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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什么?爹要我娶福妹为?这不是兄妹伦吗?”

 一声嘹亮的哀鸣自大厅里传出。

 “你胡说些什么?福妹同你我并无血缘关系,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话不是这么说呀!”梁悟峰好不苦恼地塌着一对浓眉:“我同福妹自小一块儿长大,有的只是兄妹之情,现在爹硬要我娶她,那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伦嘛!谁会想娶自个儿妹子当子?”

 “你别不知好歹了!”梁玉衡神情复杂地瞅着他。“能娶福妹为是你的福气,瞧你说成什么样!”

 “这福气我还真消受不起!我看这新郎倌还不如让给大哥你来做。”

 一句无心的话却让梁玉衡眼色蓦然黯沉,口猛然揪了下,原本白别的脸色更显苍白。

 “别再说这种蠢话了!”勉强振作心神,清俊的眼严肃地注视着一脸苦状的梁悟峰。“福妹德貌双全,又有一身好本事,将来必能帮你打理好镖局事务,能娶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肆当然知道她人长得美又能干,可…”梁悟峰双掌撑住下颚。委靡不振地道:“可她就是太能干了…况且我对她没那种感觉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娶个老婆强过自己,那他还有尊严吗?

 听出他话语中的涵义,梁玉衡不悦地眯起眼:“你嫌福妹太能干了会让你没面子,是吗?”

 梁悟峰老实点头承认。“她样样比我强,当我妹子不打紧,可要我娶一个比自己强的女子为,打死我都不干!我已经够丧气了,不想以后境况更难堪!”

 “你…”梁玉衡一时气结,好一会儿才又接上话:“亏你身为江湖儿女,竟有这么迂腐的想法,枉费福妹处处为你设想!”

 “就因为福妹待我好,所以我更不能娶她为!”梁悟峰理直气壮地道。“不管她再怎么能干、比我有本事,但总是我的妹子,做哥哥的只会疼妹子,又怎会去忌妒和吃味?可当夫就不同了!男人嘛,总爱挣个面子,做子的怎能强过丈夫?福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必然会为了我事事委屈隐忍,可我更不要她这个样子,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没用,久而久之,两人的感情只怕比兄妹还不如!”

 他的话让梁玉衡怔了好半晌,他没想到一向行事率、懒得费神的弟弟竟会想到这一层!

 “我承认自己小家子气,观念迂腐!”梁悟峰继续说道:“我的心还没大到可以笑着接受子强过丈夫这种事。就因为自己没办法做到,只好老实承认,我不希望和福妹的关系变质,不希望她为了我不开心!所以我只能当她是妹子,大哥,你明白吗?”

 梁玉衡一时无语,悟峰这番话着实令他刮目相看,他并不尽如爹爹所想那般教人担忧,只要有人在旁辅助,假以时,必能独当一面撑起镖局。

 “也罢,这件婚事我不再强你接受,你自个儿跟爹好好谈谈…”迟疑了下,方接续道:“福妹的身世至今仍是个谜,倘若她想起以前的事,爹爹也不会强求此事。”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以前想不起来,现在更不可能想得起来,唉!老家伙那么固执,我要怎么跟他谈啊!”梁悟峰愁眉苦脸地道。

 梁玉衡无语,这件事确实很难处理,连他也无能为力。

 “哎呀!”梁悟峰突地发出一声惊呼,犷的身子跟着惊跳起,一只大掌猛拍着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

 “那把刀…福妹的那把弯刀…那两个人肯定跟她的身世有关…”

 他喃喃自语着,开始在房内采回踱步。

 梁玉衡眉间掀起微波,神色沉凝地盯着梁悟峰:“把话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悟峰一改平散漫,正道:“这次走镖回程经哈萨关时,有两名身着异服的外族男子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当大伙儿在茶棚休息时,竟还上前要求福妹将刀借给他们瞧瞧,我坚持不给看,便和他们动起手来。””福妹就是因此而受伤的?”

 “呃…我以为三两下就能解决他们…”语气开始变得有点心虚:“谁知道那两个怪人武功不高,可招数却怪异得很,得福妹不得不拔刀助我退敌,没想到那两人看到了那把刀之后就走人了,真是怪哉!”

 “为什么现在才提起这件事?”

