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家中,看到不劳在母亲房中翻箱倒筐地搜。
不为忍不住问:“你干什么?”
“找首饰。”
“快住手,妈明后
就出院,首饰她自己要用。”
不劳在梳妆台前翻得起劲。
大嫂在房门前看着冷笑说“这叫做抄家。”
可是小抽屉,衣柜夹层,什么都没有。
连不为都记得母亲珍珠玉石一大堆,不劳怎会不失望?
“可能存放保险箱里。”
大嫂说:“书房有一只保险箱。”
她们两人马上赶到楼下去。
不为发呆。
保姨进来收拾残局,轻轻劝说:“你们小时候,也爱玩扮大人游戏,翻出母亲衣物首饰,套身上,玩得不亦乐乎,今
,也当是游戏好了。”
几句话,不为的气消了。
“保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保姨拍拍她肩膀。
小型保险箱就在书柜里,上了锁。
不为存心开她俩玩笑“也许爸爸还记得开锁号码,你们多陪他说话。保不定无意中他就讲出来。”
不劳马上去找老父。
不为明白了。
她坐厨房喝红枣绿豆沙。
这是他们小时候时时玩的寻宝游戏,寻的过程最有趣,真的找到了,不过是一串假珠子或是玻璃耳环,现在,他们三兄妹又来玩同样游戏。过程中老父老母得到人陪,老人才不介意子女为何远途回家来。
不为微微笑。
看样子不虞与不劳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她大可回自己家专心写作。
只见小于驶出七座位车。
“你去哪里?”
“去买菜。”
买十多人吃的菜真是大事。
“我也去。”不为拿了照相机。
“天快下雨,我去街市不是超市,有泥泞。”
不为坚持。
保姨在一旁听见,这样说:“让不为去好了,女佣可以趁机会
尘。”
人手调配得宜,才是好管家。
他们先到海鲜档,档主与小于相
,笑看
出叫声息哥。鱼虾蟹全部包好送出,小于数钞票付上。
再去
档,老板介绍新鲜猪肝、猪
、枚内、牛腩,小于似餐馆买办,左右手提满,先回车厢放妥,再去买蔬菜干货,原来,装满一车,不过是两天食用。
菜档最叫不为开心,各式菇类、
菜、小棠菜、豆芽、豆腐、豆泡、韭菜、韭黄,不为拎了一大篮,回到车上。
母亲叫了这一群蝗虫回来,不知要吃光几车才肯走。
小于又去买云
皮,豆腐皮,足足两个钟头,两人忙得一头汗,又抬了几包米才算数。
不为一有空档便拍照。
天下雨了,在泥泞路上菜摊边的花档,不为忽然看见荷花与姜花。她掏
包各自买了十枝。
雨越下越大,她又看见榴梿,更舍不得走。
不过时辰已晚,只得下次再来。
车厢里人气
味混在一起,十分奇特,交通忽然挤
,小于开了收音机听,新闻报告后是股票行情,充满都会小市民风情。
不为倚车窗看风景。
女郎们争相避雨,脚上彩
高跟拖鞋有难,低
几乎要落下来。
不为微微笑。
她没留意身边司机位上的于忠艺正深深注视她。
回到家中,又得把车尾厢货物搬进屋里由女佣分门别类放好。
四个孩子由他们父子带出去看电影,不在家里。
不劳在互联网上找学校,仿佛真的想不走了。
大嫂与她联同一起惊讶。
“公校也要付学费!”
“需要买书,一学年好几千。”
都是北美洲没有听过的事。
“国际学校无空缺。”
“入学要付几十万买债券。”
她们像是到了镜花缘境内的国家。
“真非久留之地。”
“全世界不景气,又数这里生活费最昂贵。”
“我们天天大鱼大
,还有上点心下点心,全靠老妈照顾。”
原来,也不是全无良心。
“你陪爸下棋子吧。”
“爸爸仍会下棋?]
“会不会不要紧,至要紧有人陪。”咦,天良未泯。
“爸当年多英伟,华人,近六尺高身段…”
“可不是。不虞只及他一只脚。”
连不为都笑了。
三个女人在厨房帮手洗切煮,时间过得飞快。而孩子们,一下子就大了。
门铃响看戏的人回家来。
一开门,不为吓一跳,占美与威利两人眉青国肿分明打架来。
“怎么一回事?”
