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富凯搭乘电梯直上十五楼,跨进气派非凡的办公室,笔直朝右端的休息室走去。
他关上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衣橱柜,拿出清
的棉衫,快速扯掉身上爷爷那套二十年前的旧西装。台湾似闷炉的气候教他无法领教,又
闷、又燠热,穿件西装走在街上,无异于披了一件厚棉袄走在吐鲁番洼地的热沙上,可得花他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适应这股暑气,等到他才刚适应亚热带的气候,又得飞回属温带气候的瑞士。每年走这么一回,体温调节中枢不失灵、罢工才有鬼。
这时自动门忽地大开,走进一位头发花白、面带威仪的老人。
他很瘦,一身的傲骨在略微松弛的皮肤上更显苍劲,虽然走起路来步履安稳、不似上了年纪该有的危颠,然而骨瘦如材的手中仍拄著一
木杖,掌中紧握的是一只翠玉雕琢而成的坐卧麒麟。
“倦鸟终于知返了!”李介磊表面上不提
词,心底却充满了无限的欣慰。
李富凯闷不作声,迳自低下头紧系网球鞋带,抄起提袋及网球拍,直起矫健的身躯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们爷孙俩谈个十分钟吧!”
“好,快一点。我在圆山还有个饭局,已经迟了五分钟。”李富凯手一松,任提袋自由落地。
“站著说话
累人的,何不坐下?”老人自行坐入沙发,目光锐利地打量孙子。
李富凯依然故我地站著,眸中的敌意已退去,但右手仍挥著球拍,左手还不时以修长的手指调整拍网。“有话不妨直说。”
“你回来也三天了,各楼面及部门都该巡视过了吧?”
“差不多。”他没
打彩地应了一句。
“给我一些意见吧!我打算今年让你掌舵,按部就班地调整总是比一夕遽变来得有效,又能安抚人心。”
“调整?”李富凯怀疑似地挑起一眉,不敢苟同地说:“我看机会渺茫。”
“你说吧!算我命令你,李总!我知道你骂人的道行不差,不用跟我这老头客气,尽管使出你的看家本领。你就开骂吧!”老人端起架子强迫道。
“是你说的?”
“我说的就算数,难得你也有这么温
的时候。”
李富凯双肩耸了一下,大有未尝不可的意味。“迂!”
老人话带轻蔑的问:“就这么一个字?”
“没错!就这么个‘迂’字便可轻耐易举地拖垮你的一世英名。”李富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想想看!一个迂叟顶了一个迂腐的脑袋,拖著迂拙的步伐,走在迂回的道儿上,满口不切实际地大放迂见,真是迂得一塌胡涂!”
“绕口令啊!你把我迂昏头了!第二项?”老人吹胡子瞪眼地命令道。
李富凯边说边用网球拍敲著大腿。“老态龙锺。”
“一不做二不休,要就给我解释清楚点!”李介磊不满孙子转弯抹角。
“什么时代了还迷信数字游戏,把行政部门和高阶管理单位隔了六、七层远,光是沟通及监督上就有鸿沟。明摆各阶单位分授其职,偏偏‘冬烘集团董事会’又死命要
一脚,小从一个芝麻绿豆般的食堂菜单,大至一个分区经理的任用权都要搅局,简直莫名其妙!他们之中有人干过庖丁或店小二吗?”他怏然不悦,扭头直视老人的双眸。“有关参石重机亚洲分区经理空缺一职,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在电话线上跟董事会做口头报告说明,公文也已签发回公司,为何迟至今
还没发布公文?只因潘经理是女
之辈吗?若在西方国家,我们早就会因
别歧视而吃上官司,还真是谢天谢地哩!你该劝劝那些董事,让管理阶层放手一博,才能坐收充分授权后的成果。”
“好!一个月内调整办公室,潘经理走马上任,董事会那儿由我出面
涉。那第二项呢?”
“我一并解决,省得换气噎著自己!”李富凯说著也跌坐进沙发内,二郎腿一跷,晃来晃去。“这栋大楼只有区区十五层,内部文件往来却还是用电传,无异于大开水龙头…浪费!空放一个完善的电脑周边系统室,却不知道要用它们来传递内外部资讯,简直就是落伍!”