 “祸是我惹的,我哪敢在老家伙面前提起!”梁悟蜂悻悻地摸摸鼻子。

 梁玉衡俊眉凝锁,沉思了半晌后,徐徐抬眸对住梁悟峰,神情肃凝地吩咐:“这两天记得加派人手戒备,明天的寿宴也要多加留心,尤其必须留意福妹的安全!”

 深夜里的威远镖局仍存留着少许浮动的气息。

 在忙碌了一整打理明天寿宴的事情后,此刻,除去轮值守卫的趟子手,其余之人无不沉浸于安稳的睡眠中。唯独一抹纤细的影子独坐于内院里的养心亭。

 凝视掌中浸润在月光下照照生辉的匕首,梁善福怔怔地发着呆,自从白见着这把匕首后,她的口像哽着什么东西似的闷得难受,可她却半点也想不起来关于这把匕首的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温柔的男声缓缓进亭里,跟着一件披风搭上梁善福纤瘦的身子。

 “大哥…”微愕地回眸,即上一双柔煦眼波。

 一身儒雅白衫的梁玉衡走至她面前坐下,视线触及她掌中的匕首,微带笑意的脸不觉敛下,双眸浮上几许忧

 “还在想关于这把匕首的事吗?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梁善福轻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睡不着…这把匕首很特别…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福妹…悟峰跟我提了那两名外族人向你索刀观看之事…你怎么想?”他原是不想提的,可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恐惧…他害怕失去她!

 梁善福展一抹让他心安的微笑。“我什么也没想,之所以没跟大哥您提起,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以前的事我既然忘了,又何必再去理会?”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她不想去理会的原因是源自于害怕,但自己究竟怕些什么,却也说不上来。

 “福妹…”梁玉衡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却冷不防教不远处两道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飘近的身影给怔了一瞬…“小心!”

 警告的话语方落,来人已欺近梁善福身后。

 无暇多想,梁善福凭着直觉握住掌中匕首旋身一划,借机弹开身子,将闯入者带离养心亭,以防来人攻向毫无防备之力的梁玉衡。

 “来人呀!”梁玉衡镇定地呼喊,却无人回应,心里不由得暗叫了声糟,眼前这两人身形诡异、飘忽莫测,只怕守夜的趟子手们皆已被撂倒!

 见梁善福在两人围攻下实讨不了便宜,略显支绌,他立即又喊道:“来人呀!悟峰!有人闯入镖局!”

 两道诡魅的身影微顿了下,互望一眼,跟着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转而攻向手无缚之力的梁玉衡,掌风在瞬间至他前。

 “大哥!”

 梁善福见状忙向前疾扑,双掌屈指成擒拿,袭向两人后北背…

 “啊!”没想到对方只是虚晃一招,在瞬即之间身形如无骨之魂般向后飘移,惊觉不妙之际,颈部忽地传来一阵痛麻,在明白自己上当的当口她已然昏厥。

 待梁悟峰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教人傻眼的一幕,这一切快如闪电,他根本来不及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扛起梁善福迅捷轻盈地飘然而怯…

 “快追啊!峰弟。”梁玉衡急切地喊道。

 梁悟峰立即回神,双足一点,上了屋顶,追到大街上,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宁静,哪里还看得到半个人影…

 梁善福晕沉沉地醒了过来,眼前蒙的白雾缓缓褪去,视线所及是一处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

 忽地,那一晚遇袭的记忆清晰地掠过脑海。

 无法顾及仍然沉重昏眩的脑子,她警觉地坐起身,下意识地往间摸索…

 她的刀还在,那…匕首呢?

 急忙地挽袖,没有…再往衣襟里一探,仍然没有…

 确定匕首不在自己身上,她疑惑地拧眉,那两名异族男子掳走她肯定是为了她身上这把弯刀,可为什么不见的却是匕首?掳了她却又不见有人看守着她?实在令人费解。

 勉强支起身子下,这才留意到上铺着毡毯,视线往前移动,房内的摆设与中原大不相同,虽简单却仍难掩浓厚的异族风味。

 这到底是哪里?

 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窗边,打开窗往外一望,底下是一片热闹喧腾,来来往往的人们身上穿着的…竟是色彩鲜的异族服饰

 心下微微一惊,莫非她已来到关外?她到底昏了几天?对方将她置于此地有何用意?