艾历逊说:“在戏院大堂,有人取笑小仍,占美看不过眼,威利沉不住气,大打出手。”
不为掩住嘴。
“那些少年染金发,镶金牙,手臂有纹身,三两下手势这两个孩子就被按在地下挨揍,警察来了,那班人才窜逃,幸亏都是皮外伤。”
不虞说下去:“警察劝我们游客小心。”
不为连忙说:“我陪孩子去看医生。”
艾历逊搔头“我累得走不动,拜托你了。”
不虞说:“不用了吧。”
“也许伤了什么地方,不去不放心。”
不劳与大嫂走出来看到,大声惨叫。
不为与于忠艺拖着孩子就走。
他们到私家医院看急症。
当值医生说:“嗯,门牙松了一点,膝盖擦伤。”
“该怎么办?”
“小孩子不要紧,不要咬硬物,过些时候会长牢,我给些消炎止痛葯,你们可以走了,对,以后别打架。]
小于到外边结账。
不为夸奖:“有的仗,非打不可,打得好。”
占美笑出来。
“没想到你们愿意保卫姐妹,男人的天职便是保护弱小,我为你们骄傲。”
威利说:“他们叫小仍白痴,伸手掀她裙子,她吓得哭。”
“真无
,当时你们父亲呢?”
“到洗手间去了。”
“小仍已经哭,他们又去拉小行,我实在忍不住,不顾一切扑过去。”
不为想一想“以后,叫小仍她们别穿吊带背心,每个城市风俗背景不同。”
他俩带孩子们回家。
不劳连忙问孩子们事发过程,他们却不愿多说,玩电子游戏机去了。
不为随便问:“找到学校没有?”
没想到大嫂说:〔三人有了着落,小仍不能到一般儿童班学习。”
不为说:“我来教她,与我坐同一张桌子,我写作,她写功课,一对一。”
大嫂低下头来,忽然又仰起脸“不劳,这次谢谢两位小艾历逊。”
不劳答:[应该的,是兄弟姐妹。”
那一晚特别静。
小仍与外公下棋,不为坐一旁看。
小仍要睡了,老人意犹未尽。
不为说“我来。”
她与父亲对奕。
原来老人不理规矩,爱怎样走就怎样走,将军不但可以飞出来吃车马炮,象且可以过河散步。
不为大笑,多有趣,游戏是该这样。
难怪小仍与他玩得那样开心。
片刻大家对吃,棋盘上空空如也,算是一局。
于忠艺在一旁也忍不住笑。
“爸,刷牙洗脸,好睡觉了。”
老人忽然抬起头,他这样说:“小朋友,早早起,刷刷牙,洗洗脸,吃过早饭上学去。”
不为听了,握住他的手“是,是。”落下泪来。
这一定是六十年前老人上幼稚园时背会的一课书,自记忆仓库最深处挖掘出来。
他的记忆已经打散蒸发,但是偶然还可以拾到一片半片比较完整的。
不为坐
台上,用手掩住脸。
忧伤使她疲累。
保姨轻轻坐在她身边。
“不为,在想什么?]
“在想老一
的人真勇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不言倦,也不抱怨。”
〔你们也干得不错。”
“爸说他赤条条南下,做经纪,四处奔波,赚些许佣金养家活儿,一
在街上遇到大雨只得走到工厂大厦檐篷下躲一躲,谁知守门口的印度人来赶他,爸说,他记得那家大厦属于骆驼漆厂。”
保姨讶异“现在都没有这家厂了。”
“爸后来白手兴家,我们这些人,才有瓦遮头。”
“不为记
好。”
“爸现在像个小孩一样了。”
“不为,不耍太晚回去,我叫小于送你。”
“人家也是人,也要休息。”
保姨说:“我像他那年纪,一天只需睡三四个小时。”
可是不为坚持自己叫车走。
她在小鲍寓工作到深夜。
奇是奇在男生找翁戎的电话不绝。
终于,不为的电话也响起来。是翁戎问她住得可舒服,会不会开洗衣机等。跟着,是莉莉苏比耶斯基找她。
“大家看了摄影及说明都觉得动人,还有没有?继续传给我们。”
[今
去街市,拍了一些照片。”
“听说你们的街市最精彩,整只猪的尸体挂在钩子上陈列…”
“是”不为给她接上去:“女人梳长辫穿看七彩高跟木拖鞋,男子打赤上身,手持大刀,看着她们狰狞地笑,问道:“姐姐,斫板上的
,你要哪一块?”
莉莉
羡地说:〔哗。”
“你可要来看看?”
