?身为天上花神的我,断然是做不出这种可笑至极的行为,可是…可是我肚皮在叫啊,没有人听见吗?我已经饿到快昏过去了啊!

 在天上,我从未如此被忽略过,心里虽恼,却也喊不出话来抗议。

 “哇…”我试着小小叫了一声,没有人注意到,我稍微放大叫:“哇哇…哇哇哇…”“兰草少爷,别哭、别哭了,马上就轮到你了。”梅儿哄着,眼睛却停留在开的小脸上。

 我想,我真的是彻底被忽略了,这中间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我呆呆地看着我那个没有眼光的娘亲疼爱地‮摩抚‬着开那颗秃秃的头顶,他细长的美目突然望向我,眼睛眨了眨,我彷佛看见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是我看错了吧?

 他的嘴巳忽地离开食物之源,朝我出无牙小嘴。他在笑?对着我笑?为什么?讨好我?

 “开少爷喝了吗?那可以换兰草…”梅儿话还没有说完,开马上嘟嘴继续着母。“原来还没有吃啊,那兰草少爷再等等喔。”

 再等等,只怕就没有我的份儿了!开的视线仍然落在我身上,好像有几分得意…得意?为什么?

 为什么他对我有敌意?为什么一来人间,一向在天上众所注目的我会遭到彻底地忽视?为什么…天啊,为什么我一来人间,就有无数的问号在我脑袋里打转,转得我头昏脑,差点缺氧…

 “哎啊,兰草少爷的头怎么突然垂下去了?我明白了,他又睡着了,真的睡着了呢。这小小少爷好会睡啊,夫人。”

 梅儿,你人不好看,脑子也笨,我不是睡着,而是饿得昏了过去啦!我要吃饭!

 绣芙蓉2003年11月23更新制作

 人间转眼过,当我会半爬半走路时,我第一件事便是爬向门外找我心爱的那颗小石头。

 是一年了?还是两年?人间岁月我没特意记得清楚,只知道那个叫梅儿的丫鬓自从那丢了我的小石头,我终不好眠…应该说,睡照睡,却没睡得那般舒服了。可恶,丢到哪儿了呢?

 “嘿咻!”

 身后传来诡异的声音,忽地,我整个小身体往前仰,差点翻进池塘里。

 可恶!是谁偷袭我的?我是神!我是神啊!这像话吗?像话吗?我慢慢地转过身体,看见开双手叉,偏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我。

 “笨!”他道,同时举起胖胖的手指着我。

 这家伙可以用脚走路了?我还是边爬边走过来的。是这家伙天资太过聪敏,还是我这个人间身体太笨拙了?

 从出生以来,我瘦巴巴的,而这家伙得天独厚;我那个人间的娘亲水不够分,请了个娘来照顾我,而他就由娘亲亲自哺喂…不打紧、不打紧,我一向随遇而安,这点小事我才不计较,睡睡就可以忘了。我是神,而他只是一个任务,让让他,是我该做的,只是,有时我总有几分怀疑,是不是有神在背后搞鬼,让我老捉不住哪里不对劲?

 我的目光落在草丛里的一颗小石头,心里忽地大喜…

 找着了!

 “蠢,连话都不会说,只睡觉,不配!”开突然道,一脚飞踹过来,正中我的…在人间俗称傅宗接代的地方,我一时不防,着了他的道,痛得全身轻颤起来。

 不哭,我不哭!我乃堂堂花神,被人欺了体就哭,颜面何存…我不哭!

 我咬住我小小的牙齿,这人间的体却不受我的控制,眼眶渐渐起了雾气。

 泪眼婆娑之际,我瞧见池塘里的水中倒影,好丑!

 我的天啊,那是谁啊?

 “笨蛋,是你!丑人!”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忽地“扑通”一声,一股推力让正在发呆的我,一头栽进池塘里。

 那是我?

 那丑颜是我?

 我就是那丑娃?

 水咕噜咕噜地灌进我的口鼻,我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我身为花神时,俊美无俦,天下无神可比;我投身胎时,却成这副丑样?是哪儿出了错?

 这就是我不讨我人间爹娘心的地方?

 这也对,这张脸连我自己都受不了…如果我在这里淹死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再重新投胎一次?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我是神啊!我是天上封赐的花神啊!

 “天啊!兰草少爷掉进池塘里啦!”