 一连串的谜题让她无法静心思考,干脆推门而出…

 热闹的喳呼声、吆喝声立即涌入耳里,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香气,若她没猜错的话,此处应该是类似于中原的客栈。

 当她一走下阶梯,白皙的肤、截然不同的服饰,立即引起众人的注目。

 伸手拦住跑堂的店家,开口便问:“这里是哪儿?”

 店家奇异地瞧了她好一会儿,那神情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似的。

 “客倌是从关内来的吧?难怪不知此处是何处!”毕竟是生意人,马上又堆起一脸笑回应道:“这里呀,是咱们察兰唯,一的市集,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察兰?她真的来到外族异地了?

 令她不解的是,听到这两个字竟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这之前她从未踏上这个国度呀。

 谢过店家,顺便点了几样食物,她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解下间的弯刀,置于桌面上。

 留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尚未移开,众人的视线因见着了那把刀神情倏转惊异,更加紧住她不放。

 “姑娘,您的包子…”店家的话蓦然止住,在瞧见桌上的弯刀时,同其他人一样,脸现惊异之地直瞅着梁善福。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察觉他怪异的神色,梁善福放下茶杯问道。

 “没、没什么!客倌,您慢用。”店家连忙摇头,匆匆转身离去。

 表才相信没什么!

 梁善福在心里轻哼了声,她方才明明瞧见店家看见她的刀时那乍变的神色。浓眉淡扬,她不动声地吃着包子,一边留神着店里众人窥伺的目光。

 察兰皇宫内苑。

 “王上,绯月弯刀和它的主人已在察兰城内,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微的垂帘后,一道拔的身影缓缓立起,低沉有力的嗓音穿透纱帘而出:“察兰国圣女弯刀重现…就连它的主人也死而复活了,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该让城中百姓们知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

 “等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想办法将她回王宫;记住,不许让圣月宫的人捷足先登!”

 “属下遵命!”

 接获指示,来人叩首之后,一步步转身退离。

 “慢着!”

 前进的脚步倏止,复又恭谨地回身屈膝:“王上还有其它吩咐吗?”

 “将这个木盒送至圣月宫。”纱帘后递出一只黑檀木盒。

 “这是…”

 低沉的笑声徐徐传出:“这是本主送给荆国师的礼物,里头藏着一个大惊喜呢!”

 来人接过木盒,衔命而去。

 半晌,漾着丝丝沉冷笑意的低柔嗓音徐徐轻吐:

 “荆无极呀荆无极!本王倒要看看这次你如何接招!”

 又来了!

 走在街上的梁善福微顿住身子,蛾眉微蹙地环视周遭一眼。

 两天下来,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注视,众人惊异的眼光同昨客栈里的人一样,在她与弯刀之间游移。

 心里隐约知道是自己身上这把刀的缘故,但她并不想明白、也不想追究这是怎么回事,一心只想回转镖局。

 这种逃避的心理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选择忽视它。

 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的她,脚步又加快了些许,心里盘算着若要出城返回中原必得买马,眼下立即搜寻市集上贩马之处。

 方转过街角,忽地一群人面而来,梁善福尚不及错身回避,数名察兰子民已将她团团围绕,紧接着朝她又是叩首又是跪拜的,教她怔愣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拜见圣女!愿圣女万福!”

 抱敬虔诚地膜拜称颂引来更多人群的围观。

 圣女?她什么时候成了圣女?

 怔愕了一瞬,梁善福迅速回神:“你、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更不是什么圣女!”

 “没错没错!”人群中一名老者开口道:“姑娘手上的弯刀是咱们察兰国圣月教的镇教宝刀,拥有此刀之女便是察兰圣女!”

 “是呀是呀…”旁人纷纷出声附和。

 见众人死不放,梁善福头一回慌了手脚,极身离开的她,又不忍动手伤及这些察兰子民,真个是进退两难!

 “简直胡来!”

 一声喝蓦然扬起,暂时纾解梁善福的困境。

 揪拢的黛眉微松地望向来者…一名身形魁梧、蓄着满脸落腮胡的中年男子,身着绣着弦月形徽饰的黑色劲装,神情冷肃地扫视众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纠众闹事、危言耸听!圣女人在圣月宫,哪来第二个圣女!”