“那些男人,可喜爱金发女人?”
“我没有问,有些事,不能有中间人。”
“继续把照片传来。”
不为一直做到双眼涩倦。
她倒在
上睡着。
第二天早上,发觉已没有干净衣服,她只带来三套T恤长
,十套八套内衣及袜子。她披着浴袍洗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半小时后取出烘干,光洁如新。
不为有一个很奇
敝的习惯,她每件衣服都要熨得光滑,正在忙,门铃响起来。是保姨来了。
“住得好吗?自己做洗熨?何必呢,我天天开三次洗衣机。”
她带豆浆粢饭给不为。
“真不知你们在外国吃些什么,占美他们牙
红肿,分明是吃煎炸食物过多。”
“不,许是水土不服。”
熨好了衣
,马上往身上穿。
“就这样
布麻衣?”
不为笑“官盖满京华,我乃是小布衣。”
保姨说:“来
你成了名,雷声响天下。”
“写作也是一门职业,我但求做妥本分,赚取温
,于愿已足。”
“这间小鲍寓很舒服。”
“我朋友比我能干。”
“我不同你说了,小于还在楼下等我,一会来吃午饭。”
静下来,不为看过莉莉给的大纲。那是一个在唐人街开杂货店一家子的遭遇。
杂货店:大嫂家正在运河街开店…
不为决定双管齐下,努力工作,摄影集与文宇一起来。
写作需要的是大量耐力、耐力、耐力。真要忍得住凄清寂寞,天天专注地一个人坐在案头工作。
不觉保姨打电话来催:“十分钟后开饭。”
“马上来。”
她开门下楼去叫车。
小于在门口等她。
“保姨叫我顺路载你。”
保姨眼观八方。
“伍太太今
出院。”
“现在去接她?”
“吃完中饭才去,新司机今
上班。”
回到家,刚来得及喝汤。
他们分两路车去接母亲。
伍太太高兴得落下泪来,她丝毫不介意人多声
,一由众孙女扶着上车回家。
不为注意到,是保姨拿着支票去付账。
到了家,伍太太根本没有休息机会。占美威利拉看她要她说当
病发过程。
…“有没有看到一条有强烈白光的隧道?”
“有无天使来接你?”
“你灵魂可有浮起到天花板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
小行有纹有路,问外婆:“痛不痛,怕不怕?”
小仍最好,不大会说话,只是依偎在外婆身边。
伍太太看了看情况,叫不为过去:“你睡哪里?]
“我住外边宿舍。”
“这…”不为按住母亲“嘘,我很好,妈妈别担心。”
这时伍先生走出来,不劳把他扶到
子身边。
他看住老
很久,忽然笑了“你回来了。”
伍太太笑答:“是,我回来啦。”
老人又问:“英伦天气好吗,有无下雨?你毕业没有?”
伍太太忍不住问:“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他不加思索回答:“你是岑美伦。”
不虞问:“谁叫岑美伦?”
伍太大叹口气“他的一个表姐,自小在伦敦读书。”
又记错人了。
大家正在欷歔,老人却叫起
子的名字来:“咏坤,咏坤。”
伍太大连忙回应:“这里,我在这里。”
老先生却指着电视荧幕上一个花枝招展的歌星。
大家不
颓然。
不为一声不响,替父亲搥背。
一切爱与恨都在伍先生脑海中一笔勾销。
夜深,一家人倦得抬不起头来,纷纷淋浴上
。
不为刚想离去,经过书房,看见不虞还在那里。他盯牢小型保险箱发呆。
不为讶异问:“你看什么?”
不虞问:“密码是什么?”
“我不知道,问母亲好了。”不为只觉好笑。
她已经不再为这种事生气。
背后传来母亲的声音:“谁想知道保险箱号码?”
不虞不好意思,〔妈,你怎么起来了?”
“不必猜度,密码是十二九十一,正是你们三人生日日子,你把箱子打开来看好了。”
不虞嘻嘻笑“我去休息。”
“不”伍老太坚持“现在就打开,免得三更半夜有人睡不着爬起来偷偷看。”
不虞红着睑,照密码打开箱子,里边空无一物。
伍老太问:〔放心了?以后再也不必锁上。”
她转头慢慢走回楼上。
不为叹气“这下你可满意了?”
