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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客至(下)
 进了兰院上房时,刚好听到李氏那一句。*一⽩过来,到底是谁没了。

 见曹进来,李+忙从座位上起⾝。曹快走两步,见礼道:“许久不见,给大表哥请安了。”

 李连忙回礼,道:“几年不见,表弟仕途通达,看着越贵气了。”

 李氏在旁,见侄子与儿子客气来客气去笑着说道:“都不是外人,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大热天快坐下说话。”

 ⾼太君的神⾊也舒缓些,看着曹道:“这才歇几⽇,又早出晚归⾝子如何能保养好。”

 “表弟瞅着有些清减,这是病了?”李开口问道:“前五月间听说了表弟妹之事,⽗亲好一番忧心,怎么表弟也受牵连了不成?”

 “就是舂⽇里有些忙,睡得不并不碍事。”曹笑着回道。

 李氏看了看李+,道:“这是直接来这边了?”

 李+点点头,道:“想着先给叔祖⺟与姑⺟请安,就直接来了这头。”

 李氏听了,吩咐曹道:“带你表哥去客房梳洗,你也换了⾐裳去,我这就叫人预备席,一会儿给你大表哥接风洗尘。”

 曹应了。带着李出来。送到客房。安置妥当后。自己才回到梧桐苑更⾐。

 初瑜正坐在炕边前书写。就是之前整理出来地食谱。

 “怎么又想起这个?”曹拿起来瞧了。有些好奇地问道:“最近没见你研究这个。”

 “表舅⺟叫大表哥带来不少河鲜。还有一些料理方子。我便取巧了。抄录下来。”初瑜笑着回道。

 “方才好像听说谁没了。也没见大表哥有孝。到底是什么缘故?”曹问道。

 “是二表哥地妾侍、香⽟地生⺟没了。那边老太君打大表哥来。除了接外祖⺟回去。就是要接香⽟回去守护孝。”说到这里。初瑜不由叹了口气:“可怜香⽟。多丁点儿大地年纪。失⽗失⺟。真是命运多歼。”

 因是同李鼎相关,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每次看到香⽟,也觉得不自在。虽然小丫头长得粉雕⽟琢,但是曹却亲近不起来。

 “外祖⺟要回去,看来还要使人预备礼。这几⽇,怕是又要辛苦你了。”曹稍加思量道。

 “别的还上个月给香⽟配地药丸,还没有配看来那个要以后再使人捎回去了。”初瑜说道。

 夫两个说了会儿话,李氏已经打人来请他们过去。

 兰院这边,一溜脑袋,天佑他们已经下学回来,给表舅来请安。

 李+这边,自是少不得每个都预备了见面礼。天佑、恒生、左成、左住都有份,天慧作为唯一的表侄女,见面礼是双份。

 待用了下晌饭,陪着⾼太君与李氏说了几句话后,李+便跟曹到前院吃茶。

 李+目光闪烁,脸上犹豫不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曹冷眼旁观,心里有些纳罕。

 虽然前两年因废亲近噶礼之事,李煦受了申斥,江宁布政司的掌印也从苏州移到杭州织造府孙文成处。但是随着李煦上京贺寿,补了侍郞地衔儿,李家仍是屹立江南不倒的架势。

 李+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表弟,这次上京,除了接叔祖⺟与香⽟,还要有求与表弟。”

 这句话说得越奇了,曹家现下上面有曹寅,內宅有李氏,有什么是要专程托曹的?

 “自打⼊夏以来,⽗亲⾝体就不大想着户部的亏空,也都悬着心。”李着说道:“无债一⾝轻不要说是户部亏空,缺不得的。⽗亲原想着这几年攒些银钱,先还一部分,而后其他再慢慢张罗。谁想到,去年苏州⽔患,庄子减了收成,没有多少银钱进账。今年头里,见着风调雨顺原还盼着能好些。到了五月中旬,又是雨患成灾我北上前,专程去庄子看过。将要收割地麦子被雨⽔给泡了,今年的庄稼又‮蹋糟‬了。京畿也有几处庄子,但是一路前来,对于京畿大旱的消息也是耳能详,怕是也能有什么进项。”

 若是早有心补亏空,何必等到今⽇?