“第二,我看过会计师的帐本。这五年来所提列的公关费用,简直高得离了谱。若说应酬不可缺的话,我已请人列了张明细,放在你桌上了,都是去年请人去花天酒地的收据影本,谈成率不到百分之十。时代已经在变了!好的没把持住,恶习倒不改,你白花了那些冤枉钱;我们应该设一个合理的上限,当然啦!若是由你那个冬烘集团开会决定的话,那个上限就一定是个‘天文数字’,大概可筑一条云梯直通玉皇大帝的天庭了!”他夸张地举起双手朝天一捧,人便站起身。
“第三,我向采购部的经理要来各子母公司的估价单及评估报告表,一瞧却发现了一个该怪不怪的怪事。好像大夥都知道了,而我这个空降部队却在大惊小敝、蜀犬吠
似的。”
“什么怪事?”
“他说:‘报告总经理,这习以为常了。五年来都只做表面功夫,跟哪一家公司采购的决定权,还是在董事会手里。’我就问:‘为何迟至今
没向上报告?’他回答:‘回总经理的话,那批董事若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所以我就告诉他:‘那么你就得担待起我的怪罪了。’顺便报告李董您一声,我亲手乾炒一盘鱿鱼犒赏他了,原因是他知情不报、怠忽职守。”
“他是包董事的孙子啊!”李介磊皱了皱眉。
“他是包青天的孙子我照样请他走路!”李富凯冷冷地道:“那些回扣不是坐地分赃、中
私囊,就是有人挂参石的名去卖人情。所以我说要改很难,除非他们一个个‘入土为安’。积习难改,我更是无能为力!”
“总不能把他们一个个捉来活埋吧!”李介磊笑着说。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你请我回来是要整饬公司的,我只管好我分内的事,所以你爱东拉西扯的跟人套
情,把‘参石’毁成‘一石’也无关我痛
。”他双手撑在颈项后,满口不在乎的说著。
李介磊笑意盎然地看着坐在身旁的孙子,也不表任何意见。“苏黎士那边情况如何?”
“再好不过,有克霖顶著。”
“他稳吗?”
“当然稳,走起路来至少不会摔一蛟。”他意有所指的贬道。
“尽管你把他们批评得一无是处,但董事们及高阶主管都纷纷称赞你,说你够称头。”李介磊拣了些甜头想安抚孙子,怎科他一点都不领情。
“千穿万穿马
不穿!他们还真会见风转舵,”李富凯脸上泛起讽刺的线条,嘲弄地道:“叫他们省点力,免得没力气爬进称头的棺材里。”
“你这目中无人的小子,把我也骂进去了?你还真会损人。”尽管李介磊语带谴责,但那股笑意却是直浮嘴角。
“没那回事!”李富凯矢口否认。“抱歉我说过火了。十分钟早过,你到底想谈什么?如果是相亲的话,那就甭谈了,我没兴趣。”
李介磊强抑下失望的表情。“没的事,只想劝你搬回天母住,你那些姑妈们也想再看看你。”
“我觉得新店老宅比较保险。”
“那里一路行来的交通情况很不顺畅,又没人照应你…”“但空气新鲜、绿意盎然,没有一堆吱吱喳喳的女人的叨念声,而且天母在北,新店在南,南北对峙,距离甚远,是再好不过的方位。”李富凯强词夺理地大发谬论。
“那我派些仆人给你。”
“请他们伺候阎罗王去!”
“我弄一辆跑车给你开,porsche986如何?”
“在台北开porsche?我开到海里还过瘾些。”
“那benz呢?或bmw?”
“我不开车。”
“外加司机?”
“叫他去死!”
“你莫名其妙!”
“对极了!”李富凯黑眉一耸,薄
一咧,
出白森森的牙,一副挑衅样,接著脚跟一转,就跨开长腿要走出去。
“我叫老戴送你一程。”
“我又不是上西天,多此一举。”修长的人影就消失在门后。
李介磊气馁地摇摇头,不愿怪罪孙子,富凯不愿回他的屋檐下安居也不是没理由,除了他这老头自作孽外,只要瑷玫还是住在那里,他这把老骨头是不用奢望富凯跨进他家大门一步的。
罗敷眉开眼笑地和采购部的蒋玲一道走进地下室的餐饮部,准备填
肚子、祭祭五脏庙。
“小敷!快看!”蒋玲低声催促:“邬昱人正在盛饭,你要不要乘机和他打声招呼?”