不虞讪讪地,〔没想到老太太火气十足。”
不为看着大哥,小时候他一脸精灵,功课也好,没想到越老越蠢。
她又叹口气,转身离去。
听到大哥在身后喃喃说:[财物一定是挪到银行去了,必是防着艾历逊一家。”
不为默默站到门口等车。
于忠艺开着吉甫车过来。
不为问:“这么晚还未收工?”
他笑笑不答。
不为说:“那么,请载我到山上散心。”
她叫他在便利店停车,买了半打啤酒。
车子驶上山,不为喝酒解闷。
〔你也来一罐。]
“我需开车。”
不为点点头“你是个好青年。]口气像一个大妈,不为自己先笑起来。
于忠艺不介意,只是笑笑。
车子停在山顶,一天星光灿烂,衬着满地霓虹灯,像煞整个宇宙铺满珠宝。
“小于,说说你自己。”
他想一想这样开始:“我在上海中学毕业后本想出国读书,可是经济情况欠佳,于是申请出来打工储蓄留学费用。”
一句话解释了他为什么在伍家做护理人员。
“你受过训练?”
“有,我有证书,学过一年病人护理。”
不为说:“你一定去得成,有志者事竟成。”
“谢谢你鼓励。”
“当年我学校有不少人半工读,一个男生早上四时起来往鱼市场帮父亲宰鱼,八时来上课.浑身腥臭,大家忍了他四年。”
于忠艺点点头。
〔多得你悉心护理家父,这些事本来应该由子女来做。”
“子女各有家庭工作,还是由专人负责比较妥当。”
“家父有无给你麻烦?”
他欠欠身“不可以这样说。]
不为近年已经很少碰见这样有礼的人,十分欣赏。
他想一想“不知怎地,老先生不大愿意剪指甲,他说会痛。”
不为笑出眼泪“我两三岁时候,一剪指甲,便雪雪呼痛,因为指甲也是身体一部分肯定会痛。”
于忠艺也微笑。
不为叹气:“其实指甲与头发都是死物,真是越短越好。”
不为开了第三罐啤酒。
于忠艺劝说:“别喝太多。”
“一个人喝不了多少。”
于忠艺说:“我也喜爱啤酒。j
I对于这个都会呢,有什么看法?”
他笑笑不说。
[没关系,我离开本市已久,感情也颇疏离。”
“都会居民,十分幸运,机会多多,时势造英雄,二十多年繁荣,发掘不少人才。”
“今
呢?”
“今
竞争比较大,需要脚踏实地,沉住气努力做事。”
“说得很好。”
他打开吉甫车天窗。凉风习习,一只草蛾轻轻飞进来,停在椅背上。
于忠艺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为不想失态,点点头。一进公寓,便倒在
上睡着。
半夜醒来,觉得口渴开亮灯,发觉那只飞蛾跟了她回来。
不为轻轻说:“你朝生暮死,为何打来扑去?”
开了窗让它飞走。
这一醒睡不着了,淋浴洗头,起来工作。
看看天亮起来。
翁戎在窗台上摆了一盆小小茉莉花,零星三五朵小花,可是清香扑鼻,叫人无限
快。那些男生的电话仍然不绝,录音机贮存量已满,统统成为遗珠。
门铃一响,不为知道又是保姨送早饭来。
她去开门。
“今
换换口味,吃碗雪菜
丝面,不为你胃口甚差,人人长
。独你消瘦。”
不为看到玄关地下有只死去的飞蛾,已变成焦黄
,它始终没有飞走,不为用纸巾轻轻包起。扔到垃圾桶。
“我要去买菜,你爱吃什么?”
“妈,有天觉得人多事烦?”
“她不知多高兴,心甘情愿照顾全家。”
“睡得可好?”
“好极了,一早起来张罗早点。”
“手臂呢,活动得可好?”
