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曾经总是在追逐,一味地想⾼些再⾼些,到时候月亮星星就都会翩然⼊怀。站在端顶后才发现,原来连一些基本的快乐幸福都已经丧失掉…
昆仑山,瑶池畔,蟠桃园。蟠桃
的腮颊在翠叶的掩映下红红地笑。
蟠桃是如此的多,一只挨着一只,而我常常是一个人。
蟠桃仙子是个符号,也噤锢了背负的人。
清点桃子几乎成了我唯一可做的事: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寂寞如泉涌。
这样的⽇子有什么好?神仙生涯有什么好?我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人人都想成仙,因为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可以凌驾于尘世。
人间烟火是否真的如此不堪?
可是,谁又能真正明⽩,长生不老的只是寂寞,无边无崖的寂寞。
这样的⽇子我却要一直一直地过,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没有尽头。
当我是人,神仙是头顶的灿灿明月;当我成仙,却又发现,人间自有真趣。
为什么这么矛盾?
他来得毫无征兆。爱情从来来得都没有征兆。
我只是感觉到了他的
近,停下袅袅的蝶舞,我携一袖桃红飘然立定。
是个气宇的儒雅的男子,浑⾝盛载着无法描摹的魔力,似乎周⾝的每一个⽑孔都在对我微笑再微笑。
他的双眸是两座幽深的湖,泛着圈圈潋滟,那一刻我有纵⾝⼊湖的望渴。
他是谁?他来⼲什么?
你,真美。他的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心如鹿撞,
蔵难蔵。
恍恍惚惚地忆起似乎曾有个美丽的少年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是为何我当初竟然无动于衷?甚至不再记得他的模样?
九百多年前的我,最喜
做的事便是炼丹。那时候炼丹是件多么美丽的事。
尤其是百花丹:一粒小小的药丸里竟是一个姹紫嫣红的舂天,百花竞放。
我的心中,怀中,生命里只有丹药,容不下别人甚至自己。正因为这种忘我,我被西王⺟看中,脫去⾁⾝,成为仙,看守至⾼无上的仙丹——蟠桃。从此,我走上事业的颠峰,我俯瞰世间,成为同行顶礼膜拜的神。
陪我到桃林里走走,好吗?
外人是不可以在这蟠桃园里随意走动的。可是我想都没想就带他进了蟠桃林。
我想他陪我,我想我是寂寞太久了。
桃林里安静极了,云朵在我们⾝边缓缓地游。
他走在我⾝畔,说着一些让我脸红的话。虽然我板着脸,可是心里竟然暗暗地
喜。听了还想听,听了还想听。
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不噤气短心颤,⾝软如棉。
我的手第一次像一尾鱼一样攥在一个男人的手上。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子。
他是东——方——朔。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两只蟠桃。我装做一无所知。
我知道他的目的,可是我还是让他把桃子带走了,连同我的心。
莫名地,我期待他再次来到这桃园,即便是偷桃子。
夜里我坐在桃树下,他的名字像一朵花一次又一次地怒放在我
间。
一个正在为事业打拼的⽑头小子,我甚至甘心为他成为奠步石,助他一步步地走,可是我的位置何在?
蟠桃园异样生动起来,仿佛有轻浪在暗涌。
我在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伫⾜,回想他的一言一行。我发现自己不再独个儿朝朝暮暮,桃林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是他。
他很快又来了。还是那么翩翩地笑,笑得我的心不再安于室。
再次领他⼊桃林,已是驾轻就
。
他送我一把自画的扇子,缤纷桃红中,是起舞的我。他把我画得那么美,那么美。
我想你,所以就画下了这幅画。
他在我耳边软语,一时间,整座桃园整个天际都是他的软语,叫神仙也六神无主。
抬起头,是他灼灼的目光。这把扇,把情焰煽起。
我发现我此刻的心和世间的凡俗女子没有任何的不同:我只想要一个宽广的
怀,让我静静地安卧。
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期盼,直至⾼处不胜寒?
他,竟然还是带走了两只蟠桃。
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他只是来偷蟠桃的!
但我对自己说,他爱我,不然为何要送我扇子?我这样自欺着。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无奈。
不信他别有用心,不信他另有谋图。不舍得承认他不好。只想着他对自己的好。
心灵寂寞的女人竟这般的可怕!全神贯注于一个男人⾝上。上穷碧落下⻩泉。
最后一次见他,他在我⾝后轻轻地拥住了我,他的气息在我颈间回旋:“如果你不是神仙,我娶你。”
我如五雷轰顶:在尘世,我因为炼丹,忽视了爱情。而今却因为是神仙,我不得不与爱情再次失之
臂。是得还是失?
我更加知道了,那四粒蟠桃使他的仕途一路顺畅,因为他的主是深信此道的汉武,拥有天下却仍不満⾜的汉武,他一定不能了解作为神仙的苦楚,才这般追逐。
而我的心在一瞬间碎裂,使他雀跃感
的是那四粒蟠桃而不是我的心,我还留它何用?从此以后,我将真正成为仙,无痛无
无爱无情。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愿是一个凡俗的尘世的女子,在一菜一蔬,一昼夜一里延续人间烟火的爱。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当我废尽心力爬到最⾼处的时候,却发现了双肩的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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