“不要!上回竟把我挤出电梯,平时一副斯文样,一到非常时期就
出马脚,那么表里不一的人。”罗敷扫了一眼西装笔
、帅劲十足的邬昱人后,转头拒绝道。
“别这样,我陪你去。”蒋玲说著便拉著罗敷走到自助餐柜前,把她丢在那儿,自己则绕到另一侧舀汤。
罗敷不甚愉悦地拿著餐盘站在邬昱人身后闷不作声,大概足足有二十秒之久,她都没动手夹菜。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阵不耐烦的雷鸣,彷佛
雷乍响,轰隆地将她打醒。
“对不起,请让让!”
稔、傲慢又低沉的声音教罗敷迅速抬起头,大眼汪汪的望进了一对盛满怒意的黑瞳。
“是你!”
对方嘴一撇,便说:“是我!没错。而且我很饿,你一迳儿的占著茅坑不拉屎,光瞪著菜肴就会
吗?麻烦你让路。”
“你…”罗敷气炸了。扭头便噘著嘴,硬是堵在他面前,慢条斯理的夹起菜,遏制自己不去回瞪那个依然穿著白运动衫的李富凯一眼,旋身朝餐桌走去,心中还念念不忘地怒叱“大木头!”
己舀好汤的蒋玲眼见一脸铁青的罗敷向自己走来,忍不住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倒楣撞上一个冒失鬼。”罗敷坐下来,强忍不去转头看那个姓李的家伙。
然而年轻气盛的她总是沉不住气。不及一分钟,还是将食堂四下巡一圈,才发现他根本没留下来,只是盛了便当走了。她的心里顿时涌上失望与松懈的矛盾心情。
下班时,罗敷背著包包,委靡不振的跟随人
在如虎口的人行穿越道上穿梭著,绕过一个黑骑士与他的铁马,侧身挤过一辆宾士的车尾与裕隆的车头所形成的“一线天”峡谷,闪过一辆紧急悬崖勒马的计程车,终于来到公保大楼的正门前,等待花园新城专车。
整个下午,她百思莫解为何自己的脑子里都是那个大木头的影子。他
鲁、木讷、小气,不俊俏、不讨喜、不解人意,成天吊儿郎当的懒散劲儿,怎么自己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遍纳出木头的缺点后,她又强为他辩护。大概是因为他人老实、节俭、不扯谎、自尊心强,又不爱跟女人搭讪的缘故吧!
其实,若真把邬昱人和李富凯放在她眼前,她宁愿挑李富凯这种冥顽不通的对象,嫁这种人才会安稳一辈子,因为他够小气,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日子虽会过得平淡,但绝对有保障。
想着他,罗敷不
嫣然一笑,其实他人也长得不难看,浓密的眉毛呈对称一直线,不像有些人是左右不齐;鼻子也是满直
的,下巴坚毅方正;唯独他那一张嘴让她没来由的不舒服,他的
太宽、太薄、太…
感。可能吗?这种木头竟会有一张广告男模特儿的嘴,怎么瞧都不太具说服力。
她陷入思维时,专车就风尘仆仆地从远处一路颠过来,吱嘎一长煞车声便停在她伫立的人行道前,门陡然“叭哒”一开,教罗敷倏地清醒,忙不迭的爬上车,挑了一个右侧双人座便坐了进去。
当司机先生发动引擎上路时,她身边的位子也因另一名乘客的重量而凹陷下去。身旁的人似乎是个大个子,他的长腿置于狭小的空间里,带给罗敷一种无形的
迫感。所以她朝向右车身挪了一下,让出些许空间给他。接著侧头瞟了一眼
绒绒的大腿,及腿上那条白色网球
。
那条
子很眼
!
她好奇地偷偷以眼角往上一瞄,怎料
子的主人也正微侧头盯著她瞧!
