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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桩婚外情的调查
 正是夏季中最难熬的日子,灰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里,笼罩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从那里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路边的树叶蔫耷耷地挂着,没有一丝精神。眼看原本宽阔的长街忽然成为巨大的停车场,各式各样的车相互拥堵着,汽车尾气和着滚滚热烫着行人的脸,发动机散出的热量在白得耀眼的阳光中发酵,渐渐升腾在空气中,仿佛一点就着。

 “三点十五分了啊。”

 舒可芹不断抹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幽怨地叹口气。

 这辆黑色夏利的空调设备又在闹罢工,老板还说这是二手车,依她看起码是“五手”以上了。

 车厢里早已像加了的蒸笼,和蒸桑拿的感觉差不多,舒可芹不得不打开窗子,酷热的风从窗口吹进来一点点驱散衣服上浸透的汗水,汽车尾气的味道弥散其中,令人作呕。

 她在太阳抹了点风油,整个人又清醒过来。

 那辆尾号“888”红色法拉利锃亮亮地在斜对面,车窗紧闭,但是透过特制的墨镜还是能看清楚,开车的女人正好整以暇地描着口红。

 这,已经是舒可芹跟踪这辆红色法拉利的第七天。

 对她来说,如果不是天气太热的话,堵车并不是件令人沮丧的事。因为或许只有在堵车的时候,她才能享受片刻的休闲。几天来近乎不眠不休的追踪,已经让她变得极为倦怠,看见就会不自主地贴过去,再也不想起来了。

 拥挤的漂流终于有了挪动的迹象,舒可芹强打起精神,似有若无地紧紧贴在红色法拉利后面,穿过一条条喧闹的大街…

 终于,红色法拉利在一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前停下。穿着一身宝蓝色华丽制服的保安忙恭恭敬敬地向车内的女人敬礼,透过微开的车窗毕恭毕敬地进一张停车证。

 法拉利驶进车库了,那保安还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张望。

 舒可芹不耐烦地按响喇叭,他终于回过神,转身对她行礼,一板一眼地送上停车证。只是动作再规范有礼,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无视。

 她笑笑,人之常情。谁让自己开的是夏利,人家开的是法拉利呢?末尾都是同一个“利”字,只是此“利”和彼“利”的差别过大,不可同而语。

 迅速停好车,舒可芹下运动服,匆匆换上一套棕灰色的职业套装,将披散的头发简单梳了个马尾,拎上硕大的公文包下车,紧紧跟在她的目标人物--范太身后。

 在电梯里,她第一次和范太有了比较近的接触。

 资料显示:范太,本名蓝若月,他的丈夫怀疑她有婚外情,所以委托私家侦探进行调查,而这项任务正好落在了刚刚进公司的舒可芹身上。

 紫红渐变大墨镜掩着一张娇小玲珑的面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堪称完美,男人看了为之心动,女人看了嫉妒得胃痛,这是她能够嫁给地产富豪的资本。

 或许是出于自惭形秽后的自觉,舒可芹小心地向后退了退,让自己平庸的脸在她眼里淡化成一个简单的“人”的符号。

 豆蔻般闪亮的红指甲按上了数字“6。”

 果然还是高档时装区啊,舒可芹心底暗暗叹口气,伸手轻轻点在了“7”上。

 “叮…”

 电梯门开了,蓝若月轻摆纤,踏着莲步款款走了出去。但弥留在电梯间里的香奈儿那浓郁而优雅气息仍惑着人的神经,熏得她差点窒息。

 从七楼迅速走下六楼,偷眼瞄着蓝若月的动静,舒可芹随便在角落里找个销售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蓝若月却不慌不忙地逛着,不时停下来打量几眼挂出的样品,每走进一家专卖便让店员给她取出最新款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试,遇到喜爱的便让人打包。转眼,打包的和没打包的已经摞了一堆。

 舒可芹就在不远处盯着,每看她试一件,心底便会隐隐生出些自卑来。

 蓝若月天生就是个衣服架子,即使款式极普通的服装,裹在她的身上都能张扬出她独有的魅力。她的个人时装秀在不断上演着,舒可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出于女本能的嫉妒之心已经渐渐地被调动起来。

 手,不由自主地挪到了一身白底黑花的小礼服上面,不知道自己穿上这样的礼服看起来会怎么样?