 如今这番惶恐,应不是为了户部亏空,怕是被阿灵阿、叙的“病休”吓到了,担心康熙寻机会作,才想着要将这窟窿补上,表表忠心。

 “表弟,⽗亲那边急⽩了头,但是也不好像姑⽗开口。早年姑⽗劝过⽗亲多遭,⽗亲都没听见去,还因这个起了嫌隙,如今⽗亲虽没说什么,但是瞧着他的意思,已经后悔了。”说到最后,李看着曹,面上带着几分祈求之⾊,道:“我晓得如今是表弟当家,看在骨⾁至亲的情分上,还求表弟拉扯一把。”

 “大表哥要是用银子,尽管开口,多说不敢保证、八千弟还能应承。虽说京里花销多,但是感念圣恩,早年赐下的庄子,每年还能有些收益。你表弟妹的铺子,每月也能进些脂粉银子。”曹稍加思回道。

 “表弟,要是只差万、八千两银子,⽗亲何至于愁成这样。早年圣驾六下江南,咱们那边也接过两次驾从藩库支过几次银子。虽不过江宁那边地开销多,也跟流⽔似的

 去,如今的账目,差了五十多万两。”李涨红着“二弟在世时,也想着为⽗分忧,还了亏空的。不想却不明不⽩的丧了命,留下我这庸碌之人,只能束手旁光,丝毫使不上力。”

 固然李得声情并茂,但是曹也没有映衬的意思。

 如今,已经不比过去。

 要是曹家在江南时,曹没有当差前,闹出些动静,还能悄悄不引人注意。

 如今,盯着曹,等着他筹钱的人多了。

 谁晓得李煦是不是真长记一他同八阿哥仍有收尾,那曹家与人亲近,怕就要热了嫌疑。

 “表哥别急,舅舅出仕多年不定心里早有了妥当主意。”曹开口劝道。

 见曹不点头,李已经站起⾝来,转向曹,双手作揖,一躬到底。

 曹见了,连忙起⾝闪开,没有受他的礼,道:“表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子愚钝,对于⽗亲地事也是能帮上忙地少。二弟在世时,多是二弟在衙门辅佐⽗亲。其中,有些对不住表弟的地方,我这边也听说过。说起来,实无颜跟表弟开口,只是这么一大笔数目,除了表弟,实是无人应求。”李満脸祈求道。

 真当自己是善财童子了么?曹心里苦笑。

 內务府、宗人府还等着用银子呢,曹若是真为李家筹银子,怕是就要被讨伐了。

 曹子本就凉薄,如今庒了一⾝担子在⾝上,已经是无可奈何,哪里会愿意接下李家这个大包袱。

 毕竟是亲戚,还要顾及李氏里面,不可撕破脸,所以曹这边没有法子,只能用个“拖字决”

 “外头的话,多是以讹传讹,不可尽信。”说到这里,顿了顿,曹道:“待我修书给⽗亲大人,瞧瞧他老人家是什么主意…

 兰院,上房。

 香⽟自打落地开始,就给其⽗李鼎守孝,如今还没有出孝,眼下,又添了⺟孝,换上了⽩头绳。

 她到底年级尚还不晓得离别之苦。

 天佑那边,已经摇着小脑袋,学着大人地样子,跟着叹两口气,道:“表妹要走了…”

 “跟表舅走么?”恒生在旁边,还糊涂着。

 “表哥,⽟儿能明儿回来么?”香⽟察觉出气氛不对,自己也有些犯傻,拉了天佑的胳膊道。

 “怎么不能?要回来啊,我让龚嬷嬷给你做冰碗儿”天佑拉着香⽟地小手道。

 香⽟‮劲使‬地点点小脑袋瓜子,低声问道:“今儿的呢,⾖子吃。”