“又是你!”罗敷忍不住喊了出声,半秒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过大,急忙以双手捂住嘴、瞪著他。
“不错,又是我。”对方无辜地眨了一下睫
,望着罗敷可爱的双颊因震惊而顿时转为酡红。
“怎么会在这儿?”她松开手问道。
“回家啊!”“回家?你也住在花园新城?”
“不可以吗?难不成就只有你能?”他低哑著嗓子反问。
被他这么一问,罗敷只好低著头、垂下眼眉,闷声地道:“你当然能。”
李富凯饶富趣味地盯著眼前这个五官细致、身段姣好、略有古风的女孩,被她天真烂漫、丰富又有趣的表情吸引。很显而易见的,她已盲目地将他归类为土男人族群,这倒是一件破天荒的罕事。不过他不打算费
舌去改变她的想法,反正对小女孩产生不了兴趣,逗她玩玩,无伤大雅。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口拙。”他语调呆板,硬生生地赔罪。
罗敷一听到他在道歉,眼睛就张亮起来,转头对他嫣然一笑。“不,我也有错,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整张脸没有表情,心中却因罗敷突如其来的妍笑而猛然摇撼。良久,右眉才微微一耸,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要我请客吗?”
“不用了,我只是开你玩笑。”罗敷不敢再叫他请客。
他斜睨她,试探的问:“就让我请这一次?”
“真的不需要。”
“真的?”
“真的。”她郑重地点头。
“好。你喜爱吃什么?”他根本无视于她的婉拒。
“我喜爱…”罗敷一时不设防,顺口要去回答他的问题,等到
口而出时才恍然大悟,蓦然住嘴。
他以呆滞的目光回望她,等著她继续接下未完成的话。
罗敷小心翼翼地说:“我喜爱小吃。”
“小吃?”他斜睨了罗敷一眼,想确定他没听错。
“对!台湾小吃。”
“好吧!哪边有?”他爽快地问她。
“公馆。嘿!下一站就到了。”罗敷眼尖地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提高音量地说。
“那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下车吧!”说著站直身躯,头差一点顶到低矮的车顶。
罗敷也慌慌张张地跟他下车。
“你带路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挑,不用客气。”他故做大方的说。
十分钟后,罗敷和他就坐在挤得人满为患的小吃店内。但是只有罗敷动著筷子,而他的手连抬都没抬。
“你不吃吗?”她
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我牙齿不好,怕酸咸的东西,你若行的话,顺便帮我解决这一碗吧!”他随意找了一个藉口搪
她。事实上,他没吃过这玩意儿,只看到老板在一
细细黄黄的面糊里加油添醋,酸水顿时涌上喉咙,便胡诌一句。
“太巧了!我大哥是牙医师,最和蔼可亲的一位。改天我帮你安排一个时间,拜托他
空为你看牙。”
李富凯一手托著腮,双眼认命地往天花板一瞪,恨自己怎不挑个别的理由,例如自己的肠不好、胃壁穿孔、罹患胃溃疡之类的藉口,她不可能又那么凑巧有一位大哥是
刀的内科医师吧!但此时此刻只得硬著头皮撑下去。“很好!”“牙疼不是病,但一疼起来准会要人命。你哪一天方便?”她毫不放松,紧迫盯人的道。
她可以改行打篮球了!他想着。“改天吧!”
“我是认真的耶!”罗敷搞不懂地眨著长密的睫
。
“哦!再说吧!”他又是推了回去,他快成了太极拳高手了。
眼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毕竟牙疼的人是他,若他受得了,就算了。
“你在哪一层楼受训呢?”她边吃边间。
“嗯…”“十楼吗?另外两位和你一起被录取的工程师,就是在十楼实习受训的。”她接著他的话。
“没错,但我的工作
质不一样,我的上司要我四处走动、多看看。”他也没说谎,只是犯了误导之嫌。
“你知道参石的历史吗?”
