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豪格!”
袁德芳大喊一声,扑到他身上,发现他除了脉相时强时弱,时急时缓外,却无外伤。
凌苍苍眼见豪格这么大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磅!”一声倒地不起,想到又是自己这带衰的扫把星所致,此时无论他是不是敌人都无所谓了,她跪在豪格旁边,无言的垂泪。
“唉!”阿莞叹了口气,没想到苍苍小姐这么快又要守寡。
袁德芳还是不相信豪格就这样被凌苍苍给克得暴毙,他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件,于是问:“凌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凌苍苍优雅的擦擦眼泪、鼻涕后说:“我也不是很确定。”
“没关系,你慢慢想,无论如何总得先找出症结,才好对症下葯。”
凌苍苍开始回想并叙述“一开始他…”
她突然把话
回去,因为想起他的吻有如翻江倒海。她憋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然后他…”
他的手在她的记忆中有如烈火般,挑起她层层的
望。贝齿轻咬嘴
一下后,她又说:“接着他…”
豪格的狂爱恣怜已搅
凌苍苍的思考能力。
“最后…”
唉!袁德芳听她说了半天,还是等于什么也没说“最后怎样,你总该有个明确的结论吧?”
“最后忽然有很多蜜蜂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我的手还被螫了一下,接着他就把我抓了跑回来。但他到底是为什么才…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凌苍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其实并不愿意他真的死掉。
袁德芳灵光一问,用火把照亮豪格的背部,那儿果然密密麻麻满是肿包。
“哇!我的天啊!”阿莞惊呼“难怪他会晕死过去。”
“他可以救的活吧?”凌苍苍紧紧捏着他的衣服,眼眶含泪的说:“我明白了,他是为了不让我被蜜蜂螫到,才会
掉衣服,变得这么严重。”
“凌小姐,你先别忙着自责,首要之务还是先把那些螫针拔出,以免更为严重。阿莞,你来拿着火把,小心点!可别把他的头给烧了。”
袁德芳拿出贴身一首,以刀尖挑起螫针,而凌苍苍则是用指甲挑,她的针银功夫好到让有些男人想冒死娶回家。她的手细指甲长,果真做得比袁德芳快,约半住香的时间就清除的差不多。数了数,竟有一百多
。
豪格其实并未真的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觉得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而背上则好像被披了块烧着地狱之火的皮革,又灼又痛又僵。
“他…他刚刚好像发出了一些声音!”凌苍苍兴奋的说“这就表示他不会死,是不是?”
袁德芳安慰她“放心,祸害遗千年!像他这种人不会那么早死的。”
忽然他也听见豪格哼了一声,猜他也许不满他在美人面前说他坏话,他一向就是这么死要面子。
不自由主的,她嘴角轻轻一撇,随即又担心他到底可不可以撑到天亮,就算只是普通的蜜蜂,这一百多只的毒
也够让一般的庄稼汉子魂归离恨天了。
“袁公子,就这么让他的伤口朝天晾着,不用上点什么葯吗?”凌苍苍关切的问。
“这是在让他
收
月
华。”
“喔。”她信以为真。
见她不懂他的幽默,袁德芳开口“其实,是因为这时候黑天暗地的,上哪儿找草葯?我也是一筹莫展。”
“我们乡下人倒是有个简单的偏方。”阿莞说。
“什么样的偏方?快说来听听。”凌苍苍和袁德芳异口同声的催促。
“就是撒泡
和涂点泥巴。”
“啊?!”
“嘿!你们可别瞧不起,我觉得
有效的,咱们乡下人都这样做。”
袁德芳想了想,最后道:“但试无妨,若要更有什么差池,顶多是臭死他。”
阿莞到江边挖了些泥巴,用一块布提了过来,放在袁德芳面前说:“喏!
吧!”
袁德芳杵着,不但脸红了,而且毫无
意,他尴尬万分的说:“你们一定要站在这里吗!可不可以请你们先到那棵树后面回避。”
“喔!”凌苍苍羞红了脸拉着阿莞走开。
阿莞却边走边笑说:“他还希罕呢!”