 梁善福闻言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了中年汉子一眼。

 “可、可是大护法…这位姑娘拥有镇教宝刀…见刀如见圣女,不是吗?”老者语音微颤地回道。

 “具有此事?”虬髯汉子浓眉竖扬,微眯起眼望向梁善福手中之刀…神色突地一变,眼光转而望向弯刀的主人。

 “姑娘,可否借刀一看?”沉半晌后,虬髯汉子提出要求。

 “没有必要!”梁善福想也没想地拒绝。“我不是什么圣女,这把刀更不是什么镇教宝刀,恕不奉陪!”

 不想继续趟浑水,她足下轻点,跃过众人包围,径自离去。

 人群后,不远处,隐身于角落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将这一切尽收跟底,眸中的沉郁复杂衬得那张带疤的脸更显晦黯。

 弦月初升,圣月宫…座察兰子民忠心膜拜崇仰的神殿,在浓墨似的夜里兀自闪着冷冷银辉。

 书房内,一双墨蓝眼瞳低敛着,身前桌案上摆着一只已开启的木盒,修长的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盒中匕首。

 案头烛光微晃了下,长睫下的眼微扬:“寒江,是你吗?进来吧!”

 名唤寒江的男子沉默地走至书案前,面无表情的脸在瞥及盒中之物时,难得地在眉间眼底掀起微波。

 “是谁送来的?”

 “别沉着一张脸,这可是王上送给我的礼物呢!”荆无极角淡扬,神情悠哉地道。

 “你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反应让他不解。

 “寒江,你应该明白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存在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俊美如魅的脸庞泛着淡淡笑意,教人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穹苍这么做的用意你很清楚,接下来会有更多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微微起伏的语调出心中的担忧。“现任的察兰王可不是个脑袋简单、好大喜功的鲁男子!”

 “是呀!真是令人感到欣慰啊…拔岳竟生得出如此出色的子嗣,察兰子民有福了。”依然是事不关己般的凉凉语调。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寒江眉间的绉褶不自觉地加深;“别忘了你所称赞的人想摘除的便是你这个眼中钉,他要消灭的不只是你,还有整个圣月教!”

 “那又如何?”温淡的嗓音一派从容。“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一个有作为的君主是不该受制于人,处处让人掣肘的。”

 “你的想法变了。”真是愈听愈令人惑不解。“前任察兰王这么做时,你的反应和行动并非如此。”

 荆无极缓缓抬眸,像是颇伤神地笑望着寒江。“怎么你跟了我这么些年,还不明白我吗中”

 这是在控诉他吗?

 寒江挑眉不语。主子的心思幽沉如海,自从多年前那一夜后,他不认为自己会有懂得他的一天。但这并不令他困扰,他的忠心永远不变!

 “你该知道拔岳无法和穹苍并比。”荆无极继续说道:“一者是因为当年时机不对,二者…拔岳是个庸才,目光短浅,贸然自立只会造成察兰的灭亡…波斯总教可不会错过如此大好机会。”

 “难道你就不怕这次也可能会是相同的结果?”依他了解,波斯掌控察兰的野心不变,不可能坐视察兰离圣月教自治。

 “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会造成不同的结果。”

 荆无极站起身,缓缓踱至窗边,悠然赏着天边迢遥的清冷星辉。“穹苍是个聪明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他料准了此刻正面临内讧、国政大的波斯,必然再无心力手察兰之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听你言下之意,是打算坐以待毙?”寒江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穹苍王是个有为的明君,但他不以为他能容得下荆无极,他必定会彻底打垮圣月教的威信与势力。

 “坐以待毙?”荆无极回眸,兴味地挑高一眉。“难得遇上这么好玩的事,不接招岂不可惜了?我总得考验考验穹苍的能耐呀。”

 “那么‘她’呢?你打算如何面对?”这是从他进门到现在,心里最牵挂之事。“这把匕首都到你手上了,你不会以为她人不在察兰吧?”

 颀长的身行微一凝顿,旋即偏首朝他出一抹颇为烦恼的神色,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怨道:

 “真是伤脑筋啊…不是嘱咐过你,将她送得愈远愈好吗?”  M.mHU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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