 算了,就让我死吧!这种脸,我不要!

 又“扑通”一声,我好像听到有人跟着掉进水里的声音?是谁?是开吗?也好,他掉进水里,一块投胎,重新再来一次吧。我宁愿负此任务,也不要顶着这张丑颜过完我早夭的岁月!

 忽地,我的整个小身体破水而出,被人抱了出来。

 梅儿丑丑的脸近我。

 拜托,你的脸不在我的审美之内,退远点!退远点,丑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脸会吓死人啊!

 “兰草少爷,你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被交给更下层的奴婢抱住,梅儿马上转抱住开,大松口气叫道:

 “开少爷也没事吧?怎么无缘无故跟着跳下水呢…什么?”

 “弟弟…弟弟!”开对我伸出营养过剩的肥胖小手,在梅儿的怀里挣扎着。

 “你在叫兰草少爷吗?”梅儿将开抱到我的面前。

 开伸手摸着我这颗大头,咧嘴笑道:

 “没事,没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假仁假义的臭娃儿!

 梅儿恍然大悟。“原来开少爷刚才跳水是为了救弟弟!真是好哥哥啊!”她像是很感动地用力抱紧开

 我眯起眼看着开埋进她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出小脸偷看我,嘴角慢慢地勾起,出诡异的笑颜。

 他跟我之间必定有仇!但,哪儿来的仇?他是不肯回轮回的石头,我是天上的花神,从未有过集,现在我有心助他这块灵石成人,他该感激我而非反弹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中不停地打转,却没有方才青天霹雳的事实来得更让我注意。

 是谁偷换了我的脸?还我的脸啊!

 “我的天,梅儿,兰草少爷的头垂下了,垂得好不自然啊,是不是…”

 “放心。”梅儿嫌她大惊小敝,说道:“兰草少爷不是死了,他只是突然睡着了,别吵醒他。”

 死?昏昏沉沉的睡意中,我听到梅儿的话,颇有哭笑不得之感。如果能就这样睡死,那对我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

 我是花神,但对统领众家花神的花将神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求能让我回到天上,离这个残酷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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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是在天上的,花是长在地上的,这个道理连三岁的孩童都懂,但每次当他睡着之后再张开眼睛,就会发现云在地上飘着,缤纷的花朵好像开在云上。

 就像现在。

 白白的云朵在脚下,软绵绵的,像是他房里的棉被。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踏出一步,不管来这里几次,他总怕会掉下去。

 天空间,有好多美丽的花瓣在飞舞,红的、黄的、蓝的,各式各样近乎透明的淡落在他的周身,淡淡的白雾有点模糊他的视线。不过就算他看不真切,也能正确地说出前方有一名…少女在等着他。

 是少女吧?

 她的体态有些娇小,却比他这个没有用的七岁孩童来得高些、丰盈些;从她的背后看去,也实在不像娘或者娘亲那种成妇人的感觉…

 他的脸红了红,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梦。也只有梦,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紧张地闭上眼。想起这几年来陆续在梦里,只能看见少女光洁白的雪背,无法窥视她的长相;因为她始终背对着他,就算他想要偷看,但自己就像是被钉住了,无法再做进一步的接触。

 少女坐在白云之间,没有穿任何的衣服,长发在地,背后贴靠着一个美丽的孩童…说美丽,是因为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好形容了。老实说,他第一次瞧见那样美丽漂亮的孩童,连开都比不过这孩子。

 这孩子像靠在少女赤的背上睡着了。小小的身体差不多跟他一样大,白皙的童颜透着淡红,睫浓浓长长又卷翘,小嘴如菱,乌黑的细发扎成双髻,幼儿般的身体罩着若隐若现的黄纱衣…

 每次当他将那孩子看清楚的时候,就是自己顶替那美丽孩童,盘坐在少女背后的时候。

 他脸红地悄悄张开一只眼睛。果不其然,自己已经与少女背对背地坐在一块,那孩童不知到哪儿去了。

 背后传来的少女体温,让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好,好…好久不见了。”

 那少女一句话也没吭,他无法转头偷颅她,怕梦突然惊醒。

 他傻傻地笑说:

 “我告诉你…我离家出走了耶…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不过好像小心睡着了,不然我也不会跑到梦里来,对不对?”