 天佑听了,转过头来,看李氏道:“祖⺟,表妹爱吃冰碗儿,今儿就让嬷做吧?这样明儿再做,就能吃两回了。”

 天佑这么一其他人也都巴巴地望向李氏。

 天佑所说地冰碗儿,就是将冰凿碎,而后上面加些藌⾖果脯什么是⼊夏后常见地零嘴儿。

 李氏见孩子们想吃,到底心软,对初瑜道:“既是孩子们想要,就使人做些,省得这些小馋猫老惦记这个。”

 初瑜笑着应了,回头使人往厨房那边传话。

 ⾼太君坐在炕上,正想着心事,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觉得有些吵,不由皱眉。

 李氏见了,摆摆手,叫初瑜带着孩子们到东屋玩去,自己留在屋子里,陪⾼太君说话。

 屋子里安静下来,⾼太君才叹了口气,看着李氏道:“若不是你大伯娘叫,老婆子也不爱回去。天可怜见,幸好你这边⽇子过得还算和美。女婿虽年岁大些,也晓得疼人;儿子媳妇都是懂事孩子,晓得孝顺之道;孙子孙女也渐大了,往后你就放宽心过⽇子吧。”

 听着这话,李氏已经红了眼圈,道:“⺟亲进京一年,赶上这边府里事多,我这做女儿地,也没几⽇空闲承⺟亲膝下。⺟亲这次回去,住几个月看看,明年开舂女儿就打人过去接。连带着大伯娘,一块出来溜达溜达。”

 ⾼太君闻言,‮头摇‬,道:“你有这份孝心,我这做娘就知⾜了。只是你大伯娘八十多了,到底上了年纪,耐不住长途奔波。等过几年,给你大伯娘养老送终后不定我没地方去,就要继续来吃姑爷家的粮了…”

 简亲王府,內堂暖阁。

 是暖阁,实际是上房东原是六格格真儿的住处。早在年初,雅尔江阿“醉酒”后,简亲王福晋完颜永佳就从正卧搬到这边与女儿同住。

 今儿,却是来了“稀客”就是最近几个月鲜少进內宅的雅尔江阿。

 真儿搂着⽗亲的脖颈,撅着小嘴,抱怨道:“阿玛骗人,上次要带真儿听戏,也没听。”

 雅尔江阿亲了闺女的脸蛋一口,笑着说道:“不骗真儿,真儿要是想听,明儿阿玛就带你过去。”

 真儿听了,这才转了笑模样,转过⾝来,看着永佳,笑着说道:“额娘,一起去…”

 永佳还在孝期,⾝上穿着月⽩的旗袍,象牙⽩地比甲,越趁着神容清减。

 雅尔江阿见了,不由皱眉,开口问道:“我使人送过来地⾎燕,你每天吃了没有?我问过太医了,那个最是滋补。你

 子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晓得岳⽗去世,引得你要为活着的人想想,别叫我们跟着担心。”

 这一番话,听得人心里熨贴。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永佳先前的厌弃之心减了几分,而是多了些许羡慕。

 若是都能像他活得这般无所顾忌,该多好啊。

 这般温柔地神情,倒是使得雅尔江阿有些手⾜无措起来,看着永佳,眼睛不晓得往哪搁了。

 想起做夫这几年像都在冷冰冰过去了,自己到底在‮腾折‬什么。

 永佳挑了挑嘴角,生出几分自嘲之心。

 雅尔江阿的视线从永佳的嘴上移开,道:“我渴了,记得你这边有平王福晋给的体己茶,使人泡一壶吧。”

 “冬茶么?阿玛?”真儿听了,歪着小脑袋道:“那个配稻香村的绿茶饽饽了。”

 雅尔江阿上前两步,坐在炕边,捏了捏真儿脸蛋,道:“咱们六格还是个小馋猫,整⽇里就晓得吃。都成了小⾁球了。往后再吃好吃地,劝你额娘也多吃两口。”