“阿莞!”
过了许久后,凌苍苍率先捺不住
子的小声问阿莞“怎么这么久?”
阿莞耸耸肩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但是上回我在柴房偷看到新来的厨娘跟钉马蹄的铁匠‘砰砰’,倒比袁公子撒泡
还快。”
“‘砰砰’是什么?”她不解的问。
“‘砰砰’就是…”阿莞眯眼笑着顶了顶她的肩膀“你刚刚跟姑爷被蜜蜂追着跑之前做的事呀!”
“我们没…”凌苍苍的脸热烫得说不出话来。
阿莞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们还没有做啊?”
“有,我们…”她满脑子都是桃花舞春风的景象,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阿莞愈来愈好奇“小姐,你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吗?要不要我现在告诉你?”
“真不知羞啊!亏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凌苍苍含羞带嗔的道。
“唉!这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又不是我自愿的,我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啊。其实我宁可陪小姐们在房里绣鸳鸯枕头,也不想在柴房偷打盹时不小心撞见野鸳鸯‘砰砰’。我可是很无辜的。”
“原来如此,这倒是情有可原。”
“就是说嘛,所以要不要我教你?虽然我称不上精通,但至少已看过不少,这就叫做经验缺乏,可是知识丰富。”
凌苍苍低下头嗫嚅的说:“不用了,当年在韩家决定要下聘时,我娘和夏夫人就先给我看过
宫图了。”
“原来如此。”阿莞顿了一下,锲而不舍的又问:“那你跟他到底…”
“凌小姐!阿莞姑娘!你们快来呀!”
一听见袁德芳焦虑的大喊,她们情急的跑过去,只见豪格被火光照得像魑魅魍魉一样,吓了她们一跳。
“他…他…变成鬼啦?!”阿莞紧紧的抱住凌苍苍,有一半是想要保护她,另一半则是因为害怕。
“我还没死,”豪格吼了一声,双臂像雕翼一样大张,用以平衡左颠右踬的腿双。他根本连站都还站不稳,却抵死不肯让袁德芳帮他敷“葯”
“拿开!把那包臭泥巴拿开!你要是真敢沾到我身上,我就抓一把
进你的臭嘴里!”
“真是狗咬吕
宾,不识好人心。”袁德芳终于忍不住咧嘴大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包烂泥巴里加了什么。”
“这是阿莞姑娘提供的秘方,而且是目前唯一可以帮你的,你要是不怕你的皮烂掉的话,那就别抹。”其实他见豪格光凭意志力便可以耀武扬威这么久,便已庆幸他至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豪格疑惑的看着两位姑娘。
“真…真的,咱…咱家乡的人都是…都是…”阿莞每次跟豪格眼对眼就没来由得直发抖。
“你就忍一会儿吧,阿莞是个老实人,她不会害人的。”
到底还是美人说话有份量,凌苍苍才说完,豪格的表情就变得温和,但他还是觉得很闷闷不乐的咕哝“一定要用他的臭
吗?”
阿莞躲到凌苍苍身后说:“那倒不一定,你也可以用自己的
。”
“可是那将有个问题产生。”袁德芳立即说。
“什么问题?”
“用你的臭
的话,找谁帮你上葯?”袁德芳姿态可高了“如果用我的臭
,我当然义不容辞亲手帮你抹,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得很谨慎小心,无一处遗漏。可是若要是用你的臭
烂泥巴,我可不管。”
“哼!你以为我那么笨,难道我不会直接
在地上,再躺下去背贴着吗?”
“若你真那么做,那到时候你豪格也可以改叫豪猪,等到肿包被你滚破了,我们就可以顺便听听豪猪是怎么惨叫的。”
“哼!”“让我来好了。”凌苍苍出乎意料的说。
“小姐!”阿莞拉着她“你可是小姐,千金之躯耶,怎么可以用你的手碰那种东西?”