 少女仍是没应声。

 “那个…你不要以为我是坏孩子喔。我…我也不想离家出走啊,外头那么冷,连条棉被都没有,我都坑诔死了…可是…可是…”从离家后隐忍的泪,忍不住掉了出来。“我太笨,又丑,头又大,没有人喜爱我…开又老爱欺负我,我告诉你,他是我双胞哥哥,我一直怀疑其实我是外头捡来的,不然同是兄弟,为什么长相差这么多?连开都不喜爱我这颗大头,我又不是自愿啊…”他想起之前开找到躲在铺下睡沉的他,硬是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小石头抢走了。他去捡,却在拉扯之间双双跌在地上,他的大头撞上门槛,痛得他差点晕过去,开却没有事,可,为什么梅儿找大夫来时先瞧的是开,而非自己?为什么连哺育自己的娘也疼开

 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开其实是很坏的吗?有好东西都给开;开不开心,就来找他出气,却在爹娘面前装乖小孩,让自己替他背罪…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他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上天给他连本《论语》都背不起来的笨笨脑子外,为什么要给他一颗丑大头?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抢我的宝贝石头!”鼻水不由自主地下来。他有些发冷,头也有点痛。“他明明知道人人的眼光都放在他身上,而我只有这颗小石头跟我这么久…有它,我就能梦见这里、瞧见你,可他偏要抢,我忍无可忍,才离家出走…”

 好像愈来愈冷了,他用力抹去鼻水,偷偷觑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想要伸出手摸一下,心里又不敢。

 “那个…你让我待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家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人会想到我。娘说,爹虽辞官回乡,但他在朝廷里仍然有影响,她说的我不懂,却明白她说开将来一定会有当官的命。什么叫官,我可清楚了,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开可以很容易地爬到那里,我…我当然追不上他,只能笨笨地守着家里一辈子。我还偷听到娘说她女儿很喜爱开呢,我明明记得她女儿只见过开一次,当时我也在场,开甚至连瞧她一眼都没瞧,自然也没有交谈过,为什么她会喜爱开?我也在场啊!难道…人长得好看就能得到旁人的喜爱吗?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好看的人其实是很坏的呢?那我不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人喜爱了吗?”

 他愈说愈激动,眼泪跟鼻水齐

 过了一会儿,他怕身后的少女吓到,连忙抹去脸上黏答答的水。小声说着:“大姐姐,我留在这里好不好?反正我也不想回家了,就让开去当爹娘的小孩好了,我在这里…不会吵、不会闹,很好养的。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不会嫌弃我人丑头大,还肯听我说话,我…我心里很感激,我虽没有看见你的长相,可是我想你一定比娘她女儿还要好看…不不不,我怎能这样说呢?就算你跟我一样长得丑,我也不嫌弃喔。”

 好冷,为什么愈来愈冷呢?

 他用力鼻水,觑到她赤着身子,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他从小一作梦就会梦到她,却从未听她说过话或者穿过衣服,她不冷吗?

 他都坑诔死了…他瘦巴巴的手指轻轻碰一下她的背,暖暖地…如果在这里睡着,一定远胜过他在路边睡着的感觉吧?

 他的心跳有点快,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抓住她一络软软的、像丝绸触感般的长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触她身子的一部分,他还来不及感动脸红,突然间一阵晕眩霸住他的大头。

 糟!

 “不要!拜托,不要!”他着急地叫道。

 下一刻,他定神一看,自己的身子已迅速飞离那少女,那少女连动也没有动过,她的背后又是那个美丽的孩童靠着…

 他发现她的长发仍被自己紧紧握着。如果他不放手,她不是会被扯痛吗?可是他一放手,自己又要醒在那个冷冷的路边了吧?转念之间,他直觉地放手,心里好嫉妒那个美丽的小男孩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留在她的身边,而他自己只能在靠着她时,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美丽的孩子;幻想大姐姐是他一个人的,连开也不能跟他抢;幻想少女其实是很重视他的,才会不曾出声嫌他吵过…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一直往后飞去,知道自己快要醒来了。醒来之后呢?他好饿又好冷,头也痛痛的,但他不想回家啊!

 他愈来愈冷,看着梦里的景物飞窜而去,以为自己就要回到现实的刹那,突然间人生中出现一只白皙的手,及时拉住他瘦巴巴的手腕,止住他的飞行。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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