 “嗯,晓得了。”真儿一边点着小脑瓜应着,一边抓了雅尔江阿带上系着的⽟佩把玩,道:“好滑…”

 永佳的视线,落到那块⽟佩上。

 那是块羊脂⽟佩,上面镂着花鸟,看着极是精致。形状是半月形,看来是一对⽟佩中的一枚。

 一瞬间,永佳倒是生出几分好奇之心,想知道那被“金屋蔵娇”的美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得雅尔江阿终于转了子,弃了男人。

 只是她与雅尔江阿之间,不是“推心置腹”地关系,这类的话题,也不好随意提及。

 这样想来,永佳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雅尔江阿瞅着永佳神⾊变幻,心里跟着糊涂,实猜不透子地心思。

 永佳已经起⾝,叫丫鬟送了热⽔上来。她亲手泡了一壶茶,给雅尔江阿斟了一盏,送到炕桌上,道:“王爷,请用。”说着,又对女儿道:“真儿乖,从你阿玛腿上下来。”

 真儿应了一声,放下手中⽟佩,乖乖地爬到炕上,用下巴支着炕桌,道:“额娘,绿茶饽饽呢?”

 永佳已经端了盘子过来,道:“那个府里没有了,明儿再使人给你买去。先吃两块绿⾖糕,这个也是你之前最爱吃的。”

 真儿难掩失望之⾊,瞅了瞅那绿⾖糕,没有要吃地意思。

 雅尔江阿疼姑娘,怪道:“既是真儿想吃,就打奴才去买就是。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还让真儿不⾼兴。”

 “饭时了,大家伙都该吃晚饭了。不能因小孩子馋嘴,就‮腾折‬人。”永佳回道。

 听到“饭时”雅尔江阿掏出怀表,瞅了两眼,已经是申正(下午四点)时分。

 早起去衙门时,杨子墨兴致地跟他昨儿外头孝顺几位活鱼,今天他要下厨,弄桌全鱼宴,请雅尔江阿早些回去。

 雅尔江阿想到这些起⾝来,刚想说先出去了,就觉得不对劲,自己好像忘了今⽇过来地缘故。

 “对了,早年影影绰绰地听人提过是曹小时候就聪慧,十来岁就捣鼓出一个馆子来。当时岳⽗也在江宁,你同曹几个姊妹又是闺中好友,听说点什么没有。”想起初衷,雅尔江阿开口问道。

 永佳不晓得雅尔江阿初衷,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应答。

 “没听说过么?他善财童子,总不会是空**来风吧?只是若是如传言所十来岁地孩子,就晓得开馆子,弄茶园,那岂不是多智近于妖?”雅尔江阿像是在追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片刻功夫,永佳脑子里已经是转了几个圈,淡淡地回道:“馆子?这个倒是记得。那年平郡王福晋生辰,正赶上要织造府要接驾,饭局就设在曹家的馆子里。是不是曹额驸捣鼓出来的不晓得,只知道由曹家的管家打理,是京城过去的两位御厨掌勺,做得菜极为美味,在江宁城里也是小有口碑。”

 雅尔江阿听了,笑着点点头,道:“福晋说到点子上了,江宁富庶,却也远离京畿。这御厨的牌子,就⾜以引得那些乡巴佬,‮劲使‬砸银子了,算不上什么稀奇。我就说么,曹的名气,都是大家给吹捧起来的。要是他真是转世仙童,也是受了老天爷的责罚,否则也不会这么倒霉,遭那些个罪…”

 书房,李+已经告辞离去,曹铺开纸笔,给曹寅写信明李+地用意。

 李+面上憨厚,但是言谈之间,已经带了几分官场的圆滑世故。

 今⽇上演的这番“祈求”到底是他想着为⽗分忧尽孝道,还是李煦不好直接开口,使儿子先试探曹家,却是不得而知…

 雪中送炭也落井下石也罢,曹都没什么‮趣兴‬。

 他只是想弄清楚,李煦到底要计划走到哪一步,对自己又是个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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