“舍我其谁。”她断然的说。
豪格一听她说这句话,幸福得简直快要飞上九重天外去了。不
叹息,原来汉人佳丽其实并非她们外表所显现的那么娇弱无助,在必要的时候她们也是可以很果敢。
“唉!”凌苍苍又叹“毕竟祸因我而起,我怎么可以弃之不顾呢?”
豪格马上又皱起眉头,不高兴的对她说:“我不准你以后再说这种话,什么祸水扫把星,一概不准说。”他转过身,嘀嘀咕咕的说:“你要是真有那份本事,我可乐得把你送去给多尔衮。”
阿莞只听了个“滚”字,遂偷偷的扮鬼脸说:“等你翘辫子,我们当然乐得滚蛋。”
“阿莞!”凌苍苍忍不住轻斥,但也被她逗笑。
“好吧!”豪格朝袁德芳说“就用你的臭
烂泥巴。”
“真的,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万一要是有什么差池,顶多不过被你臭死。”
袁德芳看了凌苍苍一眼,原来是舍不得美人碰他的臭
“认识你这么久,我都没发现原来你还真的懂得怜香惜玉。”
“哼!你没发现的事情可多着。”
袁德芳细心的帮他敷上泥巴,一边说:“真是被你赚到了,就算以汉人的标准,凌小姐也算得上是美人中的美人,而她不仅漂亮,个性温柔婉约,还相当勇敢坚强,真是让你给赚到了。”
“哈!炳,哈!”豪格不
得意的大笑,而背上那灼热刺痛的螫伤,也果真因为那臭
烂泥巴而得到舒缓。
天才刚破晓,阿莞担心饿坏凌苍苍的肚子,于是要去摘些果子和野菜。
“等一等,阿莞姑娘。”袁德芳把她叫住“我担心林子里藏着四处逃窜的
寇,你一个女孩家万一遇上危险就不好,不如你留着陪你家小姐,顺便…”他观了一眼背上还糊着烂泥巴的豪格,就是忍不住想笑“顺便可以帮他找一找草葯换上。”
“那就有劳袁公子了。”阿莞欠了身,回到凌苍苍旁边说:“我觉得袁公子人真的不错,小姐你觉得呢?”
“嗯?”凌苍苍整夜没睡安稳,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些什么事。“哦!是啊,袁公子人是很好。”
“武功好,又风度翩翩,我在想说不定他还是个名门之后呢,只是不知道怎么会跟个鞑子王爷混在一起。”
凌苍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虽然她是个姑娘家,却也不是不晓得国家大事。在这多事之秋,他何以跟一个敌国贵族如此亲密?又何以相偕出现中土?
阿莞又继续喋喋不休“说到那个鞑子,虎背熊
满脸
胡子,动不动就把眼眶睁得圆呼呼的,活像抓鬼天师钟馗,害我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要发抖,我说小姐呀,既然你又没跟他真的怎样,不如把他给甩了,去跟袁公子…”
凌苍苍忽然站起来“阿莞,我这就跟过去找袁公子说说话,你留下来伺候豪大侠。”
阿莞愣了一下,望着凌苍苍飘然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我不过说说而已,她不会当真吧?”
回过头时,就见豪格龇牙咧嘴,睚
裂的就快贴上她的脸。
“你…你…我…我…”阿莞吓得直往后退。
豪格只一跨步便跟上。
“你…你想干什么?”
豪格气她在凌苍苍面前说他的坏话,居然还建议她移情别恋?不狠狠吓她一吓,怎能
愤。
“你…你…不要过来!”
阿莞退两步,豪格马上前进,总之不管她怎么跑,他就一直如影随形,吓得她连滚带爬的往小山坡而去,边跑边喊“小姐,救命呀!”