“年纪大了,即使没有病痛,也不能同后生比。”
保姨是避重就轻高手。
“我中午时分过来。”
保姨出去了。
不为自有烦恼。
翁戎十天八天后出差回来,她得找地方搬走。否则,就得回外国去。要不,在外头租地方住,这需要钱。不为手头上没有现款。
一个人要争气,可得有点钞票才行。
毕业已经好几年,老是挣不下钱,不是没有收入,可是左手来右手去,又一向贪
。香槟一箱箱抬回,旅行乘头等舱.连珠子都穿凯斯咪。
真正等钱用,又不想问母亲要,她会到酒吧客串酒保,她有一件在唐人街买的宝蓝色缎子旗袍,穿上非常夺目,头发梳髻,
两枝筷子,问洋人:“给你来一杯苦艾酒如何”小账麦克麦克,
满口袋。
酒吧里同事全是尚未成名的演员.写作人、画家编剧…
她叹口气,可是,伍不为没有节蓄。
大姐都觉得父母有钱,不为却不那么想。开始的确有,但是已经用了那么多年,华人说坐食山崩,就是这个意思。
案亲退下来已有十年,开始还不肯看医生:“忘记车匙放哪里有什么稀奇,渐渐连车子在何处也不记得了,跟着,人名、地名,全部遗忘,医生马上知道是阿兹咸默症。
伍太太决定在家照顾丈夫,支出庞大。
到了今
,不为不觉得他们还有巨额存款。母亲的首饰像不劳说的那对西瓜玉镯,还有两只五卡拉左右的钻戒,都好久没见,下落不明。
可能已经变卖。
既无场面可出,不如套现。
是以小保险箱内空无一物。
中午,回到娘家,发觉孩子们上学去了,只剩小仍一人,姐夫艾历迅也不在。不劳说:“他到中文大学去面试。”眼角瞄着大嫂,表示艾历逊不是吃白饭的人。
大嫂马上笑道:“捞一两节课教,也够剃头吃午餐的,有个去处好过没有。”
奇怪,这两个人,谁要是饶了谁,身上像是会少了一块
似。
大嫂讲完了,看着不为。
不为想,咦,轮到我了吗。
果然,来了:“不为,我见昨晚由阿忠载你回家。”
“是。”
“他是司机,你应坐到后座,免人误会。”
不为一怔,她没那样想过。
“这个阿忠,虽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四处留神,
夜都在父亲身边,什么都一清二楚,不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保姨的亲戚,谁会用他。”
“亲戚又怎样,今晨我读报纸,十岁女童遭绑架撕票,元凶是她的表舅父。”
“可怕!”
不为轻轻说:“那么,辞退此人,由我们三个女将来服侍老父饮食便溺可好?”
大嫂马上噤声。
不劳“唷”地一声。
不为又说:“抑或,送到老人院,长年对牢陌生人,任人宰割。”
不劳说:“这阿忠月薪要万多元。”
不为说:“比起注册护士,只是小数点,二十四小时服务,认真难得。”
她们两人这才不响了。
“大哥可打算找工作?”
“也正在托朋友看市道。”
“那边的房子打算租出还是卖出?”
“当然是出租。不为,这些你就不懂了,房子怎可以卖,好歹留着收租,十年八载之后,归了本,交给孩子们。”
大嫂
口问:“爸妈这幢小洋房,现值多少?”
不劳骄傲地答:“最多值三千万,此刻尚值一千万。”
大嫂咋舌“这么小,这么贵。”
不劳得意洋洋“越贵越有人要。”
大娘打如意算盘:“我们两家人,不虞五百,你四百,不为也分得一百。”
“为什么你五百?”
“不虞是长子,多分一份。”
不为微笑“是,父母都睡到街上去。”
她站起来,替小仍补习功课。越教越有兴趣,英文及算术之后,教小仍写
笔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君子不群不
…
老人走过,也过来写字,提着笔,想一会,忽然写:“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不为呆住。
“爸,爸,你都想起来了?”
老人放下笔。不再言语,恢复迟钝。
于忠艺说:“请恕我多言,有一间特殊学校…”他把资料交给不为。
不为回过神来“啊,是,咦,这学校适合小仍。”
“在家教学虽好,但孩子们也需要同伴。”
“你说得对,我们带小份去这间惠能学校参观。”
不为马上去与大嫂商量。
大嫂默不作声,小仍是她死
,一点到马上气馁。
“我去试一试。”
“不为,将来你自己有了孩子,分身不暇就不会对小仍这样好了。”
“我不会结婚。”不为微微笑。
“怎么说这种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
“这个嘛…”
“我与小仍出去一次,你把所有证件给我。”
不为背着信差袋出门去。
小仍走进课室,很高兴,马上找一张桌子坐下来。
老师替她做几个测验,表示可以即刻入学。
不为知道这是于忠艺一早替她们预约通关,才这样顺利。她再三道谢。上车时,她仍坐前座,小仍坐后座。
回家向大哥大嫂报告喜讯,却看到艾历逊满面春风回来。
不劳间:“找到教席了?”
“有待通知。”
“啐,看你高兴得那样。”
可是艾历逊每隔一阵便偷偷笑一下,不为都看在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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