“你倒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偷偷告诉你,我的概念也不是很完整。我进公司已经两年了,连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面都没见过半次,本来参石是董事长在四十年前创立的,当时只是代理进口一些先进的重机械,后来才慢慢走上证券及保险业的发财路。听说二十五年前,董事长和唯一的独子在管理观念上水火不容,负气之下的儿子就带著
小远走欧洲,在瑞士落地生
,并将所有的财产投入期货市场做起专业的期货操作员,由于一连串正确无误的判断,使他在五年内白手起家草创一家期货公司。”
“在我进公司以前好像有段风雨雨的争执,持续了好些年,一直到前任总经理死后才告结束。后来董事长延请旅居海外的小孙子回来坐镇才解除危机。不过新任总经理宁愿在瑞士管事,偶尔才回来一次,这也是参石期货的总管理处会设在苏黎士的原因。事实上,政府也是近两年才正式开放期货
易的。至于现在的参石重机会有这样的规模,也是七年前由一名年轻主管出面
涉,当机立断的买下美国一家濒临破产的重机械制造厂后,参石才有能力自制这种高科技的产品。你是负责哪一种产品呢?上游石油工业用的钻井帮浦、挖土机、还是起重机?”
“我都得涉及参与。”
“那你会很忙哦!我们在高雄、苏黎士、美国纽泽西洲,甚至在巴西都有分公司。”
他不答,只是一迳的端坐著,拿双眼盯著她瞧。罗敷也觉得自己似乎饶舌了点,便不再多问。
好久,他才问:“你有兄弟姐妹吗?”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何有此一问。
“我们一家有七口。父母亲、哥哥、嫂嫂、姐姐、我,再加上哥哥的小女儿。”
“快乐的小家庭。”他轻浅一笑。
“不!是折衷家庭。”罗敷
口就纠正他的错误。
他又倏地闭口不谈了。
罗敷气自己多嘴,打断他聊天的兴致,所以也拣了一个同样的安全问题反问:“那你呢?家里有几人?”
“四口。”他惜字如金的只肯报个数。
“他们…”
“都死光了!”他微侧头,轻吐一句。
“对不起。”罗敷愧疚的低喃。
“无所谓。”他倒是看开似地耸了一下肩头。老实说,对于这样的下场他曾经埋怨上苍过,但却一点也不以为奇。他老哥乾杯的模样简直像在喝白开水,若三年前不丧命于意外车祸中,现在也早溺死于女人国度。他父亲因为沉重的工作压力,不得不借助尼古丁的镇静效用,一天得
上好几条雪茄,十年前若没死于肺疾,也早被烟呛死。而他母亲觅得第二
时,他也二十八岁了,为她开香槟祝贺都来不及,更遑论反对。
罗敷见他一脸郁郁寡
的忧容,便改变了话题。“你不问问我姓啥名谁吗?”她暗地里下了一个决心。通常她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
友缘分的深浅,就他没吐出那四个字,表示他这个朋友值得深
。
不太想!他在心里嘀咕,但还是问:“姑娘,你尊姓大名?”
“我姓罗名数!”她迅速
口而出,等著他说出那四个字。一秒…两秒…三秒!
他没动静,这人有救了!
“罗芙?怎么写?”他也不
好奇地问了。
“你手掌伸出来,我写给你看。”她捉起随意置于桌上的那只手,用食指在他掌中比画了一下。
他只是挑了挑眉、瞄了一眼,随口评道:“不俗的名字。”
罗敷因为他一句无心之话,心上洋溢喜乐,二十五年来所受的委屈与埋怨,全部可以为他那一句“不俗的名字”一次抵销。
“谢谢。”她窝心的回礼,认真地埋头吃起蚵仔面线,酒窝不经意地在两颊上浮起,若隐若现宛如出水笑容。
“你几岁了?”她随口又问。
“你说呢?”他敷衍地反问了回去。
她端详他的面容。方正的脸形,坚毅的下巴,直
的鼻梁,炯炯的眼神,
的剑眉,及一头随意散落额前的黑发。她决定了!
“你大概三十岁吧!”她很认真的回答自己所提出的问题。
对方莞尔一笑,便说:“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了。”
“到底是不是?”
“姑娘,你说是就是。”他才懒得去跟一个黄
丫头厘清哩!包何况他几岁也不关她的事。
结果罗敷只得接受自己的臆测,他三十岁!
等她一并解决他的那碗蚵仔面线后,他们才起身走出狭小的巷子。回家的归途上,他没再开口过,所以罗敷又把他归类为沉默寡言、温良淳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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