 正当她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在公文包里剧烈地震动起来。她忙放下那一手的丝滑,取出手机。

 是方元,她现在的老板。

 她对着那售货小姐一笑,痹篇些耳目。

 刚刚接通,方元特有的皖南口音便在她耳边响起:“可芹啊,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舒可芹应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地抚着礼服上精致的刺绣,一边盯着旁边的镜子,镜子中反出的美丽妇人还在全神贯注地挑拣新款,显然她比较喜爱高贵丽的红色和紫

 “跟前几天差不多。范太今天一早出门,先去了‘六月女王会所’,那是家女高级会所,我进不去,不过那个风城也应该进不去。下午出来后,她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奔商场,我已经跟着她逛了六家,只是看见她不停地换衣服,快无聊死了。”可芹顿了顿,小心地商量着“老板啊,我觉得我要是再跟下去,说不定她就会发现我了,要不,还是让我去盯那个夫吧。那不是一样的?”

 “想看帅哥就直说嘛!”听得出那边笑得很灿烂。

 听他取笑自己,可芹一急,有些结巴:“才…才不是那样的呢!你同意了吗?”

 “想得美!这种灰姑娘的梦还是少作吧!就算你刻意去接近他,他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对你有兴趣啦,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最要紧的…”方元碎碎念着,语气中是漫不经心的嘲笑。

 “我才没有时间考虑那种无聊的事!”可芹忍不住对着电话咆哮起来,话音刚落,四周便有无数观望的眼神朝她的方向闪啊闪,她吐吐舌头,忙埋下脑袋。

 老实说,她看过他的许多照片,总是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装出一脸温文尔雅,实在太过做作!背后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居然还敢假装儒雅!谁稀罕这种男人,谁就是万年无敌超级大王八!她在心底恶毒地诅咒着。

 “安啦,我知道了。”也许是被她的吼功震到了,方元的语气转了180度,恢复了他一贯的柔、和善“跟你开玩笑,你也不用这么过火。我跟你说,这一切都还只是范先生假想的,万一不是,那你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包何况,风城也是我们公司的重要主顾,绝不能轻易得罪了。老实说,这么好的差事交给你就是因为你面生。别给搞砸了!还有,你若真是遇见他,小心应付,别说是我们迅捷侦探事务所,就说是广源信息调查中心的。”

 “喔!老板,你嫁祸给竞争对手!”舒可芹下火气,故意大惊小敝起来。

 “嘘,”电话那头的声音轻缓地叮嘱道“没有的事。广源信息调查中心是我朋友开的,我在里面也有股份,只是表面上的竞争关系。明白吗?”

 “明白!了…”舒可芹懒懒地支吾一声,将最后一个“了”字拖长了音:这种事自己当然明了,现在当老板的都不会只单开一家公司,即使是同一类业务,也至少要注册两家以上,两块儿牌子一套人马,方便做账,美其名曰“合理避税。”只是,这种事不用自己来点破。

 或许是听出她的某种无奈情绪,他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可芹啊,尽管你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但我对你有信心。她们这些阔太太的眼里只有珠宝、古玩、名牌服饰,不会在意你的。放轻松点,拍到证据立即回来。今天刚接了两个‘婚外情’,却还没有人手跟,你这桩也拖了快一周了,尽快了结了吧。”还没等可芹应声,一串业务电话铃声从听筒传来“吡”一声,他已经将手机挂了。身为老板,他总是喜爱抱怨自己业务太繁忙、人手匮乏,尽管他说的是事实,却难免有炫耀之嫌。

 “这种事是你说完结就能完结的吗?”盯着手机腹诽两句,舒可芹一抬眼,发现蓝若月竟然已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她忙将手机回包里,四处查看,却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方才离她最近更衣间里也是空空如也。

 犹豫了一下,舒可芹还是走向刚才给蓝若月热情介绍服装的售货小姐,冲着她甜甜一笑:“你好,我问一下,刚才在这里试衣服的…”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就听见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忙换了语气道“是这样的,我的老板呢,他前天在这里买了套礼服,但是回去才发现,尺码小了一号,能不能请你帮我换一下?”

 “当然!”售货小姐出八颗闪白的牙。

 “好了吗?”蓝若月已经如女王般走到近前,墨镜片上镶着的一排亮钻在眼前闪啊闪,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只是觉得亲切的语音背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已经给您打包好了。”售货小姐抛下可芹,转身从柜台后面取出四五只纸袋,双手递给她“谢谢您的光临!您慢走!”

 一下子做成了几万元的生意,售货小姐想到月底就能拿到的提成和奖金,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样的顾客这个月再遇到几个,就能填满前两个月刷爆的卡!兴奋地冲着那女人的背影挥着手,过了好一会儿,看她走远了,才想起还有个来换衣服的,恋恋不舍地收回羡的目光,转头一看…

 咦?刚才那个土得掉渣的女人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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