豪格并没有跟过去,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德芳与我情同手足,我不相信他相信谁?”他转身面对江水,双臂
叠在
前,充满信心的说:“再不然,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我豪格岂是重
轻友之徒,哼!”袁德芳边走边采,一路下来又是一大布包,忽然他听见蜜蜂嗡嗡嗡的声音,抬头看见一棵桃树底下有一个蜂巢,他想着那说不定就是昨夜让豪格落荒而逃的元凶。他本来想痹篇,继而又想,不如捡回去加料。
忽然有几只哨兵蜂发现他,便飞过来驱逐。
眼见这群赤忠义胆的蜜蜂,他心有凄凄焉,有所感触的念道!“国破山河在,城
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在这个时候,他感到清兵大举
境的压力。可是一个国家之所以会覆灭,绝不会只是因为一个有家归不得的
汉和敌人的主将之义结金兰所致,怪只能怪皇帝昏庸无能,任贪官污吏弄权舞弊,使得人民生荆棘。
“袁公子!”
袁德芳吃了一惊“凌小姐,你怎么跑来这里?”看来只好放弃采
了。他领着凌苍苍往回走。
“袁公子,能不能请你等一下,我之所以跟过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袁德芳愣住,不敢胡思
想她想问的是什么问题。
凌苍苍娇不胜羞的螓首低敛说:“我本来还很怀疑你之所以认贼做父的原因,不过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你在念诗,看你这么有所感触,才想到你也许有苦衷。”
他又愣住,很难确定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此刻国家正逢多事之秋,你明明武艺高强,怎么不报效朝廷,却和…他四处玩耍?”
袁德芳无趣的一撇嘴角“原来你是来说教的,我还以为…害我刚刚心头小鹿
撞。”
“我绝无说教之意,只是不希望见到你如此埋没。”
他嗤笑说:“凌小姐,你太过夸奖了,把我说得像救世主一般,我何德何能呢?”
凌苍苍无法理解他的态度何以如此“袁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大笑“我哪来的难言之隐,顶多只能说我生
放
不羁,喜爱结
五湖四海的好朋友。”
“可是你刚才对着蜂巢念诗时,明明就有着一股国仇家恨的感触…”
“哎呀,那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他不想多说的赶紧拉着她往回走,只要豪格一在旁边,相信她就不会再说些让他难以招架的话。“快回去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由于下坡段稍陡,凌苍苍跑得
息不已,但是她的脑子却没有放弃思索,最后她得到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在做
细?”
袁德芳倏地止步回头看她,又惊讶、又好笑她从哪儿得到线索想到这个答案?
凌苍苍见他哑口无言,有些得意的笑说:“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他这会,除了信服她的聪明才智之外,还能怎样?
此时阿莞忽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袁德芳神色一凝问:“发生什么事了?豪格呢?”
“他…”阿莞指着来时路一直“他他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袁德芳等不及她说完,担心豪格的安危,遂提气飞纵而去。
接着只对她们道:“你们先躲好,我去看看究竟。”
等他走后,阿莞终于抚平情绪,可以正常的说话。
“那个鞑子明知道我怕他,还故意吓我。”她忿忿不平的道“小姐,你可要帮我出这口鸟气。”
“我…”
“没错!自古不论英雄还是狗熊,都是一样难过美人关,只要你肯想办法,一定可以整死他。”虽然他跟小姐拜堂成亲,但她就是看他不顺眼,反正她不承认他是姑爷就是了!
“有道是穷寇莫追,难道被我克死的命运还不够他凄惨?”
“噢,说的也是。”
她们边说边走,没多久便听见袁德芳大笑的声音,她们走到江边时,只见他很不体面的蹲着笑不可遏,在他面前的则是个下巴绷得像蚌壳,脖子上则气得青筋暴突的男子。
凌苍苍看了他一会儿,他有个俊
的鼻梁,和一张紧抿的双
,但他的下半张脸却和上半张脸的肤
不一样。
“那人是谁?”凌苍苍好奇的问。
“不晓得。”阿莞回答。
“你不要再笑了!”那个她们都不认识的男人突然大吼,在发现她们的存在后,还红着整张脸,猛地转过身面朝江面。
“是他!”凌苍苍顿时愣住了。
“是他!”阿莞也惊叫“他的
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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